“天朗,莫不是有什么事情,你这几日都长在练功房了。”庆亲王妃见赵天朗赤着上身,只用一条松花色的汗巾束着月蓝色束腿练功裤,脚上穿了青缎薄底的练功鞋,整个人象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从头到脚都湿透了。

“娘,您怎么来了?有事您打发个丫鬟来叫儿子就是。”赵天朗抓过帕子擦擦脸上的汗,接过四九递过来的外袍披上,迎着庆亲王妃走了过去。

庆亲王妃心疼的抽出帕子细细的擦了赵天朗脸上的汗,嗔怪道:“你这孩子想起一出是一出,该不是又和谁比武输了吧?”从前赵天朗若是比武输给别人,便会非常刻苦的练上一阵子,等过了兴头儿,便又放松下来,这也是他和傅城垣一起学武,功夫却比傅城垣差的原因,赵天朗没有傅城垣肯下苦功。

“没有,娘。您想哪儿去了,儿子就是觉得自己已经是大人了,得有个大人样子,而且皇上六哥有意让儿子进兵部,到武选司主事,儿子总不能让那些个武举子们看底了吧。”

庆亲王妃笑道:“说的也是,天朗长大了。”

赵天朗将庆亲王妃让到椅上坐好,命四九送上茶水点心。庆亲王妃看了那四样用白玉小碟子盛着的点心便欣慰的笑了起来,芝麻琥珀核桃,玫瑰蜜葡萄干,贵妃脆枣干丝,三色麻花奶酥,这四样点心都是庆亲王妃喜欢吃的。庆亲王妃尝了尝味道,便笑着说道:“果然娘没猜错,是瑶瑶的手艺,别人再做不出这样的味道。”

赵天朗嘿嘿笑了,亲自奉了茶,四九在一旁快嘴的说道:“王妃,这也就是您来,平日里世子爷都舍不得吃了,每回都数着个儿的吃,爷总说吃一口少一点,可舍不得了。”

赵天朗涨红了脸叫道:“四九,不许胡说。”

庆亲王妃又笑了起来,打趣着笑道:“银心,快把咱们炖的补品给你世子爷,不能白吃他的点心。”

赵天朗忙叫道:“娘,你别听四九胡说八道。”

庆亲王妃笑笑,只喝茶吃点心。银心忙走上前将食盒子打开,甜笑着说道:“世子爷,娘娘特意给您准备了人参鸡汤,您快尝尝。”

赵天朗淡淡的嗯了一声,都不曾正眼看银心一下,只说道:“先放着,我等一下再喝。”

银心见赵天朗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中十分的沮丧。她一听说王妃吩咐给赵天朗炖补品,就忙忙的精心打扮了自己,五月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银心特意换了一袭粉绿软缎荷叶边儿的时新衣裙,外罩碧绿色三镶三靠的缎子比甲,头上还簪了从前庆亲王妃赏她的错金蝴蝶镶珠簪子和一朵粉色宫花,耳上带了一双粉玉髓的小金铃耳饰,这一路走过来,收获了无数庆亲王府丫鬟小厮或艳羡或爱慕的眼神。让银心暗暗的得意了一把,她银心,还是庆亲王妃生的最好的丫鬟。

可是这一切的得意,到了练功房就嘎然而止,从进门到现在,银心的一双眼睛几乎是盯在了赵天朗的身上,可是赵天朗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她这一番刻意的打扮,没有起到任何银心预想中的效果。

庆亲王妃将银心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她喝了茶,便起身说道:“你有正事,娘就不耽误你了,练功是要紧,可也得当心身子,别累着了,这也不是一朝一昔的功夫。”

赵天朗笑道:“儿子省得,娘放心吧。”

庆亲王妃带着人回了安澜园,命小丫鬟们退下,身边只留了周嬷嬷服侍。庆亲王妃问道:“银心这丫头今年有十七了吧。”

周嬷嬷忙回道:“娘娘好记性,银心可不刚满了十七。”

庆亲王妃点点头道:“她是我身边头一等得力的,你多留心,给她选个好人家。”

周嬷嬷忙说道:“是娘娘,银心生的好,又是娘娘身边的丫鬟,满府的小子们可都想着她呢,听说四九也惦记着。”

庆亲王妃点点头道:“四九是个好孩子,若是他对银心有心,那把银心指给四九,过上两年再给他们成亲。”

周嬷嬷笑道:“全是王妃的恩典,四九若是知道这消息,还不得高兴坏了。”

庆亲王妃眉头微皱的说道:“本宫瞧着银心年纪大了,这心也大了,让她和金铃换换差使,由她管着屋里头的事情,再有什么往世子屋里送东西的差使,派给金铃玉铃她们。”

周嬷嬷忙应声称是,知道银心表现的太过了,已经让王妃对她起了戒心。因着自己的遭遇,王妃对于那些个想做姨娘,爬主子床的丫鬟们向来深恶痛绝,绝不会容忍的。

庆亲王妃歇了,周嬷嬷找到银心,想敲打敲打她,毕竟银心平日里表现的还不错,周嬷嬷不想见银心行差踏错,白误了自己。

“银心,王妃才吩咐下来,说你心细,以后这屋子里的事情就都交给你了,金铃玉铃她们几个定不住性子,没有你仔细周到。”

银心一怔,忙问道:“周妈妈,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管着屋子里的事情,就意味着不能再做王妃的贴身侍女,这是典型的明升暗降,银心怎么会不明白这里头的门道。

周嬷嬷皱眉看着银心,沉沉说道:“银心,你是生的好,可是比你生的好的人多的是,你不该因自己生的好便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我们做奴婢的,就得守做奴婢的本份。”

银心脸色刷的白了,她也不笨,自然知道周嬷嬷是什么意思,其实周嬷嬷说什么银心并不在意,她最在意的是王妃的态度,显然,王妃根本没有把她给世子爷做屋里人的意思。银心很不服气。按着皇家的规矩,皇子王孙在成婚之前,必要放屋里人的,而世子爷这都十九了,身边却只有一个大丫鬟秋素,秋素还被配了小子,其余的都是小厮,银心一直认为自己是最有希望被选中成了赵天朗的屋里人的人选,可是她没有想到,王妃直接灭了她的满腔希望。

“周妈妈我…”银心还想说什么,可是看到周嬷嬷板着的脸,她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周嬷嬷对王妃极为忠心,只要是王妃的意思,她都会一丝不苟的执行,不会留一丝一毫的情面。王妃是个外柔内刚的人,平日里她虽然很好说话,可是一旦做了决定,是很难改变的,银心还算有点儿自知之明,她,还没有那改变王妃决定的份量。

“银心,安安分分的当差,不该有的心思就别去想,将来王妃自会安排你。”周嬷嬷瞧着银心脸上灰白一片,眼泪在眼圈里打转转,心里到底不忍,便淡淡的说道。

银心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周嬷嬷也知道银心一直有给世子做房里人的心思,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转过来的,便说道:“你回去歇着吧,明儿和金铃玉铃她们几个交接一下,以后这屋子里的事情,你可要负起责任来,别让王妃不方便。”

银心含泪应了,便捂着嘴跑向自己的屋子。周嬷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方才回到庆亲王妃的身边。

不过就是一个对赵天朗有心的丫鬟,庆亲王妃也没有太在意,只说道:“去把聘礼单子拿来我瞧瞧。”周嬷嬷笑着应道:“是,娘娘。娘娘您一日要看几回呢,奴婢早就把单子随身带着,您请过目。”

庆亲王妃看了一回,笑着说道:“天朗这一辈儿,他是最后一个成亲的,这顿喜酒,多少人都盼着呢。只不定到时候皇上和皇后娘娘也会来的。”

周嬷嬷笑道:“娘娘说的极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对咱们世子爷可是真疼到心眼儿里去呢,奴婢说句僭越的话,只怕对皇子们都没这么上心。”

庆亲王妃皱眉道:“不许胡说,凭怎么着,天朗也不能越过皇子们的次序。”

周嬷嬷忙轻轻打了嘴,眼中却含着骄傲的笑意,赵天朗自落生之后,只要他回庆亲王府,就是周嬷嬷照看的,赵天朗在周嬷嬷的心里,不仅仅只是主子,更有一份浓浓的亲情,看着自己照顾长大的孩子终于要成亲了,周嬷嬷心里的高兴,可不比庆亲王妃少。

一个多月的魔鬼特训还是有效果的,赵天朗的内力蹭蹭的提升,他本来天份就高,从前他只是没有全身心的投入训练之中,现在为了青瑶,赵天朗屏弃一切杂念,只想着提高自己的功力,在他看来,他的功力提高一份,青瑶的安全就多了一份保证,若非男女有别,赵天朗甚至都想拉上功力最精深的傅城垣一起帮青瑶治病,可是后来他一想,傅城垣早多少年就不是童子鸡了,功力再深也没有用,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六月初一,一大早赵天朗便沐浴更衣,沐浴之时,赵天朗甚至很龟毛的要求四九在浴桶里多多的撒些花瓣儿,他要把自己洗的香喷喷的,免得让青瑶觉得他不爱干净,是臭小子。想到要和青瑶那么亲近的接触,赵天朗便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果然他已经到了年纪,再不让他成亲,会憋出毛病来的。

带着一身清爽的淡淡兰花香气,穿上全新的玉白素纱罗的中衣,外罩雨过天青提花绢圆领箭袖,一条白玉蹀躞带围于腰间,因着这些日子的练功,赵天朗的腰比先前瘦了些,肩膀便显得比从前宽,看上去更有成熟男子的气概,这一出去,不知道要倾倒多少姑娘家。

给庆亲王妃请了安,庆亲王妃笑道:“天朗,今儿穿的如此齐整,这是要去哪里?”

赵天朗笑着说道:“早就约了青云兄,今儿他整好休沐。”

庆亲王妃了然的笑笑,说什么约了韩青云,分明是她的儿子想媳妇了,想想赵天朗这阵子天天练功,她正担心赵天朗累着,整好借这个机会让赵天朗出去松散松散,庆亲王妃也没有多问,便让赵天朗走了。

赵天朗暗叫庆幸,若是王妃追问下来,赵天朗可就为难了,说假话骗人,面对着疼爱自己的亲娘,赵天朗做不出这种事情,可是若说了真话,赵天朗又怕后果太严重,他根本承受不住。

为了保存体力,赵天朗连马都不骑,坐着轿子去了伏威将军府。华老太医已经到了,刚给青瑶讲完注意事项。赵天朗便被领到了颐年居后面的练功场,华老太医将在这里给青瑶治病。

练功场平日原就不许闲杂人等接近,今天为了给青瑶治病,韩老夫人特意命人在练功场周围设了一丈多高的青帷屏障,太阳直直的照到练功场中。青瑶和赵天朗两个人都已经宽了大衣裳,只着中衣坐于一丈见方的软垫之中,青瑶和赵天朗面对面坐着,青瑶盘膝而坐,赵天朗箕踞而坐,以保证两个人的手心和脚心都能紧紧的相抵着,这样的接触让赵天朗和青瑶都很紧张,两个人紧紧的闭着眼睛,青瑶紧张的全身绷紧,凭什么针都下不进去。

华老太医摇摇头,对青瑶说道:“瑶瑶,华爷爷怎么告诉你的,无物无我,一切是空。”

青瑶不好意思的应了一声,忙努力的放松心神,赵天朗怕青瑶不够放松,忙低低说道:“瑶瑶,你别紧张,只把我当成小嫂子就行了。”

青瑶立时破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睁开黑白分明的俏眼白了赵天朗一眼道:“真是厚脸皮,孔姐姐比你好看多了。”

说归说,赵天朗这么一打岔儿,青瑶倒没那么紧张了,又缓缓闭上眼睛,调息片刻后说道:“华爷爷,我准备好了。”

华老太医点点头道:“好,你们两个心里都只存着一个念头,切记引天地之阳气入百汇,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想了。”

赵天朗和青瑶同时嗯了一声,两个人凝神静气,将意念集于百汇,引正午阳气入体,渐渐的,赵天朗和青瑶都觉得一丝暖融融的气息从头顶沿着奇经八脉向身体的各处游走,然后通过相抵的手心脚心形成天衣无缝的循环。

华老太医捻须而笑,然后出手如电,只在一呼一息之间,便将三十六枚冰魄寒针打入青瑶的八髎和小腹数处大穴,原本一直被封着的寒毒一旦没了禁锢,便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冲出青瑶的胞宫,沿着每一条经脉冲向青瑶身体的每一处。

那强烈的冰寒之意立刻把青瑶变一尊冰雕,她的身体散发着森森的白气,赵天朗与青瑶手足相抵,自然是首当其冲的感受到这股凛冽寒意。赵天朗发觉青瑶不再向他催内息,心中大为着急,只将心一横,将自己的内息疯狂的向青瑶灌去,将散布在青瑶经脉里的寒气尽数逼向自己这边。

只是那寒气仿佛在青瑶体内凝结成冰,任赵天朗怎么输送自己的内力,都不能将寒气逼动,赵天朗心中惊骇分,只暗提一口气,连守心脉的那点儿内息都调了出来,一股脑的输给青瑶。

华老太医没有功夫去想别的,甚至连早就备下的紫貂绒皮袄都没有时间去穿,只将双手如飞的将银针准确的刺入青瑶的每一处穴位。然后抓起放在火盆边的艾绒火棒,开始薰烤银针。

这些银针都是特制的,内里中空,既能引寒气外泄,又能引艾火之力化解青瑶体内的寒毒。

浓烟滚滚,华老太医被薰的眼泪鼻涕一起流,为了抢时间,华老太医特意用三十年陈艾制了碗口粗细的艾条,一根能抵寻常的艾条三十根,自然,这烟也是寻常艾条的三十倍,而且,华老太医是一手一根的,这烟雾还要加倍,也真是为难华老太医了。

韩老将军和韩老夫人,韩远关,李氏,韩青云和华灵素都在外头等着,看到青帷之中浓烟滚滚,李氏担心的说道:“不会有事吧?”

华灵素忙解释道:“二婶放心,这是爷爷开始给瑶瑶驱寒毒了,说明先头的一切都很顺利,再有三刻钟就应该能行了。”

李氏轻出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韩老夫人没有说话,却紧紧的抓着韩老将军的手,她的指甲都把韩老将军的手刺破了,她没有发现,韩老将军也因为太过紧张没有发现。华灵素心里也很紧张,可是她相信华老太医,便忙说道:“二婶,烦您去看着多熬着姜茶,回头爷爷和世子还有瑶瑶都要喝的。”

李氏忙道:“好好,我这就去。”

华灵素又走到韩老将军和韩老夫人的面前,浅笑说道:“爷爷奶奶放心,瑶瑶一定会好起来的。”

韩老将军点点头,韩老夫人则对华灵素说道:“灵素,你有身子,别再被呛着动了胎气,快去歇着吧。”

华灵素将手放到微微鼓起的小腹上,笑着说道:“奶奶放心吧,这孩子可乖了,一点儿都不让人费心,孙子媳妇一点儿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

韩青云见华灵素如此,便明白了华灵素的意思,于是走上前笑着问道:“奶奶,您可安排了好席面,子纲出了这么大的力气,可要好好犒劳于他呢,子纲的嘴刁,可是满京城的都有名的。”

韩青云和华灵素两个说说笑笑,韩老将军和韩老夫人还有韩远关知道他们小夫妻是为了让大家别这么紧张,便也配合的说笑起来。

青帷之内,烟幕越发浓厚,若非华老太医心中有眼,清楚的知道下针的位置,只怕连炙烤的方位都会弄错呢。也正因为烟雾浓厚,所以他看不清青瑶现在的状况,此时,只有赵天朗和青瑶两人最清楚青瑶的身体情况。

最初,青瑶就是个冰雕,周身白霜,坐垫之下的青草都被她的寒气所伤,一瞬间就被抽去了所有的生机,变成了冻干青草,硬的堪比钢针。坐在青瑶对面,与她手足相抵的赵天朗,也觉得寒气从双手双脚向他的身体漫延,大有把他也变成冰雕的意思。

就在这时,华老太医的火炙发挥了效用,寒气随着空心银针外泄,火热气息由针壁向青瑶体内传送,这一寒一热的交替,赵天朗便觉得寒气在往回缩,而他送入青瑶体内的内力也开始缓慢的流动,虽然很慢很慢,可是到底走了起来,只要能流动,赵天朗就有把握帮青瑶撑过这半个时辰。

身为当事人的青瑶,在冰魄寒针入体的那一瞬间,就觉得自己被冰封了,就连血液仿佛都不再流动,那彻骨的寒意让她甚至连思考都不能够,只是一种本能,青瑶不要连累赵天朗,她便不再向赵天朗催动自己的内息,同时拒绝赵天朗的内息,这才是赵天朗输送不过来的最根本原因。

渐渐的,随着背上的银针传来丝丝缕缕的热量,这热量让青瑶被冰封的血管开始有一丝丝的流动,而此时赵天朗又不要命的向青瑶催动自己的内息,甚至他还主动的去吸青瑶的内息,就是感受到了这丝热气,青瑶才努力的将这丝丝缕缕的热气汇聚起来,可是她却不是将这内力引向自己的身体,而是送给赵天朗,这种寒意有多彻骨,青瑶比谁都清楚,所以她不要赵天朗也受这样的苦。

赵天朗发觉青瑶送来的内息都是带着淡淡的暖意,一点儿都不冰,便知道不对劲儿,立刻身子一振,将内息全都压回去。青瑶的功力并不深,根本抗不过赵天朗,他这么一压,青瑶只有接受。赵天朗的内息冲入青瑶的体内,那凛冽的寒意让赵天朗不由的打了几个寒颤,冷,真的很冷!赵天朗由些越发心疼青瑶,他心念一动,便要将青瑶体内的寒气往自己的身体里引。

华老太医一边给青瑶火炙,一边以丝线探着青瑶的脉,他立刻发现了赵天朗的异常。时间太紧,他来不及说什么,只放下一根艾棒,飞快的在赵天朗的手臂上刺入数枚空心银针,干脆两个人一起火炙,这样的效果还会更好些。

半个时辰终于过去了,华老太医分别试了青瑶和赵天朗的脉象,便将空心银针尽数取出,如释重负的笑了。他只说了一句:“老夫的事情完了,你们慢慢收起内息,稳一稳再动。”说完便快步向外走。因为已经灭了艾棒,华老太医勉强能看清路,便踉踉跄跄的走了出去,这又是寒气又是烟气的,太伤人了。

看着华老太医狼狈不堪的走了出来,韩青云飞快的迎上前扶住他,把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华老太医也不客气,抓过帕子用力的擦了脸,帕子太小了,根本擦不过来,华老太医扯过青云那宽大的衣袖狠狠的抹了几把,好歹让他那被烟薰黑的脸露出一些本来面目,大家瞧着华老太医这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想笑,更多的,还是感激。韩老夫人亲手投了帕子,韩老将军递过来,对华老太医说道:“好兄弟,大恩不言谢,哥哥全记在心里。”

华老太医还来不及说话,便狠狠的打了几个大喷嚏,韩远关忙送上一直煨着的姜茶,华老太医忙接过来狠狠灌了几大口,又打了个喷嚏后才说道:“总算不辱使命,老哥哥,老嫂子你们只管放心吧,寒毒一点儿没剩下,全都驱散了。”

韩家之人个个喜极,韩老夫人擦着眼泪笑道:“好好,华老弟,老嫂子谢谢你。”说着,韩老夫人便向华老太医深深的行了一礼,华老太医唬了一跳,忙让到一旁说道:“老嫂子,您快别如此,这岂不折煞兄弟了。”

华灵素也走了上来,拿着湿帕子细细的给华老太医擦着他自己没擦干净的地方,轻轻的问道:“爷爷,瑶瑶和世子怎么还不出来?”

华老太医嘿嘿笑道:“等会儿,等会儿他们就出来了,老嫂子,兄弟可是惦记着好酒好菜呢,肚子饿啦!咱们先吃饭去?”

大家知道华老太医必有他的用意,便应了华老太医的要求,一行人去吃饭了。

青帷之内,青瑶觉得自己身上的中衣全都贴在身上湿漉漉的好难受,忙睁开眼睛,对正欲睁眼的赵天朗叫道:“你不许睁眼。”

赵天朗一愣,“不许睁眼?”这是什么规矩,没有听华老太医说过啊。不过青瑶的话,对赵天朗来说比圣旨还圣旨,因此只好脾气的笑道:“好好,我不睁眼。”

青瑶忙离开坐垫,拿着早就准备下的披风把自己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然后红着脸将赵天朗的衣服披到他的肩上,才说道:“现在可以睁眼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下)

赵天朗睁开眼睛,原想问问青瑶的感觉如何,可是看到青瑶的小脸儿,他不由捧腹大笑,青瑶初时不解,瞪了赵天朗一眼,等看清赵天朗的脸,她便惊呼一声飞快的转过身去,娇嗔的叫道:“不许看!”

赵天朗却不顾这个,只走到青瑶身边拉着青瑶的手说道:“瑶瑶,不管你什么样子,在我心里都是最美的。”

青瑶背着身子,娇嗔道:“讨厌,就会油嘴滑舌。”

赵天朗将青瑶的身子扳过来,用袖子轻柔的擦去青瑶脸上的黑灰,他擦的很小心很仔细,不一会儿,赵天朗的玉白素纱罗中衣的衣袖便脏的不成样子,可青瑶的脸却变得很干净。

青瑶一时之间找不到帕子,而她的中衣又是湿的,干脆便拉着粉绿绣干枝梅的夹纱缎披风给赵天朗擦脸,不一会儿,赵天朗的脸也干净了,青瑶的粉绿夹纱缎披风就脏的不成样子。两个人看着自己身上的脏衣服,不由对了个眼儿,同时淘气的笑了。赵天朗看着青瑶的脸色前所未有的红润,娇嫩可爱极了,便忍不住向着那丰润娇美的红唇亲了下去。青瑶通过次治病,更体会到了赵天朗对自己的用心,便偎入赵天朗的怀中,凭君恣意怜惜。

赵天朗很想让这个吻天长地久,可是他的鼻子忽然很不得劲儿,忍了再三没有忍住,赵天朗忙放开青瑶,别过头去狠狠的打了个喷嚏,声音极响,震得青瑶耳朵里嗡嗡个不停,青瑶吓坏了,忙问道:“子纲,是不是我的寒气过到你身子里去了?”

赵天朗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华爷爷说了,给你治完病,我一定会受凉的,打个喷嚏不算什么,瑶瑶你别担心,回头喝几碗姜茶就行了。”

青瑶有些不信,赵天朗却将青瑶的披风带子系好,急急说道:“瑶瑶,你得快去换身衣服,好不容易驱尽寒毒,别再受了风寒。”刚才将青瑶抱在怀中,赵天朗已经感觉到青瑶的衣服湿了。

青瑶红着脸嗯了一声,她正想叫人的时候,便听到香如的声音从青帷外面传进来,“大小姐,奴婢听候您的吩咐。”

青瑶忙说道:“去请哥哥来送世子沐浴驱寒。”

赵天朗直皱眉头,青瑶轻声道:“子纲,我没事的,你先出去吧。”

赵天朗拗不过青瑶,只得先出去了,韩青云带了小厮将赵天朗接到客院,让他好好泡了个热水澡,又喝了一大碗姜茶,发透了汗,赵天朗才觉得清爽了些。韩青云见赵天朗沐浴之后精气神都不错,便笑着说道:“子纲,多亏你了,要不然瑶瑶的寒毒没这么容易解除。”

赵天朗笑道:“大舅兄,这话可不对,瑶瑶是我媳妇,她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何必如此见外呢。总算了老天帮忙,让瑶瑶以后再也不用受寒毒之苦了。”

韩青云笑了起来,只说道:“子纲,饿了么,去用饭吧,大家都等着呢。”因为在驱寒毒之前不能吃饭,所以赵天朗和青瑶都是空着肚子的,而其他的人因为担心青瑶,也都没怎么吃,这会儿大家放松了心神,肚兄自然就开始严正抗议了。

青瑶梳洗好了便也去了颐年居,一路之上,所有遇到青瑶的丫鬟嬷嬷们,都愣愣的看着青瑶,连眼珠子都不眨一下,青瑶心中很是纳闷,这些丫鬟素日里都常见她的,不该露出这样的看天仙的表情吧,她只不过沐浴过了,连胭脂香粉什么的都不曾用过。

到了颐年居,大家原本正在说说笑笑,可是看到青瑶进门,大家立时住了口,一屋子十几双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青瑶,可吓的青瑶不轻,她小心的叫了一声:“华爷爷,爷爷奶奶,二叔二婶,哥哥嫂子,子纲…”

可是这些人好象没有听见一般,根本不回答她,只是直勾勾的看着青瑶。青瑶大为不解,忙看向跟着自己的小满,轻声问道:“小满,我哪里不妥?”

小满的一双眼睛都变成星星眼了,一个劲儿的扑棱着脑袋说道:“没有没有,大小姐太美了。”

自从穿到大秦,青瑶就被寒毒所苦,她虽然很美,可是却总透着几分病弱的苍白娇怯,如一枝悬崖绝壁上的兰花,只要一阵劲风,就会把这茎兰花吹断,让人很是担心。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青瑶的寒毒一朝肃清,她彻底焕发出青春少女应有的健康之美,小脸儿白里透红,粉润晶莹的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摸,眼神灵活明亮,透着勃勃的生机,一管琼鼻笔挺如刀削一般却在小鼻头那儿圆润起来,让人瞧着真是爱的不行,再看那樱桃红的双唇,简直让赵天朗无法移开他的双眼,赵天朗要用极大的自制力来克制他心中那种把青瑶藏起来的冲动。这里,全是青瑶的至亲,他可没胆子得罪哦,也就只能想想。

华灵素最先反应过来,她走到青瑶面前,牵着青瑶的手笑着说道:“瑶瑶,以后你得天天陪着嫂子才行,我听说怀孩子的时候看谁看的多,孩子就象谁呢。”

华灵素的说笑让大家都笑了起来,也给青瑶解了围。韩老夫人笑着说道:“灵素说的对,以后就让瑶瑶搬去陪灵素住,别管是男孩女孩,只要象瑶瑶,那就不得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赵天朗恋恋不舍的收回自己的目光,心中暗道:“由你们看,最多再看两个半月好了!”想着还有两个月带十六天,青瑶就要嫁给他,赵天朗的心就兴奋的狂跳不止,连带着俊面绯红,看上去和青瑶一般的动人。

因为华老太医临时改变治疗方案,所以赵天朗并没有受寒,他只是打了几个喷嚏,喝了两碗姜茶便也就没事了。在伏威将军府盘桓到了天色擦黑,赵天朗才很开心的回了庆亲王府。

打从进大门开始,赵天朗见人就笑,毫不吝啬自己的笑容,他那灿烂的笑容恍晕了好些庆亲王府下人的眼,大家都很奇怪,不知道世子爷今天为什么这样开心。

甚至于在给庆亲王请安的时候,赵天朗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收起来,他满面春风的给庆亲王请安,声音里透着无尽的欢喜,赵天朗用上扬的语调欢快的说道:“儿子给父王请安,父王安好。”

庆亲王爷被这个一向不对自己笑的儿子的笑容给整懵了,他愕然点头道:“好,我很好,天朗,你起来吧。”

赵天朗依言站了起来,因为心情好,所以赵天朗看着一向和自己不对盘的父亲,都觉得他没有那么面目可憎。其实庆亲王本来也不是面目可憎之人,他要真面目可憎,也生不出赵天朗这样英俊帅气玉树临风的儿子,虽然赵天朗绝大部分的容貌是随了庆亲王妃,可也不能否定庆亲王爷出力这一实际情况。赵天朗觉得庆亲王面目可憎,无非是气他太偏心,让自己的母亲受了二十年的冷落。

赵天朗虽然脸上满是笑容,可是他和庆亲王爷,却依然是无话可说的,在问安之后,父子两个便陷入相对无言的尴尬之中,赵天朗脸上的笑意渐淡,躬身道:“父王若没有吩咐,儿子去给母妃请安了。”

庆亲王挥挥手道:“你去吧。”

赵天朗立刻转身便走,庆亲王看着赵天朗的背影,忽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从赵天朗出生到现在,他从来没有主动关心过这个儿子,赵天朗是嫡子,一出生就被封为世子,他这个做父亲的还一直很有意见,想到这些年来自己对赵天朗的不闻不问,庆亲王爷忽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赵天朗,刚才看到赵天朗那灿烂的笑容,庆亲王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了一下,他不知道,那东西其实只是一种情结,血浓于水的情结。他的赵天朗是至亲父子,这份血脉之缘是无法割断的。

“天朗…”庆亲王忽然叫了一声。

赵天朗转过身子,看着庆亲王,略有些惊讶的问道:“父王有何吩咐?”

庆亲王干咳一声,沉沉说道:“天朗,韩家小姐不是你之良配,你另选一位小姐吧,随便你选谁,为父都会同意的,皇上那里为父替你去说。”

赵天朗的脑子嗡了一声炸了,他三步并做两步冲到庆亲王的跟着,激动的大叫道:“不要,除了瑶瑶我谁都不要!”

庆亲王被赵天朗的激动吓了一大跳,后退一步说道:“天朗,你别急,听父王慢慢说。那韩家小姐她…”

赵天朗激动极了,也不听庆亲王说完,只叫道:“父王,不管瑶瑶怎么样,她都是我的妻子,这是事实,谁都不能改变,你不能!”

庆亲王刚刚酝酿起对赵天朗的一丝愧欠之意,立刻被赵天朗吼没了,他拍着桌子叫道:“赵天朗,你这无法无天的东西,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王,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你母妃就是这样教你的?”

赵天朗立刻反唇相讥道:“儿子没有规矩,那是父王失职,与母妃何干?”

庆亲王被赵天朗堵的没话说,连三岁孩童都知道“子不教父之过”,他又的确是从来没有教导过赵天朗,这事还真没法子往庆亲王妃身上赖。

“你…你这个逆子,我说不许娶韩家小姐,你就不能娶韩家小姐。”庆亲王快被赵天朗气糊涂了,只凭着本能吼了起来。

赵天朗毫不示弱,立刻叫道:“君命大过父命,皇上已经将我和瑶瑶的亲事公告天下,岂可出尔反尔,父王,我娶瑶瑶娶定了。”

王爷和世子吵了起来,所有的下人都立刻退了下去,有多远闪多远,免得回头王妃问起来,他们这些个做奴才的里外不是人。

庆亲王爷被赵天朗气的呼哧呼哧直喘,坐在椅子上好一会儿才喘顺了气息,沉声道:“天朗,我是你爹,我不会害你,那韩家小姐有恶疾,她不能生育,你若娶了这样的嫡妻,岂不是…”

赵天朗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庆亲王爷竟然出于这个原因而不许他娶青瑶。他立刻四下一看,见周围已经没有了下人,方才松了口气,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些,缓声说道:“父王,我没有嫡子,不正合了您的心意么?”

庆亲王的老脸狼狈的红了,没错,他是存着这份心思,虽然他知道,庆亲王妃知道,赵天朗知道,柳侧妃和赵天赐母子知道,可是谁都没有说破,赵天朗是头一个说破庆亲王心思的人。

庆亲王虎着脸怒道:“胡说,你与天赐一般是我的儿子,我岂能有如此想法。”

赵天朗淡淡一笑道:“父王说如何就如何吧,儿女原是上天的恩赐,儿子不会强求,一切随缘就好,谢谢父王心里还有儿子的一席之地,不过儿子是一定要娶瑶瑶的。还得给母妃请安,儿子这便告退了。”

庆亲王看着赵天朗那丝毫不震惊的神色,心里便猜出赵天朗是知道韩青瑶病情了,便不再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赵天朗退下,庆亲王一个人坐在银安殿中,沉默了很久很久。

月影西斜,柳侧妃派来请庆亲王安置的人都来了两次,庆亲王却依然没有过去。柳侧妃心里大为不安,干脆亲自提着个羊角宫灯找了过来。

柳侧妃到了银安殿的时候,庆亲王已经不在这里的,柳侧妃叫过在银安殿当值的下人一问,才知道庆亲王在一刻钟之前就走了,去了何处他们也不知道。

柳侧妃暗自思忖着,她自掬水院走来,并不曾遇到庆亲王爷,这阵子庆亲王一直住在她那里,也没有住小佛堂,这会儿不去小佛堂的,难道是去了其他的妾室屋里?这个可能性也不大,那三个姨娘刚进门的时候,庆亲王也只新鲜了一阵子,过后便也算了,这大半夜的忽然去睡不得宠的姨娘,这可不是庆亲王爷的习惯。

柳侧妃正想着,秦嬷嬷飞快的走了过来,在柳侧妃耳畔低低说道:“娘娘,王爷去了安澜园。”

“什么?他去了安澜园?”柳侧妃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的惊呼起来。

秦嬷嬷无言的点了点头,柳侧妃气的眉毛都树了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秦嬷嬷见了忙低低提醒道:“娘娘,这里是银安殿。”

柳侧妃只得强压下怒气,忿忿的说道:“我们回去。”

一回了掬水院,柳侧妃便要砸东西,秦嬷嬷忙跪下来拦住柳侧妃道:“娘娘,砸不得啊,如今不是您当家,这色色东西都有帐的,若是王妃查下来,您要落不是的呀!”

柳侧妃气的不行,自从过年的时候她把自己折腾病了,这管家的权利便被庆亲王妃轻轻松松的拿了回去。王妃管家,虽说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也从来没有苛扣过柳侧妃的月钱,可是柳侧妃就是觉得不方便。她命二管家挪了公中的钱放印子钱,庆亲王妃一管家,二管家立刻将所有放在外面的印子钱收了回来还入公中,对于那些还不上利钱的,二管家一分也不要,只只本钱要回,将借据尽数毁了。若是连本钱都要不出来,二管家只能自己垫出来。毕竟他这几年帮柳侧妃放印子钱,可也没有少捞。如今只是拿出些许银子,他出的起。只要平了帐,保住他的位置,这对二管家来说,比弄多少银子都值。在王府当了那么多年的管家,二管家还是有这点儿眼力劲儿的。

如此一来,柳侧妃便没了一个月上千两银子的进帐,她叫二管家来问话,二管家只说王妃查帐,他不敢再做了,把柳侧妃气个倒仰,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闹破了,她比二管家的罪过大的多,不闹,心里这口气是怎么都顺不过来的。

柳侧妃曾经向庆亲王撒娇,试图要回管家权,可是王妃管家天经地义,从前是王妃不管,这管家之权才落到了柳侧妃的手中,如今王妃肯管,庆亲王就没有办法要回来,所以柳侧妃这自作自受的病了一场,可是吃了好大的亏。

秦嬷嬷好歹劝住了柳侧妃别砸东西。柳侧妃生气的坐到梳妆台前,拉出小抽屉,将一盒宫粉取出来,将那有些发青白的粉扑到脸上,很快,一个满脸病容的柳侧妃便出现在镜子中。

柳侧妃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道:“派人去请王爷,就说我犯了心口疼。”

秦嬷嬷忙应了一声,飞快的退了下去。这些年来,庆亲王爷去姨娘房中的时候,她总是用这一招将庆亲王爷截到掬水院,她只当是这招百试百灵,却不知道庆亲王爷心里明白的很,只是他把这种事情当成了和柳侧妃之间的情趣,才让柳侧妃百试不爽,否则,柳侧妃这招早就玩不下去了。

庆亲王爷离开了银安殿,直奔安澜园。他最近心里也觉得有些奇怪,自从过完年,他每一回进了掬水院,心里便有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庆亲王说不出来,只是觉得心绪不宁,有些莫名的烦躁,这种烦躁的感觉在和柳侧妃翻云覆雨之后,才能消减些。可是这样的烦躁他在小佛堂,在银安殿,在不是掬水院的任何一个地方,庆亲王爷都没有。前几日太医循例给他请平安脉,曾经很委婉的劝他房中之事要有节,庆亲王爷听进去了,因此也有意的不去掬水院。他知道自己但凡去掬水院,都少不得要和柳侧妃来上一场的,这都已经成了定例。

庆亲王爷到安澜院的时候,赵天朗早就给庆亲王妃请过安,已经回去休息了。庆亲王妃也已经睡下,都快睡着了的时候,周嬷嬷惊喜的跑过来,对上夜的银心说道:“快叫醒王妃,王爷来了。”

银心也是一愣,自从她到庆亲王妃身边服侍,就没见到王爷来找到王妃,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

瞧着银心不动,周嬷嬷忙催她道:“还愣着做什么,快请王妃起来啊。”

银心“啊”了一声,忙到里间去唤醒王妃。

庆亲王妃的觉浅,周嬷嬷进来的时候,她已经听到了。庆亲王妃在帐中也愣住了,已经这么晚了,庆亲王爷竟然到她这里来,太诡异了,诡异的庆亲王妃非常的不习惯,一时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银心在帐外轻声叫了两次,庆亲王妃才回过神来,平静的说道:“先请王爷到正房用茶,就说我更衣之后便过去。”

银心一愣,心中暗道:“为什么不请王爷到这里来呢?”可是庆亲王妃发了话,银心不敢不听,便立刻走出去说道:“周嬷嬷,王妃请王爷到正房用茶,娘娘更衣后便过去。”

周嬷嬷听了,不由叹了口气道:“好,我去回王爷。”

庆亲王爷原本是向庆亲王妃的卧房方向走来的,周嬷嬷迎出来,说了庆亲王妃的意思,庆亲王爷只得转头往正房走,他这心里酸酸涩涩的,那种滋味难以形容,总之是很不好受。

丫鬟上了茶,庆亲王爷一个人枯坐在主位之上,他的脸色阴沉,虽然心情不好。庆亲王妃很快便走了进来。庆亲王爷看到庆亲王妃,眼中闪过一抹惊艳,没错,虽然庆亲王妃已经嫁给他二十年,可是庆亲王爷仔细看庆亲王妃的次数,两只手便数过来了。在这漫长的岁月里,这对夫妻绝对是相敬如冰。甚至于庆亲王爷不看到庆亲王妃,根本就想不起庆亲王妃的容颜。

庆亲王妃也来不及换正式的衣裳,只在寝衣外穿上湖蓝色的提花缎面长褙子,披上一件湘色夹纱薄绢披风,一头黑亮的长发松松挽起,只簪了一枚白玉竹节长簪,看上去清雅高贵,窗外明亮的月色如烟雾一般笼在庆亲王妃的身上,让她看上去是那么的飘逸洒脱,真如神仙中人。

庆亲王爷看着这样的庆亲王妃,仿佛看到了一个陌生人,有一种陌生的惊喜,一时将自己的来意都忘记了,他站了起来,双眼锁在庆亲王妃的身上,看得庆亲王妃非常的不自在。拜庆亲王爷这二十年的冷落所赐,庆亲王妃非常的不习惯和他同处一室,只微微皱眉,垂眸,淡淡开口问道:“王爷深夜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庆亲王爷“啊”了一声,快步向庆亲王妃走来,庆亲王妃不着痕迹的让到一旁,淡淡道:“王爷请坐下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