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边说边向其他的丫鬟婆子挤眼睛做怪脸色,大家都明白她的意思,顿时都笑了起来,好几个人都应和着说道:“刘姐姐说的对极了,银心姑娘可是咱们王府数的上的美人儿,那体面不赏给银心姑娘还能赏谁啊?”

银心的脸涨的通红,她尖声叫道:“你们…你们…太欺负人了!”

“哦,我们欺负人?银心姑娘这话可说不着,咱们哪句话欺负你了?”一个粗眉大眼皮肤黑红的健硕丫鬟腾的站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银心,手指头几乎戳到了银心的脸上。银心自来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抬手拍开那丫鬟的手指头,尖声道:“你这小贱人乱指什么!”

那健硕的丫鬟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她一听银心骂自己贱人,便将脚边的板凳一踢,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银心面前,一把揪住银心的前襟将银心拖到旁边,粗声叫道:“你敢骂我!”说着便抡起手臂一巴掌扇向银心白嫩的脸蛋儿。

银心被扇的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儿,眼前一片金星闪烁,她手捂着脸,好不容易稳住身子,便如疯了一般的扑向打她的那个丫鬟,伸出蓄着长指甲的十指便往对方的脸上招呼…

如此一来小灶房里可就热闹了,众婆子丫鬟都围上来拉架,说是拉架其实就是拉偏手儿,银心只觉得仿佛有无数只手撕拉掐拧着自己,疼的她不停的尖叫,原本是对打的局面很快就变了一边倒的众婆子丫鬟群殴银心一人。银心利声尖叫,已经没了方向只胡乱的抓着,也不知道到底挠着谁了。

等四九得到消息赶到之时,小灶房里的丫鬟婆子们已经被拉开了,四九刚刚进屋,便见一个头发散乱衣衫破烂的疯子扑向他,口中还大叫道:“四九,你要我为做主啊!”

一个婆子立刻啐了银心一口道:“呸,凭你个小贱蹄子也配直呼小爷的名字。”

四九被扑过来的“疯子”吓了一跳,本能向旁边一闪,厉声问道:“这是谁?”

四九一闪,银心重心不稳.,便以一个狗啃泥的姿势摔倒在四九的脚边上,四九将脚一抽,抬头皱眉巡视众人,沉声道:“好好的吃晚饭,怎么就打起来了,吴妈妈,你倒说说是怎么回事?”那吴婆子是这次出行的粗使仆人的头儿,她的地头儿出了故事,四九自然要问吴婆子。

吴婆子谄媚的笑道:“小爷,是这么一回事…”吧啦吧啦,吴婆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回,自然,吴婆子将所有的不是都派到了银心的身上,直接略过前头众人对银心的讥讽挑衅,说银心问二妞小贱人,二妞气急才闹了起来。众婆子丫鬟齐齐给吴婆子做证明,可怜银心只叫了一句:“不是的…”她的声音便淹没在众婆子丫鬟的声音之中,四九全然听不见银心无力的解释。

四九听说刚才扑到自己脚边的人是银心,很是吃了一惊,后退两步低头问道:“这个是银心?”

众人一齐点头,银心此时已经站了起来,勾着头飞快的用手拢好被揪散的头发,也顾不得头上戴了钗环被人趁机拽走,哭哭涕涕的说道:“四九,我是银心啊,她们合起伙来欺负你,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此时银心想起向四九求援的,全不想当初四九如何对她,而她又对四九是何等的不屑与冷漠

四九眉头紧锁,沉声道:“出了王府便可不守王府的规矩了,简直胡闹!银心二妞,你二人当众打架,各罚两个月银米,吴妈妈,你看着她们打架不说不劝着,还让事情越闹越大,你就是这么管事的?罚你一个月的银米,以治你管事不力之罪,你可服气?”

吴婆子忙说道:“服气服气,小爷您说的对,是老婆子没有管好她们,可是…银心姑娘原来是王妃娘娘身边的人,老婆子也…”

四九立刻沉声道:“银心已被王妃娘娘贬为三等丫鬟,自然是归你管,你堂堂正正的管着她,谁还能派你的不是,不过你若是瞧着银心是被贬下来的丫鬟而随意欺负她,小爷也不能答应,听到了么?”

吴婆子忙躬身称是,要如何对待银心她心里有数了,不独吴婆子心里有数,其他的婆子丫鬟们也都有数了,大家当着四九的面不敢怎么样,可是四九走后会是个什么情况那可就难说了。

银心见四九丝毫没有替自己出头的意思,忙叫道:“四九,你就看着他们这么欺负我?”

吴婆子脸一沉,厉声叱道:“银心,你岂可直呼小爷之名?还不快给小爷陪不是。”

四九就是庆亲王府的下一任王府大管家,说不定世子爷还会抬举他,给他更多的体面,银心从前一心攀高枝看不上四九,却不知道四九在庆亲王府其他的丫鬟心中那可是香饽饽,谁不是削尖了脑袋想和四九攀亲,便是府里的执事们见了四九,都要拱手称一声“四九小爷”,四九和他们不一样,他是以平民身份服侍赵天朗的,并不是奴才。这一点,消息灵通人士都心知肚明。

四九淡淡道:“罢了,叫什么无所谓,要紧的是各守本份,快吃了饭收拾起来,明天一早就要过江,还要赶路,不许再闹腾了,若然再闹,必轻饶不了你们。”

四九说完转身便走了,没有多看银心一眼,银心感觉委屈极了,从前四九见了她,都是叫银心姐姐的,那时候她看不上四九,对这声银心姐姐不觉得什么,现在才回过味儿,只可惜世间没有后悔药,她三番四次伤了四九,便再没有机会了。

银心悲从中来,捂着脸呜呜哭着跑开了,吴婆子等人对着银心的背影冷哼几声,再没有谁会去理会银心,大家重新收拾了饭菜赶紧吃,吃完还得赶紧烧水供晚上洗漱之用,王妃和世子爷世子妃都有每日沐浴的习惯,只烧水便得烧上个把时辰,可不敢耽误了。

银心已经没有资格和周嬷嬷金铃同住,得去和吴婆子等人挤通铺,银心自来也没受过这个罪,她扭身跑到东跨院墙角的一株老梅树旁,捂着嘴嘤嘤的哭了起来。银心想不通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就算是她拿王妃用的燕窝给世子爷吃,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过错啊,王妃为什么要这样对她?还有那个四九,也太可恶了,平日里姐姐长姐姐短的,可真到了用他之时,他竟连正眼都不瞧自己,简直太可恶了!

银心越想越恨,哭声渐止,她擦干了脸上的泪,咬牙切齿的低低道:“我不会放过你们,一个都不放过!”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次日一早起来,大家用过早饭之后便来到江浦渡口,渡船早已经备好,赵天朗和青瑶扶着庆亲王妃经由跳板缓步上船,江风从水面上拂过,全无了昨日狂风大作时的凶悍,风细细的,吹到脸上也只不过是微凉,很是舒坦。

庆亲王妃深吸一口气清凉的江风,对一左一右扶着她的赵天朗和青瑶说道:“天朗瑶瑶,想当年娘到江南之时还没有瑶瑶大,一晃已经过去二十多年啦。江南处处灵秀,此间的景致再不是京城可比的。”

倾听着庆亲王妃的话里透着对讧南的怀念和喜爱,赵天朗和青瑶立刻齐声说道:“娘喜欢,以后咱们年年都来江南好了。”

庆亲王妃笑了起来,轻松的说道:“说起来咱们家在江南倒有几处庄子,却没有好宅院,若是瞧见好的,倒可以买上一两处,以后再到江南也有个便宜的住处,江南的水土极养人的,娘还想着日后到江南来养老。”

青瑶环着着庆亲王妃的手臂笑道:“娘到哪里媳妇就跟到哪里,娘要到江南养老,媳妇也跟着到江南来服侍您。”

赵天朗急道:“那可不行,娘,瑶瑶,你们不能舍了我自个儿到江南消遣吧。”

庆亲王妃向青瑶打趣赵天朗道:“瞧瞧,咱们又没说定,他倒先急了。”

说笑之间不觉便过了跳板胤,因有儿子媳妇一左一右陪伴保护,庆亲王妃倒也没觉得脚下轻颤的跳板让她怎么心慌。待等下人车马箱笼等物都上船后,船家扯帆起航,向着对岸驶去。

船行不久,庆亲王妃的脸色便有些发白,她只觉得头昏昏的,胸口也有些发闷,想吐却又吐不出来,青瑶一看便知庆亲王这是晕船了,她忙找来生姜放于庆亲王妃的手腕内关处,用玉珠压住姜片,再以帕子固定,好歹让庆亲王妃晕船的情况好转了一些。因是顺风,船行的很快,大多久便已经过了江心,站在甲板隐约可见对面岸上建筑的轮廓。

在对岸,韩远城来到渡口迎接庆亲王妃赵天朗青瑶一行,因赵天朗此次下江南是以私人名义出行的,所以韩远城便也没有穿着官服,只着了常服来到渡头迎接。远远的,长贵看到渡船行过江心,便跑到岸边的折柳亭在韩远城的面前躬身回道:“老爷,大姑爷大小姐的船已过了江心。”

韩远城忙整整衣襟,满带笑意的说道:“好,众家人随我快快上前迎接。”

韩远城一行人快走到码头的时候,赵天朗一行的渡船正在靠岸,四九先一步下船,快步来至韩远城的面前,打着千儿说道:“小的四九给亲家老爷请安,世子爷随后便到。王妃娘娘命小的禀告亲家老爷,因在外间不便相见,待进入亲家老爷官坻后再让世子妃给亲家老爷请安。”

韩远城笑呵呵的说道:“应当的就当的,贵管事请起,看赏。”立刻有长贵过来送上上等的赏封,四九不卑不亢的接过赏封谢了赏。又听韩远城说道:“长贵,快命人将王妃娘娘和大小姐的轿子抬过来。”

四九忙说道:“亲家老爷不必费心,因恐王妃娘娘和世子妃娘娘不便,车轿等物都从京里带出来的。”

韩远城笑笑道:“世子爷所虑果然周到。”

口中说着话,韩远城可没有慢下脚步,只向码头走去,因隔的不是很远,所以韩远城看的很清楚,一众丫鬟嬷嬷簇拥着两位头戴缀珠轻纱帷帽,披着莲青鹅黄两色缎子披风的女子下船,上了早就停在跳板旁码头上的轿子,韩远城知道那披着莲青缎斗篷的必是庆亲王妃,她的身量比旁边那披鹅黄斗篷的女子要高一些,披鹅黄缎子斗篷的想必就是他的女儿青瑶。韩远城一时有点儿出神,青瑶仿佛又长高了些,那苗条轻盈的身姿真是象极了青瑶的娘亲。

赵天朗大步流星的走到韩远城的面前,含笑高声唤道:“岳父大人。”

韩远城立刻回过神来,脸上堆起浓浓的笑意,快走几步迎上前去拉住正欲下拜的赵天朗,比赵天朗还高声的笑道:“贤婿,总算将你盼来了,自接了信,为父可是日盼夜盼,盼的好不心焦啊!”

赵天朗笑道:“小婿也想快些到江南来,只因昨日大风不得渡江,才在江浦住了住一爷。”

韩远城连连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若不是昨日忽起大风,为父便要过江接你们了,今天原本也要过去的,你们先就过来了,贤婿一路辛苦,为父已经备下酒宴为贤婿接风洗尘。”

赵天朗笑道:“有劳岳父夫人费心了。”

这翁婿二人瞧在外人眼里,简直有说不出的亲近,那不知内情的人看了,指不定以为这翁婿二人得怎么样的相互欣赏,却不知道他们眼前这一幕,或许韩远城是真的热络,可是赵天朗却是不得已而为之。

翁婿二人上了轿子,径自去了江宁府衙。韩远城在江南并没有另外置办宅子,平日里只住在府衙之中。

进了府衙入了后堂,青瑶才由赵天朗陪着去给韩远城见礼,而庆亲王妃因为身份尊贵,理当让韩远城来拜见她,而没有她屈尊去见韩远城的道理。

韩远城看到赵天朗扶着青瑶笑盈盈的走进来,不由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如果说青瑶未成婚之前有七分象江意如,那么现在的青瑶则象江意如象到了九成,那一举手一抬足,那高挽的云鬓光洁的额头,那纤柳般的双眉,那双未语先有情的双眸,那笔挺的琼鼻,那红润的樱唇,那娇娜的身姿,无处不象当年和他成婚后的江意如。

“意如…”韩远城不禁走上前来冲着青瑶急切的唤道。

赵天朗不知道“意如”是他无缘得见的岳母大人,青瑶却知道,她浅浅含笑的眼神立时一暗,只垂眸福身道:“女儿拜见父亲。”

赵天朗亦躬身唤了一声:“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这两道声音叫醒韩远城,他猛的停住脚步,尴尬的笑了一下,勉强说道:“好好,都快起末,瑶瑶,你真是象极了你娘亲。”

韩远城说青瑶象她的娘亲,这话不是一回两回了,韩远城不知道每一回他这么说的时候,便让青瑶对他更加鄙视,青瑶再没见过哪个男人象韩远城这样,一方面左拥右抱美人在怀,一方面又处处表现的自己是深深思念亡妻的痴情丈夫,青瑶忍不住又在心里鄙视了韩远城一回,压根儿不接他的话茬。

赵天朗也没法儿接,连青瑶都没见过自己的亲娘,他上哪儿去见到那位已经香消玉殒的丈母娘呢。

韩远城瞧着青瑶神色不豫,便转了话题说道:“瑶瑶,你爷爷奶奶二叔他们可好?”

青瑶淡淡说道:“爷爷奶奶身体健康精神矍铄,父亲不用牵挂。”赵天朗也淡笑说道:“二叔如今接掌五城兵马司,公务很是烦忙,内兄也特将官,皇上有意让内兄进御史台。”

韩远城双眉微敛,御史台,那可是个出力不讨好最得罪人的地方,若是默默无闻,在皇上跟前儿便挂不上号,若然奋勇当先的上折子参大臣,那就会成为被人记恨的对象,怎么就是御史台呢,以韩青云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资历,就算是不外放,也得让他到六部历练吧。韩远城心里很是困惑。

不过困惑归困惑,象韩远城这号官场中的老油条早就练成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何况这不过是皇上的打算,焉知皇后就不会改了主意,所以韩远城只将此事存在心里,暂时不去考虑。

“青云年轻,正是要多学习的时候,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只要能学着东西就行。”韩远城笑容可掬的说了一句,便再次将话题带开,笑着说道:“贤婿,瑶瑶,江南金秋景色极佳,为父现在也不忙,便在江南多住些日子,为父陪你们遍赏江南美景,遍尝江南美食。”

赵天朗笑道:“如此打扰岳父大人,小婿心中实实不安。”

韩远城笑道:“应该的应该的,为父在江南日久,自要尽尽地主之宜。”

青瑶和这个便宜爹爹实在没有话说,便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当背景板,反正有赵天朗和韩远城说话,也不会冷了场。

赵天朗笑道:“此番小婿南下,除却爷爷奶奶给岳父带的东西,小婿也给岳父大人备了些薄礼,俱在外头车子上,请岳父大人笑纳。”赵天朗边说边将两份单子递到韩远城的面前。

韩远城接过礼单笑道:“贤婿太客气了。”他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重,倒不是为了有礼可收,而是因为在京城的时候,在韩府,赵天朗对他可没有这么客气,这会子,韩远城倒体会出做人家岳父的滋味。

韩远城并没有打开礼单,只是笑着和赵天朗聊起了京城之事,青瑶坐在一旁着实的气闷,如果可以,青瑶是一刻也不想和韩远城共处一室。看到韩远城眉开眼笑的样子,青瑶便觉得刺眼,她忽然问道:“不知父亲这几日可曾收到家信?”

韩远城被青瑶问的一愣,只说道:“并不曾收到家信,怎么,家里有什么事情?”

青瑶沉沉道:“那父亲一定不知道青环妹妹早产,母子俱未保住。”

韩远城有些吃惊的问道:“竟有此事?什么时候?”

青瑶见韩远城脸上只有惊讶之色并无悲伤之情,心中越发看不惯韩远城,只沉沉说道:“重阳节那日出的事。”

韩远城双眉皱起,他听出了青瑶的话外之意,可是却不想也不打算细问,京城之事自有韩老将军还有韩远关处置,他远在江南,也做不了什么,其实关键的是他不打算做什么,甚至连细问究竟都不问。

“唉,想不到青环如此薄命!”韩远城只是这么叹息了—声,让青瑶的心凉透了,这就是一个父亲面对自己亲生女儿的突然死亡所发出的感叹,青瑶忍不住想问,“韩远城你还是人么,韩青环是不是你的亲生骨肉!”

赵天朗极是了解青瑶,他向青瑶微微摇了摇头,看向青瑶的眼神温暖而沉静,就是这沉静的眼神让青瑶冷静下来,她抿了抿嘴,轻轻点了点头。赵天朗笑了笑,方才向韩远城说道:“岳父大人,爷爷让小婿给您带了封信。您请慢慢阅信,家母略有些个晕船,小婿和瑶瑶还要过去服侍。”

韩远城忙道:“王妃娘娘身体不适,可否要请大夫,为父这里倒有位好大夫。”

赵天朗摇头道:“倒也不必请大夫,家母休息一阵子应该就会没事的,若然果然要请,到时再麻烦岳父大人也不迟。”

说罢,赵天朗和青瑶站了起来,韩远城接过信,将他们两人送到门外,看着他们走远了方才转回房折信细读。

回到住处之后,青瑶便撅起小嘴不高兴的说道:“子纲,我们一定要住在这里么?”

赵天朗知道青瑶看不惯韩远城,事实上他对韩远城的冷血也很反感,可是韩远城是江南大员,赵天朗来江南密查宁王谋反之事少不得要韩远城相助,怎么能刚到江南就另寻住处呢,这岂不是当着江南成百上千的官员打韩远城的脸么,若果如此,赵天朗此行必会举步唯艰的。

“瑶瑶,你心里的想法我都明白,可是他到底是你父亲啊。”赵天朗轻声安抚青瑶。他们初未乍到,也不知道这府衙中有没有宁王的暗探,所以赵天朗说话不得不加些小心。

青瑶那双大眼里起先充满困惑,既而现出明了之色,她向赵天朗点点头,语带双关的说道:“子纲,你总是对的,是我太孩子气了,我都听你的。”

赵天朗脸上露出笑容,拥着青瑶在她的脸上重重亲了一下,笑着说道:“真是我的好媳妇儿,瑶瑶,快些换了衣服我们去瞧瞧娘。”

赵天朗可没有说谎,庆亲王妃真的有点儿晕船,虽然不晕的不厉害,可是赵天朗和青瑶总是不放心,总要庆亲王妃彻底好起来他们才放心。

赵天朗和青瑶到庆亲王妃房间之时,庆亲王妃已经换过了衣裳,正歪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听到儿子媳妇刻意放低的声音,庆亲王妃抬眼微笑道:“见过你岳父了?”

赵天朗应了一声,和青瑶快步走到庆亲王妃的面前,青瑶关切的问道:“娘,您这会子觉得舒服些没有?”

庆亲王妃笑道:“比刚才好多了,瑶瑶你的法子还挺管用的,这姜片能拿下来了么?”

青瑶笑道:“娘觉得舒服了自可拿下。”说着青瑶便替庆亲王妃将手腕上的丝帕解开,将压在内关处的玉珠并姜片一起取下,赵天朗递过湿帕子,青瑶细细的擦拭了一回,庆亲王妃看着儿子媳妇笑着说道:“娘活到现在,才活出味儿来,天朗瑶瑶,你们真是娘的好孩子。”

赵天朗和青瑶听了这话面上欢喜心里却有点儿发酸,只是不敢在王妃面前流露出来,王妃笑道:“天朗,你有事儿尽管忙你的去,不用惦着娘,娘这里有瑶瑶呢。”

赵天朗忙应了下来,对青瑶说道:“瑶瑶,你陪娘先在府衙里歇几天,这几天连着赶路,人困马乏也没能好好休息,大家都缓口气儿,等过几日我再陪娘和你游览江南的美景。”

青瑶笑着点头,坐在庆亲王妃身边,一边按揉着庆亲王妃的手一边笑道:“好啊,多歇几日也使得。”

赵天朗笑道:“那瑶瑶你在这里陪着娘,我去前头瞧瞧。”

赵天朗说完便走了,庆亲王妃反手将青瑶的手握在手中,带笑问道:“瑶瑶,心里不高兴了?”庆亲王妃的屋外有周嬷嬷守着,左右房间里也没有人,是以庆亲王妃说话不必顾忌什么。

青瑶睁大双眼看着庆亲王妃,不明白她是怎么看出来自己心里不高兴了。

庆亲王妃瞧着青瑶瞪圆了眼睛的可爱样子很是喜爱,只揽着青瑶笑道:“你这孩子最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什么都在这张小脸上写着呢?”

青瑶伸手摸着自己的脸,不由说道:“不是吧?”

庆亲王妃笑道:“真真是个孩子,瑶瑶,你心里若是不痛快,就会拿帕子绕手指头,是也不是?”

青瑶想了一回,极为服气的点点头,很佩服的说道:“娘,您真的是明察秋毫,媳妇自己都没有在意呢。”

庆亲王妃笑笑道:“天朗,瑶瑶,还有玥儿都是娘放在心尖上的人,你们的一举一动娘都看的真切,你们是娘的孩子,娘自然要了解你们。”

青瑶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庆亲王妃从前得有多么的寂寞,才会练出这么敏锐的观察力。张开双臂环着庆亲王妃,青瑶诚恳的说道:“能做娘的孩子,是青瑶最幸运的事,娘,从今往后,青瑶要您开心快乐幸福,青瑶一定为这个目标而努力!”

庆亲王妃抱住青瑶,欣慰的笑了,她这一生,前半生孤苦,可是后半生不会,她一定能尽享天伦之乐。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青瑶正陪着庆亲王妃说话解闷儿,便听门外传来小满脆生生的声音:“回禀王妃娘娘世子妃娘娘,老六爷爷进来请安,世子爷请世子妃娘娘到前头去。”

庆亲王妃不知道老六是何许人,青瑶简单明了的给庆亲王妃说了一回,庆亲王妃笑道:“原来如此,瑶瑶你快过去吧。”

青瑶笑辞了庆亲王妃,出门由小满引路向前头走去。青瑶发现小满有一条特别的好处,那便是这丫头的记路本事一流,别管多复杂的路,只要小满走过一回,她便能记得一清二楚,绝对不会迷路,让青瑶这个超级路痴很是羡慕。

穿过九曲十八弯的回廊,在青瑶已经转的昏头转向找不着北的时候,小满指着前方飞檐气脊伏着兽头的厅堂说道:“世子妃娘娘,就是那里啦!”

青瑶轻轻点头道:“嗯,小满,只有世子爷和你老六爷爷么?”

小满飞快的说道:“除了世子爷和老六爷爷,还有一个妇人带着个小男孩儿,说是要给您磕头。”

青瑶皱眉不解的问道:“妇人和小男孩儿?她们是谁啊,为什么要给我磕头,难道是…不可能吧!”

小满鬼灵精的笑道:“那小男孩儿是老六爷爷的干孙子,妇人是小男孩的娘,听说她们夫家姓黄。”

青瑶约莫想起来当初她的爷爷曾相助于京城敬义堂的黄大夫,莫非她们是黄大夫的家眷“小满,既有小孩子,你也不早说一声,总要给些见面礼的。”小满嘻嘻笑道:“世子妃娘娘放心啦,小满刚才见着桃枝姐姐,已经说给桃枝姐姐请她备下,不一会儿就送过来的。”青瑶笑着一点小满的额头道:“就你这丫头会抖机灵!”

说笑之间主仆二人便进了厅堂,青瑶飞快的掸眼一看,见赵天朗坐在正位,老六坐在下首他自己的轮椅上,一个莫约三十多岁的妇人在老六身后站着,在老六的轮椅右手边站着一个敦实的小男孩儿,瞧着也就四五岁的样子,这小男孩儿生得虎头虎脑,瞧着挺精神的。

青瑶远远的仔细打量老六,只见老六头发越见白了,根根银丝梳的齐整,用玄色葛巾束起,气色很不错,皮肤没有从前在京城之时那般粗黑,卖皮色里透着红,看来这江南的水土的确是养人。老注身上穿七八成新的

石青缎子夹袍,脚上的玄色布鞋也是新的。

再看那领着小男孩的的妇人,头上挽了个油黑的纂儿钻,插了两三只玳瑁长簪并一朵绛色绢花,耳边垂了一副玳瑁耳坠,身上穿了件湘色江绸对襟褙子,配着松花色宽边裥裙,宽边上绣着小碎花,,透着几分秀雅之意,衣服不是很新,但是特别干净整洁,让人一看就觉得很舒服。

青瑶边打量着边走进屋子,赵天朗已往迎了下来,那妇人和小男孩也推着轮椅迎上前来,青瑶向老六欠身笑道:“老六爷爷,您瞧着气色不错,到了江南,这腿病没再犯吧?”老六剩下的一条腿因从前受了寒,天气一冷便很是煎熬,是以青瑶才有此一问。

老六在轮椅上躬身道:“大小姐折煞老奴,托大小姐的福,老奴一切都好,听说大姑爷大小姐来了江南,老奴说什么也得来给大姑爷大小姐请安。小宝娘,小宝,快给大小姐磕头。”

中年妇人拉着小男孩来到青瑶面前便跪下磕头,口称“小妇人黄姚氏(小子黄小宝)给世子妃娘娘磕头。”

青瑶笑道:“快请起来吧,老六爷爷,她们如何称呼?”

老六笑道:“她们是老奴的干儿媳妇和干孙子,老奴到了江南之后认了义子,如今老奴再不是个孤身一人了。”

青瑶笑道:“那真是要恭喜老六爷爷,老六爷爷,我来江南之前,爷爷和二叔特别叮嘱我要探望您老人家,你在江南一切都还习惯么?”

说话间青瑶和赵天朗走到主位坐下,小宝娘黄姚氏带着小宝将老六的轮椅推回去,便站在老六身后侍候着,看上去很是懂规矩。

“老六爷爷,你是住在府衙里的么?”青瑶笑着问道。

老六赶紧回道:“回大小姐的话,老奴并没有跟着大老爷住,老奴和黄大夫一家住在外头,离府衙也不远,出了大门住西拐,过两个路口有一家敬义堂,老奴就住在敬义堂后头的宅子里。大老爷原要给老奴置间房子,可老奴孤身一人也用不着住那么大的宅院,就辞谢了大老爷的美意,只和黄大夫一家同住着,早先老奴也在黄大夫家住过的,人都熟,也热闹些。”

青瑶笑着哦了一声,见素日里跟着桃枝的小丫头环红豆捧着雕漆剔红托盘进来,那小丫环行至青瑶跟前蹲身行礼,青瑶扫过一眼,见托盘放着一只金项圈和一匹尺头,青瑶点点头,命红豆将表礼送到黄姚氏的面前,青瑶看着黄姚氏和黄小宝笑道:“些许小东西,留着给孩子玩吧。”

黄姚氏向青瑶屈膝道谢,落落大方的接了东西,又命黄小宝给青瑶磕头谢过,青瑶笑着命红豆将黄小宝拉过来,又说了一会儿话,见老六在江南过的不错,青瑶便也不必再担心什么,只和赵天朗答应了老六的邀请,说一定会去黄府做客。又留老六黄姚氏还有黄小宝用了客饭,方才让他回去了。

老六走后,青瑶要回后堂,赵天朗笑道:“瑶瑶我陪你一起回去。”青瑶笑问道:“你这会儿忙的差不多了?”

赵天朗笑道:“我的肚子告诉我咱们该吃午饭了。”

青瑶笑笑,和赵天朗一起回了后堂,他们刚到庆亲王妃的身边,果然韩远城便派人来请,母子们便去了花厅用宴,韩远城已在此候着了。

韩远城备的是家宴,因此并没有他人做陪,韩远城迎出花厅向庆亲王妃深深施礼道:“下官拜见王妃娘娘。”

庆亲王妃含笑温和的说道:“亲家快快请起,你我两府有通家之好,不必行此国礼。”

韩远城还是行完了礼方才直起身子,他很恭敬的目光下垂四十五度,并不直接看向庆亲王妃,庆亲王妃自然也不会盯着韩远城看,只是用眼角拿光扫了—下,不免也暗叹一声,这韩远城瞧上去果然风流倜傥,难怪!

众人入席之后,韩远城执酒表示欢迎之意,一番欢迎之辞说的如花团锦簇一般,真是周全得体极了,让人听了只觉得每个毛孔都极熨贴,韩远城不愧是官场上的官油子,全无在伏威将军府之时那种边缘背景墙之感。这样的韩远城刘青瑶赵天朗都感觉很陌生,庆亲王妃听着韩远城的话,心中暗道:“这位亲家言谈话语挺得体的,不象是那种人啊,果然人不可貌相。”

韩远城并不知道庆亲王妃赵天朗还有他的女儿韩青瑶都在想什么,对于亲家女儿女婿一行人的到来,韩远城是打心眼儿里高兴,别管他们来江南是为了什么,在外人看来,这都是奔着他这个老丈人来的,无形当中便给他韩远城又抬高了许多身价。这还不是韩远城高兴的全部原因,更重要的是韩远城通过赵天朗一行的南下,看到自己得到谅解的希望。

不论出于何种目的,韩远城都不希望赵天朗和青瑶对他心里存着成见,弄得翁婿不象翁婿父女不象父女,他满心以为此番下江南是女儿女婿有意示好的表现。

韩远城先敬了两杯酒,然后笑着说道:“王妃娘娘,子纲,瑶瑶,来尝尝这江南特色菜肴可还合口味?”

青瑶不由轻轻皱了皱眉头,她实在是不习惯韩远城这样的作派,明明他和她根本就没有那么亲近好不好。

赵天朗最是知道青瑶,他悄悄在桌上握住青瑶的手,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看向青瑶的眼神是透着安抚之事,青瑶浅笑了一下,轻轻的点了点头。

“瑶瑶,这是太湖酥鱼,从前你娘亲最爱吃的,这是刚从湖里捕上来的鲜鱼,快尝尝吧。”韩远城夹起一块红润酥香的鱼块儿放到青瑶面的碟子上,脸上满是笑容,那是一种混杂着讨好与慈爱的笑容,却让青瑶感觉象是吃了一只苍蝇般难受,若是她对韩远城从前的事情一无所知也就罢了,偏偏又都知道,而且属于夏若淳的是灵魂对于韩远城没有—丝父女之情,只怕就算是真正的韩青瑶本尊,对于韩远城也不会多少父女之情吧,毕竟青瑶还是接收了一些属于韩青瑶的思想。

青瑶本想直接拒绝韩远城,可转念一想这样给韩远城下不来台也不好,便只淡淡说道:“父亲请用吧,不用招呼青瑶。”

赵天朗虽然知道韩远城并不关心青瑶,可是看到他给青瑶夹了青瑶最不爱吃的淡水鱼,赵天朗不由暗暗叹了口气,青瑶嫁到庆亲王府不到一个月,就连庆亲王爷都知道音瑶不爱吃淡水鱼,特特传下命令不让采办淡水鱼,阖府上下全都改吃海鱼,可是身边青瑶父亲的韩远城却对此一无法所知,这真是让人无语的紧。

青瑶并没有动那块酥鱼,倒是赵天朗悄悄将鱼夹到自己的碟中吃了,韩远城自然将这一幕看在眼中,他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却也什么都不能表现出现,只是殷勤笑着劝大家多用一些,却再也不贸然给青瑶夹菜了,若然夹了青瑶再不吃,他这张老脸可就没地儿放了。

用过午饭之后,庆亲王妃向韩远城道谢兼告辞,青瑶立刻站到庆亲王妃身边,要陪庆亲王妃一起回去,韩远城并不难阻拦,只得笑着送庆亲王妃离开,好在还有赵天朗留下来,这多少让韩远城心里好受一些。

送走庆亲王妃和青瑶,韩远城对赵天朗笑道:“子纲,我这里有新下来云雾,你可有兴致品上一品?”

赵天朗笑道:“岳父有命小婿自当奉陪。”

翁婿二人进了韩远城的书房,韩远城也不要小厮服侍,只说要亲自沏茶,将下人都谴了出去。赵天朗看着韩远城将书房的门关好,这才拿出一份密旨,低声对韩远城说道:“两江总督韩远城接旨。”上回青瑶出嫁之前,皇上已经下旨升了韩远城的官,将他从布政史升为总督。

韩远城立刻跪下双手高举过头接过密旨,既然说是密旨,赵天朗便不宣读,由韩远城自己看便可。

韩远城展开圣旨恭恭敬敬的看了一回,立刻将圣旨卷好封起来收入铁盒之中,并将铁盒上锁封好收了起来。他做完这一切,才对赵天朗说道:“贤婿放心,贤婿但有所需,为父必定全力以赴。”

赵天朗点点头道:“那便再好不过,岳父,此事务必要谨慎机密,不可了一丝风声。”

韩远关笑道:“贤婿尽管放心,为父明白。此事当算皇上交给贤婿的头一桩要紧差使,为父必将不惜一切为贤婿办好。”

赵天朗笑道:“如此小婿先谢过岳父大人了。”

韩远城忙笑道:“自家人不必言谢,子纲,说起来这些年为父并不在京中,让瑶瑶很受了些委屈,为父每思及此处,便深觉心中不安,原想好好弥补于她,可是瑶瑶成亲成的早,为父已经没有机会了,还请贤婿…”

赵天朗知道韩远城这话是给他自己找回面子,便淡笑说道:“岳父,从前如何小婿并未亲历,也不好说什么,可是如今瑶瑶已经嫁给我,是我的妻子,那么小婿便不会让瑶瑶受一丝的委屈,从前种种,相信给瑶瑶时间,她会忘记的。”

韩远城听了这话,心里也就明白了,只长叹—声道:“唉,若是瑶瑶娘亲

还活着,断不至于此。”

对于韩远城这声长叹,赵天朗不好发表任何意见,而且说实话,赵天朗从心里很看不上韩远城,象他这样打着思念亡妻的名头在左一个右一个的纳妾,还娶了个恶毒没有品行的填房来欺负凌虐嫡子嫡女,赵天朗根本就不会同情他,今日之果,皆是前日之因,能怪谁!

“岳父,还是先给小婿介韶介韶江南的情况吧,国家大事要紧。”赵天朗将话题引开,沉静的说道。韩远城点点头,翁婿两个人就江南的情况开始了密谈…

第一百八十六章

赵天朗和韩远城在书房密谈许久,翁婿两个就如何干净利落的把宁王一党一网打尽达成了共识。谈罢正事,赵天朗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柳姨娘之事告诉给韩远城,韩远城听到柳姨娘竟然死而复生,很吃了一惊,待听赵天朗细细说了原委之后,韩远城大怒道:“宁王竟如厮算计于我,他…他…”赵天朗瞧着韩远城气得浑身直颤,白净的面皮顿时紫涨,额上青筋暴起,说话都不那么顺溜了,赵天朗忙劝道:“岳父也不必如此动怒,那柳姨娘已经被秘密关押,只等宁王之事结束便会秘密将她处斩,不会让这事闹开了。”

韩远城连连点头道:“好好,多亏贤婿了,要不然为父这人可丢大了。”

赵天朗忙说道:“小婿不敢居功,人是二叔抓的,柳姨娘易了容,是二叔看出了破绽才识破于她。”听赵天朗如此说,韩远城的心里才略略好过一些,可是到底还有些个尴尬,赵天朗自然明白这种尴尬,便起身说道:“为免引人起疑,小婿下回再与岳父大人详谈吧,连日赶路,小婿也有些个疲乏,小婿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