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两声断喝响起:“贼子尔敢!”紧接着,赵允杰的伸出的手便被一只铁拳牢牢攥住,赵允杰瞪眼一看,失声惊叫道:“赵天朗,你怎么在这里?”

赵天朗并不与赵允杰废话,他左手一旋将赵允杰的右手拧住,右手攥指成拳,当胸一拳重重的砸到赵允杰的胸口,赵允杰“啊…”的惨叫一声,他的右臂便被赵天朗卸了下来,整个人被赵天朗打飞,摔倒在地上。

赵允杰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大叫道:“动手,快动手,把他们都杀了。”

“赵允杰,你不要再痴心妄想了,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吧!”一声怒喝如炸雷一般响起在赵允杰的耳边,他定睛一看,见说话之人正是他的小叔公庆亲王爷,庆亲王爷和赵天朗一左一右拱卫于太子两侧,三人怒视于他,特别是赵允昭,白净的小脸气的通红,胸膛急剧起伏着,眼中喷出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烧成灰烬。

赵允杰此时全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他的眼光扫过跟他冲进来的十数名死士,只见这些死士都被从天而降的灰衫之人制住,连动一根手指头也不能够。赵允杰想起来从前他听他的父亲说过先皇有一个暗卫,大概就是这些灰衣人吧。

门外传来一阵刀枪相击的声音,赵允杰无力的闭上眼睛,他知道他带来的二百死士必要全军覆没,他只怕也难逃一死。就在赵允杰将要死心之际,他忽然想起威国公郭方达和郭信父子,起先他们商量好了,由他带人夺宫,郭家父子在外头接应。若是郭家父子杀将起来,他还有一线生机。

果然,没过多久便从武德门方向传来隐隐的喊杀之声,赵允杰心中一喜,连肩膀传来的疼痛都没那么难以忍受了,他猛的跳了起来向外飞奔。

很出人意料的,不论太子还是庆亲王和赵天朗都没有出言命人阻拦赵允杰,只由着他离开。赵允杰冲出书房便向武德门方向飞奔,这一路上他也遇到侍卫阻拦于他,由于赵允杰在外袍里衬了护身宝甲,寻常的刀箭根本不就能伤着他,因此赵允杰一路且打且冲,又有死士们护着,还真让他冲到了武德门。

武德门并没有落钥,赵允杰的死士冲上前将门撞开,赵允杰抢一匹马,跳上去便往宫外飞奔。此时他也顾不上去寻找郭家父子,只想着先回到宁王府再说,宁王府内有条秘道,赵允杰还想着通过这条秘道逃出京城,以图东山再起。

赵允杰走的急,没有注意那些穿着威国公府家丁服色的兵士根本不是威国公府的人,就连带队的也不是威国公郭方达和他的儿子郭信。赵允杰更不知道,他前脚刚离开皇宫,皇上后脚便回宫了,宫门大开迎接圣驾回宫,连格杀赵允杰死士的痕迹都还不曾来的及清理,皇上一进宫便直奔乾清宫,立刻颁下了数道旨意…

赵允杰打马飞奔向宁王府,他冲进王府便直奔他的卧室,那秘道口就在他卧室床下。赵允杰钻入秘道,奔了不过一柱香的工夫,便傻了眼,他愣愣的看着面前厚厚的石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这样,这条秘道他三日之前还查看过,当时还是畅通无阻直通入北城一座早就荒废了的民宅之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允杰用脚踢,用拳砸,用身子撞,可无论他怎么做无济于事,那石墙自岿然不动,仿佛在无声的嘲笑着赵允杰的失败。

赵允杰无力滑坐在地上,他知道自己彻底输了,这一回,他输的干干净净,枉他自诩聪明,却原来一切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赵允杰不知道自己在秘道中坐了多久,直到他听见从他卧室的秘道口方向传来的一阵阵惊呼:“王爷,王爷…大事不好了,皇上派人来抄家了…”

赵允杰面无表情的爬了起来,走出秘道突然出现在他的管家面前,管家先是吓了一跳,继而跪着大哭道:“王爷,咱们家大难临头了…”

赵允杰沉声斥道:“哭什么,还不快去备水服侍本王更衣,本王堂堂先皇嫡嗣,岂可受辱人前。”

管家看着赵允杰,没敢多说话,便去准备热水服侍赵允杰盥洗。赵允杰最后一次将自己清洗干净,换上明黄的中衣,亲自开了箱子,将他早就做好的绣金龙袍取出,轻轻抚着龙袍上的九条龙,赵允杰长叹一声,仰头闭上眼睛,喃喃道:“父王,允杰无能,不能夺回皇位,奉您为皇帝…”

管家服侍了先太子和赵允杰两代,对于赵允杰的执念,管家心里最是知道,他也盼着赵允杰能夺位成功,此时见赵允杰大势已去,他心里便存了殉主的念头,只跪下哭道:“王爷,老奴侍奉您归天。”赵允杰点点头,让管家服侍他穿好龙袍,主仆二人目不斜视的走向宁王府正殿。

带兵抓拿赵允杰查抄宁王府的不是别人,正是五城兵马司的掌司韩远关,他看到赵允杰公然着龙袍出现,便厉声喝道:“本将奉皇上旨意前来捉拿反贼赵允杰,你还不速速跪下伏法。”

赵允杰冷冷看着韩远关,沉声道:“本王先先皇嫡嗣,岂可受你等之辱。成者王侯败者寇,本王无话可说,但你等想羞辱本王却也不能。”说着,赵允拨出匕首刎颈自尽,他的匕首上淬了剧毒,这毒见血封喉,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

当啷一声匕首掉在地上,赵允杰气绝而亡,他的老管家立刻拿出一个小瓶将瓶中的粉末倒在赵允杰的身上,然后便捡起匕首刺入自己的腹中,亦倒地而亡。

只见那粉末以极快的速度吞噬着赵允杰和管家的衣服身体,不过两柱香的功夫,地上便只剩下一摊血水和许多金丝。韩远关皱皱眉头,反正他来的时候皇上也有旨意,若是宁王求死并不用阻拦,看着他死就是了。只是韩远关没有想到宁王府管家来了这么一手,竟然将赵允杰的尸首化了,这倒要让他和皇上多解释几句。好在他是带着皇上的禁卫军来查抄宁王府,擒拿赵允杰的,有这些禁卫军做证,他也不怕说不清楚。

宁王府被抄的同时,皇上也派人到了威国公府,将威国公府男女人等全都抓了起来,威国公夫人原本就病着,一听到皇上来抄家,又病又惊又气之下,竟然一口气上不来,当时就咽了气。被禁卫军用一领破席裹着扔到了乱葬岗子,也曾赫赫一时的威国公夫人,就这么被野狗分食,落得个尸骨不全的下场。

有太后的书信为证,又在威国公府的密室中查出了宁王事先与郭方达和郭信,加封他们为辅国王的诏书,威国公郭方达和郭信参与谋反罪证确凿,自然是披枷戴锁被打入死牢,只等走完三司过堂的过场便可处决他们。

至于郭信的无配妻子刘氏和妹妹郭宜静,皇上的旨意里并没有对她们姑嫂的处置,因此禁卫军便将她们姑嫂两个带回天牢先关起来,等以后发落。郭宜静从来没有受过这种罪,一路嚎叫着要见太后,要如何如何…她叫的押送士兵心烦,先是挨了狠狠的一刀背,然后嘴里又被塞了一大捧牛粪,郭宜静生生被恶心的昏死过去,这下子士兵们的耳根子终于清净了。

皇上以雷霆万钧之势处理了宁王和威国公府,对于那些个和宁王府威国公府有牵连的人家也都下了旨意,专等天亮之后在大朝会上宣布。这些对皇帝来说都好办,让他为难的是太后。

太后因为谋反之事被皇上褫夺封号贬为太嫔,皇上不想背上逼杀嫡母之名,便命人将太后送到报恩堂静修,终生不许出报恩殿一步,报恩堂原就是给那些先皇遗孀们居住的地方,这里原先住着的几位太嫔也都过世了,如今正空着无人住,用来软禁郭太嫔再合适不过。

谁料想郭太后半路竟然跑向奉先殿,朝着先皇的遗像哭天抢地,一行哭一行骂,痛骂皇上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还立逼着宫人去宣御史台的人进宫,还要到太庙请历代先皇为她做主,更有甚者,郭太嫔还捶胸大哭,直叫着先皇怎么不降下天罚,活活劈了那无道的昏君。骂了一程,郭太后便指着奉先殿的二人合抱粗的朱漆柱子叫道:“叫皇上来见哀家,皇上若不来,哀家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宫人谁也不敢硬拦着郭太嫔,毕竟她从前是太后,余威尚在。只得赶紧报到皇上那里。皇上听说郭太嫔半路跑到了奉先殿,脸已经黑沉起来,他的双眉紧紧的拧起来,不独皇上,就连侍立一旁的太子,庆亲王,晋王,赵天朗等人也是面色凝重,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已经到了这般田地,太后犹做困兽之斗。

乾清宫里静的让人心悸,许久之后,皇上才沉沉问道:“王叔,九弟,郭太嫔之事当如何处置?”

晋王和赵天朗都看向庆亲王,庆亲王爷皱眉躬身道:“皇上恕罪,郭太嫔虽然被贬,可名份上到底是臣之皇嫂,之男女有别,况且郭太嫔一向忌恨于臣,只怕臣有心去劝,反会势得其反…”

皇上点点头,看向晋王和赵天朗,晋王的眉头拧的比皇上来紧,只气愤的说道:“皇上对郭太嫔已经法外施恩,她还不知悔改,简直欺人在甚,她这就是吃准了皇上心地仁慈,不愿和她一般见识,皇上,臣弟以为郭太嫔只是要胁于您,她若真舍得死,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大动静了。”

皇上点点头,脸色稍缓的看向赵天朗,赵天朗缩缩脖子说道:“皇上九哥,您可别看我,臣弟最处理不了这种事情的。”

皇上骂了一句:“就你滑头!”倒也没有动真怒,眼光从太子身上掠过,皇上干脆问也不问太子的意思,只说道:“唉,这真是给朕出了个好大的难题,此间都是男子,也不便去见郭太嫔,罢了,速去请皇后请往奉先殿劝郭太嫔去报恩殿。”

皇上此言一出,除了太子还没明白过来,其他的人都明白了皇上的用意。庆亲王心中暗暗点头,晋王心中暗自惊心,而赵天朗心里,则头一次对他的皇上九哥产生了不满,有事把他皇后嫂子推到前头,以后若有什么不妥,便把皇后拉出来顶缸,这事儿做的太不地道,太不男人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皇后接了皇上口喻立刻赶往奉先殿,郭太嫔见来的是皇后不是皇上,越发大哭不止,而且哭声更加悲凄,真真是声声泣血,任凭皇后怎么劝,太后只是不理会,自顾自的哭个不休。她是哭完了先帝哭先后,哭完了先后,哽咽的抽着气缓一缓,再接着哭列祖列宗,直把所有在奉先殿里供奉的历代帝后哭了个遍。皇后只能眼见郭太嫔坐在地上,一边拍着大腿,一边有腔有调的哭唱着,什么“哎呀我的先皇啊,我的夫君啊,您怎么走的那么早啊…您快睁开眼睛看看吧,您的儿子活要把臣妾逼死啊…先皇啊…”

郭太嫔这一行哭一行唱的,声音足拐了九转十八弯,有腔有韵有板有眼的,尾音如爬坡儿一般升上去,又如回音一般袅袅散开去,说句真格的,便是京城里几个挂头牌的名旦都没有郭太嫔这么好的嗓子,她没有去唱戏,可真真是糟塌了人才,辜负了这份天赋!

皇后面上凝重一片,可心里却忍不住于苦中偷笑,自来她也见识过哭灵的,可从来没有见过哭的象郭太嫔这般的…呃…豪放,还极具喜剧效果,特别是郭太嫔不时用双手拍着大腿,活脱脱儿是在打拍子么,呃…听上去象是西皮三眼的调子。这真真是太搞笑了,便是在这等情境之下,都由不得不让人偷笑。皇后极度怀疑郭太嫔的出身是假造的,似她这么粗鄙的人,怎么可能是受到过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估计当年的选秀一定有猫腻!皇后凤目一扫,只见站在旁边左右不是的几个太监宫女都死死的绷着脸,生怕一个没绷住笑出来,在这种情况下,笑场是万万要不得的。

皇后忍笑苦劝了郭太嫔好一阵子,可是郭太嫔却如同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只哭她自己的,皇后直劝的口干舌躁,感觉嗓子都要冒烟儿了。这一路跟着皇上急行回宫,皇后连缓口气儿的时间都没有,便要来劝郭太嫔,这大夜的连口茶也不吃可怎么行。趁着吃茶润喉的工夫思想开起了小差,若不是这般的苦中寻乐,这在深宫中的日子可真是煎熬极了。

皇后看着郭太嫔哭的眼睛红肿,可精神去分外的好,不由怀疑这老太太是不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她这个来劝和的人都累的不行,郭太嫔怎么也不累,还越哭越唱的越有精神?正在皇上不解之时,皇上身边最得力的小太监吴四保悄悄在奉先殿门口让人带话进来,将皇后娘娘最心腹的宫女红袖叫了出去。红袖出去片刻后便回到皇后娘娘的身边,在皇后娘娘耳边低语几句,皇后娘娘的眉头便紧皱了起来。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百年之后纵不能谥“仁”也得谥个“孝”字,难道他还不知道这郭太嫔是何等样人么,这个女人以妃嫔升为继后,还安安稳稳做了好几年太后,她岂是好对付的!皇后腹诽了几句,面上却还是淡淡的,轻轻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喝尽一盏茶,皇后再度走向郭太嫔,只柔声细气的低低劝道:“太嫔,您纵然再哭上一年半载,也不能将先帝哭回来,倘能哭回来,先帝爷驾崩之时六宫齐悲,早就把先帝爷哭回来了,还用等到这会儿?”因郭太嫔拍着大腿痛哭,实在是没有一丝形象可言,而且从前服侍郭太嫔的人都被秘密处理了,因此在奉先殿中除了皇后的心腹之外,再无一个外人,所以皇后便是说点儿出格的话也不打紧。

郭太嫔瞪着一双金鱼眼怒视皇后,原本她生了一双杏核眼,可哭了这么久,杏核眼早就哭成了金鱼眼,很是有碍观瞻。皇后伸手欲扶郭太嫔,却被郭太嫔狠狠推开,也就是郭太嫔哭了这么久已经没有多少力气,才只把皇后推了个趔趄,皇后只后退两步,并没有摔倒。

红袖和绿云忙冲上前扶住皇后,皇后稳住身子,摆摆手道:“本宫不碍的,你们一旁退下。”

郭太嫔推完皇后之后,又哭了起来。这一回她哭的是当今皇上的生母,“我的豫妃妹妹啊…我的个亲亲的好妹妹啊…你生了个好儿子啊…他不遵先皇遗训啊…他欺凌嫡母啊…你在天有灵啊…管管你的儿子吧…”郭太嫔又有板有眼的唱将起来,真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满宫上下谁不知道豫嫔生下六皇子之后身体一直不好,六皇子刚过了一周岁,豫嫔便病死了,死后被追封为豫妃。先皇后将六皇子接到中宫抚养,亲自教养他直到长大成人,连六皇子妃都是先皇后亲自为六皇子选的,当今皇上对他的生母完全没有一点儿印象。

皇后皱眉叹气,这郭太嫔都闹腾了大半夜,她怎么就不累呢,若是她哭昏了一切都好办,可她怎么总也不昏呢?

皇后正郁闷着,忽听外头传来禀报之声:“泰王妃,晋王妃前来觐见皇后娘娘。”

皇后不由微微一怔,随即便明白过来,淡淡道:“宣。”

身着王妃礼服的泰王妃和晋王妃走了进来,身边一个婢女都没有带,那些丫头们全都留在奉先殿外了。

给皇后行罢了礼,皇后微微一使眼色,泰王妃和晋王妃便联袂走到郭太嫔身边,福身道:“见过太嫔娘娘。”

郭太嫔不听这声“太嫔娘娘”还好,一听之下更加大放悲声,这回哭的连腔调都没了,她高高在上的太后,可不是什么位卑人轻的太嫔,气死她了!

泰王妃是个老实人,只老老实实的劝道:“太嫔娘娘,您快别哭了,回头再伤了身子可不好。”

郭太嫔理也不理泰王妃,仍然大哭不止,晋王妃与皇后对了个眼色,妯娌两个心里有了计议,晋王妃只上前说道:“太嫔娘娘,您心里这般惦记先皇先皇后以及各位故过的贵人们,真真是让妾身感动,先皇泉下有知,必会感佩太嫔娘娘的一片情意,唉,妾身今日才知道太嫔娘娘和先皇竟然深情如斯,真是…”晋王妃故意不将话说完,只是摇了摇头,似有无尽言外之意。

郭太嫔在宫里打混一辈子,说她周身都是心眼儿也不为过,晋王妃这句未说完之话让郭太嫔心头警铃大作,难道说皇上他要…郭太嫔由不得不将晋王妃没说完的话阴谋化。

皇后见时机差不多了,便走过来道:“是啊,母后过世之后,父皇最看重的也就是郭太嫔您了。”

郭太嫔心中更惊,哭声越大,只哭叫道:“先皇啊…您遗命妾身替您看顾着子孙,妾身无能,没办好您交待的事啊!”

皇后和泰王妃晋王妃脸色微变,此时她们三人都知道宁王赵允杰自刎而亡之事,可是郭太嫔此时应该还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说出这种话来,难道是已经知道了?不可能啊!

郭太嫔自然是不知道的,她也没想那么多,只想着搬出先皇遗命来好让皇上不敢对她下手。

皇后,泰王妃,晋王妃三个人围着郭太嫔,劝她不要再哭下去的话说了一车又一车,三个人都累的心浮气躁,可是郭太嫔却象是打了鸡血一般,一个老太太恶斗三个年轻媳妇,把三个年轻媳妇熬到累的不行,她倒越发精神了。

红袖见皇后娘娘和两位王妃娘娘口干舌躁,忙奉上三杯香茶,郭太嫔这会儿还哭的稀里哗啦,可没有宫女敢去招惹于她。

郭太嫔可不是傻哭,她一边哭一边偷眼看着皇后的反应,一见人家妯娌三个吃茶,郭太嫔怒了,拍着腿的嚎叫道:“你们这些不孝不仁不义的东西,你们要逼死我啊…”

皇后泰王妃晋王妃正吃着茶,听了郭太嫔这话险些没把口里的茶给喷出来,这算什么,要茶喝么,要茶喝就直说啊,绕这么大圈子做什么?

皇后示意红袖给郭太嫔奉茶,岂知郭太嫔却指着皇后的茶盏道:“我只吃那个!”

皇后真是无奈极了,敢情郭太嫔这半天滴水不沾的,是怕自己在茶里下药啊,这心眼儿真是够用的。将自己的半杯残茶递与郭太嫔,皇后软声软气的说道:“太嫔,您也累了,咱回报恩堂歇着吧?”

郭太嫔没理皇后,一口将皇后吃剩下的残茶饮尽,将茶杯往地上一掼,又拍着大腿哭了起来,这一回,又转回去哭先皇了。

皇后和泰王妃晋王妃面面相觑,真是无语极了。看来这老太太补充了水份,且等哭上一阵子呢,等她哭累了再劝吧,左不过是陪在这里熬着,还就不信她们三个年轻人熬不过一个老太太。

郭太嫔高一声低一声哭了一夜,每次她声音低下去的时候,皇后都在猜测,这应该是哭的差不多了吧?可是每一次皇后刚想完,郭太嫔的哭声又高了起来,让皇后娘娘很是失望。其间,皇上又派吴四保来了好几趟,回回都是让皇后好好劝郭太嫔,一定要将郭太嫔劝服,而不能对郭太嫔施以强制手段。皇后心里这个郁闷就别提了,她怎么偏就遇上这种事情了呢?

郭太嫔虽然一直哭着,可也没耽误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虽然看的不很清楚也听的不很真切。见吴四保在奉先殿外探了几回头,郭太嫔心中有了些底气,她知道皇上好面子好名声,又号称以孝治天下,他必不敢对自己动真格的做些什么,因此郭太嫔便暂转换了哭的对象,高一声低一声的哭着要见皇上,定要与皇上同去太庙,当着列祖列宗说个清楚。

皇上若是肯来见郭太嫔这事情也就好办了,问题的关键在于皇上根本就不来,派了娘子军上场。郭太嫔哭了一夜,嗓子已经哭哑了,原本高亢尖锐的哭声转为闷闷的破鼓声,连绵不绝的刺激着皇后和泰王妃晋王妃的耳鼓。

此时东方欲晓,郭太嫔却还没有鸣金收兵的意思,皇后心里急了,眼看着皇上就该上朝听政了,太后哭灵这事儿若是传到前头,那必是要掀起轩然大波的。皇后将心一横,只对晋王妃说道:“九弟妹,你进宫的时候可曾听说了什么?”

晋王妃和皇后可算得有灵犀,她立刻明白了皇后的用意,当即说道:“臣妾听说逆党之首赵允杰在其府中自刎而亡,他的管家也不知道用什么药竟把尸首都给化了。”

郭太嫔的哭声戛然而止,郭太嫔自己没有儿女,在所有的皇室子弟当中,她最疼爱的就是宁王赵允杰,赵允杰在辈份上是孙子,可是在年纪上只比郭太嫔小二十来岁,郭太嫔心里拿他当儿子看待的。

奉先殿忽然静了下来,让一直被郭太嫔魔音穿耳的皇后等人终于有了好好喘口气的机会,可是这口气她们没有喘的太久,便听到郭太嫔忽然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这一回和刚才的哭的大不一样,那声音不是从郭太嫔嗓子里发出来的,而是从她的胸中发出来的。郭太嫔这一哭可了不得,她也不且哭且唱了,只哭的声嘶力竭,仿佛要把这一生的眼泪都哭出来,郭太嫔用手嘭嘭的捶打着自己的胸膛,真可用泣血二字来形容,显见得郭太嫔是动了真感情!哭得皇后和泰王妃晋王妃明知道不应该,可也觉得鼻子发酸,忍不住也要落泪。皇后忙仰仰头,抑止眼中的酸涩之意,然后向红袖使了个眼色,红袖知机,悄悄儿出了奉先殿,叫来一个跟着皇后的机灵小太监,命他去太医院传值班太医,似郭太嫔这么个哭法,不用一盏茶的工夫,她就得哭昏过去。得赶紧把太医备好,若然让郭太嫔就这么哭死,在奉先殿的诸人可是跳进黄河中也洗不清的。

果然不出皇后所料,郭太嫔号哭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白眼儿一翻身子一软晕倒在地上。皇后立刻站起来说道:“快将太嫔抬到报恩堂。”这奉先殿是万万不能再待了,若然郭太嫔醒过来再接着哭可怎么办。

绿云早就备好了暖轿,四个小太监腿脚很是麻利,抬着暖轿飞奔向报恩堂后殿,皇后带着泰王妃和晋王妃忙也去了报恩堂。刚将太后在报恩堂后殿安置好,太医便到了。诊脉过后,皇后看了脉案,无非是急火攻心忧思过度心有郁结之类的话,倒也没有生命危险,皇后便命太医开了药,又派了妥贴之人服侍着,再打发人先去回皇上一声,好歹让皇上放心,然后才携泰王妃和晋王妃回了坤宁宫。泰王妃和晋王妃都也累的不行,两个到了坤宁宫后,皇后又叮嘱了几句,便打发她们出宫了,泰晋两王府都有小孩子,他们的父王母妃一整夜未归,这些孩子必也受了惊吓,需得泰王妃和晋王妃回府好好安抚才是。

在乾清宫里的皇上听说皇后已经将郭太嫔送到报恩堂后殿安置好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本想立刻去坤宁宫问问具体情况,可是御门听政的时辰已经到了,皇上只得先上朝听政,等退了朝才能工夫到坤宁宫说话。

这阵子皇上不在宫中,明面上是晋王辅佐太子监国,可暗地里的侦察情况人马调派之类的事情都是庆亲王在主持。庆亲王这一年来病了数次,身子骨大不如前,如今皇上又回宫了,他顿觉肩上的担子可以卸下来,不用再硬撑着了,便躬身对皇上说道:“皇上,臣告退。”原本自赵天朗开始上朝站班之后,庆亲王爷便不用每天都上朝的,除非有特别事情皇上相请他才来,否则庆亲王爷只在王府休养身体便可。

皇上点点头道:“这一程有劳皇叔费心了。王叔先在宫中歇一阵子,回头散了朝,让天朗陪你一起回府。”

庆亲王爷却摇摇头道:“多谢皇上美意,老臣还是先回去了。”皇上这人不八卦,因此他还不知道他的庆王叔如今已经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人家一心想回家见王妃呢。倒是晋王因为听晋王妃叨咕过几句,倒猜出几分,只笑着说道:“皇上,王婶刚从江南归来,王叔还一面都不曾见上,您就放王叔回府吧。”

皇上被晋王说的一愣,狐疑的看看晋王,再看看庆亲王,庆亲王爷被晋王说中了心事,不由老脸微红,只干咳两声把脸逼红用以遮羞,皇上疑惑的点点头道:“也罢,王叔先请回府,等宫里的事情都处置清了,朕再请王叔进宫。”

庆亲王爷告退,吴四保上前服侍皇上换朝服,晋王和赵天朗暂避,一出门,赵天朗便扯着晋王的衣袖低声说道:“九哥,你别乱说话。”

晋王有心多问几句,可是这里是乾清宫门外,全天底下最不适合说小话儿的地方,因此只得将心里的疑问全都压下,两人各自去换了朝服,准备随皇上上朝。皇上纵有雷霆手段,可众朝臣们也不是吃素的,今日这朝会,少不得要打起精神好好应对才行!

第一百九十三章

庆亲王爷坐着轿子回到王府,刚一进门便叫过管家问道:“王妃在哪里?”

管家忙回道:“回王爷,娘娘在安澜园。”

庆亲王爷点点头,直接往安澜园走,连先回小佛堂换衣服的心思都没有。

管家见庆亲王爷脚步如此匆忙的朝安澜园走,忙紧跟上缀了一句:“回王爷,世子妃娘娘才去探望咱们家大姑奶奶,刚进回来便去给王妃娘娘请安了。”

庆亲王爷脚下不由的一滞,心中不由的有些怨念,他深知每当他想进一步的时候,他的儿媳妇就会成为他媳妇的挡箭牌,再没那个做公公的总见儿媳妇的,到底要避讳些。儿媳妇在安澜园,他再是什么都进展都不可能取得的。

庆亲王爷很是郁闷,人都道婆婆和儿媳妇是天生的敌人,可这话到了他的王府却变了个样,他家这对婆媳处的比亲娘俩还好,真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粘在一起,难道这一去江南足有三个月,她们就没粘乎够?都回家了还样粘到一起。

此时的庆亲王爷甚至希望自己家出现婆媳问题,那样至少能让他的王妃不至于整天和儿媳妇抱成一团,好歹他也能有点儿机会不是。

硬生生转了方向,庆亲王爷回到小佛堂换下王爷品服,换上了家常的石青缎缂丝团花猞猁皮袄,小厮孟兴服侍庆亲王爷换好了衣服,庆亲王爷便沉声吩咐道:“去安澜园外候着,一旦世子妃出来便立刻来回本王,你给本王放机灵点儿,别叫人瞧着。”

孟兴忙应了一声,一溜儿小跑去了安澜园外,一路跑孟兴一路偷笑,他是服侍庆亲王爷的贴身小厮,对庆亲王爷的事情最是了解,王妃去江南这三个月,王爷硬是没粘女人的边儿,只一个人住在小佛堂,三五不时还会跑到安澜园王妃的房间住上几晚,可见王爷真是转了性子,王妃的好日子到啦!

在安澜园王妃的卧室中,青瑶细细回禀了去永定侯府的所见所闻,将孔琉玥的情形说与王妃,王妃听青瑶说起傅老太夫人改了主意不将傅家老三逐出傅家,不由摇头皱眉叹惜道:“老郡主早年是何等果绝干练的一个人,如此老了老了,竟却糊涂起来,玥儿也年轻到底还沉不住性子,如今她们两个心里都存了疙瘩,总是要彻底解开才好,可这到底是永定侯府的家务事,也只能等永定侯班师还朝再慢慢的与她们两个调解吧。”

青瑶点点头道:“娘,媳妇心疼玥儿,便与傅老太夫人说了几句有骨头的话,媳妇说给娘听听看可还能说的过去?”说罢,青瑶将她与傅太夫人说的话一字不差的学给庆亲王妃。

庆亲王妃很认真的听了,然后笑着说道:“瑶瑶,若说这话呢,你并没有说错什么,可是你到底是晚辈,年纪又小,就算你说的有理,傅老太夫人也未必能吃的进去,指不定背后要怎么生气呢,她是老郡主,素来只有人捧着她,没有人弹压她的。你的话虽然占有了理,却与情上欠了一点,也罢,你还小能,老郡主还能认真和你生气?等吃年酒的时候娘再与老郡主说说也就揭过去了。”

青瑶不好意思的低头道:“娘,是媳妇鲁莽了。”

庆亲王妃拍拍青瑶的小脸儿说道:“你还小呢,那能色色周全滴水不漏的,慢慢来吧。”

青瑶嗯了一声,庆亲王妃又笑道:“这还有不到二十天就过年了,今年是你嫁过来的头一个新年,咱们王府的年酒要热热闹闹的请一场,得早早儿准备起来。”

青瑶应道:“是,媳妇给娘打下手。”

庆亲王妃摇头笑笑,对青瑶说道:“等永定侯奏凯捷报传来之后,你不妨往玥儿府上多走几趟,让玥儿多教教你。娘瞧着玥儿很不简单,如今在京城里,谁提起来永定侯夫人不挑大拇指的。”

青瑶深深点头,在大秦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孔琉玥,就算是傅城垣也比不上她,还没穿过来之前,她和何田田同租一所房子,便一直是何田田主外她主内的,一应交际事务何田田做起来都是游刃有余,而她只不过是宅在家里画漫画做美食看小说,她常自嘲自己是最没用的,对何田田的依赖养成了她的惰性,幸亏穿过来之后她并没有面对太多的宅斗,否则青瑶只怕自己早就成为宅斗的牺牲品而尸骨无存。

瞧着青瑶有些儿走神,庆亲王妃只道青瑶小人家面皮薄,自己刚才的话听上去又会让人觉得自己在嫌青瑶不能干,便笑着说道:“瑶瑶,娘从前深居简出,也不怎么见人,虽说自天朗和你定亲后在外头走动的多些,可和晋王妃她们相比还差着些,你和玥儿极是要好,有些东西娘并不十分清楚的,她必能从晋王妃处听说些,娘想玥儿对你不会也不必藏私。”

青瑶猛的回过神来,忙笑言道:“娘,媳妇懂您的心意,媳妇正想多多向玥儿讨教呢,如今有了娘的话,青瑶可就放心大胆的出门啦。”

庆亲王妃笑着点点头,此时外间有丫鬟回禀:“禀王妃娘娘,王爷回府了。”

庆亲王妃立刻问道:“世子爷可回来了?”

外头的小丫鬟隔帘回道:“回娘娘的话,世子爷不曾回来。”

青瑶笑道:“必是有事绊住子纲了,这会子事情且多着呢。”

庆亲王妃点点头道:“说的也是,瑶瑶,这一程子总是不能安心,如今可算了结了,你回去好好歇一歇,明儿就得忙起来了。”

青瑶应声称是屈膝行礼,退出王妃的卧室,回轩华园去了。

这阵子没有歇好的不只青瑶一人,王妃脸上虽然不显,可一颗心一直提到半空中,如今好算才落了地。她伸手揉揉太阳穴,疲倦的说道:“本宫累了,铺床吧,本宫要睡一会儿。”

银铃忙将床铺好,在薰笼里放了一把沉香屑,金铃上前服侍王妃卸了头上的钗环,通了头,玉坠捧着青莲色软缎寝衣上来服侍庆亲王妃换了,庆亲王妃躺到床上,双眼合起,不过片刻工夫合已经安然入睡。

孟兴一直藏在安澜园大门外的灌木丛中,他见世子妃带着丫鬟从安澜园中走出来,立刻抄小路飞奔向小佛堂,气喘吁吁的对庆亲王爷说道:“回…回禀…王爷,世子妃娘娘…回去了。”

正躺在安乐椅上百无聊赖的翻着书的庆亲王爷一听孟兴的话,立刻坐直了身子,眉眼飞扬的叫道:“好,好奴才,有赏。”说着便将他正把玩着的一只玉玲珑丢给孟兴,孟兴忙跪下谢赏,这玉玲珑挺珍贵的,若非庆亲王爷特别高兴,再不能把这玉玲珑赏给孟兴这么个小厮。

庆亲王爷站起来,将身上的衣服的褶皱扯平,双手往身后一背,便兴冲冲的快步走出小佛堂,向安澜园前进。

进得安澜园,所以的下人都跪下请安,庆亲王爷只压低声音道:“都起来,不许声张。”

庆亲王妃不在安澜园的这些日子里,庆亲王爷三五不时的歇在安澜园,如今安澜园的下人看到庆亲王爷已经习以为常了,王爷既说了不许声张,那她们就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果然没有人向里头回禀。

庆亲王爷走到庆亲王妃起居的屋子外头,见两个小丫头拿着杆子轰鸟雀,便招手叫过一个小丫头,压低声音问道:“王妃在歇着?”平日里主子没有休息,是不用小丫鬟拿着杆子轰鸟雀的,是以庆亲王爷才有此一问。

小丫鬟跪在庆亲王爷的面前,小声说道:“才金铃姐姐出来告诉的,王妃娘娘歇晌,不许让雀儿吵着娘娘。”

庆亲王爷点点头,挥挥手道:“继续轰吧。”小丫鬟磕了个头继续拿着杆子轰雀儿,庆亲王爷则放轻了脚步,一步一步向庆亲王妃的卧室走去。

没由来的,庆亲王爷觉得自己心跳加快热血上涌,忽然间竟有了种毛头小伙子的冲动。抢先制止掀帘子的小丫鬟出声,只用手示意她打起帘子,庆亲王爷就这么轻易的登堂入室了。

庆亲王妃歇在里间,金铃和玉坠两个坐在外间窗下的矮榻上做针线,看到庆亲王爷突兀的走进来,两个丫鬟吓了一大跳,双双站起来便要给庆亲王爷请安。

岂料庆亲王爷先一步将手指竖到唇中,轻轻摇了摇,几乎不发声的说道:“免礼,不要惊了王妃。”

金铃玉坠自来也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两个丫鬟有些个不知所措,等她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庆亲王爷已经走到里间的门口,自己伸手打了帘子,哈腰钻了进去。

银铃正伏在桌上描花样子,她听到门帘被掀开的声音,只道是金铃或是玉坠进来,便也没有抬头,只继续描花样儿,这可是王妃从南边带回来的新花样儿,银铃打算给王妃做一顶卧兔儿一副暖手,要赶紧做出来好让王妃过年的时候穿用。

庆亲王爷见银铃连头都不抬,倒省了他的事,便笑着轻手轻脚的走到了王妃的床前。

此时庆亲王妃已经睡熟了,她睡的很安详宁谧,白净的脸上泛着淡淡微红,一捧乌发散在枕上,柔滑亮泽不说,还散发着淡淡的馨香,庆亲王爷双目微闭,深深的呼吸着这样的馨香,只觉得自己已经醉了。

看着眼前这个他本应该最熟悉的,可是偏偏又极为陌生的妻子,庆亲王爷心中的懊悔之意翻江倒海,他到底是被什么迷了心窍,怎么就能对他的王妃视而不见呢。

时光对庆亲王妃极为厚爱,她丰润白净的脸上几乎没有留下岁月的痕迹,纤眉如柳,琼鼻似玉,淡红的双唇更是对庆亲王爷散发着无尽的吸引力,他是多么的想一亲香泽,三个月的和尚生活对于庆亲王爷来说,可算得禁欲很久了。

可是,屋子里还有个丫鬟呢,庆亲王爷打定了主意,便走到桌前压低声音道:“你出去。”

庆亲王爷把银铃吓了一大跳,她在愕然抬头的同时,已经张嘴喊了起来,只是这声音并没有冲出银铃的喉咙,庆亲王爷的大手极为迅捷的捂住了银铃的嘴,庆亲王爷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不许叫,快出去。”

银铃哪儿敢不听王爷的命令,忙紧紧闭着嘴飞快的走了出去。不过这丫头很鬼,她走是走了,可是脚下却假做无意的踢倒了放在桌腿旁边的鼓凳。

虽然铺了厚厚的羊毛地毯,可是那酸枝木的鼓凳很沉重,“嘭”的一声闷响立刻在房中响起。庆亲王妃睡觉很灵醒,听到这样的声音,她便立刻醒来,猛然坐起身子问道:“银铃,也了什么事?”

庆亲王爷的鼻子都快气歪了,当即低吼道:“贱婢,如何走路不长眼睛,惊了王妃本王要你的小命。”

吼完了脸色煞白跪倒在地的银铃,庆亲王爷又转身看向庆亲王妃,用软的不能再软的语调说道:“爱妃…”

“爱妃”下面的话庆亲王爷没有能说出来,便被庆亲王妃飞快的抓起被子裹住自己的身子,然后惊声尖叫给打断了。其实,庆亲王妃的寝衣是极为保守的通袖夹袄的样式,她便是不包着自己,庆亲王爷也什么都看不到,裹起自己,只是一种本能罢了。

“啊…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庆亲王妃着实受惊不小,连声音都不连贯了。

一股无力的挫败感涌上庆亲王爷的心头,唉,他真是失败啊,到自己妻子的房间,居然被自己的妻子用看采花贼的眼神看着,庆亲王爷走向前几步想在床边坐下,岂料庆亲王妃却大叫道:“你别过来!”

听到房中传出王妃的惊叫声,在外头早就等着急了的金铃和玉坠还有周嬷嬷一齐冲了进来,庆亲王爷这个臊啊,真是什么脸都丢光了。只恼羞成怒的喝道:“都给本王滚出去。”

此时庆亲王妃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也冷静下来,她平静的说道:“王爷可是有事吩咐,不如先请到外头用茶,容臣妾梳洗一番。”

庆亲王爷能说什么,他能说爱妃不用梳洗,本王就是来找你睡觉的,当然不能。她歹他也是一府王爷,岂能如此不要面子,还有那么多下人看着呢,庆亲王爷灰暗的估计着,刚才王妃的声音可是不小,只怕连院子里的人都得被惊动。

庆亲王爷极为挫败的挥挥手道:“本王也没有什么要紧事,爱妃你歇着吧,本王出去了。”说完,庆亲王爷反背着双手,一张脸拉的老长,黑的堪比锅底,匆匆走了出去。

看着庆亲王爷走出房间,庆亲王妃不由松了口气,这会儿她什么睡意都没了,只掀开杏红棱子方胜纹锦被,淡淡的说道:“本宫不睡了。”

丫鬟们忙上前服侍庆亲王妃更衣,周嬷嬷也在一旁伺候着,她的脸上写满了“王妃娘娘,老奴有话说”的字样,然而庆亲王妃就是不问她,而周嬷嬷要说的话题又是小丫鬟不宜的,因此只得生生的憋着。

庆亲王妃看看倒在地上的酸枝木鼓凳,便对银铃轻柔的说道:“银铃,摔着没有?”

能在王妃身边服侍的,个个都是心思灵透之人,一听王妃如此问,银铃知道王妃什么都明白了,忙连声说道:“回娘娘,奴婢不妨事的。”

庆亲王妃便说道:“有玉坠服侍着就行了。金铃,去给你妹妹瞧瞧,若是摔着了就拿药酒给她揉一揉,若是摔的厉害,就打发人去请大夫,可不能大意了。”

金铃忙也跪下谢恩,庆亲王妃笑笑,没再说什么,只让玉坠服侍自己换了衣服,却也不出屋子,只命玉坠去沏茶,这时屋子里便只剩下庆亲王妃和周嬷嬷两个人了。

周嬷嬷忙跪倒在庆亲王妃跟前,急切的说道:“娘娘,老奴有几句话不得不说。”

庆亲王妃浅浅的叹了口气,也不叫周嬷嬷起身,只说道:“你说吧,这话,已经憋了许久吧。”

周嬷嬷磕了个头,低低说道:“娘娘,王爷他已经有了悔意,您何故还要这样拒王爷与千里之外?”

庆亲王妃轻叹一声,只低低道:“你继续说吧。”

“娘娘,这二十年您是怎么熬过来的奴婢最清楚,如今总算有好日子了,您怎么还…,一家子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不比什么都强?”

许是“和和美美”这四个字触动了庆亲王妃,她皱眉沉声问道:“你也是跟本宫去江南的人,依你看,本宫是在江南过的好还是在王府过的好?”

周嬷嬷一时语塞,当然是在江南过的好,在江南的时候,虽然那阵子忙累不堪,可是她亲眼看到,王妃在那三个月里的笑,比这二十年都多,每日里做什么王妃都是笑着的,心情愉快的如晴朗的春日,可是在王府里…从前就不说了,只说刚才,周嬷嬷分明从王妃的眼中看到她对庆亲王爷的抗拒与憎恶还有嫌弃,没错,就是嫌弃,身为王妃身边头一等得力的嬷嬷,周嬷嬷怎么会不知道,王妃其实嫌王爷脏!

嫡女谋略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王妃娘娘,可也不能总这样下去啊?”周嬷嬷明白庆亲王妃的想法,可是她更知道,王妃是王爷的妻子,在没那个做相公的要和妻子行周公之礼,而做妻子的硬是不答应的。

庆亲王皱眉嫌恶地说道:“有什么行不行的,王爷这些年身子还亏的不够么,正该好好的修养,展眼就是要抱孙子的人了,还只将心思放在这种事情上,也不怕丢人。”

庆亲王妃是早就打定了主意,她有自己的底线,庆亲王爷想越线,门儿都没有。真把她逼急了,她就让赵天朗去寻小华太医,让小华太医给她“诊病”,庆亲王爷总不能连她这个病人都不放过吧。

周嬷嬷唬的脸都变白了,忙低声叫道:“娘娘…”

庆亲王妃浅浅笑道:“好了,你也别这么惊慌失措的,横竖这里又没有外人,快起来吧,也不怕跪疼了你的腿。你也不必再劝本宫,二十年都过来了,难道这剩下的日子倒过不得了,只关起门来过日子就挺好,如今本宫有了儿媳妇,瑶瑶娇憨乖巧又懂事,将来不拘她生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别管是随谁本宫都喜欢都高兴,这往后的日子还怕过的没有意趣么?”

周嬷嬷是服侍庆亲王妃的老人,她知道王妃那外柔内刚的性子,一但王妃做了决定,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周嬷嬷心中暗自想着,是不是等王妃回娘家的时候去回太夫人,亲娘的话,王妃总该能听进去吧。从前是王爷无心,如今王爷已经有心,怎么能不好好抓住这个机会呢。在周嬷嬷心里,只有她的王妃和王爷再睡到一张床上,这事儿才能算圆满了。

庆亲王妃可不知道周嬷嬷在想这个,见她没在劝自己,便笑着说道:“去江南的时候走的急,也不曾去跟老夫人辞行,你快去把从江南带回来的东西收拾出来,明儿本宫带瑶瑶去越国公府,说起来瑶瑶还没正经走过越国公府呢。”

周嬷嬷忙说道:“是,奴婢这就去办,可是娘娘,要不要先给老夫人送个信,总不好明儿娘娘就带着世子娘娘突然出现吧。”周嬷嬷心中暗道:“这真是刚打瞌睡天上就掉下个枕头,这可太好了,待回明了老夫人,老夫人必是会劝王妃娘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