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千户这一次却是猜错了。”陆夜亭盈盈含笑,只是却仍是显得阴冷:“我和霍将军,真的是半点的关系也没有。倒是我和青梓的关系,卫千户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又如何敢确定?难道竟是不怕我在骗你?“

卫泽登时笑了——倒不是客气礼貌的笑,而是真觉得陆夜亭这话好笑:”你犯不着拿着这个事儿骗人。毕竟,真折腾出幺蛾子,你这陆家少爷地位可不保。而且……两个没关系的人要长得如此相似,年岁还如此相近,那也是不可能。”

若说陆夜亭真和谢青梓没干系,那也真是叫人完全不能相信的。

“你和青梓,到底是什么身份?”以前只有个谢青梓,什么线索也没有他自是查不到。不过如今冒出来一个陆夜亭,自然是好查了。不过陆夜亭就站在他面前,还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他和谢青梓之间的关系,他又何必自己去折腾?倒不如干脆直接问。

陆夜亭对于这个事儿倒是没有半点迟疑的就承认了:“是,的确我和青梓是双胞胎。只是当年家中生出变故,我们分别被两个人抱着逃了出来,路上却是失散了。我找了很多年了。如今才刚找出些眉目。今日一看青梓,我就知道她必是我要找的人。”

无需证据确凿,只看那张脸就什么都知道了。只凭着那种微妙的亲近之感就知道了。他今日说的那话,也不是假话。他和谢青梓在一个娘胎里共同呆了近十个月,如何又能是没见过?那种来自血脉来自骨肉里的亲近,并不是假的。

只是……却没想到谢青梓却是半点感觉也没有。

陆夜亭多少有些不舒服,只是却更多无奈:他毕竟是从小就知道还有个妹妹在这个世上的。可是谢青梓……却是什么也不知道。所以不能怪她。只能怪旁人。

卫泽也不意外,了然一点头:“的确,一看就知必不是旁人了。”不过陆夜亭能找到这里来,倒也是有些厉害。不过,陆夜亭是来寻亲的,还是到底真是冲着陆家来了……

“你既是青梓的亲哥哥,那你又为何要入陆家?总不可能你们还真是陆家的人?”卫泽仍是懒怠自己去调查,索性继续问陆夜亭。陆夜亭既是跟他坦白了,想来也不至于再藏着掖着。

陆夜亭一笑:“我是来报恩罢了。陆家对青梓做的事,我已经是明了。再说,前尘往事也不必再提。如今我是陆家人,自也就不会再更改。不过青梓,我是要认回来的。”

“也是认到陆家名下?”卫泽微一挑眉:“她对谢家感情颇深,却也只怕是不容易。”

“所以,还得找你帮忙。”陆夜亭神色坦然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也就是这一瞬间,也算是暴露了他的心思:他或许和卫泽说这么多的话,其实也无非就是为了顺理成章的说出这句话罢了。

卫泽微微一笑,也不见半点恼意,反倒是如此反问一句:“那我又能得什么好处?”

陆夜亭顿住脚步,侧头凝视卫泽。

面对陆夜亭显得阴冷的目光,卫泽却是只坦然自若。

“你不是对青梓——”陆夜亭微微眯着眼睛,最后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卫泽轻笑一声,神色再是自然不过:”青梓是谢家人,难道我就娶不到了?“

陆夜亭垭口无言。最后神色彻底冷下来:”既是你这样说,那此事儿也就作罢。“说完这话,陆夜亭便是恢复了冷漠,径直走了。

卫泽站在原地,看着陆夜亭的背影,良久才蹙了眉。

陆夜亭这样的性子……叫人着实不喜。若是将来影响了青梓……

卫泽微微一眯眼睛,心道:且慢慢看着罢。

谢青梓既是好了,如今自是仍要去宫中的。卫皇后见了谢青梓时候,便是打趣了一句:“以后可不敢再给你喝酒了。”

谢青梓登时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才咳嗽一声:”我却是自己也不敢再碰酒了。“

“听说陆家的义子进京了?你瞧见了没有?”用过午膳后闲着无聊,卫皇后倒是问起了这桩事儿来。

谢青梓一愣,下意识的点点头:“瞧见了。昨儿特意举办了家宴,因此见着了。”

“哦?是个什么样的人?”卫皇后笑问一句,末了又道:“我想着既是这样的喜事,少不得我也是要表示表示的。你与我出个主意,看看我该送些什么作为贺礼才是。”

谢青梓便是仔细的想了一想,最后才又道:“我瞧着倒也是个好相处的人。至于送什么东西……娘娘说几个我替娘娘斟酌斟酌?其实主要也就是个体面罢了。东西是什么也不要紧。要我说,送个玉佩?宝刀?文房四宝?倒也都是可以。”

顿了顿,她又想到一个:“倒是也可以送名家字画,既好看,也算勉励。”

卫皇后听着谢青梓一样样的罗列,于是微微泛出笑来:“那就一套文房四宝加上一副字画和一本孝经罢。”

加上一本孝经,其中到底是什么意思,似也是再明显不过。

谢青梓点了点头,觉得如此也好。以陆夜亭的身份,提醒他一二,也不是不可。毕竟昨儿陆老先生和陆老夫人的欢喜,她也是看在眼底的,所以自也是不希望将来陆老先生和陆老夫人失望的。

不过就是不知陆夜亭见了这个孝经,心里头又是怎么想,会不会觉得恼。

“冬至时候要举行宫宴,到时候我带你见见世面。这次只怕金陵那边也要派人来,到时候许还要参加群臣宴,却是难得的机会。衣裳首饰你都不必自己准备,我叫人已经准备好了。”卫皇后最后又说了这个事儿。

如今离冬至也不过是五六日的功夫罢了。谢青梓忙感激跟卫皇后道谢:“多谢娘娘替我想着。”

“你不怨我也就罢了。”卫皇后却是如此说了一句,笑笑主动将卫泽想提将事情定下来的事儿说了:“卫泽的意思是想早日定亲,我却是没同意。”

谢青梓沉默了一瞬间,最后只无奈一笑:“娘娘的心思我明白,换成若我是娘娘这样的位置,我必也是不会同意的。娘娘也不必介怀什么。娘娘……只是为了卫泽好罢了。况且娘娘已是给了我再好不过的机会,我已经是心满意足,绝不会再有半点怨念。”

见谢青梓都明白,且也并无太过介怀的样子,卫皇后倒是心头真正的满意了一些:做卫王府的世子妃,的确也是要必须有这样的气度才是。不骄不躁,不疾不徐,任凭她什么大事儿,也得稳定住了心神态度。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这份知足。

她这些时日冷眼看着,谢青梓也不是那等看重荣华富贵之人,故而也才会越发满意。若只是图那荣华富贵,那她可不要这么个侄儿媳妇。

不过谢青梓很快倒是又问起了另外一件事儿来:“娘娘您说金陵要派人来,这么说来,金陵城的确是要开城门了?”

“兴许是如此。”卫皇后点点头:“几乎是要确定了罢。”

谢青梓登时一扫阴郁,只满心欢喜:这么说来,老夫人和大太太果真是能回来了。

傍晚回了谢家,谢青梓再和谢栩说起这个事儿,谢栩也是喜气洋洋的和谢青梓商议:“我想亲自去将人接回来。不知阿姐怎么看?”

谢青梓犹豫了一瞬:“你如今可走得开?不过你一人去我倒是也不放心……”

谢栩虽然再怎么成熟,却也不过还是个少年郎罢了。连身量都还没长开呢。

谢栩却是想得周全:“或许我可以请三叔帮忙。”

这个提议倒是让谢青梓觉得合适,当下一点头:“倒也不是不可以,那咱们现在过去三叔那儿一趟,问问三叔的意思。”姐弟二人却都是不约而同的将大老爷谢昀避开了,心头都是认定了谢昀必是不会亲自去的。

姐弟二人当即悄悄出门去了一趟三房那边——也幸而住得近,不然的话,倒是不敢这么晚出门过去的。

只是没想到的是,二人刚出了角门,谢栩就一把拉住了谢青梓,压低声音道:“阿姐你看,那是不是霍大哥和陆夜亭?”

谢青梓一愣,悄悄探头出去,发现不远处果然是那二人站在巷子里不知在说什么。

陆夜亭牵着马,想来是要从角门进陆家,而霍铁衣什么也瞧不出来。不知是偶然碰见了,还是……特意在这里等着陆夜亭的。

因天色暗沉,谢青梓也瞧不见二人的神情,只模模糊糊看得出来是二人。而且离得不算近便,故而也听不清二人在说什么。正要拉着谢栩避开,却是冷不丁的看见霍铁衣一把抓住了陆夜亭,语气甚为激动:“你说实话!”

第二百五十章 轩然大波

霍铁衣本就生得高大,这般一把抓住了陆夜亭,几乎是一下子就将陆夜亭给辖制住了。陆夜亭在霍铁衣手里,就像是个小鸡子一般。

谢青梓本都打算走了,看见这么一幕却也是生生止住了。心头几乎立刻就是犹豫:自己要不要过去阻拦一下?这陆夜亭若是被欺负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即便是如此,陆夜亭也并无惧意,只凉笑一声:“我有什么可说的?玉佩你也拿去了,我还不曾说什么,你倒是来质问我起来。”

陆夜亭声音的阴凉死活都要渗进人骨头里,让人无法不感受到那股子凉薄和阴冷。

然而谢青梓却是分明觉得陆夜亭此时也是恼了。

“玉佩到底是不是你的。你到底是不是我霍家人!当年——”霍铁衣却似是没感觉到一般,只是又焦灼的厉声追问。只看他那样子,倒是让人有些觉得他似是要生吃了陆夜亭一般。

陆夜亭倏地笑了,声音陡然也是凌厉:“是我的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是霍家人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凭什么来质问我?你松手!”

陆夜亭也不知用了什么样的手段,竟是一下子从霍铁衣手里挣了出来。然后就见他后退一步,与霍铁衣站得泾渭分明。而语气同样是决绝:“你这些年来既是从未想过要找,如今何必摆出这么一副姿态来?我是陆夜亭,你且记住了。”

说完这话,陆夜亭连马都不要了,便是径直的进了角门。那副决绝的样子,那副连骨头都是支棱出来全是倔强的样子,却是看得叫人心都是微微一疼。

谢青梓一把捂住了胸口,有些愕然的发现这一刻,她却是真真儿的心疼陆夜亭的。她太过于震惊,以至于都是忘了另一个更令她震惊的事实。

直到霍铁衣一拳轰在了墙上,她这才猛然回过神来。

霍铁衣发泄一般的一拳一拳又一拳的砸在墙上,也不知在想什么。最后许是累了,或许又是发泄完了,就见霍铁衣忽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一般的颓然就跌坐了下去,而后伸手捂住了脸。

待到听见霍铁衣声音的时候,谢青梓和谢栩都是惊住了,互相对视一眼,都是愕然:霍铁衣竟是……哭了?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霍铁衣这样的……真哭起来,却是真叫人心都是揪住了。那样压抑的声音,只让人心都似被打碎了,又使劲的揉捻。那般的难受劲儿却是叫人根本就承受不住。

谢青梓和谢栩对视着,却是都不知该做些什么才好。

最后,谢青梓拉着谢栩悄悄儿的退了回去,没敢惊动霍铁衣。

谢栩愣愣的看着谢青梓,有些疑惑的问:“阿姐,陆夜亭刚才那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说……他是霍大哥的亲弟弟?是?没错?”

谢青梓也才陡然反应过来,一下子就也愣住了。好半晌她才算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是罢,大概是那个意思……”

如果陆夜亭是霍铁衣的亲弟弟的话……那……那陆家这头怎么办?陆老先生又知道不知道这件事情呢?若知道的话……还会留着陆夜亭吗?而霍铁衣又会如何做呢?看这个架势,陆夜亭倒像是不大愿意和霍铁衣相认的样子……

这事儿只怕也是真真儿的复杂了。

谢青梓想了一想,低声嘱咐谢栩:“咱们今儿看见的这个,却是千万别声张出去。可记住了。”

谢栩此时也算是终于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最后便是摆了一眼谢青梓:“阿姐当我是多蠢?这事儿我自是不可能声张出去。这事儿……就烂在肚子里才好。”

谢青梓点点头,犹豫一会儿:“那还是明儿去寻三叔罢。”这会子出去,若是碰上了霍铁衣,岂不是尴尬?

不过霍铁衣心里头肯定也是不好受,所以谢青梓便是犹豫着想:或许倒是该跟卫泽说一说,叫卫泽隐晦的宽慰霍铁衣几句?

谢青梓此时倒是不知她和陆夜亭的关系。若是知道的话……她怕是这会子心头就更加复杂了。

而霍铁衣这日却是喝了个烂醉,第二日手上的伤因了没处理,倒是看着特别吓人。不过霍铁衣也不在意,回来之后直接就去找陆夜亭了。

陆夜亭自是不肯多见霍铁衣的,霍铁衣直接便是闯了进去。陆夜亭怒极反笑:“霍大将军这样没礼数?”

霍铁衣眯着眼睛将屋里服侍的吓人全都赶了出去。而后紧紧盯住了陆夜亭:“你早就知道你是霍家人,为何却是不来找我?又或者……你不过是在骗我罢了。”

说完了最后一句的时候,霍铁衣却是已经声音冰寒,冷如寒冬了。听见这话的人都会毫不犹豫的相信,若这事儿是真的,霍铁衣会毫不犹豫的将陆夜亭撕成碎片。

“我没说过我是霍家人。”霍铁衣却是嗤笑一声,并不承认。而说这话的时候,他眼底深处却是藏着疯狂的痛快。仿佛如此刺伤了霍铁衣,却是叫他格外舒泰。

霍铁衣将玉佩拿出来,眯着眼睛气势慑人:“那这个玉佩到底是怎么来的?”

“买的。”陆夜亭只干脆利落的这么回了一句。

霍铁衣皱起眉头:“夜亭——”

“我和霍大将军却是还没熟到那个地步。”陆夜亭干脆果断的打断了霍铁衣的话,而后便是摆出送客的姿态来:“霍大将军也不必多说了,我有些困,想睡一会儿。还请霍大将军回去。”

“你恨我?”霍铁衣也不是傻子,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他若是再看不出什么端倪来,自也是不可能的。只是,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却是多少有些不可思议,只觉得是有些糊涂。

他不明白,他到底做了什么,竟然是让陆夜亭这样恨他。是因为他没去找么?可是他根本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弟弟……

“没有爱,何来的恨?霍大将军还是别自作多情的好。而且,现在我是陆夜亭,是陆家的孙子,霍大将军一而再再而三的骚扰我,却是不妥罢。”说完这话,陆夜亭打开门直接就让霍铁衣走了。

霍铁衣无奈,却也是只能先离开。再呆下去,只怕陆夜亭会对他越发反感,那就得不偿失了。

霍铁衣走后,陆夜亭的面色便是彻底冰寒下来,唇角也是绷直了。他就这么握着拳头站在原地半晌,良久才算是缓过劲儿来。

缓过劲儿来,陆夜亭微微呼出一口气,而后便是又重新走到了书桌跟前,将那张盖在上面的白纸拿走。登时下面那一张没画完的图就显露出来——却是画的是谢青梓。

虽还没画完,不过眉眼已是画好了,一眼就能认出。

陆夜亭看了一阵子,微微泛起笑来,继而重新取了笔继续画了起来。陆夜亭的画技十分好,每一笔皆为传神。不过是谢青梓巧笑嫣嫣的样子便是跃然纸上。

陆夜亭画完了之后搁下笔,最后才又笑一笑,低语了一声:“原来是你。却不知,这么多年来,你梦见过我没有。”不知是什么缘故,他是经常梦见谢青梓的,梦见这个从未曾见过的,一母同胞的妹妹。梦见他们在一处,梦见她开心,或是不开心。

很多时候,这个妹妹几乎是他挣扎着活下去的唯一念想。

而如今,他总算是找到了。也不枉他千里迢迢的一路寻来。

谢青梓和他想象之中的几乎一模一样。只看着那一张脸,他就知道自己的确是没找错人。

而如今,他们兄妹总算是能够在一起了。有他在,他自是不会再让谢青梓受委屈半点。又他在,他会叫那些欺负过谢青梓的人悔不当初!

陆夜亭想着日后自己该如何宠着谢青梓,有该如何让谢青梓和自己渐渐的亲近起来,又该什么时候将这个事儿告诉谢青梓让她接受,倒是慢慢的浮出了笑容来,心情也是云开雾散,整个人都是显得明媚不少。

谢青梓这个时候倒是全然不知这些,她正帮着卫皇后试头上的首饰呢——既是大日子,宫里却是准备了许多套收拾来让卫皇后选。

卫皇后却是只让谢青梓来操心。自然,若只是选卫皇后戴的也就罢了,可选了卫皇后的,还得将剩下的分派去各个宫室。这就是难办的事儿了。

分多了分少了却都是不合适,还得恰到好处才行。

谢青梓为了这个事儿,斟酌了一整天才算是拿捏出个方案来。最后给卫皇后一过目,仍是挑了几处不妥的地方出来。

直至此时,谢青梓才算是真正的明白了什么叫难。这才明白了为什么卫皇后看不上自己——的确是如此,成长环境决定了她的眼界。如今再想亡羊补牢却也并不是容易的事儿。

不过正因如此,她才越发有了干劲儿。

而她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谢家却是收到了一封信。写信的人,却是沈慎。而这样一封信,在谢家掀起了轩然大波。

第二百五十一章 疑惑

沈慎在信上说,请谢家大房去金陵城。若是谢昀愿意,他也会帮着谢昀在那边寻个合适的差事。虽然未曾明说是什么差事,不过那意思却是分明也不是什么不上台面的——至少是不会比以前差了去。

这些字句之于谢昀来说,就像是与赌徒看见了赌坊,与好色之徒看见了妓寨,登时便是心中砰然心动。

谢青梓傍晚时候回到了谢家,得知沈慎竟是命人送信来,且直接给了谢昀的时候,便是眉头一皱。犹豫片刻,到底觉得心中还是不安稳,就直接去寻了谢昀。

谢昀倒是难得的和颜悦色。看了一眼谢青梓,语气也是十分和缓:“青梓你来是为了沈慎的信罢?”

谢青梓便是应了一声:“嗯。”也并不多说什么。

谢昀竟是也不曾恼,甚至还微微带着笑,将沈慎的信给了谢青梓。

谢青梓飞快的看了一遍,越看越是眉头紧蹙。这的确是沈慎的笔迹,而措辞用字都是十分诚恳,让人看完之后不由得对金陵那边心生向往起来。

可是……她却是只觉得有些陌生。

什么时候,沈慎竟是都会这样的会鼓动人心了。一字一句,都是切中了谢昀心中的蠢蠢欲动的*。谢青梓这么冷眼看着,只觉得是恍惚看见了一个政客,而不是昔日那个谦谦君子,如玉书生。

然而……谢青梓扬了扬手中的信笺,只挑眉看住了谢昀:“你动心了?”

谢青梓自己都是不知道,在这么一瞬间,她的神情看上去竟是带上了几分凌厉和威势。

谢昀在看见她这般神色的时候,竟是被震摄得微微一怔,“为何不动心?沈慎既是如此诚心诚意的邀请——”

“金陵是什么样的地方,难道你竟是不知?”谢青梓蹙眉问他,将那信笺扔到了谢昀面前,而后沉声继续分析:“乱臣贼子之地你也敢去?竟是不怕死无葬身之地?”

谢青梓冷冷看着谢昀。心头恨不得将谢昀的脑子剖开来看看,到底谢昀脑子里想的是什么。竟是如此轻易的就被沈慎这般的三言两语就给挑拨得动了心。

金陵那样的地方,抽身而退都来不及,如何还敢往上凑?

“如今金陵这般强势,将来如何也未可知。”谢栩却是一脸认真的言道,那架势倒像是被人灌了*汤一样。

谢青梓揉了揉眉心,终于是懒怠再说下去。最后她冷冷一笑:“您若真要去,那就一个人去罢。我和三郎是横竖不去的。”

说完这话,她便是转身就走。

谢昀自是没拦,只是诡异一笑。

谢青梓这头出了谢昀院子,想了想却是径直又去了陆家——这事儿她却着实不敢就这么放任自流,还得找个人商量商量才好。这个人,她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卫泽。

然而此时卫泽却是还没回来。反倒是陆夜亭瞧见了谢青梓,蹙眉问了一句:“阿妹这是有什么烦心事。”

陆夜亭倒是叫得越发亲昵了,谢青梓微微有些不自在,不过却不知怎的看着陆夜亭那双和她甚为相似的眼睛,她却是又忽然不反感了。最后便是牵出一丝笑来:“并没有什么烦心事儿。夜亭哥为何这样问?”

顿了顿又有些纳闷:“怎的夜亭哥竟是不在屋里,大冷天站在外头吹风做什么?”

瞧着脸都是冻红了的样子,怪可怜的。

陆夜亭却是笑笑:“我在等你过来呢。至于怎么这样问——我若说是心中感应,你信不信?”

谢青梓认真看了一眼陆夜亭,发现他似乎并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当下便是蹙眉,然后这般隐晦问了一句:“难道你对所有人说话都是如此么?”显然是不是的,她心里头也清楚,陆夜亭对旁人说话的时候,可并不是这样的。

陆夜亭肯定听出了谢青梓这话里的意思,可却是倏地轻笑出声来,神色再是自然坦荡不过:”只是对你罢了。我长这么大,还从未有过妹妹,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自是要放在手心里头疼的。”

陆夜亭眼神诚挚,看得人完全生不出什么怀疑之心来。

有那么一瞬间,谢青梓只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了。

“你就当我是你亲哥哥就好。”陆夜亭笑得宠溺又温和,丝毫不见平素阴冷的样子。

谢青梓微微有些窘迫,只觉得万般不适应:这话要是霍铁衣那样的说出来倒是更让她容易接受些。可是陆夜亭这样的说出这话来,着实也是让她难以接受……

一则是因为陆夜亭和她不过就差了两天罢了,年岁实在是太过相近,着实让她很难产生这就“她哥哥”的这个念头。二则,也是因为何陆夜亭着实不够熟悉的缘故。

任谁被这么一个陌生人突然冒出来说,你当我亲哥哥就好,估计也不会觉得很自在罢?

谢青梓略有些尴尬,一时之间都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到底是怎么了?“陆夜亭也不在意,只有转回了正题上。

谢青梓却也是没打算跟陆夜亭说,只仍是客套:”没什么事儿。“

“谢家怎么了?”陆夜亭却是不肯就这么作罢,反倒是继续问了下去。不得不说,他却是一下子就猜中了缘由。

谢青梓微微一惊,几乎是掩饰不住诧异:“你知道?”

陆夜亭微微一笑:“能让你这般的忧心,肯定不是小事儿。到底是怎么了?”

谢青梓拗不过,只能含混的说了一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家里出了点事儿。和金陵那边有关的。“

“是和沈慎有关系?”陆夜亭一挑眉,轻笑了一声:”他要回来了?还是他要退婚?又或者咬着不退婚?“

谢青梓越发的震惊了,看着陆夜亭全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一瞬间,谢青梓只觉得陆夜亭分明就是对自己什么事儿都知道。可是这些事儿……陆夜亭又怎么会知道?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就忍不住问出了声:“你到底是谁?”

“我只是一个关心妹妹的哥哥罢了。”陆夜亭只如此说了一句。

谢青梓却是不信,只摇头,讷讷道:”你必是仔细调查过这些事儿——“说到这里,她不由得微微一顿,然后忽然就反应过来一个事儿:她的身世……陆夜亭的生日……如此相似的容貌……

“你真是我哥哥?”谢青梓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是有些骇然。只是问出了这句话之后,她又摇头道:“不,不可能,若你是……那这么多年……”为什么却是不来找她?

而且陆夜亭现在是陆家的人,他又如何和陆家搭上关系的?

这些事儿,谢青梓都是想不明白。所以,对于这个荒诞的猜测,她却是打心眼地不信。

而且,陆夜亭和霍铁衣的关系……

谢青梓蹙眉:“夜亭哥还是别开玩笑了。”

陆夜亭笑容不改:“我如何开玩笑了?难道我不是你哥哥?虽然是义兄妹,难道就不能当你是亲妹妹一般疼爱了?”

谢青梓微微舒了一口气,“倒是我相差了。”

陆夜亭目光有着一瞬间的幽深,虽说很快就是又缓过来,不过却是那一瞬间,只让人觉得陆夜亭十分可怕。

谢青梓因没看陆夜亭,倒也是没瞧见这一幕。若是知道的话,她怕是绝不会如此轻易就将这个念头抛开了去。

“若是沈家的事儿,其实也容易。直接就用一个理由就能退了亲。”陆夜亭轻声开口,十分轻描淡写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倒像是退亲这个事儿,他是真的没放在心上一般。

谢青梓被勾起了好奇心来,看着陆夜亭我不由得问道:“怎么说?”

“忠义难两全。”陆夜亭轻笑一声,也不知是觉得这个理由太过简单,还是觉得谢青梓将事情想得太过复杂故而觉得好笑。

谢青梓则是被噎得好半晌都是说不出来一句话——这个理由的确是简单,不过却是未免太过简单了。以至于让人一下子只觉得似乎有些天方夜谭。可是再仔细想想……倒是又觉得这个法子还真是个十分好的法子。

既是简单又是粗暴,还干脆省事儿……

谢青梓微妙的看着陆夜亭,一时之间找不到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陆夜亭轻笑一声:“傻青梓,不过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

谢青梓被这么一说,倒也是真觉得自己有些傻愣愣的。最后,又听陆夜亭道:“这事儿你不必想太多。谢家若真要勉强与你,你只管来找我就是。我们长得如此相似,说是亲兄妹他们也肯定会信。到时候,他们自是无法做主你的婚事。”

陆夜亭这一番话听得谢青梓一愣一愣的,完全不着该如何是好。最后,她想来想去,也只能道:“谢谢。”

“应该的。”陆夜亭浅浅一笑,双眸都是微微眯起来——那样子,又和谢青梓相似了一分。

谢青梓此时心中只是糊涂,全然搞不清楚陆夜亭的心思——陆夜亭到底是谁?若说她们真有关系,可是陆夜亭到了最后一步又否定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省油的灯

谢青梓就是在这样的反复疑惑之中,迎来了冬至。

冬至吃羊肉,这是老规矩自是不会更改。宫中这日准备的全是羊——几乎就是全羊宴了。清蒸油炸凉拌烧烤,连甜点都是羊乳羹。

谢青梓不由得咂舌:“这也太夸张了些。”

卫皇后听了这话就笑,看了一眼闻香,只让闻香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