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香就笑呵呵道:“这羊肉腥膻,有人爱吃这个口味的,有人爱吃那个口味的,作法不一。为了调众口,自是要变着花样儿来。而且要宴请群臣,更是不能马虎。总不能天家比起普通人家都还不如罢?”

谢青梓点点头,若有所思:“原是如此。”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为了面子罢了。

“不过,一会儿卫家那头会来人给我请安,你也趁机可以瞧瞧。”卫皇后忽是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后便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谢青梓。其中的情绪太多,以至于让人看不清楚。

谢青梓兀自琢磨了一阵子,心里头倒是渐渐有些紧张起来。卫皇后自不可能故意吓唬她,这么提前说一声,肯定是叫她早早做好准备罢了。至于那般复杂的神色,想来只怕也是卫家知道了她的存在罢?

而卫家,或许并不满意……

谢青梓心头沉凝,只觉得手心都有些出汗。

卫皇后却是没再多说一句话。

中午的时候,果不其然卫家便是来人进宫给卫皇后请安和送节礼了——说是送节礼,也不过是意思意思,走个形势罢了。卫皇后哪里缺这些?

能给卫皇后送节礼,倒是卫家的体面。

来送节礼的,却是卫王妃和卫王府的次子。

谢青梓知道卫王妃不是卫泽生母,而是卫泽生母过世之后才进门的。但倒是不知卫王府的次子就和他差了三岁而已——算算时间,那真是刚守孝完了卫王就又娶了新王妃,然后迅速的怀上了。

卫王妃如今看着却还是十分年轻的,许是保养得益的缘故,虽已过三十,瞧着也不过是二十七八的样子。正是风韵犹存的好时候。只是卫王妃生了个薄唇,看着只让人觉得是个十分不好相处之人。

而卫王府次子卫晟长得和卫王妃倒是很像,尤其是那嘴唇,简直是一模一样。看着无端端就叫人觉出了几分薄情来。

不过谢青梓只看了一眼便是挪开了目光,只是立在卫皇后旁边,看着卫王妃二人恭恭敬敬的给卫皇后请安。

卫皇后面上也不甚显得亲近的样子,只是看了一眼淡淡让他们二人坐下了——不亲近是一回事儿,可是卫皇后还是给足了他们体面的。

“终于是舍得回来了?”卫皇后轻哼一声,毫不掩饰的露出了自己的不满来。”这是看着不会打起来,还是觉得咱们这头到底还是厉害些?“

卫王妃面上登时露出尴尬之色来,讷讷辩解:“出去也是王爷的意思,我等女流之辈——”

卫王妃将责任都推到了卫王身上,卫皇后禁不住笑了。只却是冷笑:“古话说得好,妻贤夫祸少。做妻子的,若是连劝诫丈夫的本事都做不到,又有何用?”

卫皇后这话也是直白,全然没给卫王妃脸面。

卫晟倒是坐不住了,起身对着卫皇后道:“娘娘,您也知道父王那个脾性——如何劝得住?”

卫晟说话行事倒是看着都颇有大家风范。不过仍是和卫泽不能比。虽说就差了三岁,可是卫泽给人感觉就是独当一面的高山大树一般沉稳可靠,而卫晟也不过是长得秀丽些的树木罢了。

谢青梓分神心道:许自己也不过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卫泽有三分好,都能叫她看出十分来。卫泽有十分不好,她也只当是没有……

卫晟一开口,卫皇后倒也是给了卫晟几分脸面,冷冷扫了一眼之后也就再没多说。只又转而问起:“那你们是搬回来了,还是过了节又走?”

卫晟便是答道:“这次却是不走了。父王也是知道这次做得不是,都不敢进宫来请罪——”

卫皇后想着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哥哥,倒是有点儿不知该笑还是该恼了。最后她只得恨铁不成钢道:“我看倒不是不敢进宫,只怕是乐不思蜀不愿意浪费时间来折腾。”

卫王妃神色一噎,谢青梓看在眼里便是忍不住古怪的想:难不成竟是让卫皇后说对了?

卫晟的面色也不大自在。

“今儿进宫来,其实还想问问娘娘,上次娘娘说有几个合适的人选给世子,却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卫王妃扯出笑来,勉强将话题算是转开了。

不过,卫王妃问起这个事儿……倒也是不得不让人多想。

谢青梓看了一眼卫王妃,心想:到底卫王妃问起这个事儿,是出于关心,还是别的什么?

反正她觉得必不是什么关心就是了。

卫皇后看了一眼卫王妃,微微含笑:“怎么忽然这样着急起来?”之前不是一直拖着也就一直拖着了?倒是从未主动提起过这一茬。

“这眼瞅着世子年岁也不小了,就是晟儿年岁也不小了。之前我也不好勉强了世子,可是现在看着,总不能一直这么拖着不是?”卫王妃叹了一口气,倒是说得很是有道理的架势。

卫皇后蓦然笑了,神情却是不置可否:“的确是这么一个道理。”

谢青梓心头揣测,只怕也不是担心卫泽,故而说这话。而是只怕是给卫晟瞧上了什么姑娘,等不及要娶回去罢了。而这个时候,卫泽始终不成亲,倒是成了绊脚石。毕竟总要有个长幼顺序。

这可真真儿是……叫人看着就觉得不齿。

不过即便是再觉得不舒服,可终归也没有她说话的余地。所以也就只能这般压着,并不敢说太多。

最后卫皇后似笑非笑开了口:“嗯,我心里有数,也不必着急。”

卫王妃忽然眼光朝着谢青梓一看,而后倏地笑了:“外头如今都传遍了,说是世子有了意中人,我想着若真如此,那倒是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谢青梓虽面上没露出什么来,可是背脊上却着实是一寒。果不其然,卫王妃的确是早知道这件事儿的。

而且,只怕也早就知道她是谁了。但是看着这个架势……倒像是巴不得卫泽娶她似的。或许,也是打听清楚了她的身份罢。以她这样的身份,世人都是觉得配不上卫泽的,可卫王妃却是毫无芥蒂的样子……

可见其心。

谢青梓登时便是明白了为什么卫皇后竟是这样看不上卫王妃的缘故。

是她,她也看不上。

卫晟同样也是看了一眼谢青梓,随后竟是露出笑来,忽夸了一句:“这是新进的女官么?娘娘眼光越发好了。”

谢青梓登时只觉得像是吃了一只苍蝇。

卫皇后却是神色不改:“哪里是什么女官,是陆家的姑娘,我瞧着喜欢留她住几日罢了。”

卫晟一挑眉:“哦?陆家?我记得大哥也是住在陆家——”这话的意思,虽未曾说得直白,可却着实也是不怎么隐晦。无非就是想将谢青梓和卫泽扯在一处说罢了。

谢青梓淡淡出声:“卫世子在我义祖母家住了那么久了,难道卫二公子竟是都不知?是了,我倒是从未听见义祖母说起过卫二公子去拜访过。”

卫晟登时被噎住,好半晌才道:“陆姑娘倒是说话直接。”

“我却是不姓陆。”谢青梓勾了勾唇角:“原来你们竟是半点情况也不了解。”

卫皇后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谢青梓这样,倒是深得她的喜欢。

卫王妃有些不痛快,看了一眼卫皇后,倏道:“是了,我听说世子看上的那姑娘,恍惚就是姓谢?”

这话就有些不给谢青梓脸面了——这样直白的点出来,谢青梓怎么好再接话?反倒是要心虚了:不管卫王妃的措辞,还是传遍了京城这一点,都不是什么好的。倒像是谢青梓勾引了卫泽一般。

卫皇后正待开口解围将这个话题岔开了去,然让卫皇后惊讶的是,谢青梓却是自己开口了:“卫王妃这是什么意思?且不说这话卫王妃您是从何处听来的。就算是卫世子亲口跟您说的,您这般当着我的面儿说,是否有些失礼了?”

谢青梓很是不客气的样子,倒是让卫王妃一下子噎住了。良久,卫王妃才沉着脸面开口:”怎么,谢姑娘还要我道歉不成?“”道歉倒是不必,只不过是白提醒您一句罢了。“谢青梓笑笑,而后看了一眼卫皇后:“我今儿是我放肆了,主要也是想着是娘娘的娘家人,竟是忘了见外。若是说错了话,娘娘可别恼我。”

卫皇后抿唇一笑:“无妨,她哪里会和你一个小姑娘计较?”

说完了这话之后,卫皇后就直接的起身:”时辰不早了,我该去收拾收拾,宴会也差不多了。你们便是在这儿等着。“

谢青梓顺理成章的扶着卫皇后往内室去了。倒是没再给卫王妃再开口的机会。

她这么一走,卫王妃也就脸色沉了下来。心中冷冷想: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第二百五十三章 颠覆

谢青梓对卫王妃如此,便是等于直接的和卫王妃撕了脸皮,直接就站在了对立面。

谢青梓如此态度,卫皇后倒也是半点不担心,反倒是笑笑:“你倒是胆子大。”

“倒也不是胆子大,不过是不想露出怯意来罢了。”谢青梓解释一句,只是心头却还有话没说完:横竖这样的事儿也不过是迟早罢了。毕竟,卫泽也和她们不是什么亲近的关系。

无论如何,她肯定是要站在卫泽这边,毕竟是没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

卫皇后笑笑,也并不多说什么,最后才又道:“你也别太过,毕竟现在还不好顶着来。“等到真进了卫家大门,到时候就算谢青梓想要息事宁人,只怕旁人也未必会愿意。

谢青梓应了一声。

待到卫皇后这头收拾妥帖了,倒是再无半点温和架势,端的就是个威严的皇后娘娘。只是扫一眼都叫人心头震颤,不敢冒犯。

谢青梓要跟着卫皇后去,卫王妃和卫晟也是同样要跟着卫皇后去。不过好在路上到底卫王妃就算看谢青梓不顺眼,到底也是不敢多说什么。

一路到了宴请群臣之处,谢青梓这才又知道,金陵那边派来的使臣也要来。

卫皇后听人禀告之后,倒是神色淡然:“要来就要来,那又如何?凭他是谁,也不过是个凡人,难不成还三头六臂了?用得着这样严阵以待?”

谢青梓听着卫皇后这话,倒是满心激荡。同时目光“不经意”的看了一圈儿,便是成功看见了卫泽——卫泽坐在那儿,一身飞鱼服倒是扎眼。且明明都是一样的待遇,可却不知为何偏他大马金刀的坐在那儿,愣生生的就只觉得他似乎比别人都高上一等。

在谢青梓看过去之前,卫泽倒似乎是心有灵犀一般的也是抬起头来。四目相对,都是默契浅浅浮出几分笑意,旋即又分开,各自只作若无其事。

接着谢青梓就瞧见了陆夜亭,陆夜亭似就等着她看过来一般,只等她看见他了,他便立刻露出一个笑意来。

谢青梓一愣,只觉得满心复杂。

不过不等谢青梓再多想什么,宴会却是开始了。登时她忙打点起精神来,只凝神在卫皇后身后呆着。不敢晃神半点。

然而很快她到底还是晃神了。原因无他,不过是瞧见了一个熟人罢了。若是别的熟人也就罢了,偏生这个熟人,却是叫谢青梓有些一下子就震惊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这个熟人,竟是沈慎。

谢青梓从未想过,再见沈慎时候,是在这样一个情景下,又是在这样一个时候。

沈慎一身紫衣,帽上带翅,镶白玉麒麟。却是一身标准的二品大员服饰。而沈慎肤白,这一身越发衬得他面冠如玉,气度无双。

沈慎带着另外两人进来,目不斜视神情肃穆,倒也的确是有了那样的气度和气势。

沈慎行至中央,这才一撩衣裳下摆,跪下去行礼叩首。倒是也找不出半点不妥的样子。

谢青梓愣愣的看着沈慎,脑子里乱哄哄的,全然也不知该如何反应。

而她也没瞧见,卫泽此时面上神色也是骤然一冷,紧紧盯住沈慎,目光却是凌厉。

而陆夜亭此时也是微微一眯眼。随后陆夜亭便是盯着沈慎阴测测的笑了——说说阴测测,那倒是半点也不夸张的。

沈慎行礼完毕,圣上也没为难,便是直接就叫起了。

沈慎又呈上了节礼,随后笑道:“此乃王上特意先给陛下的节礼。同时也是恭贺我们双方能互通有无,达成共识。”

见沈慎说得这么简短,谢青梓心头想着怕也是有不愿意惹怒了圣上的意思。横竖这个时候,多说无益,说得越多,越是容易惹得圣上恼了。

不过,沈慎倒也是没在气势上输了什么。

如今的沈慎,和当初的沈慎,倒像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人。以前的沈慎温润如美玉,只让人觉得温和柔润。可是现在的沈慎依旧是玉,却是看似温润,实则冰冷坚硬。

谢青梓抿着唇,收回了目光不再去看沈慎。

此时她总算是明白了为何沈慎之前会突然给谢昀写信了。又为何会给谢昀许下那样大的好处——沈慎如今,只怕在金陵城中地位竟是不低。可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她却是只觉得是十分的荒诞不经。

原来,沈慎竟是投靠了李泾。

沈慎的确是变了,若是以前沈慎,只怕对李泾不齿,可如今……

谢青梓心头一声轻叹,只觉世事无常。

沈慎如此气度,倒是惹得圣上笑赞了一声:“好一个翩翩少年郎,这般龙章凤姿倒也不多见。你是金陵人士?”

沈慎抿唇:“回禀陛下,微臣并非金陵人士,祖籍却是京城。”

圣上一听这话,登时就变了颜色。看着沈慎半晌没说话,良久才又听圣上开口:“从前却是没见过你。倒是可惜了。不如,你留下如何?朕也是爱才之人,自也不会亏了你。“

所有人闻言都是微微一惊。谁也没想到圣上竟然信口说出这话来。

不过,所有人都更是好奇沈慎该如何回答:这拒绝也不是,答应就更不是了。这可谓是两难。

谢青梓不由替沈慎有些紧张:纵是她和沈慎走到了这一步,可也是总归不希望沈慎命丧于此的。而现在这般情况,分明就是若是沈慎一个回答不好,必然是要命丧于此。

圣上心头本就憋着火气,这会子再因了这个被沈慎激怒,沈慎的性命可不是会没了?

然而沈慎却是半点也不慌,反倒是一抬眸微微含笑:”圣上说笑了。那头王上还等着微臣回去复命,着实不敢逗留。且京中人才济济,微臣从前比不过,如今仍是比不过。留下也不过是丢人现眼蹉跎岁月罢了。”

顿了顿,沈慎又看一眼卫泽,笑容更深三分:“别人不必说,只说卫世子风姿,至今金陵城中之人都还念念不忘,微臣着实不敢比。”

沈慎如此自谦,虽算不上巧妙至极,不过却也是十分的稳当。

谢青梓微微松了一口气,心道如此一来,沈慎性命无忧。

而听见沈慎这话后,圣上笑了一声,卫泽同样是一下子就挑眉一笑。而陆夜亭也更是笑了——不只是笑了,还笑出声来。

如此安静的情况下,陆夜亭这一声轻笑自是好比九天惊雷一般,登时就叫所有人都听了个分明。沈慎略一皱眉,侧头看过去,不过看见那眉眼,却是又明显的愣神了一下。

不过,很快沈慎便是收敛情绪,反问陆夜亭:“却不知这位小公子笑什么。”

沈慎比陆夜亭大,陆夜亭如今也不过刚长出喉结罢了,叫一声小公子也不算托大。不过,沈慎语气却是不甚温和,倒是又让谢青梓觉得陌生三分。

陆夜亭并不惧沈慎,反倒是笑容更深:“笑你满口谦逊,却不过是装腔作势。你竟何来胆子,和卫千户比?”

沈慎闻此言,登时面上黑了三分。最后他只敛去神色,淡淡道:“看来小公子却是对卫世子一派仰慕。”这是要四两拨千斤,就这么将这个事儿含混过去了。

沈慎倒也是做得没错——这样的情况下,哪里又能真争辩什么?

陆夜亭嗤笑,却也不做纠缠。陆老先生此时却是笑:“圣上见笑了,此乃老臣的孙子。”

圣上一听这话,自然是少不得要给陆夜亭几分脸面,当下笑赞一句:“好个偏偏少年郎,假以时日,想来又是栋梁之才。”

卫皇后此时恰到好处的开口圆场:“时辰不早了,圣上不如分了那烤羊罢。”

烤羊却是烤出来的全乳羊。色泽通体金黄,端的是外焦里嫩。

不过,这一刀,却是要由圣上切的。最好那一块肉,同样也是要由圣上享用。这才是冬至宴的重中之重。

接下来倒是没再发生什么事儿。

圣上喝了两三杯酒后,便是只先回去歇着了,这头叫太子支应着。卫皇后也是跟着一并离开——如此谢青梓自也是没机会再留下。

不过卫皇后也没叫谢青梓在跟前,最后只让她用了些羊肉羹,便叫闻香送她去宫门口,好让她回去和家人团聚。

谢青梓刚到了宫门口,第一个瞧见的是卫泽,第二个是沈慎,最后一个是陆夜亭。然后过了半晌,才又看见了在角落的霍铁衣——霍铁衣那么大个个子,此时却是靠在角落里,一直看着陆夜亭。那神情说不出的落寞可怜。

谢青梓面上瞬时就复杂了几分,不由得也看向陆夜亭。

陆夜亭笑着迎上来,将怀中一个暖炉不由分说塞进谢青梓怀中:“风冷,抱着暖暖手。别冻坏了。”

饶是卫泽早就知道了他们的关系,此时也是不由得一下子神色都是扭曲了片刻——陆夜亭那笑容看着可真碍眼。而且这动作如此娴熟……更是碍眼。

卫泽很快又压下情绪,冷淡扫了一眼沈慎。

却见沈慎一脸的阴沉,全然没了谦谦如玉的形象。卫泽微微一挑眉。

第二百五十四章 弥补

沈慎很快便道:”青梓,我送你归家罢。”神色坦然语气亲昵,竟是与往常无异。

谢青梓难免想到了从前相处情形,不过也就只是恍惚了一瞬间,很快便是摇头神色平淡婉拒道:“想来却是不顺路,多谢表哥你的美意。不过我却是有车的。也有人护送与我。”

“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沈慎却是如此言道,显然并不打算轻易放弃。

谢青梓蹙眉,下意识的便是想到了沈慎想和她说什么。当下她便是越发蹙紧了眉头:“却是不合时宜。你我并不是小时候了,再太过亲密叫人看着不妥。”

沈慎皱眉:“青梓。”

“表哥若有话,现在说也可。或是正式登门拜访也可。你我却是不好再单独相处了。”谢青梓只后退一步,而后便是看了一眼陆夜亭:“哥哥还杵着做什么?义祖母还在家中等着我们吃饭呢。”

说完这话,她便是敛衽向沈慎行礼之后便是任由陆夜亭将他扶着上了马车。再未多看沈慎一眼。

沈慎微微眯起眼睛,看住了卫泽,倏地一声轻笑:“卫世子不知是否有空?”

谢青梓在马车里听见了,眉头微微一皱,随后便是想出声拦着卫泽。说实话,她却是不愿意他们二人多接触。

不过陆夜亭却是此时淡淡出声:“怕什么?卫泽还能叫沈慎吃了不成?”

谢青梓一噎,看着陆夜亭蹙眉反问:“你——”

“放心罢,卫泽不会吃亏。”陆夜亭笑笑,而后如此说了一句,又似是哄小孩子一般道:“好了好了,咱们家去。”

陆夜亭说着这话,又从怀里摸出一对玉镯子来,然后放在了谢青梓的手中,而后便又道:“诺,这是冬至节礼。”

这对玉镯子看着倒也是不怎么贵重。不过雕工却是细致,是首尾相连的两尾鱼儿,鱼尾和鱼口之中还衔着一颗玲珑玉珠。因了玉质并不均匀,所以两只镯子虽是一对却是并不完全一样。可正因了如此,却是只让人觉得似是更加灵动俏皮。

谢青梓几乎是有些爱不释手,不过把玩片刻却还是推辞道:“这样好的东西,我却是不能收。”

陆夜亭轻笑一声,只将玉镯子又推回来:“并不是什么好东西。玉料是我自己挑的,只是普通。你应当也看得出来。”

“可是这工艺却是极好。光这个就已是贵重了。”谢青梓琢磨着这样的雕工师傅应该绝对是所费不菲。

陆夜亭面上露出了几分得意来:“并不曾请别人,是我自己雕的。”

谢青梓登时怔住,好半晌才找回声音:“你雕的?”

“嗯,小时候被玉雕师傅养大的,很小时候便是开始学了。”陆夜亭轻描淡写的说了这么一句,显然是没有再多说的意思。

不过他越是轻描淡写,谢青梓心中就越是觉得事情并不像是他说的那样轻描淡写。最后,她也不知怎么的就问出了口:”你小时候,都是怎么过的?“

她声音很轻,几乎都快要听不清。不过陆夜亭却是听清了,而同样靠在最角落的霍铁衣也是支起了耳朵来。

陆夜亭轻笑:“青梓这是在担心我?放心,小时候我虽过得艰辛,却也并没有再吃更大的苦头。”无非也就是在五岁之后,就被人直接卖去了作坊之中,日夜干活,挨打受骂罢了。

陆夜亭越是说得轻描淡写,可是谢青梓越是觉得绝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可是陆夜亭既是不肯说,那她也是无可奈何,当即便是只道:“可如此一对镯子只怕也花费不少功夫——”

“若你不喜,那就扔掉罢。”陆夜亭面上带笑,说出来的话却是莫名有些冷意。

谢青梓不知陆夜亭是玩笑还是当真,竟是也不敢多说一个字,最后只皱眉低声叹道:”既是如此,那我就收下罢。“

说完这话,她便是将自己原本的镯子脱下来,又将陆夜亭送的戴上了——虽是觉得有些怪怪的,可是她心中却是直觉唯有如此才能哄得陆夜亭重新又高兴起来。

果不其然,谢青梓这般一做,陆夜亭倒是真的果然又笑起来,丝毫不见恼意了。

谢青梓心头叹了一口气,不由得想:到底还小呢,虽说是口口声声说要做哥哥,可是实际上却还有些孩子气。

陆夜亭这头倒是心满意足了,那头霍铁衣却是一脸若有所思。谢青梓看了一眼霍铁衣,心头叹了一口气。霍铁衣这会子心头想什么,她倒是再清楚不过的。而且刚才她故意那样问,也未尝没有一点替霍铁衣打探的意思。

霍铁衣那日的压抑哭声,至今她想起来都是心头发酸。

更何况……谢青梓又看一眼陆夜亭。只心头道:陆夜亭那日和她说的那些话,她却是无法当做什么都没听见的。不管是与不是,总要查一查才好。

又想了一阵,谢青梓忽恍惚又想起另一个问题来,不由得眉头微微一蹙。

沈慎如今这般光景,那他会如何?他邀请谢家去金陵的事儿……是他的意思,还是为了帮李泾拉人罢了?最关键的是,会不会影响老夫人和大太太回京的事儿。

也不知道如今到底三老爷谢暻接到了老夫人和大太太没有。

谢青梓一皱眉,陆夜亭和霍铁衣都是同时开口:“怎么了?”

陆夜亭倒是真关心谢青梓,至于霍铁衣么倒是有几分私心在其中:既是陆夜亭这么在意谢青梓,那么他对谢青梓好肯定是没错的。到时候指不定陆夜亭也会因为这个对他改观也不一定呢?

谢青梓倒是被二人的异口同声吓了一跳,而后便是抿唇一笑,意有所指道:“你们倒是十分的默契。”趁着这个功夫,便是又仔细的看了看陆夜亭和霍铁衣的脸,试图找出其中的相似之处来。

只是霍铁衣那伤疤太过狰狞,倒是将他整个面容都是影响了,故而看来看去倒也是没找出霍铁衣和陆夜亭的相似之处来。倒是反而越看越不像。谢青梓有些窘迫的想,会不会这是认错人了?

而陆夜亭则是冷了几分声音:“谁又和他默契了。”

霍铁衣则只是一笑,继续窝在角落里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看着霍铁衣这样,谢青梓也是颇有些无奈。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想了一阵子之后,倒是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这样的状态,她似乎也不好插什么话。

一路煎熬的回了陆家,谢青梓过去给陆老夫人请了个安,到底也没多留还是又回了谢家。然而她刚回去,还没来得及喝口茶,谢昀就已是派人叫她过去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明白该来的到底会来。当下也就并不迟疑径直过去了。其实从沈慎给谢昀那么休书一封的时候,就已是注定了这一日的到来。

不过,她倒也是真有些好奇,到底沈慎会和她说什么。

而如今,仔细想想她却是只觉得似乎什么也不必再说了的。

谢青梓一路行至谢昀书房,还未进去便是听见谢昀笑着叫沈慎为”贤侄”。当下她便是不由得唇角一勾,然后就露出一个讥讽笑容来——以往可没听谢昀这样叫过。

谢昀这样见风使舵的本事却是越发的炉火纯青了。

谢青梓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

只不过敲了一下,谢昀便是出声道:”进来罢。“

进了屋子,谢青梓第一眼看见的却是谢栩。却见谢栩神色并不是很好看,沉默的坐在椅子上,那架势倒是让人蓦然生出了几分心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