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些人的好,都是有条件的,都是有目的的,那种好的背后都透着一种凉薄,看清它的本质会让人从心里生出一股冷意,只有无忧,小小的无忧,她的好是无条件的,她从未希望得到他的回报,即使她不知道他的身份,不知道他是谁,可是她义无反顾的对他伸出了手,天真而又傻气,他的无忧,就是一个傻气的丫头。

即使到了今日看起来很精明,可是却只是一个傻气的丫头,今日之事,倘若是他,他可以有一百种方法摆脱皇帝的圣旨,可是无忧却选择了最笨的那一种——奉旨入宫,不过这才对,这才像,像他的无忧…

他的无忧,这样想着,他的眉角多了一份人世间的暖气,少了一份淡漠出尘之气,整个人显得柔和几分,不过想到无忧刚刚在清华宫会遇见的惊险,他的脸色一沉,眼底寒光一闪:这笔账,他暂时记下了。

二皇子整个人温和了下来,再次退变成无忧眼中熟悉的那个人,所以她开口了:“殿下,无忧很笨,可否请殿下赐教,无忧哪里惹殿下生气了?”

聪明的人执拗起来,绝对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显然无忧就是执拗的聪明人。

“你…榆木疙瘩!”二皇子又变脸了,刚刚才认为她还不是不可救药,现在看来哪里还能救,简直的病入膏肓,愚不可及。

“无忧不服!”一次两次被他说成愚蠢,她就是泥人尔,也被磨出了几分火气来了。

“不服?你还敢说不服?”二皇子更怒了,怒极反笑:“你可真是长本事了,我该夸奖你勇气可嘉吗?”

他又气的连尊称都忘了。

无忧不出声,只是在心里默默的反抗着,一双大眼睛执拗的看着二皇子,用无声抗议权贵。

二皇子瞧着这样执拗的无忧,还真的气的快吐血了,“你还真是个实实在在的榆木疙瘩!”他脸上闪过一丝可疑的红晕,看在无忧的眼里也没有多想,只当是二皇子被她气的。

她好生不解,是真的不懂为何二皇子总是一个劲的说她笨,她哪里笨了,虽说她还有点小糊涂,但绝算不上笨吧!

二皇子看着无忧将一张脸绷得紧紧的,良久,他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他似乎太急了点,他仰靠在床榻上:“你为什么到最后还是向我求救?”

他此刻的语气已经十分的平静,丝毫听不出刚刚的怒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无忧浑身打了一个寒颤,她百分百的生出一丝不容置疑的念头:这话要好好答嘛,若是答的不对,可能会被二皇子撕成碎片的。

无忧谨慎的看了一眼二皇子后,她的眼帘垂了下来,咬了咬唇:“无忧当时没有想那么多,想到了就去做了,做了之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现在殿下问无忧,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说当时只是凭着本能就那样做了。”

无忧总不能说,当时她思前想后,发现除了他根本就没有合适的人选吧!

“凭着本能?”二皇子轻轻的重复了这四个字,然后低头似乎去品味了一下,再偏头看无忧,眼底多了一抹柔和之色:“你也学会了溜须拍马了。”

虽然这话他是带着几分责备,算不上好听,但是无忧还是感觉到他的好心情,似乎她的话取悦了他,他的怒气也仿佛消失殆尽了。

真是个怪人!

当然,皇宫专产怪人,她真的不需要大惊小怪,每一个人说是翻脸就翻脸,跟没就没有任何预兆,无忧作为医者很想告诉二皇子,这是要不得的,但是为了项上的脑袋,她还是决定让这话烂在肚子里的好。

无忧瞧着二皇子的怒气已经消了大半,她觉得现在是她诊治的时候了,不管那这遇刺偶说真是假,她这边的过场还是要做的,否则只怕有人又要拿这事做文章了。

无忧的头又开始疼了,这二皇子可不是好说话的人,他不开口,自己还真的没法子想,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这里什么人都没有,只剩下他们两个,孤男寡女的,她还真有点不习惯。

无忧倒不是担心二皇子会将她怎么了,她对二皇子这点信心还是有的,二皇子虽说脾气有点怪,但在女人方面可没有什么话题,至少她没有听说过他强迫过哪个女人。

但无忧还是觉得不自在,只要想到等一下她要亲自勘查他的伤口,她的身子就忍不住燥了起来。

她是不是该叫个人进来帮忙呀?

正文 一百零六章 替身

无忧的犹豫、为难,看在二皇子的眼里,又有些不快了,好在这次他没有再变色,也只是眉头微缩,神色不虞:“过来。”他拍了拍床沿,示意她坐在那里。

无忧抬头,见他目光炯炯,一双眼睛瞧着自己,那眼里仿佛无边暗夜,深不可测,哪里还有丝毫憔悴的模样。

他这神色让无忧一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害怕起来,无忧眨了眨眼睛,眼中黑白朦胧一片,几近浑然一色,她感到她胸前一震,那心跳不知怎么就狂乱了起来,无忧屈肘按住自己的胸腔,想要压下心头的那份狂乱,只是掌心下的跳动,非但没有减弱,反而似乎传染了一般,沿着手臂连接到她的胸口,“砰砰”乱跳的声音,那么近,似乎就在她的耳边。

“过来,这边坐。”二皇子瞧着无忧的神色,眼底的神色更加的幽深:“但请女神医为我诊治。”

无忧抿了抿唇,人在屋檐下不低头,过去就过去吧,又不会掉一块肉,今天怎么说人家也帮了她一把,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就当作自己对他的报答吧!

何况,她的心思已经变了,现在的她很想很想靠上这颗大树,现在她并不是没有所求,她想变得强大,想要不再随意让别人拿捏她,随意的处置她。

无忧已经看清楚了,人生一世,并不是你想争就能争得个上游的,也不是你不想争就可以过上世外桃源的生活:人呀,总是有很多的身不由已,也总是有人看不得你悠闲度日,她本无求,不过是想要亲人平安,却还是被人容不下。

只要你在世上走一天,你就在居中,只能随着命运的脚步走一遭,而你身在局中,倘若是失败了,哪里还能好命的由你避世度日?

这世上很多人向来信奉不留后患,而她显然还没有学会。

既然学不会那些手段,不如给自己找一个最强硬的后盾,无忧还真的没找到这世上还有比二皇子坚固的靠山,能逼得皇帝无法可想的皇子,还真的够强悍。

无忧一步步靠近二皇子,无忧敏锐的察觉到二皇子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她低着头,眼角部位可察的轻颤了一下,白皙的小脸上,她明媚的勾玉般的眼中,古今不波。

倒是二皇子感受到床沿为我下沉的一瞬间,他的脸莫名的有些发红,无忧抬起头,明亮的双眼迎上他的时候,他竟然不敢直视,最终他别过脸去,眼中闪过恼意,不过这次却不是气恼无忧,而是对他自己的恼意,他没有料到自己会被她那双有如墨玉一般双目这么一看,竟然无法与她对视,这是从未曾有过的事情,这样的自己太过奇怪了。

因为气恼自己,二皇子再度轻闭着眼睛,眉头微蹙,似乎显示出他不悦的心情,俊美的脸庞,好像雕塑一般的冷峻,看的无忧心里诽谤起来:阴晴不定。

唉,这人又生气了!

无忧看着二皇子状是恼怒的脸,看着他闭目养神,心里一狠,算了吧,还是给他早点诊治完了,也早些避免这尴尬的状况。

想到这,无忧深呼吸了一口气,轻轻的开口:“殿下,无忧冒犯了!”

“嗯!”二皇子轻哼一声,点了点头,并没有睁开眼睛,还是紧闭着双目。

无忧抿了抿嘴,装什么大爷!

无忧其实哪里知道,此刻的二皇子和她一样也是异常的紧张,所以只能装作漫不经心,用沉默掩饰着自己的紧张。

他虽然没有妻妾,但是在成年时也有过引席宫人,对男女之事也算是有些微的了解,不过,就是第一次领略男女之事时,他也不像现在这般的紧张,再说了,现在不就是瞧个伤处这般简单吗?又不是那么回事,他紧张什么。

感觉到无忧的伏下身子,感觉到她的气息越来越近,那种那种如兰似麝的芳香悄无声息地萦绕在他的鼻尖,他忽然有一种被围困的感觉,这种感觉不同于年少时感受到的温暖,而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很陌生。

他以为自己对无忧只是儿时的情意,喜欢她纯净的笑脸,喜欢她的温暖,可是当她的温暖细滑的小手,轻颤颤的打开他的中衣,拉扯下他的小衣时,就在她的葱白般的玉指碰触到他肌肤的那一瞬间,他全身微微一震,心忽然间就乱了频率。

无忧自然不知眼前的人,心中是怎么样的翻滚,她只是压下心头闪过的燥意,晕红着脸瞧着他的伤:二皇子的伤货真价实,是被利剑所伤,伤口很狰狞,样子很难看,显然下手的人没有留情,好在没有伤及要害,否则就是大罗神医也救不了他。

无忧一边给他检查,一边在心中暗自叫苦,重生之后,她还从来没有和谁这般的接近,近的能听见对方的呼吸,近的能感觉到他的温度,虽是因为特殊情况才有此逾越,但也让她很是不适,虽然前一世她成亲生子,可是这一世她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

无忧瞧着这伤已经被处理过了,而且处理的很好,她又慢慢地帮着他穿好衣衫,一番动作下来,她才觉得她的衣衫又被汗湿了。

应付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比应付贵妃娘娘还要觉得累。

无忧感觉到二皇子的紧绷,她轻轻地拉开彼此间的距离,轻轻地道:“殿下,伤口无恙,只需静养一段时间,就会痊愈。”她呼吸了几下,声音已经很平静了,丝毫看不出什么慌乱。

二皇子眨了眨修长的睫毛,如蝴蝶般美丽,微眯着双眼,看了无忧一眼,道“阿庆,进来。”声音如他的身子一般紧绷。

李庆进来,瞧了一眼自己的主子,又瞧了一眼无忧,低头:“殿下。”

“带苏小姐去偏殿休息。”说完后,他也不待李庆回话,又径自闭上了眼睛。

“是。”李庆看他的样子像是在生气,不敢再问,领着无忧离去,无忧到了现在还不知道,他为何让自己看了伤口,却什么都不要她做?

他到底单独留下她干什么的?

无忧跨出门槛时,不知道为什么却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正瞧着她,无忧没想到会对上他的眼睛,显然他也没有料到无忧会回头一般,二人的目光都有些慌乱,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错觉,二皇子身上的那份气势缓和了下来,让她略感自在了一下。

无忧想了想,停下脚步:“殿下,您屋子里的熏香,味道太过重了,您还是打开窗子,通通气吧!”无忧刚刚就觉得这内室的熏香,在外面闻着就是淡淡的,但进了内室却觉得浓郁了点,并不利于养身。

他点了点头,目光闪了闪,也不说话,只是微扬的眉梢,淡淡地望着她,黑白分明的双瞳没有任何表情外泄,既清澈地仿若一池清泉,流进人都心中,却又深邃的望不见底,深不可测,只是他眼角的平和,透露出他的一份心情,似乎较刚刚好了点。

无忧也不再看他,转身离去,觉得两颊滚烫,像是在发烧一样。

她真是疯了,刚刚瞧着那般温和的二皇子,她的心里竟然对这样的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升起一股怜惜,她看着他孤单的躺在床上,看着她的目光似乎有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

无忧不傻,但是她绝不相信几位皇子对她的另眼相看是因为她的美貌,她或许有几分姿色,但这绝不是三位皇子对她另眼相看的原因,若是有,估计也是最不起眼的原因。

他们会对她另眼相看,是因为她显露出来的聪明才智和高超医术,二皇子所图的应该也是她的医术,只是刚刚他的眼神太过平和,甚至在那平和中有了一丝她不曾了解的东西。

无忧虽然出身民间,但是作为深受内宅争斗所害的女子来说,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的明白作为一个早年丧母的皇子,无依无靠,身在皇家虽享尽荣华富贵,但怎么可能没有担心害怕或者是痛苦的经历,即使他一副出尘之态,但谁又能说,这不是他的保护色,所以这样的人,他的眼底可以冷酷,可以暴戾,可以隐忍,可以有很多种表情,但绝不会出现平和。

无忧不敢去想,低垂着脑袋,跟在李庆身后,有些事,即使心下了然几分,但她却只能不明白,也不敢明白。

她跟在李庆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长长的花廊上,相隔足有一丈远,无忧暗笑自己的虚伪,刚刚和二皇子都孤男寡女的呆在一室了,而且还看了他的上身,若是被人知道了,只怕要嚼舌根子了,现在倒是想起设防来了。

金色的阳光透过缠绕在廊柱的花藤,映在他们穿梭着的身影上,照出金亮的斑点,带着几分皇室特有的尊贵,随着无忧和李庆不紧不慢的步伐,闪耀着和跳跃着,在寒冷的季节倒也添了一份生动。

瞧着李庆的背影,不知怎么的,竟然越看越眼熟,她微眯起双眼,看着前面的人影,在逆光中,透出些许熟悉的气息。

“李管家,你去过边城吗?”无忧的声音很轻,也很小,似乎很怕人听见一般。

李管家的步伐微微一顿,然后继续向前走着,从容不迫,似乎从来未曾顿过。

那一顿的时间非常的短暂,但因为无忧双眸紧盯着他,所以那很短的瞬间还是被她抓住了。

无忧心头闪过恼怒,又闪过一份感动,她感觉到一份矛盾,对二皇子生出一丝不满:这人到底是想干什么?难道他一直派人盯着她,难道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下?

随着李管家那一顿,无忧心里一沉,她已经清楚的从那一顿中知道了答案:李庆,就是那日陪着他们过桥的车夫——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讲自己的贴身管家放在她的身边做车夫,这也太奇怪了吧!

无忧心事重重的跟在李庆的身后,却不再追问,若是能答的话,李庆早就答了,只怕那人早就下了禁口令。

李庆将无忧带进偏殿,虽说是偏殿依旧带着皇家特有的奢华,不是很张扬的奢华,而是那种很淡雅,很优雅的奢华,看了半点也不让人生厌。

这偏殿别具一格,进门是客厅,东侧是书房,西侧是宽敞的里卧,卧室一侧堆着四扇围屏,不是很常见的美人图,而是花中四君子,很雅,和二皇子的人一样,雅到不能再雅,无忧绕进去看了,里面置着一只木质浴桶,各种洗漱用具都很齐全。

她的脸又微微一红,看来自己刚刚的囧样,都看在那人的眼里,所以猜吩咐李庆带她来偏殿。

无忧看的出来,这偏殿很少有人住,但是屋子却很干净,这干净不说是卫生,也是指摆设,到处都露出简约的风格,桌椅都是檀木的,只是刻着简单的花纹,很明了,也很讨人喜爱。

无忧对这偏殿很是喜欢,她对着李庆客气了几句。

李庆笑着应道:“是殿下的恩典!”

真实忠心的奴才,时时刻刻都不忘将主子放在前头。

人家都说得这么明白了,无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请李管家帮无忧谢谢殿下的恩典。”

李庆看着无忧,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有些恩典是不用说的,正如有些事情是不用问的,一件一件,苏小姐只要记着就行啦。”

说完,他就离去,独留下无忧一人坐在雕花的檀木椅上,想着他的话。

一件一件记在心上?

看来二皇子为她做的事情不少呀,需要她一件一件的记在心上。

想到二皇子,无忧的眉头就蹙了起来,见过这人很多面,却还是一点也看不透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原本他在她的心里就等于危险两个字,可是现在他的行为倒是让她捉摸不定了。

就今天的事情来说,无忧可以断定那伤口是二皇子自己动手的,因为那力道不对,伤口的痕迹也不对,只是他动手伤了自己真的就是为了给她解围吗?

无忧可不认为,这二皇子的举动只是简单的给她解围这么简单,只怕他所图绝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这人狡猾的如同成了精的狐狸,若是想救她,绝对不会用这样愚蠢的招数。

自残救人?只怕这人没这么伟大。

那伤口可是容不得半点作假,无忧想到那伤口,就感受到二皇子的无情,这人对自己都能下得了这样的手,还真是无情呀。

无忧不笨,真的一点都不笨,她刚刚只是在装糊涂,二皇子在说什么,他在暗示什么,她怎么会不懂,她可是两世为人。

只是她不认为二皇子喜欢的人是她,无忧的直觉一直很敏锐,她清楚的感觉到二皇子在透过她的脸,看着另一张脸,她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但是他的目光的确穿透了她的脸,说白了,现在的她在二皇子的眼中只是一个替身。

或许二皇子对藏在她脸后面的那个人,有一种好感,但这种好感只不过基于一个男人偏执的渴望,或者说偏执的想象,绝不可能会有多么深厚的感情,或许这个男人会以为他心中有情,实际上不过是他一个人的想象。

而她,绝不容许自己做任何人的替身,谁都不可以,就是她自己也不可以。

苏无忧只能是现在的苏无忧,谁也不能改变。

午后的阳光,透过斑驳的阴影投射下来,她就一直那样坐在那里,四面的空气都似冬日井里的水,冰冷而无丝毫细波,细碎的浮萍浮在井口,割裂出暗影。

她脸上慢慢浮起笑意来,她已经跨出了一步,也已经无任何退路,唯有一步步向前,借他的势,摆脱那宫贵妃。

无忧到此时还不知道宫贵妃为何要动手除了她,但她清楚知道,今日之后,不是宫贵妃死,就是她亡。

而相府已经不能再作为她的依仗了,怕是皇帝对相府起了疑心,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皇帝自然不会不知道她在王大爷心中的位置,御赐的宝刀都可以给她,这早已表明了王大爷视她为自己的骨血,能坐上皇位的人,有几人不是七巧玲珑心,怎么会轻易的寒了手握兵权的大将军的心。

皇帝这么做,只能说明,相府已经对他构成了某些威胁,功高震主,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无忧摇了摇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只是她怎么想,都想不出除了功高震主之外,相府还有什么是值得皇帝出手的?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皇帝会对她出手的原因,也想不通宫贵妃对她出手的原因,无忧因为想不通,而无法再坐下去了,她站起身子,在里间转了几遍,然后停下步伐,看着外面的天气,就将门虚掩了起来,她很累,今日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她经历了生死,应该养养精神了。

无忧唤了一声,立刻出现了一名宫装女子,她对着无忧躬身行礼:“苏小姐,有什么吩咐?”

“帮我准备点热水,我要沐浴。”浑身上下今天流了太多的汗,她潮湿的难受。

那宫女立刻出去吩咐了一番,不多时屏风后面的木桶就装满了水,无忧很舒服的洗了一个澡,却没有注意到,那些提水的宫娥看她的眼神,藏不住的惊讶和羡慕。

洗好澡的无忧倒在了软铺上,软软的锦被,让她的心头松了下去,她很有兴致的在床上打了一个滚儿,卷着锦被,将自己卷成了一个蚕蛹,她微微扬起嘴唇,闭上眼睛,打算眯上一小会。

只是她的脑子却不受自主的转了起来,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她又打了一个滚儿,将锦被松了开去,神情倒是几分幽幽了,她真的睡不下去了,因为这半柱香的时间,她终于相通了一件事——为何二皇子独留下她,让她看他的伤口了。

无忧长叹一声,她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只怕这辈子,她不嫁二皇子都不行了。

这人真的足智多谋,而且一肚子的花花肠子,她今天竟然被算计了:只怕现在她和二皇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且亲手为他上药,而上药后她回来沐浴的流言,已经如星火燎原一般传遍宫中了吧!

只怕要不了明天,这流言就会被有心人传到皇帝的耳朵里了。

只有她这个蠢人还觉得二皇子是细心的注意到她的不适的。

她果然是一个蠢人!

原本无忧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的,只是今天她被宫贵妃逼急了,心神难免混乱,而且她不以为她这么点姿色会被二皇子看在眼里,虽然那时她觉得不妥,却不知道二皇子存了这样的心思。

无忧对着绣着水纹的稠帐,那帐子雪白透明,如同柔云轻泻,垂下无数金色的流苏,迤逦围绕着床间,只是此刻的它的雪白更衬得她的脸色白了几分,却在片刻后,露出意味不明的冷笑:二皇子还真的多虑了,今日之事,她不是都已经说了吗?交易生效,他真的不需要费这样的心计。

无忧真不明白,二皇子为何要将一件简单的事情如此复杂化,只要他和她说一声,什么样的戏码她都愿意陪他演,因为今日之事,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安危了,关系到今日的苏家,相府,她为了这些人,不说是累了一点清誉,就是豁出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无忧不觉得跟了二皇子有什么不好,她前世被感情所累,伤的太重,今世原本对感情还有一份期待,却在王玉英惨死之时,消失殆尽。

无忧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她不愿意再想:感情是天下最可怕的东西,女人什么都可以动,就是不能动情,不能动心。

所以,无忧即使知道二皇子对她有那么点不一样,但是她依旧坚守着自己的心,不停的告诉自己,这个男人不会是她的良人。

人原本就是这个世界最复杂的动物,而人的感情也是这个世界最复杂的东西,看似简单的事情,只要掺杂进人堆情感,就会变成一团乱麻,就如同她的母亲。明知道苏启明不是她的良人,却因为还有一份感情,所以心里还有着一份期待,到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

她也曾想过,若是为王玉英守孝一年后,她就去找间庙,绞了发做姑子去,只是担心累了无虑,无悔,让他们蒙羞。

现在的她已经无法心平气和的看着自己的夫君左拥右抱,她不想落得她母亲那般的下场,那是天下女人的悲哀。

新婚之时,或许也会有甜蜜的时候,就如同曾经的王玉英和苏启明一样,等到新鲜的感觉过后,谁又能保证夫君不去沾花惹草,无忧心想,到时她或许会变成她的母亲,冷眼旁观,知道有一天被薄情的男人,妖艳的小妾害了,成为第二个王玉英,或者她会变成天下那些寻常的正室,争宠暗斗,在没有硝烟的战争上忙碌终身。

这些都不是她要的,所以选择二皇子或许比做姑子,或者是嫁他人好,因为他们早就约法三章,她只当挂名的王妃,不但庇护了自己,更是庇护了苏家,相府。

只是无忧不知道二皇子能不能说服皇帝让他娶一个商贾之女为正妃?不过这不是她烦恼的事情。

给人做小她没有那个兴趣:天下最可怜就是给人当小了,当然心甘情愿的小妾们不在可怜的行列,她们用身体换取荣华富贵,哪里值得同情。

她说的可怜的是那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小妾们,想要找个好人家,却被父母或是他人所卖,一辈子活在夹缝中:不去费心讨男人喜欢,就是和自己过不去。身为小妾若是男人不喜欢你,这辈子还有什么盼头。

但是费心去讨男人喜欢的话,又势必会引来妻室或是其他妾室的仇恨,纷争又起,何况插入一对夫妻当中,做人家的横在中间的枕头,那滋味怕是谁都不好受。

凭良心说话——如果自己为妻就算是年华老去,也不想为夫君再去寻那些年轻貌美的人儿吧?若是还有一份真心,怎么忍心将女人亲手送到自己夫君的床上?

无忧越想越觉得能嫁给二皇子做一个闲散王妃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她不爱他,他也算不上爱她,只不过是想在她身上寻找些什么?

彼此之间不过是互相利用,谈不上什么情,而且这人的真面目似乎很冷清,这不是她要的吗?

这样想着,却似乎难以心安,想到回眸时,他那清澈又深幽的眼神,心头一惊,无忧猛的起身,散落的长发埋在她的膝盖间:她怎么了,为何将他那时的神情记得那般清楚,这不像她的作风?

她十指紧握,一个个收紧,最后收拢成拳,唇角溢出一丝苦笑,她竟然会觉得怜惜?

看来她的脑袋真的是有些不清楚了,他那样满肚子计谋,高贵的一个人,哪里需要别人的怜惜?而她这般心思是不对的。

无忧的浑身发凉,坐了一阵之后,她轻轻的抬起头,咬着唇,不发一言的躺下,只是那双勾玉美眸再也没有合上。

无忧想的很好,也很对,事情考虑的也很周全,只是她忘了问二皇子的意见。

此一时彼一时,这世间有什么东西是不变的?三个条件,他还会答应吗?

无忧以为她会一直睁着眼睛不能入睡,不过她真的高估了自己,她还真的入睡了,或许她今日耗费的心神真的太多了,辛苦劳累,身心俱疲,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到无忧醒来的时候,夕阳西下,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听见外室似乎有人走动的声音。

她转头,发现枕边放着一套崭新的衣衫,想必是那宫女为他准备的,她穿好衣衫,打起帘子走进外间,见刚刚的宫女正指挥着几位小太监,将几株天丽搬进外间,见她出来,连忙走过来行礼:“吵醒苏小姐了?”

“不是!”无忧摇了摇头,指着那天丽,道:“这是怎么回事?”口气中带着一丝寒意,最好不是她想的的那样。

“是二殿下见偏殿单调,特别从别院运过来的。”

无忧的眼角抽了抽,果然又是这人搞的鬼,他这戏是不是做的过了,就是在向众人表示他喜爱她的心,也不用这般吧!

无忧瞧着那美丽而稀有的天丽,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感动,这人真不忘时时刻刻“害”她。

天丽在无忧的眼中是非常好看的,可是除了好看她还是觉得只是好看,根本就不若宫女们想的那般,为二皇子的用心感动,什么东东,不就是几株稀罕着的花吗?

无忧早已不再是前世那个随便就可以哄住的女子,这些年挣扎的生活,早已经让她那份残存的春花雪月的心思都磨得干干净净,不剩一份,到了今天,她只知道她要活着,她要活下去,她要她的在意的人活下去。

为了活下去,她总是在盘算,总是在防备,总是在谋划,每一天每一日都是在为了生存而拼尽所有的心力,再美的东西,在她的眼里也只是美的东西,激不起她丝毫的感怀。

所以这天丽,摆在她的外室,还真的浪费了,即使是千金难求一株。

无忧瞧着那宫女,问:“这是二殿下送我的?”无忧的神情多了几分专注,似乎对这个答案很重视。

那宫女点头:“殿下是将这几柱天丽送给的苏小姐。”偏殿现在是苏小姐住,二殿下特意让人搬过来,自然是送给苏小姐的了。

她在泰和宫伺候的日子算不久了,从来也没有瞧见二皇子对哪位女子这般用心过,就是太后的李家小姐,和皇后的刘家小姐,都未曾得到这番款待。

而这花宫女也不曾忘了,那宫里的流言,二皇子要求娶商贾之女为正妃。

“很好。”无忧满意的点了点头,嘴角挂上笑意,只是那笑意令人感不到诚意,似乎只是流于表面。

你要做戏,我陪你就是,只是那结果你可要有力气承受。

无忧瞧着二皇子卧室的方向,瞧了一眼,眼底闪过恶作剧的光芒:她很闷,他既然将机会送到她的面前,她自然打算自娱自乐一番了。

这时,李庆来了偏殿:“苏小姐醒了,殿下请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