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帮她盛了一小碗出来,忍不住往她的小脸上捏了一把,“是有多馋?我盛汤的动作再不快些,你怕是要捧着这大碗直接喝了。你且再忍忍,阿黎已经在跟你那女弟子学厨艺了,待他学成回来,你想吃什么都有。”

她一口口喝着草汤,连连点头。

如今伤势已好,两人却谁都不提她该回飘渺宗去的事。君无念更是在这时候又与她说起还没回来的阿黎,听着像是等阿黎都回来了,她还是要住在这边。

她也没争辩,他二人难得在一处,一旦分开,就又是各自忙碌,一忙又或数月。都说修真无年月,她常看传音阁那些玉简,总会看到某某宗某某修士闭关多少多少年终于出关,突破到什么什么境界的消息。十年八年还是短的,听闻那些修到元婴的老怪,动不动就闭个百八十载。于他们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可于凡人,却是整整一生。

她不希望自己跟君无念有一天也一别百年,即便她是修士,可一百年依然太长了些。如果真到不得不闭关那样久的时候,她应该会主动滚到天道山来,守着他,也让他守着自己。

“慢慢喝,这么一大盏,我又不与你抢。”君无念想找方丝帕给她擦擦嘴,可撕开储物空间寻了半天,里头却压根就没有这一类的东西,连个类似的法器都没有。他愣了愣,然后将空间合上,直接抬起自己纯白的袖子,抹上她喝得胡乱的嘴巴。

她终于把脸从汤碗里给抬了出来,笑嘻嘻地对他说:“你就别喝了,左右你也不馋吃的,墨丹青做的东西我不想让你碰。”

“我不碰。”他收回自己的袖子,也不在意上头沾了污渍,就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阿瑶,我不知道有情人之间究竟都要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身为男子,应该为心爱的女子做些什么。郭经送来的那些话本子上到是有写着许多,可你不许我再看了,那我便不看。总之,今后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都听你的就是。”

她喝光最后一口汤,抿抿嘴角同他说:“也好,至少有我在不会让你吃亏。”

他失笑,“说得我像个孩子,没你的时候我也没吃什么亏。再说,我大你七百多岁,总归比你的阅历多些,要照顾也是我照顾你。”

西陵瑶却并不认同他这话:“你是修真阅历多,但在有些事上,经验就实在是太浅薄了。就比如说那墨丹青,她在外头以何身份自居,如何讲你同她之间的关系,这些你都不知道,凭白的让她占了便宜。你被她占了便宜,那不就是吃亏了么?”

她举这个例子到是让君无念十分信服,虽然从前对这些身外事并不觉有多重要,别说他不知道墨丹青的那些事,就算是知道了,也不见得就真的会理。他一直觉得清者自清,任凭别人如何去说,他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就行了。左右假的真不了,墨丹青就算说出花来,左右他也就只能认一个师兄的身份,旁的是不可能的。

但现在不同了,他不再是一个人,他有了这个小丫头,所以不管遇到什么事,光想着自己不行,还得考虑到小丫头的情绪和脸面。所以,再不能放任墨丹青胡说八道,省得传扬开来,谁都说不清楚,让他们家阿瑶丢人。

“你说得都对。”他心服口服。

下午,墨丹青座下的跛足女弟子来取碗了,西陵瑶又将屏障打开一个小口子,把碗塞了回去,然后她开始点菜——“上尊大人说了,汤还是师妹熬的好喝,还讲起当年其师尊在世时也喜欢吃师妹烧的菜。许是有几分感怀,也许是这碗汤勾起了几分回忆,上尊说了,若那位师妹最近得空,便每日做些灵膳送来吧!恩,一日三膳最好,实在忙不得,两膳也行。明天……明天就吃两种绿叶子青蔬,再要加个羊肉,类似今日这样的汤也再煲一份,灵米饭一小碗既可。”

女弟子似有些不大相信,赶着问了句:“真是上尊说的?”

她眨眨眼,“左右我是不知你们家墨阿奶的厨艺如何,更不知她爹是不是喜欢吃她烧的菜。你若心存质疑,那便回去将我的话复述给她,请她来判断是真是假吧!还有,上尊还说了,做与不做全凭个心意,他不强求。行了,你去吧!”她一挥袖,禁制收拢,自己亦转回身去蹦蹦跳跳地走了。

那女弟子面带疑色地回到墨丹青处,还真的是将西陵瑶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述给墨丹青听。当她说到师尊在世时也喜欢吃师妹烧的菜时,墨丹青控制不住情绪,掩住口呜呜地哭了起来。

“是师兄,是师兄要我做灵膳给他吃。爹爹爱吃我烧的菜,这话只在我和师兄面前说过。我就知道师兄不会那么狠心,他带那个妖女回来不过就是想气气我,他是怪我这么多年都没有理他,他一定是怪我没有主动一些多去找他。都是我的错,我那日竟还在山门口那样子说他,我真该死!真该死!”

跛脚女弟子对墨丹青极为忠心,眼见她哭成这样,赶紧上前搀扶,再开口轻劝:“师尊,这也怪不得你。上尊如此年岁修为就已达问鼎,可是将大把的岁月都搭在修习上了,您也是怕误了上尊修为,这才委屈着自己,苦苦等了这么多年。”

墨丹青连连点头,觉得这弟子说得极是。

女弟子继续道:“今日弟子往天道山去,先后两次见着的都是那个妖女,头一回她还跟弟子强硬着,后来再去那态度就软了下来。弟子想着,上尊是何样的人?他怎么可能凭白无故就带个女子回来?刚刚师尊一席话,听得弟子茅塞顿开。您说得对,上尊就是想要寻个由头气气您,您发了通脾气也好,至少让他知道了您的心意。僵是僵了几日,可这才几日工夫,这不就回缓了吗?说想吃您烧的菜也就是个台阶,既然他摆了,您就顺着往下走。凡人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得先抓住男人的胃。这灵膳您就天天这么做着,弟子想,这做着做着,感情也就做出来了。”

跛足女弟子的话给了墨丹青莫大的鼓舞,她擦干眼泪,带着重新启航的蓬勃朝气冲向灵植园。为师兄做饭菜,一粒米一棵菜一片肉她都要亲自选,定要选最好的,才配得起她的师兄!

天道山洞府内,某人暗挫挫地找出一枚空玉简塞到白衣天人手里,扬着贼坏贼坏的小眼神儿同他说:“我来说,你来记。夫君,你媳妇儿我未来几日的膳食可就全靠你这枚玉简了。”

第185章师兄,我想与你双修

为了媳妇儿的伙食,上尊大人委屈求全地亲自给墨丹青录刻了一枚传音玉简,上头列了近几日的膳食需求。基本上西陵瑶说的那些种菜名他都未曾听闻,实在是不明白这丫头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

正如西陵瑶所料,墨丹青收到这枚玉简之后,更是坚定地相信真的是君无念想要吃她烧的饭菜了。这么些年都甚少与她说上一句话的人,如今竟也能传一枚玉简过来,怎么能让她不欣喜?她将玉简置于额头上,一遍一遍反复地听着里头的声音,虽冷冷清清平淡如水,竟也硬是给听出感情来,且还是很复杂的感情。

墨丹青想,从前的那些年,到底是她错了。她总以为师兄修炼辛苦不忍多去打扰,也总觉得女子太过主动显得不矜持。虽然背地里不矜持的事情她也没少干,可一旦当着君无念的面,她就没了那个胆子,只能老老实实做个普通长老的样子,最多偷偷地看他几眼。

可原来她师兄竟不喜欢这种风格,师兄喜欢主动的女子,她此番被那红衣妖女给激得发了疯,没想到竟换来师兄现在如此厚待。真真是老天垂怜她,要给她回报了。

君无念的玉简让墨丹青做起饭来更有了动力,虽然上头很多菜名她也听不懂,但她还是个十分好学之人,在经过辗转打听之后,听闻这里头挺多新鲜菜名其实都是凡人起的,在凡人城池里有不少馆子都有那些菜式。

于是她便派了弟子出门,以最快的速度将那些陌生的菜式都给买了一份回来,并问好了食材和做法,之后一连着几个日夜都没有休息,学一样做一样,好不容易做出了下顿的,马上就又得研究下下顿的,真是为了君无念的一日三餐操碎了心。

然而墨丹青并不知道,她做的那些个饭菜,她师兄连一口都没有碰过,全都进了西陵瑶的肚子里。而她师兄做的,只不过是在西陵瑶吃得形象不佳时,用自己的白衣广袖给她擦擦嘴,再说一句:“吃慢些,小心噎着。”

墨丹青也不是没想过亲自往这天道山来送饭,更是听那跛足女弟子说每日来取饭送碗的人是西陵瑶时,她就更想去将那被她定义为妖女的人奚落一番。可当有一天她好不容易下了决心过来时,却发现出来取饭的已经换了人,不再是一身艳红衣裙的西陵瑶,而是个普通的修奴。

修奴都是被打散了元神的,只能呆滞的听令做事,没有思绪亦没有任何情绪,许多长老身边都会放几个修奴做些粗使的事情,她洞府那头也有。虽然从前没听说过君无念也有用修奴的习惯,但这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如今人人都知上童阿黎不在宗内,许是他师兄无人侍候,这才叫了修奴过来。

墨丹青十分无奈,她好歹是个长老,总不至于同没有神智的修奴发火,更何况在面对修奴时,她就算发再大的火也没有用,对方根本听不懂,也不会给她任何的反应。

屏障处依然是留了个小口子,只够把饭菜一个一个的递进去,最后再把食盒递进去,再由修奴重新装好,然后默默地拎着离开。墨丹青又在屏障外站了许久,才不甘地离去。

不过次日,墨丹青到是又收到了一枚来自君无念的玉简,上头依然是那种平淡的声音灵刻,她听到君无念说:“近几日的菜有些偏咸了,再做时要少放些盐。本尊亦不喜吃葵,莫要再做。”

短短话语,又给了墨丹青极大的欢喜。虽心下也有瞬息疑惑,似从前并未听师兄不喜吃葵,但又觉得可能是近百年口味发生了变化,并未多疑。

如此,墨丹青的饭菜,西陵瑶又吃了五日。

终于在一天晚上,西陵瑶的饭才吃一半,君无念开口说了句:“今日她竟没走,还站在禁制外面呢!”

她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说的许是那墨丹青,便道:“也罢,吃了她这么久的饭,再不让进来一次也着实有些说不过去。不如你将那禁制打开,把她给放进来吧。”

君无念摇头:“我与你说她没走,是想着要不要让修奴带了赶人的玉简将人赶走,可从未想过让她进来。她上回给你添了堵,我是一直都记着的。”

“她给我添堵?”西陵瑶绝不认同他这个说法,“太抬举她了,她还没有给我添堵的那个本事。到是我现在有心给她添点儿堵,毕竟今日这晚膳我吃得有点儿撑,总是要消化消化的。你且将她放进来,然后你回里面继续炼化太阳精火去,外头就交给我,除非她以老欺小动手打我,否则你不必出面。”

君无念拗不过她,只得点了头,一道法诀送出,解了天道山外的禁制屏障。但他也不能冒墨丹青有可能向他家小丫头出手的风险,毕竟那可是位元婴修士,若真动起手来,他万一晚来一息半瞬的,小丫头肯定是要吃些苦头,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于是他元力一运,封了这洞府内的灵元,令修者于此空间内全无法力可使,那墨丹青即便是要动手,也就只能亲自上前撕扯了。当然,这禁制却是禁不住他的,一旦小丫头连撕扯都要吃亏,他还是得把人给保下来。

再说天道山外,墨丹青今日是打定了主意要见君无念,否则她就不走了。她都想好了,站着不行她就跪,跪着再不行她就哭,反正总要使尽浑身解数求见师兄一面。只要能让她见了师兄的面,她必将以真情将其打动,再也不要像从前那般畏畏缩缩了。

墨丹青心中鼓起极大的勇气,就准备上面将屏障拍打一番,至少让师兄知道她在这里。可这手还没等拍上去呢,突然之间,山外禁制竟然全开,阻碍在她面前的屏障居然就这样消失不见,换而在面前的,是一条直通天道山上尊洞府的小径。

她大喜,下意识地就叫道:“师兄,你果然是舍不得丹青的!丹青这么多年没有白等!”

说罢,运起法力直飞进去,一口气冲到了天道山洞府门口。

洞府外的阵法也是大开的,墨丹青从前也找上门来几次,可不是被阵法拦就是被阿黎拦,哪一回也没有像现在这般舒心过。她心想着,现在果然是不同了的,师兄回心转意,向她敞开了洞府的阵法就相当于是敞开了心扉,这于他二人之间的关系是一个突破性的进展,于她来说简直要比修为突破一阶还要高兴。

她站在外,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很仔细地整理起衣裙。方才飞得太快,衣裳吹得也不是很平整了,去见师兄怎么可以有半分狼狈,一定要把最好的样子展现给师兄,一定要以最佳的姿态出现在师兄面前。

于是她不但整装,还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枚铜镜来照脸,光照还不行,又觉得今日自己眉眼画得不是很精致,于是干脆又瞄了瞄眉,还点了点朱唇……

西陵瑶在里头等得屋脊六兽的,半只鸡腿都啃完了,这人怎么还不进来?在外头磨叽什么呢?她等得着实不耐烦,于是又盛了半碗汤端起来喝。刚喝两口,终于看到外头那位元婴长老迈着细碎的步子、端端地架着两只胳膊、低垂着头、面颊泛红地走了进来。

她觉得墨丹青做这番模样不是很合适,就算自己并不知道对方已经六百多岁,但从面相上来看,也是个三十出头有点子成熟风韵的中年女人了。这样的外表年龄明明可以走成熟御姐风,墨丹青却偏偏要做低眉顺眼的小娘子状,违合感着实强烈了些。

许是一门心思只顾着保持自认优雅又优美的姿态,墨丹青从走了洞府起就没抬过眼皮,视线保持在向下倾斜四十五度没有变过,自然也就没注意到正前方懒洋洋坐在石椅上喝汤的人,根本不是她那日思夜想的师兄,而是被她恨到骨子里的西陵瑶。就闻着洞府里还飘着她做的饭菜香,心下觉得十分满足。

终于站定,在离着西陵瑶五六步远的位置,墨丹青脸颊上的红润更甚,端在身前的两只手也拧了又拧,终于开了口,软声细语地问了句:“不知丹青做的饭菜,师兄吃着还可口?”

等了一会儿没见回答,心下便想着这也的确是师兄的作风,师兄一直都不是很向外的人,说话含蓄,面子也薄,且又身居那样的高位,怎么可能突然就放下身段同她唠这样的家常。

她笑笑,又自顾地道:“师兄如今尊为凉国上尊,身份地位自是不可与从前同日而语,我能理解师兄心情,也知道有许多话怕是在师兄心底藏了多年都不好说出口。没关系,我不怪师兄,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理解,有些话师兄不说,那就由丹青来说,我从小被你看着长大,在你面前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说完,顿了顿,又想起一事,便继续道:“又或许是师兄那日为了气我,在山门前当着一众长老的面随意给那妖女安了个未来夫人的身份,你担心同我在一起又不好对旁人解释那妖女的事。那也请师兄放心,想要一个人被天下遗忘,想要一个人闭嘴,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让她神形俱灭。这件事情不用师兄去做,丹青都会替你完成,保证那个红衣妖女消失得干干净净。师兄……”说到这里,脸又红了红,但还是鼓起勇气往前再迈了半步,然后道:“师兄,我喜欢你,我想……与你双修。”

第186章等一下,我去报个仇

在修真界说双修,就相当于在凡人间说成婚。一个女修对男修说我要与你双修,就是凡人间女子对男子说我想要嫁给你。

西陵瑶想,若是在她穿过来的那个后世,这到也不算什么值得惊奇的大事。但似乎在古时,若女子先开了这个口,实在是很没脸面的。能被男人也同样喜欢娶回家去还好说,如果被拒绝,怕是撑不住这张脸,就得闹个上吊跳河什么的。

墨丹青说完那句话,两只手再也端不住,一把将脸就给捂了起来。一颗心砰砰的几乎就要跳到嗓子眼儿,她想着,自己都已经这样了,师兄肯定就着这个台阶就能下了吧?只要师兄点了这个头,她前些日子在山门口受的委屈就全部都值,也很快就会有所回报。那个妖女,她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心里想到西陵瑶,墨丹青脸上的红润也就随之褪了几分,转而换上更为熟悉的毒辣。

可她迟迟等不到君无念的回话,已经在原地站了许久,对面明明能感觉到是有个人坐着的,却为何她都这样说了,那人还是无动于衷?

“师兄。”她又试探地催了催,“你听了刚刚丹青说的话了么?又是做何种想法的?”

对面有声音了,是瓷器轻撞石台的动静。拿碗的人将碗放到石桌上,不是很满意地说了句:“让你少放盐,你也不能放得太少了,这汤淡得没了味道也不好喝。”

墨丹青惊了,下意识地后退了好几步,这才抬了头去看那个一直坐在那里听她说话的人。居然不是君无念,而是西陵瑶!

她气得几近疯狂,尖着嗓子大喊:“为什么会是你这妖女?你在那里干什么?”目光及到石桌上,看到那一桌残羹,还有那小半碗没喝完的汤,那正是她一心一意做给师兄喝的,怎么落到这妖女的嘴里?还有,刚刚她说什么?少放盐?那不是师兄同她说过的话吗?

墨丹青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被骗了,可却又不敢相信,毕竟玉简里传出来的,的确是师兄君无念的声音。总不成饭菜是他们两个一起吃的?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西陵瑶,一腔怒火濒临暴发,可试了数次,却发现在这洞府内居然半点灵力都运不起来。她空有一身元婴修为,此时却跟个凡人一样,毫无用处。

看着又怒又惊的墨丹青站在面前,西陵瑶突然就觉得这人其实也很可怜。爱上一个人并没有错,女子在豆蔻年华思慕一个人,也没有错。要说起来,君无念跟墨丹青也算是青梅竹马,可世间之事就是这样,有些人,纵是有青梅竹马的经历,却依然成不了共渡一生的缘份,也实在是遗憾。

可这女人在向男人表白的同时,却还在心心念念地想要弄死她,可见对方对自己的存在是有多么的在意。西陵瑶觉得,自己能给一位元婴修士留下如此深刻的心理阴影,也是十分难得的。

她一向自认为是一个非常讲道理的人,恩,虽然她们家君无念并不这样想,但她确是实打实地认为自己很讲理,也很善良。对于墨丹青这种因爱而走上岐路的人,不能总是一味地去刺激,很有可能对方就受不住她的刺激,从而做出些伤人伤己的事情。又或是承受能力差了些,直接气死过去。

她到底是来天道宗坐客的,总不好一上来就气死一位元婴长老,这也有点太说不过去了。

于是,西陵瑶本着息事宁人的原则来跟墨丹青谈话,她说:“欢迎来到天道山洞府,友情提示一下这位前辈,别费力气了,这洞府内的灵气都被君无念给封住,你使不出术法的。我本来也没想故意折腾你,当初在山门口咱俩之间的仇我也当面就报了,过后该互不干扰才是最好。但你派来的那个跛足女弟子太不招人待见,面相到是良善,可一开口,句句话都跟我顶着唠,甚是让人厌烦。我身为上尊未来的夫人,总不好同一个小弟子计较,便只能从你这边收些租子,找找心理平衡。你这饭菜我也吃了一段时日,气也消得差不多,鉴于饭菜还算可口,刚刚你说要让我彻底消失的话,我也就不再同你计较。今来得正好,把这些碗筷捡回去,明儿起就不用再往这边送了。”

墨丹青愣在那里,听着西陵瑶的宣判,就好像被判了死刑一般,全身的生机都被卸了去。

一张脸,从满面怀春的期待,到恶毒凶残的扭曲,转变只不过在一息之间。

她突然笑了起来,越笑声声越大,越笑动静就越是犀利,身子也开始摇晃,喝醉了一般。

“原来都是假的,原来你们都在骗我!”她似自言自语,也是声声控诉,她说:“我听了那玉简满心欢喜,以为师兄先前都是与我闹着玩的,以为你这小贱人不过就是师兄找回来气我的工具。他想借着你来激我主动待他,你什么都不是,修奴都不如。我原本是这样想的,却没想到,真相竟然恰恰相反。我辛辛苦苦烧菜煮饭,竟都落了你这贱人的口!偏偏他还是你的帮凶!我墨丹青元婴修为,天道宗都得尊我一个长老之位,却侍候你这筑基小辈这么些天。西陵瑶,你该死!”

墨丹青现在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西陵瑶给杀了,哪怕君无念因此而跟她翻脸,她也在所不惜。然而,这一方天地内所有的灵气都被封锁住,她纵是有千百心思,也没有能力动西陵瑶一根手指。墨丹青气,气得都有自爆的冲动,可她也不甘,数百载岁月,那个白衣师兄已经成为她生命的一部份,成为了她的心魔。

她想起几百年间无数次在外人面前骄傲地说起自己是上尊唯一的师妹,说起自己同上尊在一处几百年了,上尊还亲口答应了她的父亲要照顾她一生一世。她同很多人说起过,自己这辈子早晚是要嫁给上尊的。

她记得人们羡慕的目光,记得自己因说了这样的话而受到的重视,也记得那些女修在看向她时,眼里闪出的那种浓浓的妒火。她喜欢看那样的妒火,她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谁也得不到的上尊,是她墨丹青的!她墨丹青,是这天底下最最尊贵的女人!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她那上尊夫人的美梦,在一夕之间,就被面前这个妖女给击得粉碎。

“贱人,有本事你就永远待在这洞府里,但凡你从这里走出一步,我定会捏碎你的元神,再令你的肉身为奴,终日于我洞府前跪着,为你所做之事永世忏悔!”她指着西陵瑶,眼睛都快要蹬出眼眶,十分恐怖。“在这世间,能与师兄在一起的人,就只能有我。所有妄图染指师兄的人,全部都是死路一条。”

带着满腔的愤恨,墨丹青步步后退,直到退出这洞府之外,强大的灵气再次环绕周身,散发出了足以令西陵瑶这等筑基修士元神都颤抖的元婴修为。

洞府里,有君无念的声音淡淡传来,带着笑意地问在前面折腾的小丫头:“怎么办?被人家用术法封在洞府里了,出不去了。”

“是啊!”西陵瑶也叹气,“我念她也是个可怜人,好心好意合计放她一马,没想到她非但不领情,这还急眼了。其实我也没怎么欺负她,每次都是她主动发难,我不过是正当防卫罢了。让她做饭怎么了?她都能派个那样的弟子来气我,我就不能还击了?还元婴长老呢,活了那么老大岁数,竟连这点道理都辨不清楚,一言不合就开红,还当我真怕了她?”

君无念琢磨了一会儿什么叫“开红”,没琢磨明白,估计又是这丫头自己造出的说法,便也不深揪,只再问她:“听你这意思,还想跟她打一架?”

“不不不。”她还没傻到那程度,“我也就那么一说,要真是动起手来,人家一个巴掌就能把我给拍飞。你知道的,我就是痛快痛快嘴,至于眼下到底该怎么办,还得夫君你来给我拿个主意。”

他想了想,同她说:“现在有两条路,我给你听,你自己想要走哪一条。一,既然出不去,那就不要出去了,一直待在这洞府里就好。二,我出去,将她赶走就是。”

西陵瑶觉得后屋那人肯定是故意的,出不去就不出去了,这不正中他下怀么?小丫头开始磨牙,“不愧是师兄妹啊!你俩此番配合得还真不错。”

“我……”他怔了怔,赶紧道:“不是你想的那样,阿瑶,我就是与你说个玩笑罢了。”有脚步声起,后屋的人再坐不住,直接绕到前厅来找她,正好看到西陵瑶窝在石椅里,两只脚都架到桌子上的模样,不由得摇了摇头,走上前耐心地将她的两只脚给放了下来,再将裙子为她理好,这才又道:“怕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这一生总恨不得把你捧在手心里来疼。什么我与她配不配合的,我想与你在一起,就算你执意不来我这,大不了我到你那边去,又有什么区别?至于联手旁人故意去做场戏么?”

她嘟着小嘴巴扯着他的袖子,再仰起头,将下巴抵在他腰间挂着的穗子上,可怜巴巴地卖萌:“当真了啊?逗你呢!你不是都在我洞府外头偷放传送阵了么?那回头在你这边也放一个,这样咱俩不就可以互相往来,洞府也合二为一了么!至于外头那位奶奶,瞅瞅,她张牙舞爪地开那么大的阵仗搁这儿吓唬我,冷风嗖嗖地往咱们洞府里头灌,冷死我了。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你等一下啊!我先去报个仇——”

第187章我为什么要让你高兴?

西陵瑶这仇说报就报,她松开君无念,蹬蹬蹬地就跑到了洞府门口,迎着在墨丹青术法作用下灌进来的冷风,大声地道:“墨阿奶!我夫君让我来谢谢你!他说原本就想多留我几日,但我总张罗要走他也很无奈。都说好了明日就送我回去,但现在你把门封了,又放出话来说我一旦走出这洞府你就要捏碎我元神,他可开心了,说如此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我留在这里,谁要问起,就说是你墨阿奶封了门不让我出,有理有据。”

外头施法的人冷不丁听到这话,心火腾地一下窜上来,与疯狂运转的灵气相冲,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继而,风停冰止,擅使冰系法术的墨丹青站在由自己术法幻化出来的三尺冰雪中,嘴角还挂着血,却默不作声,开始细细思量。

自己那跛足的弟子先前是怎么说来着?说这妖女修为虽低,但嘴皮子功夫着实厉害,一不小心就会中了她的招儿,被她给气个半死。自己本就是好胜的性子,又这么多年心系上尊,但凡遇了跟上尊有关的事总是不能够冷静思考,很容易着了妖女的道。对付这妖女,要么避过上尊以修为压制,迅速解决,要么,就得想点别的办法。

墨丹青渐渐地冷静下来,看着站在洞府内的西陵瑶,也看到站在西陵瑶身后默默无语但却随时准备出手保护的君无念。一红一白,一个那么清雅,一个那样热烈,一个静如止水,一个动若脱兔。明明是两个极端的人,却不知为什么,站到一处竟是那样的相配。

可她讨厌这种相配,讨厌得恨不得剜了自己的眼睛,然而,那样艳丽的红衣避无可避,她的目光竟还又落到了一处揪心的地方。

那是西陵瑶的手腕,上面套着一只白玉镯子,平平凡凡,不带半点灵力。

墨丹青记得这只镯子,那是君无念的凡人母亲留给他的,他一直当珍宝一样收着,谁都不让碰。可如今却戴在西陵瑶的手腕上……墨丹青知道,她再不能自己骗自己了,那妖女根本就不是找来气她的,而是被她师兄真真正正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可若师兄心尖上的人是西陵瑶,那她呢?她墨丹青又算什么?这么些年她在外头编织的一个个美梦终要成为笑话吗?她堂堂元婴修士,就要因此沦为天下笑柄吗?

她不甘!

已经不愿再去往深里想他们手上还各自带着一枚特殊戒指了,那定会是更揪心的痛。她不能再让自己痛,不能再被那妖女嘻嘻哈哈谈笑风声的就给气到失了理智。她也要讲些策略,也要谋些心术,也要学学西陵瑶,不能一味强硬,也不能低声下气,要心平气和,字字诛心。

于是,墨丹青情绪转换,尽了好大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深吸一口气,再将目光向西陵瑶投去,竟也带了几分柔和。

半晌,她开口道:“数月前,修为瓶颈隐见松动,我被这瓶颈困扰多年,眼见就要得偿所愿,便心急了些,将一枚尚未完全炼化完成的丹药吞服。不想那丹药性烈,又带着几分生性,我费尽周张才将其勉强压制,可它却时不时地在丹田中作怪,每每都折腾得我失了心性。姑娘,实在抱歉,因那丹药的缘故,我几番得罪,还望姑娘能多多体谅,莫要放在心上。”

她这番话到是说得大气得体,人也不急不躁,终于有了点一宗长老的样子。但西陵瑶不习惯啊!她后退了两步,贴着君无念身前站定,小声问:“你这师妹中邪了吗?”

君无念老实地答:“不知道。”

她又开始琢磨:“这不哭不闹不上吊,不是她的风格啊!物非所常既为妖,看来她又要作妖了,就是换了新方法,也不知道这招能不能接得住。”

他坚定地说:“我相信你。”

两人一番轻语,墨丹青的心又颤了颤。但还是稳着性子又继续道:“我承认自己思慕师兄,也对姑娘十分羡慕,但总还不至于失了身份向你出手。只是有些话憋在心里好些年,总想找机会同师兄说一说,却已经没了机会。既然今日大家在一处说话,那便同姑娘讲讲也无妨,左右你们是要在一起的,总也该知晓些师兄从前的事。姑娘,你可知我与师兄之间的缘份,是从何时开始的?”她陷入回忆,面上到真切地有了几分柔和。

西陵瑶用胳膊肘撞了撞身后的人,“哎!问你呢,你们俩个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君无念纠正她:“从来没有在一起过,要说认识,那应该是从她出生那天就认识了。”

不等她答,墨丹青已经自顾地说了起来:“我爹说,我尚在娘亲肚子里的时候,师兄就曾说过师娘怀着的一定是个漂亮的小师妹。后来我出生,还是他抱的我。”

君无念摇头,低头同西陵瑶说:“后面对,前面不对。我从未说过那样的话,而且师娘怀她的时候一直跟师父在外云游,直到师娘快要生产才回到天道宗,我都没来得及同师娘说句话,她就已经叫着疼了。后来生出墨丹青,师娘却血崩离世,师父悲痛欲绝,所有人也都围着师娘,这才把孩子暂托给我来抱着。大约抱了……”他想了想,说:“半个时辰吧!”

西陵瑶觉得墨丹青可能是得了一种自我幻想症,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幻想一些不可能发生的事,然后以此麻痹自己,慢慢的就将幻想中的事情当了真。十分可悲。

“我从出生之日起就同师兄在一块儿,再长大些就一起修习功法,于一室打坐,吐纳,甚至还一起泡过灵泉,我还……”她红了脸,“我有时累了,还直接倒在他身边睡上一觉。姑娘,可以说我和师兄是一起成长的,这过程中的很多事,你都不明白。这种一同成长的情义,也不是你所想象的那般淡薄。姑娘,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君无念有些生气,伸手按住她的肩,告诉她:“没有的事。”

西陵瑶点头,是对君无念,也是对墨丹青。她说:“我明白啊!就是说你俩以前很熟,彼此间相处就如亲兄妹一般。”

墨丹青愣了愣神,她是从哪里听出是亲兄妹的?

“这其实很正常。”西陵瑶给墨丹青讲人生的哲理,“你生在天道宗,长在天道宗,同天道宗那么多弟子一起成长,彼此都有着共同的成长经历。这过程中的很多事我虽然不知道,但其中的情义却是能够理解的。都属同门,一起长大,情份自然不会淡薄。墨阿奶如此念旧,那不如就把与您年岁差不多的那些老人都集中到一处,大家聚一聚,聊聊当年,也算是对人生的一种感怀。兄兄妹妹的,情义单纯,着实令人羡慕。”

墨丹青有些急,脱口而出:“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与师兄之间的感情,是和别人不同的。”

西陵瑶依然理解,“那肯定是要不同些,毕竟你父亲是他的师父嘛!况且在这世上,谁对谁的感情都是不同的。就好比你们是兄妹,我与他是未婚的道侣,你说,这能一样吗?”

墨丹青觉得自己又快要忍不住了,但还是咬着牙,又挤出一句:“我与师兄在一起的那些经历,你没感受过,不会懂。”

她这就不理解了,“我为什么要去懂你们的事?我操自己的心都操不过来,还得让我夫君帮着分担一些。我自己现在都得两个人一起操心了,我哪还有工夫去懂别人的事?再说!”她站得累了,往后靠了靠,直接靠进了君无念的怀里,“我要听故事,大可以晚上睡不着觉时让君无念讲给我听,怎么着也不能劳墨阿奶您站在这儿同我讲。毕竟好几百年呢,你才讲这几句我都累了,再说得多,那我就只能先睡一觉,醒来再接着听。”

墨丹青“破功”了,她不解地问西陵瑶:“为何你听了这些都不见气恼?你不是应该……不是应该……”

“我应该像你似的,气个半死,然后发火嗷嗷叫是吗?”她失笑,“开什么玩笑,我要是生气你不就高兴了?我为什么要让你高兴?”

墨丹青的火心又要控制不住地窜上来,但这一回理智尚存,她一遍一遍地告诫自己千万不可以再失控。现在师兄就在面前,如果她再失控,怕是在师兄心中就真的再存不下一丝美好。她不能让师兄失望,来日方长,忍这一时,她才好再寻机会。否则一旦再生事端,怕是师兄会不留半分情面,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她深吸了一口气,心绪暂得平复,然后俯下身来,冲着君无念深深一拜:“丹青今日失了身份礼数,请师兄原谅。临来时遇见公孙宗主,他说明日会有新入山门的弟子需要验核,我也需回去准备一二,就不打扰师兄和姑娘了,告辞。”说完最后一句,墨丹青逃也似的离了天道山。洞府外的天地也因她的离去而重新覆了春色。

西陵瑶靠在君无念身上,仰着头看他,半晌,扔出一句:“你们的那些经历,恩,咱们到榻上躺着,盖棉被聊聊天,你就同我讲讲,你们的那些经历。”

第188章关键时刻她可不能脓包啊!

上尊大人觉得自己特别无辜,就因为墨丹青凭空编造的那些个事,他家小丫头就要跟他“聊聊”。最要命的是,他太了解这丫头了,什么盖棉被讲经历的,那些都是幌子,其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把他给骗上石榻,骗进她的被子里。

被放倒的那一刻,君无念低头往下瞅了瞅。行吧,小丫头的一条腿已经扔他腰上了。再一恍神,胳膊也缠他脖子上了,樱红的小嘴凑到他耳边,呼呼地吹着热气。

深知今夜怕是又要有一场“恶战”,他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下:“那什么,不是要听从前的那些个经历么?你安份些,我讲给你听。”

她的小手在他脖子后头抓了两下,喃喃地道:“你讲你的,我定好好听,这跟安不安份不挨着。”说完,干脆整个人都爬了上来,盖在他身上。

上尊心里苦,“你这样怎么可能好好听,万一错过一言片语的,回头追问起来我又想不清到底是哪句,你又要生气。”

“怎么可能。”小丫头十分执着,已经开始他衣襟上的扣子,“一来我耳力极好,二来我这一心二用的功夫练得也是不错,所以你就安心说你的,我该干什么干什么,一点儿都不耽误。就好比现在,我一边同你说话,一边做些爱做的事,不是很好?”第一颗扣子在一双猥琐的小手的拧巴下,叭嗒一声开了。

君无念猛地打了个激灵,额上渗出一滴汗来。

“可是你这样……我,我讲不好。”他只能求饶,“我一心只能做一件事,你若想听故事,就听话乖乖躺好,我定从那墨丹青刚出生时讲起,把能记住的都讲出来。”

她不干,“那要不我明日再听,天亮再听。夫君你看,更深露重,大好时光若都浪费在听故事上,岂不是辜负苍天?”

他同她讲道理,“其实苍天一点都不会觉得被你辜负了。”

“但我心里会过意不去呢!”她开始跟第二颗扣子做斗争。“夫君,你说墨丹青明天还会不会送饭过来?如果她不送了,那我们是不是再找个厨子?”

他一听又有了话题,便觉得又有了希望,于是抓住她的小手认真地同她说:“我认为她不能再来了,毕竟知道那些饭菜都入了你的口,她要是再来送饭,那她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在饭菜里下了毒。”

她的小手被他按得动弹不得,于是便试图挣脱。可不管是运灵力还是运神力都没有什么效果,她心思一转,肚子里的坏水又冒了出来。

某人开始身子了!

恩,专门扭腰。

君无念的脸瞬间就红了,吓得一把将她手给扔了去,大气都不敢出。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这丫头就是个魔女,专磨他的“磨女”!他苦苦哀求:“我松了你的手,你就莫要再动了。阿瑶,我……到底是个男人。”再想想,觉得力度还不够,于是又补了句:“正常的男人。”

西陵瑶果真停了下来,小脸儿也是通红,却还嘴硬地道:“谁让你抓我的手不放了,这是对你的惩罚。”可真是对人家的惩罚吗?西陵瑶觉得,她现在惩罚的是她自己。她家夫君果然是个正常的男人,而且还是个有着七百多年“积蓄”的正常的男人!但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关键时刻她可不能脓包啊!某人的精神头儿又来了,深吸了一口气,身子往下蹭了蹭,不要脸地蹭到一处刚刚好的位置,这才停了下来。她不知,此时此刻,她的一张小脸也红得像个苹果,映着一身红衣,明艳得动人。

君无念看得有些呆,两人谁都不说话,就这么对视着,像是要看枯苍海,望穿桑田。

终于,某人忍不住了,先轻咳了一声,说了句:“不要再看了,你该知道我要做什么,所以你得先把眼睛闭上。”

他不解,“我为何要闭上眼睛?”

她想了想道:“话本子里都是这样说的,夫妻二人每每情动时刻,都会有一人主动覆上身上,而在身下的那个人,就要将含情双目微微闭起,睫毛轻颤,面若桃花。”

他听着有些别扭,“我在郭经给的话本子上到是也看过这样的说法,但那该闭眼的,通常指的都是女子。而像你我这般……咳咳,到是从未见过。”

“郭经给你的话本子都是假的,是盗版。”她义正辞严地同他说,“早就告诉过你不要轻信那些个东西,你该信的是我,我告诉你什么,那就一定是什么,我现在说你应该闭上眼,你就一定要闭上眼。”说完,见人还在看她,便腾出一只手去把他的双眼蒙住,打着颤音道:“我从前虽也绞尽脑汁试过几回占你的便宜,但是很不幸都中途被扰了,所以眼下这次于我来说依然得算头一回。我也是个小姑娘,你总这么瞅着我我会不好意思,一不好意思可能就下不去手了。所以你得把眼睛闭上,只要一下下,一下下就好。”

她急喘了两下,心里暗骂自己真没出息,怎么才说了这几句话就喘成这般?

再看看自己俯着的这个心口,竟也如她一样呼呼作喘,小耳朵趴上去,砰砰的心跳愈发的慌急明显。

她定了定神,用心回想前世也没少看些不正经的影视作品和文学作品,这下一步该怎么做来着?为何她的男人不能像书上写的那般如饿虎扑食,把她反过来身下吃抹干净?

她终于总结出来原因——哦!原来是自己给予的刺激不够。

也是,古人衣物如此保守,除了脖子他也看不着什么,怎么可能会饿?

于是她将小手从他的眼睛上拿开,人也坐了起来。但好死不死地就坐到了一个比较尴尬的地方,惊得君无念猛一激灵,双眼终于瞪了起来,泛着血丝,通红通红。

她开始纠结自己的衣裳带子,手有点哆嗦,解得不是很利索,但终归还是了。只是她想不到自己居然这般没出息,本来是充满热情的一个时刻,结果却有一种几乎令人窒息的紧张感扑面而来,扑得她牙齿都打了哆嗦。

君无念也哆嗦,这不知死活的丫头简直是要把他给逼疯!他觉得自己此时应该把眼睛闭上,可一向自诩正人君子的上尊,却无论如何也移不开自己的视线,就那么直勾勾地落在她的肩头。火一样的冲动濒临暴发,再止不住。

“阿瑶。”

西陵瑶就觉得突然之间天旋地转,待回过神时,之前景象竟已彻底颠倒,她日思夜想的心愿终于在这一刻达成——君无念把她给扑倒了。

可有的人就是只纸老虎,人家不动她时,她整日里就琢磨怎么能把上尊大人给吃了。人家现在真要动她了,她却害怕了,哆哆嗦嗦地来了句:“你,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