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瑶觉得他说的甚是有理,她其实觉得不管什么话,只要是从君无念嘴里说出来的,都甚是有理。与其说这修界有法则,那不如说这修界的法则掌握在最强之人的手里。又或许该说,世间万物的法则,皆由最顶尖的那个存在说了算。

今日西陵瑶很高兴,功法有了长进于她来说是最该欢喜之事,她问君无念:“你说的那把昆仑扇,我们什么都可以去取?”

他说:“不急,你不结丹,那扇子你也取不走。先踏踏实实将筑基这一步走到圆满,至于结丹,于你来说虽有难度,我却也不会袖手旁观,无需太过担心。还有你体内的麒麟火种,之前我神识探入追查过,见它已沉睡,还算安份。那几丝太阳精火的存在虽说限制了它的说多能力,但毕竟也与它相伴万年,如今突然取出,于那火麒麟来说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伤害。它需要一些时间重新适应,这才保护性地陷入沉睡中。你也莫急,火种既已认主,就不会伤害你,至于它何时醒来,总归不会超过三年,慢慢等就好。”

她亦想起自己刚刚收复麒麟火那时的事,想起自己被太阳精火焚烧之前好像有个声音提醒过她。再想想,突然“呀”了一声——“是它在提醒我!”她抓着君无念道:“我刚收了麒麟火没多久,那头火兽就在体内提醒我让我将它吐出去,还说起自己在闯出古修界时体内存了太阳精火。可它才说晚就已经晚了,我已经没有将它吐出来的机会。”她一边说一边用神识去感受体内那火麒麟的存在,半晌又道:“也是个贴心的家伙。”

君无念不禁感叹:“还真是个小福星。火种在修士达到一定条件下虽会认主,却也没听说过认主之后竟能与主神识交流。上古四大瑞兽之所以成为了火种,就是因为它们的神识已经随着古修界的崩溃也消散得七七八八,就算经了万载岁月有所修补,却也根本达不到自主交流的程度。就算左中延的朱雀火,这么多年了,与他之间也达不到如此契合。所以说,阿瑶,你真是个小福星。”

她也笑了起来,“是不是觉得好像所有好事都在围着我转?全五行灵根,乾坤碗,麒麟火种,还有你!”她笑得明艳又灿烂,“君无念,最重要的就是一个你!”

他一点都不客气地点了头,“没错,最重要的的确是我,至于其它的那些,你有与没有也没什么两样。左右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会为你打理好,你多一分本事就算锦上添花,你少一分本事,于我来说也并没有多大的区别。阿瑶,你就算是个凡人,我君无念也是护得起的。”

“可是我现在的想法与从前不同了。”她认真地同他说:“我原本并没有多大的野心想要成为大修士,心中所想的只不过就是能带着爹娘从弃凡村逃出去,修不修仙无所谓,做个凡人享百年静好岁月也是不错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有了你,我若想长长久久与你在一起,这条命能活多久就尤为重要。所以修为一定要高,要很高,一来增加寿元,二来我总也得配得起上尊夫人这个身份。君无念,我其实还挺在乎颜面这个事的。”

行吧!他觉得这样也好,悠长生命,总也该有些追求才不会太过无聊。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有枚玉简隔空飞来,缓缓落在君无念的手上。他将玉简握在掌中以神识查探,半晌放了下来,同西陵瑶说:“天道宗还有一位你没见过的大长老,名为实天,是堕凡后期大修士。他最近几年一直在闭关冲击瓶颈,想要一举达到大圆满的境界。眼下发来玉简向我求助,想来是遇到了难事,我得去看一看。”

西陵瑶赶紧点头:“这是正经事,你快去吧!我也趁机偷个懒,到外头逛逛透口气去。”

他有些不放心,“你透气可以,但不可以离开天道宗范围内。”再想想,又补充道:“就算是在宗内,但太偏远的山脉也不要去。或者你若实在是想往远处走走,我叫左中延陪着你。”

她连连摇手:“不用不用,千万不要麻烦别人,我不会往远走的,也就是坐着纸鸢在宗内转转。你知道的,你这天道宗实在是气派又漂亮,飘渺宗跟这里没法比,我瞅着哪一处都是新奇的。”一边说一边再望望这天道山谷,然后轻轻叹息,“还就属咱们这里最朴素,最接地气。也不明白你怎么就偏喜欢这里,我看那云台之上才是最适合你住的地方。”

君无念失笑,“我选的洞府自然是灵气最盛也是最得聚天地元力之处,那云台到是有净心固志坚神之妙,但于修士来说,却不是最佳的修炼之地。他们有的人喜欢华美,也有人的喜欢将洞府修得极高,觉得那样才更有威严,更有的人喜欢让自己的住处看起来宛如仙境,他们甚至养了灵鹤骑乘飞行。天道宗如今的这番模样其实并非是我的心意,我只是没有限制他们各挥所长罢了。你知道的,那些老家伙们很是有些古怪想法,左右不过是他们自己多费些心思而已,不算什么大事,我便也就随了他们。慢慢的,宗门就成了现在这样。”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出山谷,一直出了屏障,西陵瑶坐在纸鸢上晃悠悠地走了。君无念站在原处看她走远,心里却合计着但愿今日别再有什么关于墨丹青的不好的事传到那丫头耳朵里。小丫头找墨丹青不痛快他没意见,就是担心万一把墨丹青给惹急了,元婴修为一出手,小丫头就不只是吃亏的问题了。

他越想越觉得不做点准备实在放心不下,于是给公孙秋传了玉简,让他着人多留意水墨丹青那边的动向,若西陵瑶去了,要么告他,要么一定想办法保证西陵瑶的安全。

做完这一切,这才施展问鼎境界的瞬移之法,眨眼就到了实天的洞府之外。

西陵瑶今日还真就是想单纯的逛逛天道宗,上次从云台回来本也想逛的,怎奈中途改了道去会墨丹青,天道宗内那一座座仙宇楼阁般的建筑一直让她惦记着,就打算寻这么个机会好好地开开眼,然后再着公孙秋问问是怎么做的,回头在她的瑶珠山谷置办一两座,就算不住,每日看看也挺是舒心。

只是想到瑶珠山谷,便又下意识地叹了口气。总是想跟君无念再多腻歪些日子,她也知君无念不想让她走,至少不想让她太早走。所以这些日子他二人谁也没提过这个事,就当她原本就应该是在这里,他甚至又照着她的喜好往天道山添置了不少东西,甚至还说起过要在山谷间也开辟一块灵植园,待阿黎回来了就做好吃的。

可她到底还是要回去的,这里再好,不是她的家。即便早晚有一天她是要嫁进来,但在那一日到来之前,她终归是客。是客,就当不得天道宗的主,是客,即便对付墨丹青,也还是要考虑几分天道宗的颜面。总不好被人说,飘渺宗的小辈将天道宗的元婴长老给欺负了,到时候虽君无念不会说什么,几位与她交好的长老也不会说什么,可毕竟门下数万弟子,堵不住悠悠众口。

她不想让君无念背后被人讲究,虽说没人敢妄议上尊,可当上尊有了她,一切可能就不一样了。

小丫头胡乱想着,纸鸢已经飞过一片五色池塘,有脚绑银铃的女侍在池塘边脱去鞋袜走入水中采摘灵莲,她还听到有个管事的说:“墨长老今日要吃十八颗灵莲籽,一会儿采完你们先剥好她的那份送过去。记得,要用琉璃盏盛放,否则剥出来的灵莲籽是要失去色泽的。”

西陵瑶撇撇嘴,心道那墨丹青还真是会享受。但池塘里栽种灵莲到是个不错的主意,回去她也得在自己的山谷间栽种一些,平时当个零嘴吃吃。

再向前飞去,经了一片广场,看到有许多弟子正匆匆地朝一个方向赶去,偶尔还能听到有人喊着说:“要快点,晚了怕是赶不上最精彩的时候。”

她叫住一个年轻小修士跟人家打听:“你们这是要去看什么?”

那小修士看着她微愣了一阵,然后怔怔地答道:“是要去西南边的无常山看灵狮,万长老刚刚突然宣布,说要在无常山举行为灵狮去烈性的猎宴。”

第198章无常山猎宴

西陵瑶记得那位万长老,天道宗长老中姓万的就那么一位,便是君无念与她提过的算是真正陪伴墨丹青长大之人,也记得君无念曾说那万绝有一手驯养灵兽的好本事。但这灵狮去魔性的猎宴是什么,她是一点都不明白。

不过看着弟子们都一脸兴奋地前去观看,想必定是场热闹,她既赶上了,错过实在可惜。

于是,纸鸢便改了方向,随着看热闹的人群一道往西南方向飞了去。

路上依然有许多弟子不时地往她这边看过来,她暗自后悔忘了穿那幻影仙裙,眼下再换也来不及了,便干脆冲着人们摆摆手,大方地说:“我是来天道宗做客的外宗修士,与你们公孙宗主有几分交情,大家不必太过好奇。”

她这样说,人们便也笑着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不再往这边看过来。也有性格外向热络的凑到近前与她说话,她便借机问了一位同为筑基后期的女修:“什么叫猎宴?”

那女修长得眉清目秀,很是耐看,听她问起便耐心地解释道:“万长老驯养灵兽十分厉害,数年前他从外面带回了一头灵狮,那灵狮当初虽只有五阶灵性,但性子却十分野烈,才来到天道宗两天,就咬死了一头六阶的白纹豹,真真的属于凶兽之列。万长老却十分喜欢它,觉得只有这样的灵兽驯养起来才有意思,于是精心地养了许多年,数月前终于助那灵狮达成了六阶修为。可那灵狮之烈在达成六阶之后却是更甚,就连万长老都拿它不住。”

西陵瑶听着甚是有趣,便也与她搭话道:“六阶灵兽相当于人类修士元婴中期的修为,那灵狮,既能在五阶时就能将六阶的豹子咬死,说明其杀伤力已经远远超过自身境界了。可万长老也是元婴后期修士,总不至于拿不住它吧?”

那女修摇了摇头,无奈地说:“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也并不清楚,道友你知道的,以我们这样的修为境界,基本没有跟长老们说话的机会,对于上阶修士的事就算知晓一些,也多半是道听途说,具体原因如何,怕也就只有万长老自己才清楚。”

西陵瑶点点头,不再纠结万绝与那灵狮谁更厉害这个话题,又问了句:“那这与猎宴有什么关系?”

女修继续为她解惑:“所谓猎宴,就是放那头烈性过足的灵狮到无常山里去大开杀戒。据说当灵狮能杀死一百只与它境界不相上下的恶兽时,体内烈怀就会向忠诚开始逐渐转化。直到它能猎死两百只同阶恶兽,烈性就会完全去除,从此成为一头战力十足忠诚度也十足的六阶兽王。因这场屠杀对于灵兽来说就相当于一次进化的大餐,所以万长老称之为猎宴。”

她说到这,见西陵瑶还是不太明白,便又道:“无常山自天道宗立宗之日起就已经存在,那时山上还没有关着恶兽,直到九百年前,也不知道修界何处发生了什么,竟有无数恶兽突然闯到修士地盘。那些恶兽境界极高,基本都是六阶打底,甚至还有化了半身人形的恐怖存在。人类修士与恶兽之间展开了殊死搏斗,死伤残重,最终将数万只恶兽都赶至了无常山,由天道宗上一任老祖亲手设下封印,将它们永远囚禁在无常山内。”

西陵瑶听得有些发愣,好像是在听一个遥远的故事,九百年何其漫长,可对于修士来说,却也不过弹指一挥间。就连君无念都已经有七百二十一岁了,距那场大战也不过差了不到两百年而已。

“万长老要让灵狮去猎无常山上的恶兽?”她问那女修,“不是封印了么?怎么还能进得去?”

女修说:“一百多年前,上尊成就问鼎,由他亲自施法在无常山外布下了一个大阵,再在大阵之中将无常山做以分割,割出了一小部份出来,做为宗内修士试炼之用。那块被分割出来的区域有恶兽五千,被上尊以法力卸掉了五层修为,已远不如当年那般可怕了。今日万长老带着灵狮要去猎宴的地方,就是那块分割区域,身为宗门长老,他是有资格独自将那片区域开启的。”

西陵瑶这才将事情完全搞清楚,再一抬眼,竟是已经飞出天道宗内门范围,朝着西南边略显荒芜的地带而去了。

天道宗弟子对于这场猎宴怀着极高的热情,据说是因为这些普通弟子们甚少有机会往无常山那边去,对于无常山都只是听在传说里,即便是宗门试炼,那也是结丹者才有资格的游戏,他们连看热闹的资格都没有。

眉清目秀的女修自顾感叹道:“如此凶险之地,平日里就是叫我去我都不会去的。因为无常山虽有大阵禁着,恶兽肯定是出不来,可那些恶兽所散发出来的暴戾之气却始终环在山外三里之境,元婴之下一旦接近,人就会失了心智。所以即便万分好奇,也从不敢往那处走。不过此番万长老做灵狮猎宴,既然公开向宗内弟子开放赏鉴,那必是会将那三里戾气做了禁锢,不会伤了我们。如此好的机会,绝不可错过。”

说话间,无常山越来越近了。西陵瑶远远观着那处高山,没想到那竟是一座焦黑如炭的山,不只是山黑,就连山上的草木也是同样的颜色。那种颜色让她想起君无念用九彩纱绫以神识化成的大海,同样的黑如深渊,一眼望去,窒息之感直冲元神。

无常山也有这样的感觉,只是并没有墨海那般强烈,但却多添了几分戾气。正如那女修所言,一进入三里范围内,戾气便逐渐加重,以至于她不得不运起灵气去抵挡,虽无凶险,可心底还是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所有人的飞行法器都放慢下来,小心谨慎地往前走。直到临了无常山脚下,这才看到前方有一人正面向着无常山负手而立,在他右侧三步远的地方,立着一只大笼子,笼子里有一头半人高的狮子,在笼子强大灵力的禁锢下不停地冲着无常山咆哮嘶吼。

渐渐地,无常山里也有了回应,是万兽咆哮,声音盖过那灵狮无数无数倍。

后方低阶修士受不了这样的震撼,有许多都痛苦地倒在地上,纵是西陵瑶和那清秀女修有着筑基后期的修为,也被震下了飞行法器,以手拄着地面,勉强不倒。

好在那负手而立之人很快就有了动作,只见他双手各执一面黑色阵旗几番挥舞,三息之后,万兽咆哮带来的冲击总算是有所缓解,弟子们勉强能够支撑得住。

那人转过身来,西陵瑶看得清,正是万绝。他看了一眼前来观猎宴的弟子,板着脸提醒道:“此地灵压受恶兽影响,波动极大,本座虽已进行了压制,却也并不能将波动完全平稳下来。你们观宴可以,却也莫不可逞强,未筑基者立即退到三里之外,筑基中期以下者,也需时刻警醒,不可靠近在两里之内。”

他说话间,目光在一众弟子中扫过,几乎一眼就看到了一身红衣十分乍眼的西陵瑶。似乎没想到她竟也会来,怔了下,然后微微含首,算是见了礼。

万绝这一举动被许多弟子看在眼里,不少人纷纷转了头往西陵瑶这边看过来,却见那个红衣女子面上挂着明媚的笑,也冲着万长老俯了俯身,算是还礼。这一来一还间更深的意义人们没有去想,可至少说明了红衣女子跟万长老是认识的。一名筑基女修不但认得宗主,还认得元婴长老,这让许多人都不禁在心中猜测起西陵瑶的身份来。

清秀女修含着笑往西陵瑶身边凑了凑,小声说:“道友能得万长老先行一礼,可见身份必是非同一般。若非刻意隐藏了修为,就是与天道宗更高阶的大能修士有些渊源。公孙宗主虽为一宗之主,却也只是负责打理常务事,道友若是冲着他来的,怕是当不起万长老这一礼。”

她看了这女修一眼,先前觉得此人眉清目秀的瞧着甚是舒服,这才聊了一路。却不想,竟也是藏着几许婉转心思,而这心思指不定就与自己有关,她需谨慎对待。

见西陵瑶只看着她并没言语,那女修便又道:“道友莫误会,我没有恶意,也绝非刻意与你接近。只是方才在内门广场处见你坐在纸鸢上,一身红衣刹是好看,便忍不住上前攀谈。说来也巧,年前有一日,我在法器阁碰上方大长老座下的童子去找东西,说是想要一件外形好看速度也快的上阶飞行法器。管着法器阁的弟子拿了许多出来给那童子挑,对方都不满意。后来还是我找到一只纸鸢,那童子一眼就相了中,说方大长老要来送人的,这纸鸢那位故友一定会喜欢。”

她说着,又冲西陵瑶笑笑,“道友肯定想到了,没错,正是你方才乘坐的那只。你说,是不是很巧?”

西陵瑶点头,“是啊!巧,真的很巧。所以如今在你看来,我来天道宗并非是冲着宗主公孙秋,而是那位堕凡期的大长老,方刹。”

清秀女修很直接地道:“对,我正是这样想的。”

她不想再兜圈子,双臂环在身前,目视前方,淡淡地道:“且说吧!与我攀这般机缘,究竟所为何事?”

第199章他在等谁?

无常山脚下,万绝带着那初进六阶不久的灵狮在原地站了许久,除了万绝时不时要稳定三里内的灵力波动以免伤到弟子外,也再没有其它的动作。灵狮与无常山里恶兽你来我往的嘶吼叫嚣一直也没有终止过,就像是在比赛,谁也不服气谁,一声一声,叫得前来观宴的弟子们阵阵心颤。

有弟子猜测万长老许是在估量无常山那半恶区域灵狮是否能承受得住,毕竟那是曾为祸修真界的恶兽,就算被上尊卸去了一半的修为,依然凶悍得令人恐怖。

也有人认为万长老好像是在等人,因为他偶尔会转个头朝后方看上一眼,再转回去时,眼里就带了些疑惑和失望。

清秀女修便也借着这个机会与西陵瑶继续说着话,将刚刚西陵瑶问她的那个问题老老实实地给答了。她说:“我叫许眉,筑基后期修为,师从本宗一名叫周泰的结丹修士。家师原本待我不薄,当初筑基,他不但为我收得筑基丹三枚,还亲自护法三月,十分上心。之后的中期与后期瓶颈也是在他的帮助下,我才能顺利渡过。我感激师尊大恩,视师尊如父般敬待,早已暗自发过誓言一定要好好修炼并好好孝敬于他,以报其授业之恩。可是没想到,他如此待我,竟是有着别的目的。”

许眉说到这里,清秀的脸庞起了波澜,有些烦躁,也有些怒火,她继续道:“师尊已是结丹巅峰修为,十年前就已经在做凝婴的准备,他曾说过,如今已经四成把握,三年之内便会尝试凝婴。一旦他元婴凝成,就会晋升为天道宗长老之列,地位非从前可比。我原是极为他开心的,甚至都已经在搜罗异宝准备在他成功凝婴之后的庆贺之礼。可是没想到,他竟说四成把握远远不够,还有一法能将这份把握提升至七成。而这法子,便是与我双修。”

她说到这里,双拳已经死死握住,面上尽是愤恨。“我万没想到,这些年他之所以如此精心培养于我,竟是一直都做着这样的打算,我所修习的全部功法都是为了配合来日与他双修,我二人功法阴阳互调,相辅相成,他只需吸我阴元三月,凝婴的机会就可以增至七成。他答应在成功之后会给我一个侍妾的名份,可是我并不想嫁给他,别说侍妾,就是娶我为妻,我也是不愿的。可他是师,我是徒,不遵师命会被驱逐出宗门,我不想离开天道宗,我好不容易进入这第一大宗来,是整个家族的荣耀,甚至我父也是靠着我在天道宗的名义坐上了许家族长之位。若我被赶出去,不但自己前途不保,家里也会变了天,我父凄惨。”

她看着西陵瑶,目光中带着诚恳的乞求,“天道宗到底是个讲理的地方,并不允许弟子们胡来,所以我师尊为了让这双修之事能够更加名正言顺,他亲自去了许家,说服了我的父亲。子女姻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点了头,这事儿就没人能管。就算是天道宗,也无权干涉弟子家中事。”

西陵瑶听得糊涂,“你说的这个事情到是仔细,我也能够明白,也甚为同情你的遭遇。可你自己都说了这事儿天道宗管不了,那之前与我攀谈方大长老什么的,这又是何意?难不成你觉得连天道宗都无权插手之事,凭方大长老一人之力就管得了?他也是天道宗的人,也得执天道宗之法啊!”

许眉赶紧说出自己的打算,她道:“方大长老确是管不了这个双修之事,但他却可以用另外一种方法来将这事情更完美的解决。”她面上乞求之色更甚,若不是眼下这场合实在不便,她怕是有心给西陵瑶跪下了。“方大长老以堕凡修为,能为道友特地着童子去寻个有趣的法器,单从这份用心就能看得出道友与他交情非浅。或许我不该叫你道友,能与方大长老有如此交情的人,肯定不会是区区筑基修为,我该叫你前辈才是。求求前辈为晚辈说说情,如果方大长老能够出手帮助我师尊凝婴,那他就不需要靠与我双修来补那几成的把握了。且有堕凡期大能修士相助,成功的机率又何止七成,我师尊一定会乐意的!前辈,你帮帮我吧!我不想将身子给他,为了家族为了父母我又不能一死了之,眼下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许眉双眼含泪,强忍着不流下来,样子看起来十分可怜。可她又实在不是那种卖靠弄可怜博取同情和帮助之人,若非事情把她逼到了这个份儿上,她也不会情急至此。

西陵瑶是她最后的一棵救命稻草,她也是病急乱投医,方才一见到那只纸鸢,脑子里也不怎么的就突然想起当初方大长老的童子来找法器之事,连带着也瞬间生出向方大长老求助的念头。事已至此,她没有退路,任何办法都得试上一试。

对于许眉的提议,西陵瑶也有自己的疑惑,她再问许眉:“门下弟子结丹或是凝婴,不是宗门理所应当忙的么?”再想想,又道:“我也不是什么高阶修士,修为正如你所见一般,就是个筑基后期,所以你不必称我为前辈。但是我知道,在我的宗门里,若是有结丹修士修为达到巅峰,准备一举冲击元婴,那必是倾全宗之力去帮助的。怎么在天道宗却没有人管,还要你绕了这么大个弯子费力相求?”

许眉一愣,许是对西陵瑶竟真的只是筑基修为有些吃惊,但也很快就不纠结这个事,只是答道:“或许在其它小宗是道友所说那般,因为他们实在是需要再多一位元婴修士来撑门面,毕竟在凉国其它六大宗门里,结丹者都能成为一方长老。可是在天道宗,别说元婴,就是化神修士都有五位之多,结丹者那就多得跟平常宗门的筑基期一样,根本没资格让长老们为其操劳。且上尊说过,天道宗弟子无论是何修为,突破境界必须凭自己的真本事,天道宗不要不劳而获之辈。”

西陵瑶越来越觉得这许眉可能是有病,神经病,“你明知道上尊有过这样的话,居然还想让我去求方大长老为你师尊凝婴?你这是害我呢还是害方大长老呢?还有,我说许眉啊,你莫欺我不懂,据我所知,这种相当于必保一个境界突破之事,只有比被助者高出两阶的修士才能办得到。堕凡修士提拔个元婴到是符合条件,可这也不是吹口气就能成之事,自身定也是会有损耗的。且不说这损耗需要闭关多久才能补回来,咱们单说你求助于我这件事,你莫非以为就凭着帮我找了个飞行法器这番行为,就能让我记你个恩?还换我跟方大长老去说个好话,让他出手助你师尊凝婴?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滴水之恩是当涌泉回报,可就在法器阁帮着翻一个纸鸢出来,这也能叫恩?西陵瑶觉得这许眉脑回路也真是够可以的,要照这么算,自己上辈子加这辈子受的恩可太多了,指个路是恩,接个水是恩,挑件衣服是恩,可能就连捡个东西都能算是恩。这么整的话,恩情报得过来么?

此时,无常山脚下站着的万绝终于有了动作,就见他手中阵旗已经变成四面,在他法术之下齐齐抛入空中。阵旗几番变换位置,很快地围成一个圆。万绝将法力持续地向那圆点内灌入,渐渐地,狂风肆起,飞沙走石划得人脸生疼。五息后,漆黑如炭的无常山被凭空打开了一个豁口,西陵瑶这才发现,原来那焦炭一样的外表竟只是一层假象,真正的无常山是在那炭黑之内,外头这一层竟是君无念昔年布下的一个伪装阵法。

万绝将阵法入口开启,那一瞬间,有疾风从里面凶猛地吹了出来,伴着恶兽的暴戾之气,还有恶兽之间万年自相残杀下留存的血腥,吹得外面的修士七零八散,就算能强撑着站住的修士也被那种气息给震得失了神,又觉那浓厚的血腥之气让人隐隐作呕。

万绝又回过头来扫了一眼众弟子,目光却并未在西陵瑶这方停留,而是带着几分迷茫地看着一个方向,口唇轻动,好像是在说着什么。

西陵瑶也顺着他目光的方向转过头去,可她这人方向感并不是很强,天道宗于她来说又相对陌生,所以这望也是白望,根本就不知道万绝到底在看着什么,也更猜不透这猎宴迟迟不开,万绝是在等着谁。

无常山的豁口就这么敞开着,里头吹出的恶风越来越戾,也因豁口的打开让里头恶兽的咆哮更清楚地传出来,震得许多人都下意识地捂起了耳朵,而稍微还存些清醒之人则赶紧在原地盘膝坐下,努力地呼吸吐纳,稳定自身灵力。

好在万绝在迷茫一阵子之后,也很快就回过神来,他重新向无常山,指挥着阵旗在维持豁口开启的同时也能将里面的恶风稍微的阻挡一下,以不至于让一众弟子太过狼狈。

可他还是没有立即将灵狮放进去,就在豁口面前静静地站着,背影执着又倔强。

许眉有些稳不住身形,被恶风吹得一连后退几步,还是西陵瑶拉了她一把这才不至于被吹得更远。她来不及惊叹在同样的修为之下西陵瑶竟强出她太多,只是盯着那豁口眉心紧皱,呢喃地道:“豁口打开只能维持六十息,万长老怕是在等什么人。”她看向西陵瑶,勉强扯了扯嘴角,面色有些凄凉。“我也知道凭着一只纸鸢就相求这么大的事,实在是太可笑了。可我还是那句话,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任何希望都得试上一试。道友,如果我此番相求再加上一个筹码,你是否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第200章好像……来不及了

无常山下,灵狮的愤怒已经达至顶点,万绝似乎不想再等了,一只手已经搭在兽笼上,法力运转,不断向兽笼进行加持。

许眉盯着那笼中之狮,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却是说了一番让西陵瑶倍觉震惊的话:“你相信那灵狮会失控吗?当它出了兽笼,它却并不是先往那阵法的豁口里面跑,而是会反转过来冲向我们这边,咬住你,将你拖进那半恶区域。然后,或是它把你吃掉,或是那里的恶兽把你吃掉。而不管与你有交情的人是多么的强大,到了那里,就只剩下你一个。我这样说,你信不信?”

西陵瑶的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虽然与这许眉仅是过路之缘,才认识没多一会儿,且这许眉还有求于她。但直觉却告诉她,许眉所言之事都是真的。

这种感觉很奇怪,西陵瑶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她并不是一个能轻易就相信谁的人,又或者说,她所相信的,并不是许眉这个人,而是许眉所说的事。

前方关着灵狮的笼子已经在缓缓打开了,灵狮在笼内不停地跳动着,偶尔也会扭过头往别的方向看上一看。就好比现在,那双狮眼就准确无误地盯向了她,血盆大口张开,像要将她一口吞噬。

她的神经绷了绷,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但还是好奇地跟许眉问了句:“那你说说,它为何要将我拖到那无常山里去?”这话刚问完,她竟突然就自嘲地笑了一下。真是大意啊!万绝的狮子要害她,她却还在问为什么。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墨丹青。

西陵瑶终于想起之前万绝不停张望着的那个方向是通着哪里,那个方向正是水墨丹青,是墨丹青的洞府所在。万绝要等的人,应该就是墨丹青无疑了。墨丹青也来了吗?

她转过头张望了一会儿,没见到墨丹青的身影,心下想着许是躲到不会为人所见的角落了吧!毕竟要做这种事,最好还是能有个不在场的证据,这样就能把她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用一个不在场的证明,堵了君无念日后要找其报仇之心。

万绝与墨丹青一起长大,是真正从小到大看护着墨丹青之人,两人就算没有爱情也有感情,墨丹青想要收拾她,万绝自然是会出力的。

许眉不懂为何西陵瑶会露出这自嘲一笑,她只是说着她所知道的事情:“那灵狮不是自己想咬你,而是墨长老偷偷的给它下了一道神念,让它叨走一个穿着大红衣裙的女子。我初知这事情时还在纳闷,天道宗哪里有穿红衣之人,我们的弟子服都是偏素的颜色,她让灵狮去咬的人究竟是谁?可直到今日见了你方才明白,许是那神念是为你而下吧?道友,我不管你跟墨长老是有什么仇怨,我只是想用这件事情换你帮我一次。或者你只要跟万长老提上一提,至于他应不应都没关系,至少我有了这一试的机会,自己也不会后悔。道友,你若信我,现在就快快离开这里。你看——万长老的笼子已经快要彻底开启了。”

许眉伸手向前指去,西陵瑶亦定睛去看。此时那笼子已经被打开十之七八,灵狮的大半个身子都已经冲到了外面。

许眉催促她:“快走吧!灵狮离开兽笼,以万长老的修为只能管住它五息。可如今这灵狮受墨长老神念影响,这五息怕是拼了命也能坚持不进无常山去。你快走,笼子要开了!”

许眉不停地催促西陵瑶,甚至还用手去推她。可西陵瑶却因想着墨丹青的事情开了那么一阵子的小差,以至于许眉推了两下她都没动。直到许眉语带绝望地说了句:“不行了,好像……来不及了。”然后不甘地看了西陵瑶一眼,无奈摇头。目中那种绝望也不知是在为即将去送命的西陵瑶可惜,还是为她自己到底还是失了这次机会而遗憾。

而她之所以说来不及了,是因为那万绝放出灵狮之后竟意外地连一息都没能管得住,眼瞅着灵狮咆哮而出,眨眼就脱了他的手,就听万绝大叫一声:“孽畜!”然后整个人追着灵狮就冲了过去。与此同时,手中一根泛着蓝光的绳子也甩了出来,奔着灵狮就套了过去。

可六阶灵狮,只比他的修为差一点点,这狮子又极凶悍,五阶时就能将六阶的豹子给咬死,因此万绝对付起来实在是有些吃力。

他想不通这狮子为何突然就失了控,可眼下狮子已经调转头往弟子堆中冲了去,为勉那畜生伤人,他只能拼尽全力去控制。控兽类的法宝一个一个的使出,指尖法诀也是一个接一个地打出去。可这些用在那灵狮身上却没有半点作用,眼瞅着灵狮离开越来越远,万绝自知再追不上,于是干脆停下来冲着一众弟子大喝一声:“上飞行法器!快!都上法器,飞起来!”

听到他这话的弟子慌乱之余纷纷将飞行法器祭出,匆忙踏了上去迅速腾空。直到升至一定高度,能避开那陆行灵狮时方才停下来,再心有余悸地往下方看去。

依然有许多人没有听到万绝的提醒,甚至有人听是听到了,但已经被那畜生吓傻了眼,动都动不了,哪里还能做到去飞行。有不少人都怀着等死的心情,在恐惧中紧紧地闭住眼,随时随地等待死亡来临。

可很快地他们便发现,那灵狮虽然不受控制冲了出来,但却好像并不是没有目的地胡乱伤人。除去躲闪不及被其在奔跑间撞飞的人以外,灵狮没有主动去攻击任何弟子,它只是奔着一个方向狂奔,好像那一处有它的目标,而它也只要那个目标,对其余人并不感兴趣。

万绝也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同时他也发现,灵狮所要寻找的那个目标似乎就是……

元婴后期的长老在这一瞬间几乎吓到崩溃,因为他看到了西陵瑶,看到了灵狮已经冲到与西陵瑶不到两丈的距离。那狮子只需再向前跃两次,就能将西陵瑶一口咬住。

他不敢再往下想,巨大的恐惧已经蔓延至身体的每一处经脉,差一点连元婴就给震出来。他下意识地张了口,冲着西陵瑶狂喊:“跑!快跑!”同时也再不顾一切,单手抬起,往自己前额一拍,立时有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小人儿从天灵盖里钻了出来。那小人儿只有成年人的半只手大,盘着膝,保持着打坐的状态。此时一钻出来,立即睁开了眼睛,同时厉喝一声,直奔着西陵瑶就瞬移了去。

元婴期修士婴体出窍,能力范围极小,除了瞬移之外,任何法术都施展不出。初凝婴的境界,瞬移于他们来说也就是个保命之本能,直到步入化神,才可逐步开启婴体术法。

万绝现在要的就是这个瞬移,他要让婴体先瞬移至西陵瑶的身边,然后再以瞬移之法带着西陵瑶一起逃离。只要能逃回内宗,就可以向高阶长老求助,灵狮再强,宗内那些化神和堕凡的大能修士也能轻而易举地将它收拾了去。

他这主意打得是好,可还是低估了自己应对这头灵狮的困难程度。六阶灵狮,却有袭击七阶灵兽的本事,甚至连八阶它都敢挑战,又何以会惧万绝这元婴后期的婴体?

灵狮全部心思都在西陵瑶身上,墨丹青给它下的那道神念十分霸道,它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叼住前面那个红衣女子,将人拖进无常山内。如若不这样做,它将立即爆体而亡。

万绝的元婴瞬移,灵狮已经感觉到了,可这也催使它将扑向西陵瑶的动作又变得凶猛了些。就在元婴瞬移完成、突然出现在西陵瑶身边时,灵狮也扑到了近前,狮爪抬起,猛地往那婴体上一拍。伴着一声尖叫,巴掌大的小人儿一下就被拍飞,还在半空中吐出一口血来。

万绝心说:完了。

元婴归体,那一口血牵动的内伤也承到他的身上,让他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再看西陵瑶那边,灵狮的嘴已经张开,死死地咬在了那一片艳红的衣裙上。他看到西陵瑶惊恐的瞪着双眼,也听到周围弟子惊讶的呼喊。

西陵瑶此时已经被灵狮叼在嘴里,狮子的利牙卡在她身体上,疼得她直冒冷汗。她不是不想跑,只是灵狮是冲着她来的,在狂奔的过程中施展了灵兽的困缚之术,让她只能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等着狮子来吃。当时那心情简直卧槽卧槽的,直到狮子都把她拦腰卡在嘴里了,她才想起来或许需要祭奠一下此生短暂的生命。

可灵狮哪里会给她那个闲工夫,叼起人来转身就走。许眉就在她边上,已经吓得面无血色,她很想扑上去把人给抢下来,可面对六阶灵狮,又实在没有那个能力。西陵瑶于她来说是绝望的人生中好不容易抓到的一丝希望,她不甘心就这样失去,于是赶在灵狮叼着西陵瑶转身的那一刹那,冒着生命危险冲上前,对着西陵瑶急声道:“东南角!活路!”

第201章快请上尊!

无常山三里之内,所有赶来观这一场灵狮猎宴的弟子全都傻了。他们一个个或是在原地呆呆地站着,或是乘着飞行法器在半空中呆呆地站着,所有人都看向那个已经恢复如初的无常山,谁都无法忘记刚刚发生的一切。

六阶灵狮突然发狂,叼住了西陵瑶一并冲向那大阵的豁口里。万绝很有心再拦上一拦,怎奈那豁口开启的时限将临,对于要进入的灵狮产生了爆发性的吸力,万绝根本无力拦阻,甚至连伸手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灵狮和它口中叼着的那团红影在他眼前一闪,瞬息内就被无常山给吸了进去。

然后,阵旗摧毁,大阵豁口闭合,四周死一样的寂静。

许眉坐在地上,静静地望着那座焦炭一样的无常山,两只拳头死死地握起,指甲全部陷入皮肉之内,却丝毫觉不出疼痛来。

难不成这就是天道的安排吗?她仰头望着上空,心底极度的不甘。她修道至今,从不奢求任何不该得之物,甚至对于自身修为也是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努力拼搏,从不曾动过任何歪念邪念,从不曾觊觎任何自己不该得的东西。她从来都坚信天道轮回命有因果,她觉得自己不行恶事不多贪求,便不会遭到不该有的报应。

难道是她太天真了么?若早知命竟如此,她一定早早的就把天性的善良喂给狗吃!

终于,呆愣的弟子们开始有了反应,有人惊慌地问着:“还能救出来吗?那人还有救吗?”

也有人遗憾地说:“怎么可能还有救,就算不被灵狮咬死,也会被那无常山里的恶兽撕碎。那女修筑基修为,进入半恶区域无异于送死,甚至连元神都没有逃路。”

还有人猜测着:“那女修自称是与宗主相识才来的咱们天道宗,也不知是哪个宗门或是家族的弟子,宗主这下可该怎么交待啊!”

这话被许眉听了进去,许眉心神一动——

对了!她还可以去搬救兵,她知道那位红衣道友与方大长老熟识,那她就不能坐在这里干等着。大阵两个时辰才能开启一次,那阵是上尊亲手布的,她是没资格去见上尊,但为了红衣道友这事去求见方大长老应该是行得通的。或许大长老为了故人能去求一求上尊,只要上尊肯出手,就算里面的人已经没命,至少也能把尸体给抢出来。

想到这,她往万绝站着的地方看了一眼。万绝显然是认识那位红衣道友的,且她分析着,应该也知道红衣道友与方大长老的关系,不然不可能主动招呼示意。这场猎宴是万绝摆的,现在出了事也该万绝最先有反应,要么亲自救人,要么赶紧去搬救兵。

可那万长老此时就像定住了一样,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面上表情惊恐又绝望,整个人竟是连生机都少了许多。

许眉在这种时候也无暇去细想万长老为何是如此表现,她只知道事态紧迫,既然万绝指望不上,那就这事只能由她去做。她从地上爬起来,心里想着,不管自己的事情求得求不得,至少走这一趟兴许能给那位道友争取一线生机。她的人生是完了,其它人的还得继续啊!

许眉取出自己的飞剑,正准备踏上去离开此地去找方刹,却在这时,突然听到身后有万长老的声音传了来,那个一直陷在极度惊恐中的人此刻终于有了反应,他大叫道:“快快去请上尊!快!”

许眉一愣,诧异地回过头去,就见万绝那声吩咐是对他自己带来的其中一名弟子说的。那弟子领了命立即就往天道山的方向飞去,一点都没有迟疑。

原本要走的许眉就站在原地没有再去,她本以为自己去找方大长老已经是很出人意料的所为了,毕竟那位道友只区区筑基修为,谁能想到她竟与堕凡期的长老有些渊源。

可是万长老的话却颠覆了她对西陵瑶的认知,居然跃过大长老,直接就去请上尊,这是什么道理?上尊是轻易就请得动的人物吗?那样的存在对于本宗弟子来说都是一个传说啊!她来天道宗三十几年了,也就只远远的看到过上尊一次,远得连样子都看不清,怎的为了一个外宗的小修士万长老居然要去请上尊?他是疯了不成?

此刻,所有人的想法都跟许眉是一样的,甚至他们比许眉还要更震惊,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西陵瑶还是方大长老的朋友。一位宗主的友人,修为不过筑基,就算在天道宗出了事,也不至于就把上尊叫来吧?

可也有人觉得请上尊是对的,那人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咱们天道宗的弟子,虽然并非人人都有机会能够亲见上尊,甚至亲临现场听上尊教诲。但上尊曾经说过的话、上尊曾经表达过的心意,却是清楚地刻在宗里每一面道德柱上,是我们身为天道宗弟子必须牢记的。上尊说过,世间人人平等,不管是上阶修士还是下阶修士,也不管是修者还是凡人,天道赐予下来的生命都是一样的。不能因为能力强、地位高就觉得自己的这条命也比别人高贵。上尊还说过,纵是他自己的那条命,也并没有贵于凡人半分。不管刚刚那位道友是何身份,人是在我们天道宗出了这样的事,万长老去请上尊绝对没错。试问这无常山的大阵,除了上尊,还有谁能够打得开?”

他这样一说人们也就能够理解了,是啊,上尊就是那样一个人,视天下苍生为己任,视世间万物皆平等,他守护天道宗,守护凉国,也守护着整个天罡大陆。就因为他是这天罡第一强者,他便自觉地将这个担子挑到了自己身上,无怨无悔。

许眉的心境也在想着默默地念着上尊的那些早就熟背于心的语录时,逐渐平静下来。她望向无常山,于心里默默祈祷,但愿那位道友能够从灵狮的血盆大口中逃开,然后再好运气地避开山内恶兽,往她所说的那条活路处靠近。

半恶区域东南角立着一个隐藏的传送阵,只要开启阵法,就能从里面传出来,传到送她进去的入口之前。

这个传送阵是个秘密,是她偶然一次翻阅师尊收藏的玉简时发现的,那个记录此阵的玉简是两百多年前宗门一个参加过半恶区域试炼的元婴修士留下来的,也不知为何就落到了她师尊的手里。那元婴修士寿元不多,卡在元婴巅峰长达一百多年都无法成功。他当时心灰意冷,不想再尝试了,于是向宗门申请进入半恶区域试炼。

那修士一生专研传送阵法,造诣非常,据说上尊还跟他学过一门手艺。

似乎天道宗的长老们的思维都比较活跃,当年那位长老都临死了还想着在半恶区域里留下一个自己来过的证明。于是他在那里留了个传送阵,十分隐蔽,非常人能够寻到。

至于那传送阵有多隐蔽,是什么样子,如何用,玉简上并没有记载,许眉也不清楚,她甚至都不知道那玉简上所说到底是真是假。但刚刚情急之时,她也就只能想到这条路,此刻细想想,真怕那个记载是假的,她有可能耽误了那位道友的逃生之路。

无常山外三里处,所有来此的弟子都没有离开,所有人心里都有各自的思索。

原本猎宴是可以观看的,在灵狮进入之后,会由开启阵法的长老祭出观战镜。那是一面巨大的铜镜,它会升到高处,将无常山里的情况通过镜面演示出来。

可是现在,万绝受了重伤,已经没有开启观战镜的能力了。他只是站在那里,又将目光往那个几次张望的方向投了去。那是水墨丹青的方向,那里头住着一个他一生都放不下的人。

他原本并没有打算把灵狮猎宴选在今日,因为觉得自己对灵狮的掌控还不是很把握,特别是那畜生晋升六阶之后就更加凶悍,他教训起来十分吃力。他的本意是将那灵狮再养个三年五载,然后再带来此处消除烈性。

可今日一早,墨丹青亲自来找他,说想看灵狮猎宴,今日就想看。他不解,不知为何要这样急。墨丹青说,自打那个妖女来到天道宗,她就受了好些委屈,已经憋屈了多日,连体内的元婴都因她郁结的心情受到了波及。若再不找些乐子消解消解,怕是就要成为心魔。

他当进心里特别难受,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墨丹青所受的委屈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墨丹青从小就喜欢上尊,一心一意想着将来要与上尊结为双修之好,甚至不惜让他父亲在坐化前豁出去当人师尊的脸面,来跟上尊讨了个好好照顾她的承诺。

可是没想到,数百年过去,上尊对她却依然是那么平淡。更没想到,一向清心寡欲的上尊此番竟带了位夫人回来。这事给墨丹青带来的打击太大了,他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因为心疼墨丹青,他匆匆的将灵狮猎宴定了下来,还依着墨丹青说的这机会难得,也该让门内弟子看一看,且人多热闹,她心情也会好上许多。他便又将灵狮猎宴的事情公开了去,吸引了这么多弟子过来。

可是,弟子们都来了,墨丹青却没来。

万绝整个人是从头凉到脚,因为他又想到了一个事,这个事突然让他意识到,今日发生的种种,极有可能是墨丹青背着他动了手脚……

第202章真是好算计啊!

万绝转过身,问站在身后另一个与他同来的弟子简季:“我记得前些日子你似提过一句,说有一天墨长老来找过我了。”再想想,又补了句:“好像就是上尊在云台待客的第二日。”

简季赶紧答道:“师尊说得没错,墨长老就是在那日晌午来的。当时师尊你刚好去了坊市不在宗内,是清早走的,说了晌午差不多能回。弟子便同墨长老说可以稍等一等,没准儿您很快就回来了。当时墨长老一身的血,脸色不太好,她到是答应要等师尊,可又说在洞府坐着也是无趣,不如去兽山转转,还吩咐弟子说等师尊您回来了就往兽山去寻她。”

万绝点头,“没错,那是这样同我说的,当时我听说她一身的血就着了慌,匆忙往兽山那边去寻她,却连个影子都没看见。后来我又去了水墨丹青,她不见我,只着了个弟子同我说那位夫人当日来过,对她家师尊极尽辱骂,让她师尊受了许多委屈。”

万绝拧着眉,心绪翻滚,久久不能平静。

他心里头装着墨丹青装了六百多年,也知道墨丹青心里装着上尊装了六百多年。他知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同上尊比,所以他不争不抢,只在她身边默默地看护,不管墨丹青想要什么,他都尽一切可能去满足。

那日他得知西陵瑶竟找上门去辱骂墨丹青,实在是气得不行,真有心冲进天道山去理论理论。可到底还是没敢,因为天道山里有上尊,他根本就没有同上尊理论的勇气。为此,他一直也没脸再去见墨丹青,直到今日墨丹青主动找上门来。

万绝苦笑,他爱了六百多年的女子啊!到头来竟这样算计他。借他之手除掉那位夫人,灵狮是他养的,上尊追究起来,这个锅只能他来背。墨丹青算计得仔细,她连他万绝的心思都算计到了,她知道这件事就算被自己识破,就冲着这六百多年他惦记着她的那份心,这个罪,他也得心甘情愿地给认下来。

真是好算计啊!

万绝捂着心口,又吐出一口血来。

罢了,人家算计得没错,六百多年了,墨丹青已经把他给摸得透透的。她知道这世上最宠着她最惯着她的人就是他万绝,从小到大他都被欺负惯了,不管她干了什么事,只要她能对他笑笑,给个好脸色,他都会主动把罪给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