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阵之内的红发修士闻言一愣,此一刻竟是想到之前曾听那黑衣女子说起过,西陵问天的这个孙女不仅是个全五行灵根的奇才,且她还跟凉国各宗,甚至是天道宗都有着匪浅的交情。特别是她竟还能引得那位无上之尊鼎立相助,如此看来,此人绝不能小瞧。这样的人说有一笔买卖,那这买卖的份量绝对不会轻,虽说风险肯定也有,他还是生出不少期待来。

“你且说说,是什么样的买卖。”红发男子到底没禁得起,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身后黑衣女人紧跟着道:“你要干什么?莫要受外人挑拨!她能给你什么好处?不过是放出诱饵引我们斗,到头来你什么都不会得到的!快快放弃无谓的幻想,专心应对阵法变幻,你若再不出力,这大阵怕是禁不起那灵狮几下拍打了!”她之所以如此心急,是因为在西陵瑶与灵狮所施展出的法力中,也感受到了一股来自于恶兽的气息。那是死亡的气息,带着恶兽们的信念与绝望,尽毁在那一人一狮之手,让她心头升起极大的恐惧。

可那红发修士却并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劝慰她说:“我问问而已,若真有好处,咱们也是该衡量衡量那好处值与不值。更何况,那要交易的是什么,还不知道呢!”

随着化神修士的发问,西陵瑶二话没说,当即就从储物袋里将两样东西给调了出来置于半空。那两样东西,天下罕有,一是还垂着果子的寿元果树,二是两坛着大量灵气的醇香酒水。随之而来的,还有她泠清又坚决的话语,她说:“去年秋日,曾有一位还未筑基的飘渺宗女修寿元果树生长之地,不但抢了所有寿元果,还拔了那试炼地内所有寿元果树,此事想必前辈一定听说过吧!”

那红发修士早在她将那两样东西拿出来时目光就已经放了亮,他腾空而起,死死地盯着阵外那两样东西,特别是那棵果树,已然垂涎三尺。“确曾听闻。”他下意识地点了头,与西陵瑶对起话来,“莫非那个女修就是你?”

“没错,就是我!”西陵瑶无意与他周旋,干脆利落地道:“前辈且看好了,我这里有寿元果数十枚,另外还有两坛来自于千幻宗的天青梅子酒。我以这几十枚寿元果及两坛天青梅子酒为筹码,同前辈换一个请求。”

红发修士不得不承认,这个对他来说实在太大了。寿元果,天青梅子酒,哪一样都是天下修士豁出命去都想得到之物。比起吃一枚就能增寿五十年,且没有任何副作用的寿元果来,吸食人的寿元就显得太费周折,弊端也太多。但凡有寿元果在手,没有人会愿意选择吸食的方式得到寿元与生机,更何况眼下还有两坛天青梅子酒在,若这两物都落入他手,他愿意用任何身外之物同西陵瑶进行交换。

眼瞅着这红发修士眼睛都放了红光,身后,黑衣女人步步后退。她知道,这局面她控制不住了,纵是她身份特殊,纵是这红发修士也受她所在的势力所操控,但若对方在不损害双方规则的情况下想要为自己谋利,那操控也制裁不了他。更何况,若那谋来的利益还能交一部份给己方,上头就更不会追究。

至于阵外那个女孩所要交换之事,她不用猜也能知道,必然与西陵问天有关。

她往西陵问天所在的方向最后看了一眼,不甘地问了句:“你当真还不清醒吗?问天,若现在收手,我可以带你走。”

西陵问天却全然不解她这是什么意思,只当她是害怕了,于是大声回道:“爱妻别怕,什么天道宗,什么上尊,统统都抵不过我们的信仰!我们要的是天罡大陆,要的是修界共荣,无论什么人都阻挡不了我们的信仰!区区寿元果又算得了什么?大不了一巴掌打死她,抢来就是!”

黑衣女人摇摇头,再不去劝,但见其手臂一挥,一团黑雾腾起,眨眼间,人已消失在原地。而此时的西陵问天还沉浸在无限的畅快之中,丝毫不知那被其称之为妻的人已经弃他而去,也丝毫不知,西陵瑶打算同那化神修士所换的条件,将给他带来怎样的危机。

打死她,再抢来?红发化神修士可不这样认为,他是化神期,吃得了寿元果,所以他比西陵问天更懂得那东西的珍贵。正因为懂,所以才小心翼翼,绝不能有半点失误让唾手可得的东西再从指缝溜去。所以他不能冒险,杀了西陵瑶不难,可万一对方将寿元果与那喝一两就能抵十年修为的天青梅子酒一同毁去,那他的损失可就太大了。

所以他完全不管西陵问天怎么说,只一心问西陵瑶:“你想交换什么?”

西陵瑶的声音破空而来,她说:“换你打散西陵问天全部修为,扔出大阵交由我处置,再将府宅里面天道宗的宗主完好无损地送出来。”

红发修士哈哈大笑,“好!好!以一人之命换你几十枚寿元果与两坛表青梅子酒,划算!”

话毕,再不多等,整个人从原地凭空消失,再出现时,已经站在西陵问天的面前。

西陵问天还没反应过来呢,一见人这出现,还以为对方是来同自己一起热闹的,于是赶着说了句:“前辈来得刚好,这里还有不少人,我今日吸得太饱,剩下的就送给前辈享用吧!”

谁知那红发修士根本不理会他这话,面上起了个诡异的表情,然后突然一抬头,整张手掌往他天灵盖上覆盖了去。随即灵力一运,法诀翻转,以化神之境施展出来的吸灵之法比之西陵问天以结丹修为施展出来的要强大太多,几乎就是一息之间,西陵问天体内修为就被全部抽空,那些刚刚吸食了自己儿子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消化的寿元和生机也被这化神修士全部取走。然后,在西陵问天一脸惊骇的表情下,那手掌又是一动,竟是将他整个人都打出大阵之外,直接飞落到西陵瑶面前。

与此同时,与西陵问天这个大活人一并送出的,还有那化神修士的话:“天道宗那位宗主早就施展秘法传送走了,他不在这里。”

西陵瑶伸出手,将人一把抓住,迎着西陵问天恐惧到了极点的目光,扯了一个阴森笑意出来。“祖父。”她开口,一如阎罗,“我从前一直觉得被扔到弃凡村,是我们一家三口的悲哀。可直到今日才明白,原来这竟是祖父给予我们深深的爱。感谢老天让我们一家三口能活到最后,感谢老天让你能落于我手,西陵问天,挫骨扬灰也难解我心头对你之恨,四叔四婶的命,我要你抽筋扒皮用每一滴血每一片肉每一根骨来偿还。生不能,死不掉,这便是你今后的命运!”

她说完,将那由纱绫化做的铡刀收起,转而死死将西陵问天给捆了住。纱绫随她意愿生出尖利的倒刺来,狠狠扎进西陵问天的血肉里,疼得他连声惊叫。

那化神修士的声音又传了来,是在催促西陵瑶:“女娃,将那两样东西交于我吧!”说话间,竟又将两具尸体扔了出来,正是西陵元金与雪氏。“这两人之尸算是我的一番诚意,你把东西给我,带着他们走吧!你有天道宗撑腰,我无意为难于你,咱们将帐面结清,各走各的路!”

六阶灵狮以神念向她传音:“老大,真给他?”

西陵瑶挑挑唇角,“若我不想给,咱们有跟他拼命的资本吗?”

灵狮想了想,道:“不太有,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若真豁出去命不要,谁死谁亡也是说不定的。”

“敌损一千,我伤八百,这买卖不划算。”西陵瑶轻轻叹息,“架是要打的,但不能这样打。大将军,若咱们只是试一试,真打不过的话,有几成机会能成功逃脱?”

灵狮想了想,道:“八成。”

“这么高?”

“恩。你想啊!咱们在无常山里都一路连打带跑地到了最后,那可是在面对众多恶兽的情况下都能做得到。眼下就一个化神,为何就怂了?”

她突然就笑了起来,飘飘白袖大力一挥,一下就把那些寿元果树和天青梅子酒给收了起来,然后声音拔高,嘹亮地对着大阵内的化神修士说:“也对,成千上万的恶兽姑奶奶都打得,怎的在一个化神面前就怂了去?”

里头那修士一愣,随即大怒,“女娃,你居然骗我!”

“骗的就是你!”随着这一声骄喝,就见四条彩色纱绫脱离捆绑的西陵问天,再次腾空而去。这一回,纱绫竟是化成了一种除她之外任何人都没见过的重型攻击武器——火炮!炮口直对向西陵祖宅,直对向那化神修士声音传来之处。

红发化神修士当即一声惊呼:“那是什么?”

可是,没有人因答他,此时的西陵瑶已经将全部灵力灌入那门由纱绫幻化而成的大炮中,拼上全部修为,集中全部神念去操控弹丸发射。

就听“轰”地一声响,炮弹直对着那化神修士就打了过去,带着炮火的,也带着法力的加赋,于半空中呼啸而过。

与此同时,那化神修士也在第一时间做了抵挡与反击,她看到一个法诀从阵内飞速而来,她想躲,却快不过对方速度,法诀打在她腹上,不但打得她狠狠喷出一口鲜血,也将她体内那枚虚虚凝出的假丹打得几近崩溃。

她向后飞出之际,听到炮弹落入实处的声音,还有那化神修士凄厉的叫喊,唇角不由得泛起一丝安慰的笑来。

有一缕熟悉的松香自远处飘至近前,她看到有位白衣天人展开双臂将自己稳稳接住,笑意在唇角绽得更甚,她轻开了口,虚弱地问了句:“君无念,那可是化神修士,你看,我可还行?”

第266章阿瑶,你随便惹祸

突然出现的白衣天人晃瞎了所有人的眼,包括那六阶灵狮。

它原本是帮着西陵瑶叼住西陵问天那老家伙的,让君无念这么一吓,大嘴巴下意识地就张了开。这一张不要紧,叼在嘴里的西陵问天一下就从它口中掉了出去。没有了修为的修士就跟凡人没有区别,他使不出灵力,御不了空,更用不了法器,离开了灵狮的牙口叼咬,除了疾速坠地之外,西陵问天再无别的选择。

一代定国候,一朝西陵家主,曾经那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又有几人能想到,他最终的下场,竟是从高空中摔向地面,被活活摔死?

西陵祖宅的府门前,传来“砰”地一声巨响,硬石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身形干瘪的西陵问天从天上摔下,摔得七零八落,血溅四方。

金丹碎,肉骨碎,筋脉断,神念断,元神在这一摔之下彻底消亡,散于天际间。从今往后,世上再无西陵问天这么一个人。

西陵瑶靠在君无念的臂弯里,往下瞅瞅,很是有几分可惜地斥责那灵狮:“你怎的就不知道小心一些?那人我想留着让他跪到西陵家的祖坟前,抽筋剥皮,以告慰我四叔四婶和祖母,还有那些因他而死去的家族中人。如此死法,到实在是便宜他了。”

灵狮哪里顾得上听她说话,早在张开口把西陵问天吐了的那一刻起,灵狮就已经全身心地投入到对君无念的无限崇拜与仰望中。根本无需西陵瑶介强,君无念身上那种无生俱来的气质和威压就已经让它的灵魂都跟着颤抖,再瞅着它家老大跟人家那个亲密样儿,它就算是头傻狮子也该明白来的那白衣天人是谁了。面对这种存在,除了跪,除了膜拜,灵狮不知道还能做何表现,至少它认为自己此刻的状态,是最好的。

君无念只淡淡地撇了那灵狮一眼,并没搭理它,只是轻轻开口,对西陵瑶说:“你若觉得下面那人的死法不太满意,那我便将他救活,你按着自己的心意再处死一次就是了。”

杀一个人,活一个人,于他来说不过一念之间,一切说起来都是那么的轻松。

他将臂弯中的女孩又往怀里揽紧了些,一只手掌覆在她手心位置,以元力化灵,缓缓地向她体内输送进去。被那化神修士打出的伤势在灵力的缓渡中一消而散,眨眼之间,调皮的小姑娘又再度生龙活虎。

她展开手臂勾上他的脖子,嘻嘻笑了开:“夫君,你要再晚来一点,我可能就得跑路了。”

君无念面上含怒向她瞪去,斥道:“早就说我留下来陪着你,你却坚持一个人能行。合着你所说的能行,要么是拼命,要么就是逃命?”虽是斥责的话,可语气中却带着无限的宠溺,目光中也带着能掐出水儿来的温柔,且毫不加以掩饰,摆明了爱谁看谁看去。

她抿着嘴笑,也是有些不好意思,“这次回去以后我就好好修行,不出来瞎折腾了还不行么?把修为提一提,再出来惹祸。”

他无奈摇头,面带笑意,“你若想惹祸,提不提修为都可以惹,大不了我跟着你就是,总不会让你吃了亏。但修为还是得提,我还指望你伴上我几万载,就是要坐化,也该是你我二人面对着面,我执你手,这样方可。阿瑶,你还没回答我的话,下面那个人,到底要不要再杀一次?”

她低下头往方去看,君无念体贴地带着她将高度降下来些,让她能看得更清楚。但也不忘了在她瞧了一眼之后就将自己的一只手覆了上去,轻轻地道:“不好的东西,看一眼就罢。”

西陵瑶很听话,仰起头来对他说:“不用再杀一次了,如何生不能选择,如何死也该是天命。天命让他摔死,那他就是摔死的吧!到是我那四叔四婶……君无念,他们还能复生么?”她一边说一边指向飘着西陵元金与雪氏尸体的地方,“他们被老头子吸干了寿元和生机,还能再活过来吗?”

君无念带着她飞到那处,很仔细地看去,却叹息着摇了摇头:“对不起阿瑶,我无能为力。你四叔的寿元与生机不但被吸食而空,且已被消耗了去,再找补不回来。至于你这四婶,她是自己求死,用了秘法自毁而去,谁都拉不回来。”

“真的……不行了吗?”她心头哀伤翻涌上来,眼泪一汪水似的含在眼眶里,瞧着就让人心疼。可她也明白,但凡君无念说不能,那肯定就是不能,但凡还有一点希望,她的夫君就绝不会忍心让她失望。“罢了。”她吸了吸鼻子,将眼里的泪倔强地憋了回去,“各人有各人的命,或许这就是四叔四婶的命吧!大不了我以后堂姐跟爹娘一起当,就不信拉扯不大商儿。”她一边说着一边又琢磨了开,“我是该将四叔四婶葬入祖坟,还是送回雪家呢?总觉得他们肯定是不喜欢西陵祖坟的的,但若送回雪家,似乎也不太能说得过去。”

君无念替她出了主意,“照常葬入祖坟,将西陵问天扬了就是,只要祖坟里没他就好。”

她觉得此主意甚好,于是拜了三拜,方才将那二人尸体收入储物袋中。

“咳咳。”边上传来两下咳嗽声,是那种十分明显的假咳嗽,谁都能听得出提醒的意味。声音是灵狮发出来的,西陵瑶扭头去看它时,就收到灵狮从神念中传来的一句话:“老大,别光顾着谈情说爱,下头那府里还有个敌人呢!”

“哦。”她方才想起,“是哦,下头还有个敌人呢!”说着话,拉着君无念向祖宅靠近,再伸手指过去——“夫君你看,那地方有座大阵,上头有堕凡修士的气息,很是牢固,既然只由化神修士来开启,我跟灵狮也攻不进去。”

君无念往那处淡淡地看了一眼,没说什么,也没见他如何费力,只广袖一挥,那笼罩在祖宅外围的淡淡混沌之气就被他一挥而散,西陵祖宅重新清晰地展露出来。

下方院子里,那化神修士被西陵瑶一颗炮弹镶进墙里,就露了两只鞋在外头。西陵瑶仔细找了半天方才有些眉目,伸手指着废墟中的一双鞋大声道:“你看你看,是不是在那里?”

灵狮此时自告奋勇,大吼一声就冲了下去,三拱两拱就把那红发修士从墙里给叼了出来。“老大!是在这儿呢!他把墙都给砸塌了!”说完,这才叨着人飞到半空,一脸谄媚地放到君无念面前,然后继续在边上跪着。

西陵瑶觉得忒没面子,她收的宠物性格一点儿都不像她,宠辱不惊什么的,一点儿都体现不出来,到是巴结谄媚这种勾当干得十分顺溜。

再说那红发修士,他其实被镶到墙里时人还是清醒的,虽然西陵瑶幻化出来的那门大炮让他傻了眼,直到自己被轰飞都没琢磨明白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可这轰下来的气势虽足,却到底只是出自个筑基修士之后,他是被镶进墙里了,却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多实质性的损伤。外伤什么的不少,形象也狼狈了些,可修士的根本却没怎么伤着。

他当时也给了西陵瑶一下子,那一下他断定就算不能将人打死也必是重伤,于是就打算从墙里钻出来看看。可他这身子还没等从墙里挪出来一半呢,远远地就瞧见阵外的天空中飞来一位白衣天人,好看得就像太阳都得为其让路。那人将被他打得半死不活的女孩接到怀里,两人不管不顾地在空中对望,甜到了骨子里。

红发修士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可能是眼瞎了,就跟六阶灵狮一样,他也觉得自己是瞎了。不然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看到那位凉国的上尊?纵是他从没见过上尊真身,可君无念的大名太响了,这天罡大陆的任何一个角落,除凡人以外,还能有不知道他的人吗?肯定没有。

红发男子一眼就将君无念给认了出来,情急之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那不容易挪出来的身子又缩了缩,缩了回去。最后两只脚卡在外头,露了鞋,怎么都缩不进来。

他想起那黑衣女子和西陵问天曾提醒过,西陵家那个全五行灵根的孙女来头不小,不但凉国六大宗门都护着她,就连天道宗也插了手,甚至天道宗宗主还带来了上尊君无念的传形玉简,明摆着为那丫头撑腰。

他最初信了,也默许了西陵瑶离开,甚至当西陵瑶再回来、又拿出了那么多好东西,他心里依然想着东西到手就放她走,绝不横生事端,以免给自己惹得杀身之祸。

可惜,是福不是祸,是祸无论如何都躲不过。他有意放人,人家却并不想就这么算了,区区筑基敢跟化神翻脸,人家仗着的,是背后的问鼎。

眼下他窝缩在坍塌的墙体里,全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是竖立着的。恐惧从心头无限蔓延,至了每一寸经脉,寸寸要命。

更要命的,是他听到那西陵家的小孙女跟上尊君无念一口一个夫君的叫着;最要命的,是他听到上尊君无念此时此刻刚好在说:“阿瑶,你先前不是问我这场仗打得可还行么?恩,还行吧!除去修为本身限制住的伤害程度之外,还有一些细节技巧你需得注意加强。来,就以下方那人为例,为夫亲自指点你如何以筑基修为去战化神——”

第267章我们回家

以筑基修为去战化神,这种话也就只有君无念敢说,这种事也就只有西陵瑶敢做。

六阶灵狮想,不愧是两口子啊!一个比一个虎,不过人家上尊是有真本事的,它家老大那才叫真虎。

半空中,一双人影前后而立,女子在前,男子在后,四色纱绫在女子手中握着,她的手臂却被身后男人环在臂弯。君无念握着她的手,言传身教:“阿瑶,你能以神念令纱绫有数番变幻,这很好。以往我只教给你怎么做,却从来没有告诉过你,这般本事,就是元婴初期修士也不可能做得到的。莫要以为分神之术那么容易,非得到了元婴后期,甚至巅峰境界,方能达到你这般自如。阿瑶,且将心境放平,我来带着你去感受那化神修士的道念。”

随着君无念这话,西陵瑶缓缓地闭上眼睛,似乎就是在眼皮合拢的那一刻,整个人竟一下子一个奇怪的幻境当中。那幻境是多彩的,就像她的纱绫,九种颜色不停变化,晃得她阵阵出神。

她心下一激灵,突然意识到下方还有个化神修士是为死敌,生怕自己陷入幻境走不出去,再被对方乘人之危,正准备强迫自己清醒过来,这时,忽然一个声音自耳边响起,是君无念在对她说:“别怕,有我在。”

她这才放下心来,同时也以神念反问:“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

他答:“是在你的识海里。”

“我的识海?”她现了几分惊讶,“我的识海怎么成了这般模样?怎么也有九种色彩?”

君无念告诉她:“识海无形无态,你想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它是由你神识化成,神识越强大,识海越宽广。但当你达到一定境界时,识海就产生一种随你境界而动的变化,就如现在这般,它化做你的九色纱绫,从今往后,随你一同成长,一起完成通天正道。”

说话间,二人以识海之态前行,渐渐地就到了一处黑暗之地。那黑暗透出一股腐朽的味道,像腐尸。

君无念再同她说:“不要怕,这是那化神小辈的识海。炼尸宗的人整日以弄尸为乐,所修功法都是与尸为主。修士化神要化出道念意境,要明确道心,你看他识海内这一片漆黑,这就代表了他的道,是永不见天日的黑暗之路。”

他说这话时,西陵瑶能明显地感觉到四周起了震动,那种震动中透着深深的恐惧和绝望,也带着一丝质疑。

君无念的话还在继续,他说:“有些人,总以为自己走的是捷径,总以为自己所忠于的势力授予他的,是外人无从得知的最好的方法。殊不知,以抛弃阳光为代价堕入永恒的黑暗之中,他将再看不清楚方向,天道被这片黑暗遮蔽,看不到出口。他在这样的黑暗中,连自己什么时候转了身、转往了什么方向都无从得知,哪怕早已经与天道背道而驰,还是乐此不疲地往那个错误的方向去走。”

黑暗之中,终于有另外的声音传来,是那化神修士的声音,有些,有些错乱。他在不停地叫喊着:“不是这样的!你说得不对,不是这样的!”

这样的大喊持续了很久,直到君无念告诉西陵瑶:“攻击,以神念化利刃,碎他道心,毁他意境,将他这与天道相悖的道念一击而亡!”

她心有所动,似明白君无念所说的,以筑基打败化神的方法是什么了。是攻击道心,从心灵上将对方打倒,让敌人从心里上觉得自己。

她摩拳擦掌,这招儿太阴了!不过,她喜欢!

于是,神念随之而动,刹时化作一把利剑,直冲着这黑暗就砍了去。

堂堂化神,被筑基杀死,这传出去怕要成为修真界的一大笑话,任谁都不会相信真的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这事儿今日就真的有了!

从红发修士的识海里退出来,西陵瑶立即向前处看去,就见那坍塌的砖墙里,化神修士已经没了声息,一动不动,甚至一丁点的生机都感觉不到。再过一会儿,有一缕残破的元神从里面飘荡而出,像是找不到主,更找不着北。

君无念提醒她:“收到你的那把伞里,化为伞兵。”

她这才想起来还有那么个法器能用,于是赶紧以伞收那元神,扔入化神池。再想想,又跟君无念问道:“你说这个化神修士会不会成为我的伞兵?他的元神残破,能补好吗?”

君无念点点头,“能,你那把伞我看过,里面的化神池十分厉害,不出三日便能将元神补齐。但却再不能称之为修士元神,而是成为你伞兵中的一员。从今往后你有了化神修士为伞兵,再遇到危机,便可令其对敌,不说发挥出他生时十成本事,但至于也能达九成。”

“那就够用!”西陵瑶乐呵呵地把伞收起来,再一偏头,就看到有一众西陵族人从前院方向来到这边,满眼期待地看着她。

君无念轻牵了她的手,俯身于她耳畔低语,“人经一事便长一智,这些人看尽家族沧桑变迁,心智也都成长了许多。你大可以收入宗门,壮大飘渺宗,也是不错的。”

西陵瑶一惯很听君无念的话,于是点点头,开口问那些人:“你们可愿随我回飘渺宗去,投入飘渺山门,从此成为飘渺宗弟子?”

那些族人闻听此言一脸欣喜,纷纷跪了下来,高声道:“我们愿意!我们愿意拜入飘渺宗,成为飘渺宗弟子。我们愿意听四小姐的话,唯四小姐之命是从!”

她的手还被君无念握着,指尖热热的,但一张小脸却已是一本正经的师叔祖模样,声音清清脆脆地道:“既入我山门,便听我一言。西陵家族已毁,从前一切过往都不复存在,这世上再没有西陵家,也再没有什么四小姐。我乃飘渺宗老祖之徒,宗内弟子多称我一声师叔祖,那今便以师叔祖之名告诫你们一番。你们入我宗门,要遵的是宗门之规,要听的是宗主之话,要从的也是老祖之命,需要你们效忠的,从来都不是我,而是你们投身的宗门。即便你们将要投身的不是飘渺宗,也一定要记得,不管去了哪里,需要贡献你们忠诚的,都是宗门,而不是某一个人。知道吗?”

族人们一个头叩到地上,齐声高呼:“弟子谨遵师叔祖教诲。”

她点点头,甚是满意。

锦县事情已了,她心里虽很想问问关于炼尸宗的事情,也想将自己遇到的那个奇怪的黑衣男子讲给君无念听,但却也知道眼下不是一个说好的好场所,便转了话头道:“我还是要先将四叔四婶落葬,来日商儿想祭拜爹娘也好有个去处。”

君无念点点头,“好,我陪你。”

她心头甚暖,又对那些族人说:“回宗之前,先随我往祖陵走一趟,了却身为西陵族人最后一柱事吧!另外,你们至亲的尸体若还在,也可一并带入祖陵埋葬。”

西陵元金与雪氏在祖陵合葬,由西陵瑶亲手合棺,君无念亲笔于墓碑提字,再由二人执手将棺木落下,盖土,封石。

一众族人也将自己的至亲寻了该葬之处埋葬,一时间,四方皆哀。

后来,族人们向西陵瑶讲起西陵元金与雪氏二人离世的经过,西陵瑶听后呢喃地道:“说到底,还是便宜了那个老贼。我本是想以他之魂来祭陵的,结果却便宜了他。”

六阶灵狮闷头走上前,张口一吐,将那支离破碎的西陵问天的尸体给扔到了空地上,然后默默退回到西陵瑶身边,从神念里同她说:“老大,人我给你捡回来了,就算金丹碎了元神散了,至少血肉和骨头都在,好歹也能过过瘾。”

她觉得这跟鞭尸也没什么区别了,有点儿不太人道。但再看看那些族人们血红的眼,便知道,这口恶气若不让他们出,怕是即便入了宗门,心里也总还是有个打不开的结。

罢了,她对君无念说:“就让这些族人们了一桩心愿吧!我想回祖宅一趟,看看有什么可收的可拿的,收完拿完,一把火烧光了它!”

君无念点点头,“既是祖宅,积蓄定然不少,你又能发笔小财。”他说着这话自己也忍不住失笑,是从什么时候起,他脑子里也会想到这些了呢?

西陵瑶抄家,何止是发了笔小财,那简直是发了笔横财。西陵家千年积蓄被她搜罗一空,最后一把火烧光的,除了一堆房子,还有那个只剩下小半截儿身子的余氏。

她腰包鼓鼓的,十足的一个小富婆。族人们明知她回去干了什么,却谁也不点破,反而乐呵呵地看着,就像在看一个淘气又可爱的孩子,尽是宠爱。

一把火,烧光了西陵祖宅,也烧化了西陵族人的前尘过往。从今往后,他们要开始新生,要以自我的身份存在于天地之间。悲愤褪去,哀思存于心中,面上泛起的笑是一种对全新人生的向往,是对未来满怀的希望。

西陵坐在灵狮背上,边上伴着君无念,冲着一众族人们挥一挥手,朗声道:“走吧!我带你们回飘渺宗去!从今往后,那里就是你们的家!”

“好!我们回家!我们回家!”人们大声地喊出这句话,就像喊出一个誓言,踏实坚定。

灵狮依然不会腾空,是君无念捏了个云诀,唤来一片祥云在他们脚下,供他们踏空飞行。他对西陵瑶说:“回到宗门紧着些处理事务,之后我带你去个地方,助你结丹!”

第268章岳母不高兴了

从锦县返回飘渺宗这一路,除去君无念与西陵瑶外,所有人的内心都是一刻不停地在疯狂翻腾的,包括被西陵瑶当坐骑骑着的灵狮。

这种翻腾到不是因为别的,全部都是因为君无念。

西陵家的这些个族人并不是嫡系,都是些旁枝,也没有多大出息,最多不过筑基,有几个都四十多岁了还是凝气。他们在家族还存在时,就算不是处于家族最底层的那一部份,也比之高不出多少。他们没有高修为,没有高地位,见识也相对浅薄,因此从不会对自己、对儿女怀有多大的指望、多高的理想和憧憬。

对于他们来说,有灵根,能够长命百岁已是福份,若能筑基便是多得五十年寿元,是恩赐,从没想过在这一途还能走得更远些。

如今,西陵瑶给他们打开了一片与以往不同的天地,给了他们从前想都不敢去想的希望,更是……让他们见到了一个从前死都不信自己这一生真能亲眼所见之人。

直到现在,这都已经行了一天一夜了,他们都还在恍惚着,前头那位,真的是上尊吗?

有人将这问题小声提出,立即有人肯定地道:“是,一定是!除了上尊,这世间哪还有那般如真仙一样的人?哪里还有男子能长成那般,就好像画里走出,不属于这片天地?又哪里还能有人一挥袖便散了堕凡修士布下的大阵?还能指点四小……还能指点着师叔祖以筑基修为击杀了化神修士?”

经了这么一番分析,人们彻底信了。是啊!所有的这一切,这世间唯有一个上尊。

“你们可曾听到师叔祖叫上尊什么?”

“夫……夫君。”

“那意思是不是说,师叔祖跟上尊之间……是那种关系?”

“一定是了。怪不得她敢做这一切,怪不得老家主都奈何不了她。上尊之妻,谁人敢动?”

从锦县到飘渺宗,在君无念法力加持下,行了六日。期间追上了孙元思等人,队伍汇至一处,一同前行。

西陵瑶归宗,上尊结伴同行,入山门时,得了飘渺宗人最高规模的迎接。

虚空子带着南门世等一众长老,以及天道宗上上下下所有弟子都等在山门口,如此震撼场面更让那些第一次来到飘渺宗的族人坚定了自己要扎根宗门的决心。

虚空子做为老祖,亲自对亲加入进来的弟子表示欢迎,然后命孙元思立即着手安排各项事务,再又对着所有长老弟子集体慷慨陈词了一番,算是个动员大会,将所有人的势气都鼓得足足的,这才乐呵呵地陪着西陵瑶一行人去了瑶珠山谷。

或许是想让新来的人看看这一路风景,人们谁都没有御空飞行,就在地面步步走着。

所谓一行人,是包括君无念西陵瑶在内的所有谷内弟子,除去前来迎接的王山几人外,还有一起回来的孔计和西陵商,以及她的亲爹亲娘。

虚空子近一年来见君无念的次数多了,也不再像从前那般特别的拘束,同上尊打过招呼之后就不再打扰小两口说话,转而一心一意地招待西陵瑶的爹娘。

这二人对于他来说那意义可是不同啊!这可不是普通的宗门弟子,是他徒弟的父母,更是上尊大人未来的岳父岳母!这身份太可怕了,如今入了他的飘渺宗,他都恨不能打板儿钉钉给供起来。这可真是宗门先祖坟上冒青烟,不过一年光景,居然能有如此般质的飞跃,这让他觉得,他将来就是坐化了,到了那头面对先祖门,那也是很能抬得起头来的。

前方,虚空子以一门老祖之尊,以化神修士之境,对西陵元齐与宫氏夫妇热情招待,从山门到瑶珠山谷这一路上嘴就没闲着,不停的说,比比划划,时不时的还去揽西陵元齐的肩。

西陵瑶在后头看着,小声同君无念道:“我瞅着这架式,下一步就该拜把子了吧?”

君无念亦认真分析道:“以你那师尊的性子,绝对有这个可能。”

她开始琢磨,“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要这样说,他俩也算是一个辈份的,拜个把子也没什么。我主要就担心师尊他老人家可别把我爹给吓着了,我爹以前见老祖都不敢抬头,那还只是元婴修士呢,这会儿突然冒出来个化神,我怕他一时片刻接受不了。”

“可拉倒吧!”她这话一出口,屁股底下骑着的灵狮就忍不住又开始吐槽了,“要说爷奶以前胆子小那也就罢了,可这一路上连上尊老祖宗都见着过,区区化神,有什么好怕的。”

西陵瑶听着这话就有点儿发懵,“你等会儿,这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谁是你爷你奶啊?完了怎么又多出来个老祖宗?不是,我说大将军,你是兽,你不是人类!你就是要认老祖宗那也得是认头狮子当祖宗,你跟人类不挨着啊!”

灵狮晃着大脑袋说着自己的道理:“我是灵狮,但我的最终理想不还是得修炼成人么?对,就算变成人,我祖宗也是狮子,但老大啊!我那就是对上尊大人的一个尊称,咱别这么较真儿行么?要不你说你是我老大,你让我管他叫啥?叫啥都不合适,就祖宗才最能表达我的一片心意。您说是吧?祖宗大人?”

君无念无奈地同西陵瑶说:“当初若知它是这种性子的,救活它时就该给它改上一改,将性子里的这种不羁给抽离出去,只留忠心就好。”

西陵瑶深以为然,“那要不再给打死重来一回?”

君无念说:“那到不用专门费那个事,大不了下次再遇到棘手的敌人时,放手让它去搏,搏到死再说。”

她点点头,“那就这么定了。”

灵狮觉得若是依着它从前的性子,此时一定会把背上这女的给狠狠地摔下去,当然,若是放从前,它根本也不可能纵容一个小丫头片子骑它背上啊!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今时不同往日啊!它有个可怕的老大,老大有个可怕的男人,那男人可真是亮瞎了它的钛合金狮眼啊!灵狮欲哭无泪,搁心里头不停地琢磨着,它这老大到底是什么变的?到底是什么变的?

西陵瑶懒得理它想些什么,只扯着君无念小声地说:“这一路上我都没能开得了口跟商儿说他爹娘的事,可也不能一直瞒下去,你帮我出出主意,这话我该如何开口啊?”

君无念瞅着那只扯住他袖口的小手,心里琢磨着这丫头好像是瘦了,口中却道:“你还是穿红衣好看,待百日丧期过了,就换回来吧!”然后一反手,将那只瘦了些的爪子给握住,这才说:“我到是觉得你没必要开口,你那堂弟是个聪明的,这么多族人都回来了,却唯独不见他爹娘,你也一直没提,怕是猜也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他不问,你就也没必要说,不如留他个念想,总比一个打击要强。”

她觉得君无念说得很对,于是点头道:“我都听你的。”

他失笑,“怎的这样乖巧?你当初坚持一人入锦县时,怎么不说听听我的提议?”

她把他的胳膊摇了又摇,眯着眼睛仰头笑,“家丑不可外扬,不想让你看到家族太丑恶的一面。不过很多事情也是防不胜防,就比如说,在祖宅被大阵围困之下都能让西陵剑和西陵娟二人逃走,日后怕又是个隐患。”

“没事。”他将她的小手握得再紧了些,“往后我再不离你半步,不管遇到何种危机,都有我替你挡着。”

“那岂不是显得我太过没用?”她不太乐意,“若真如那般,什么事都你来挡,那我这一身修为除了为自己增加寿元之外,好像也没别的用处了。不行不行,我也是有些本事的。”

“你很有本事。”他认真地道:“你能让我心甘情愿寸步不离终爱一生,就是你最大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