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珍儿摆摆手:“那不就行了。他不叫乘人之危,而是你情我愿。”

“不可能!”风珏茗立刻否定,想了想又道:“这和他生气有什么关系?”

话一出口,风珏茗就觉得秦珍儿像是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自己。

过了半响,秦珍儿竟然站了起来,走到她身旁,一张嘴开开合合,许久终是吼了声:“风——珏——茗,你就真的不觉得自己这次过分了吗?情之一事,哪能受得住这种伤害。”

风珏茗被她吼得一愣一愣的。

秦珍儿一脸怒其不争地瞪着她,叹了口气,神色万分悲痛:“小五啊…霍白安是真喜欢你,在你痴傻时那么帮你,而你却出尔反尔,你对他说的那些话太伤人心了。”

“我…”风珏茗无言以对,但又觉得不甘心,懦懦道:“他喜欢的是那个一味对他好,听他话,将他奉若神明的人,不是我。”猛地,风珏茗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啊——我明白了!因为我好了,所以那个他喜欢的风珏茗消失了,他失落了伤心了,所以生气!”

“…”秦珍儿呆呆地望着眼前女子一时无语。

风珏茗终于解开了这几天的心结,但心中却是愤愤不平,不由的在房中地走来走去:“这能怪我吗?诚然我说的话是不好听,可他不也黑了我的银子吗?一来一去,扯平了啊!一个大老爷们,有这么生气吗?”

“…”秦珍儿已经彻底不想再跟这个白痴讨论这个问题了,索性换了个话题,将风珏茗拉回椅子上。

“昨天霍白安来找过我,将醉仙楼的账本还了过来。我还纳闷他怎么突然不干了,现在才明白,既然你已经好了,那么这部分的事情还是由你来打理吧。”

说罢,便将三册厚厚的账本扔给风珏茗。风珏茗只翻了两页就昏昏欲睡了,一脸讨好的又送回秦珍儿手里,谁料这次秦珍儿却不买账了。

“以前我帮你看着,是你在风府不大方便。如今嫁到霍府了,我可是知道他家人口简单,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而且霍白安知道内情,你带回去没事!”

“可是…”风珏茗蹙眉:“珍儿,你也知道,我一看这些东西就头疼。万一哪里看漏了看差了…”

“反正我不管。你不想打理这些事情回去叫你相公帮忙,他是老手!因为他醉仙楼的生意翻了两番。”

风珏茗知道是推脱不掉了。但…真的要去找霍白安帮忙?

离开了秦府,风珏茗轻松不少。虽然事情没有解决,但找人聊一聊心事倒也不错,总比一个人憋在那里乱想要强得多。只是一想到又要见到霍白安那张欠了八百吊的脸…哎,算了。她的确是理亏在先,认个错也不掉几斤肉。

晚饭,顾飞燕没有跟他们在一起吃。霍白安又钻进了书房,似乎是对风珏茗能躲就躲。风珏茗叹口气,揉了揉脸颊,接过翠竹手里的木盘,上面摆着一碗饭和几碟小菜,走进书房。

虽然很快,但风珏茗还是捕捉到霍白安快速将一个东西藏到了书后,似乎是一封信。风珏茗并不在意,反正霍白安做什么都与她没多大关系。不过既然自己要在霍府待上两年,那么二人的关系最好还是缓和点好。

风珏茗笑道:“阿福说你没怎么吃东西,我便端了些来,都是些你爱吃的菜。”

霍白安依旧是只是“嗯”了声。

风珏茗蹙眉,但还是将饭菜摆在他面前。正打算说些什么时,霍白安抬眸,淡淡道:“你将王公子打了?”

“王公子?”风珏茗有些莫名。

霍白安见她这幅贵人多忘事的模样,不由叹道:“知府花宴里的。”

风珏茗这才恍然大悟:“他啊…难道不应该打吗?一个世家公子竟在背后说三到四,将军府娶了一个人傻媳妇儿,难道你不介意?”

霍白安笑了笑:“不介意。”

风珏茗一愣,柳眉倒竖:“可我介意!你…”突然想起今天是来和好的,那抬高的眉梢又平缓下去。犹豫了会儿,缓缓开口:“那天夜里,我说了很多混账话,对…对不起…”

“这声道歉值多少银子?”

风珏茗一时惊愕,霍白安笑道:“难道不是来找我继续看醉仙楼的账本吗?”

“…”风珏茗无言以对——虽然她的确是为大婚那夜伤人话道歉来着,但心中对账本多少还是有些期待…

“按照老规矩,三七开。”

没想到霍白安这么爽快的答应下来了,虽然三七开有点黑但是…

“好!”风珏茗点头同意,能够摆脱账本也只有如此了。

不过就目前看来,霍白安今天似乎心情不错。这男人的心情变化的也忒快了吧,前一刻还是沉默不语,现在就可以笑脸盈盈,风珏茗不得不去怀疑,这段时间霍白安到底在想什么。

霍白安拿起筷子吃饭,从容不迫。

——看来自己这几天沉默不语的计策生效了,以小五风风火火的性子果然沉不住气了。竟然能让唯我独尊的风家小五主动低头道歉,嘿嘿…如此想着,心底美滋滋一片,顺带饭菜也多往嘴里塞了些。

风珏茗坐在一旁,心底想着事,眼睛却看着霍白安说道:“墨儿姐说的没错,你是应该多练练武。多好的骨架子啊…”

一块辣子鸡突然卡在喉咙里,惹的一阵猛嗽。霍白安大口大口呼着气,憋了一眼风珏茗,她正以这一种意味不明的眼光打量着自己,看的他浑身不自在,连忙端起茶杯喝口茶,掩盖自己的别扭。

气氛渐渐缓和下来。

阿福进来收拾好了碗筷,风珏茗凑到霍白安身前,讨好地笑道:“去走走吧,正好消食。”

霍白安眯起眼:“走可以,消食也行,但不许跑不许跳不许扎马步,只可以去花园,不去绕道去演武厅!”

风珏茗有些丧气,嘟起嘴哼了一声:“懒鬼!走啦,去花园!”

正是初夏,徐徐晚风吹来,伴着幽幽的花香。霍白安走的很惬意,风珏茗心中却不住叹气,顾飞燕怕痴傻的风珏茗一个人去演武厅磕着碰着,所以如果风珏茗要去,一定要让霍白安或者她自己亲自在场才行。风珏茗是不会主动找顾飞燕的,剩下唯一的希望竟然是个懒鬼!

“你把王公子打了,恐怕会惹上一些麻烦。”霍白安悠悠道。

“会有什么麻烦,被一个傻子打了难不成还要和一个傻子理论?”风珏茗不以为意。

霍白安却笑道:“这世上还真有这样一种人,哪怕是被狗咬了他都会趁人不注意再去咬狗一口!”

“要真有这种…”风珏茗正接话,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你把我比作…?!”

“来来,咱们继续说王公子的事!”霍白安话题岔的很快,不给风珏茗说话的机会:“明面上他肯定不能将你怎么样,但人家也来阴的呢?”

风珏茗谨慎地看着他,仔细品着这句话,里面应该没有套让她跳,应道:“来就来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只是风珏茗没有料到这个“兵”来的这么快。

七天后的一个上午,衙门里的差役老杨头突然来了——霍白安惹了一场人命官司,知府大人请他过去一趟。

三十七章 凶案

霍白安惹上了人命官司?

风珏茗想都不想就果断摇头否决了——这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挺多也就长得好看的书呆子,杀只鸡都费半天劲,更何况是杀人!

但这件事的确是和他有关,为了顾及将军府的颜面,所以霍白安是晚上去的,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便又回来了。

风珏茗见他神色轻松,不像是出了什么大事,心底松口气。谁料刚进房间便看见霍白安紧蹙眉头坐在桌旁。

“到底出什么事了?”风珏茗试探地问道。

霍白安喝口茶,脸上的乌云散开,又恢复到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大手一挥:“倒没什么大事。”

风珏茗狐疑地看着他,霍白安笑了笑:“你相公成了替罪羊了呗!”

“啥?”风珏茗瞪大了双眼——这还叫没什么大事!

不过这对霍白安来说还真不算是大事——反正他早就不是第一次给别人当替罪羊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不说清楚今晚不许睡觉!”风珏茗说着就将霍白安铺地上的被子死死抱在手里。

霍白安若有所思地朝床上瞟了瞟,风珏茗立刻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小声嘀咕:“好歹我也要在你家过两年,万一你要是出个好歹,到时候我跟谁和离去?”

“变成寡妇不更好,没有我这个碍眼的,天地宽广你想去哪里就去哪…”说着说着霍白安见风珏茗脸色越发不好,突然感到一丝欣慰,“你担心我,是不是?”

“是啊!”风珏茗肯定地吼道。

“我就知…”

“我才嫁给你几天啊就出了这种事,万一你要是有个好歹,你娘不把我给宰了才怪!烟波顾家可不是吃素的!”

“…”

风珏别过头小声说着:“你娘的武功可真厉害,不愧是江湖里数一数二的女侠,我还打算多跟她学学呢,万一你出了什么事,别说学了,她一定会将我扒了一层皮!”关于顾飞燕对待子女的态度,风珏茗是太了解了。这个婆婆虽然好说话对她也好,但如果霍白安兄妹三人出了什么事的话,顾飞燕绝对是毫无原则地向着他们。

“没想到你倒是怕我娘…”霍白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道:“徐师傅死了,官府怀疑是我杀的。”

“徐师傅?”风珏茗二丈摸不着头脑,“咱们认识吗?”

“你不认识,但秦珍儿认识。他是一个有名的酿酒师傅,我最近打算请他来醉仙楼,三天前还见着他来着,没想到今天就…”

“既然如此,官府为什么怀疑你?”

“他死的时候手里握着我的扇坠子,上面刻着一个霍字,我想抵赖也不行。”

此时,风珏茗的无赖精神发挥的很快很彻底:“刻上一个霍字就是你霍白安的啦?大可以说是诬陷啊,或者扇坠子被偷了啊,等等等等,你怎么这么笨啊!”

霍白安揉了揉额头:“风大女侠,查案子不是儿戏,如果孔知府没有证据是不会随意让我过堂的。”

风珏茗瘪瘪嘴,放下怀里的被子跑到桌旁给霍白安倒杯茶,一脸微笑地鼓励他详细道来。

原来这位酿酒的徐师傅是个脾气怪诞之人。虽有一手高超的酿酒技艺,但不愿意受雇于人,迫于生计,只是自己酿了些酒水散卖。霍白安一向对这种市井奇人很是好奇,便学刘备三顾茅庐,终于让这个徐师傅露了面,同意到醉仙楼酿酒。不过就算如此,酒坛上打的字号也能使醉仙楼,而是他的“徐”字。

霍白安到不介意,反而为了表示诚意,便将随身扇坠解下给他。

“既然如此,孔知府是凭什么判定你杀了他?”

霍白安叹口气:“我去找他时他的隔壁的张大娘见过我,自我离去后再无一人进入他的屋子。一连两天,张大娘见他不出屋,便敲门询问。哪知敲了半天无人应答,等她和几个邻居强行撞开门时,徐师傅已经死在屋里了。手里握的就是我的扇坠。也就是说,徐师傅死前除了我之外,再也没有见过其他人,孔知府自然是怀疑到了我的头上。”

风珏茗想了又想,还是觉得有些说不通。

“你是将军府的少公子,就算你是最后一个见徐师傅的人,也不见得人就是你杀的。还记得一年前的那个案子吧,同样的命案,死者最后见的就是南宫世荣,孔庆东可没有直接传南宫世荣到堂,而是将案子破了后才传的他!”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真正同罪的又有几个呢?像南宫世荣这样的世家子弟,最重名声,哪是随随便便就能传到堂的。但霍白安也是一样,将军府嫡三子,孔庆东为官多年,怎么会不知道这个理!

“你是不是得罪过他?”

“我吗?”霍白安摇摇头:“我一向好脾气,怎么可能得罪谁。不过…”见风珏茗一脸紧张,霍白安很好心的提醒道:“花宴上被你痛打的那位王公子,听说是孔知府的侄子。”

风珏茗瞬间闭上了嘴巴。合着霍白安是替她顶的罪?这一刻风珏茗才意识到,虽然她和霍白安之间清清白白,但在外人看来她已经嫁给了霍白安。而且还是一个痴傻娘子,一个傻子打人自然是背后有人授意的,那么那个授意的人是谁呢?问题不言而喻…

风珏茗一脸懊悔——她真是一个人自在惯了,从没想过有一天别人会因为她自己的一个举动而遭殃。

“对不起哦…”

霍白安语重心长地拍拍她的肩:“小丫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佛祖会原谅你的。”

——果然,不告诉风珏茗自己以前,也曾经因为看不惯王公子的作为,将他折断一条腿然后扔进护城河里的打算是正确的!那位王公子,记仇记的可真长久,这次恐怕是新仇旧怨一起来算了。

风珏茗蹙着眉:“对方有意找茬,如果拿不出人不是你杀的证据,后果会怎样?”

“杀人偿命…”

风珏茗眉梢猛地挑高。

“自然是不会的!”

长舒一口气,眉梢平缓下来。

“但肯定也不会让我好过。”霍白安哼笑一声,“不过想要栽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明天我就去找仵作亲自验看尸体,应该会找到一些线索。”

风珏茗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他们会让你就这样大方的去看尸体?”

霍白安凑到她耳旁,悄声道:“自然是偷偷去,孔庆东怕死的要命,这种晦气东西他一般都不过问,而且仵作跟我熟,悄悄看两眼没关系。”

“看两眼…”风珏茗一脸不信任地看着他:“你看的懂吗?你知道人身上哪些部位是一刺即死,哪些是只会痛苦并不致命么?”

“你不相信我?!”霍白安豪气道:“你要是不信尽管考就是!”

“行!”风珏茗欣然接受,但很快又有些纳闷,“这要怎么考?”总不能让霍白安拿着刀找个人练习一下怎么杀人吧!

霍白安站起身:“我知道一个办法。”

风珏茗满脸好奇地望着他,只见他指着自己,道:“这是哪里?”

“肺。”

“这个呢?”

“脾脏。”

“脾脏上面那个是什么?”

“胃啊!”

“喂,你有完没完?”风珏茗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好啊,你反过来考我了!”

霍白安笑了笑:“姑娘见多识广,小生佩服佩服。”

风珏茗别过头,哼了声,“那是自然!”

霍白安顺杆爬:“那这里你知道是什么?”

风珏茗白了他一眼,不说话了。她怎么这么笨,老是钻到他设下的圈套里。霍白安走近了几步,倾□,挨着风珏茗的耳旁低声道:“这里,是心。”

暧昧的吐气让她浑身一颤,连说话都有些结巴:“废…废话!傻…傻子都知道那里是心。”

“可就有些比傻子还要傻的人不知道那里装的是心。”

风珏茗疑惑地看着他:“不是心难不成是胃啊?”

“也许就是胃吧。”霍白安从床上抱起被子,开始往地上铺:“好歹胃疼了,开几副药,喝些暖胃的粥便好了。心若是…”

他的话语渐低,最后只是安静地铺好地铺。

吹灭了蜡,只有月光静静地撒在房间。

风珏茗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心里装的依旧是她打了王公子,结果惹得孔知府在案子上借题发挥,最后连累了霍白安这件事。

霍白安听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心底就明白了七八分。这丫头是个死心眼,她认定是这件案子因为她惹的祸牵连到自己,就一定会自责到底。想了想,开口问道:“如果下次再遇到王公子,你打算怎么办?”

“揍他!”风珏茗依旧是好不犹豫地抛出答案。

“还揍…”霍白安哭笑不得,“难道你还想再被他报复一遍?”

风珏茗翻个身朝着床内,眼睛却是异常的明亮:“自然是要等这件案子的风头过去,再找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带上麻袋将他套到无人之处。我们俩一起揍他,到时候我用脚,你用木棍,都别出声。然后扒了衣服扔到街上,神不知鬼不觉。那个姓王的不是好货,天知道他有多少仇家,怀疑不到咱俩身上!”

霍白安静静听着他媳妇儿的复仇大计,不禁笑弯了眼,“最好是带到湖边,让水把他泡一阵子。”

“对!”风珏茗觉得霍白安这个建议提的非常妙,“打一顿后淹个半死,这样才带劲!”

少顷,屋内又是一阵沉默。

风珏茗翻了个身,望着地上霍白安的背影,终于轻声道:“明天…我与你一起看尸体如何?”

半响,床下终于轻轻飘来一句:“好啊。”

“你连杀个鸡都不成,看尸体时可别吓的走不动啊,心肝肺也认不全。”风珏茗翻身朝内,轻声嘀咕,“免得被仵作给骗了还不知,冤枉背上黑锅…”

霍白安静静窗边月色清辉,藏在夜色中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霍白安的激将法再次成功啊…他本意就是拉着风珏茗去看尸体,毕竟在这方面,小五是个专家…

三十八章 疑云

凶案头号嫌疑人去看死者的尸身?放在哪朝哪代都没有这个道理。只因宁州知府向来对人命案忌讳的紧,加之仵作老王头曾经欠过霍白安人情,这才有了今天的通融。

饶是霍白安见多识广,但看见仵作间依次整齐摆放的尸身,以及散发出的阵阵恶臭,不自觉捂住了嘴巴,腹内阵阵反胃。好一会儿,霍白安总算是强了点,回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风珏茗,这丫头像是没事人似的打量这里,那模样和刚进霍府打量后花园的神情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