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换衣裳,一边又和他说:“外面雪下得很大,你哪也不要去,躺着休息。”

“嗯。”她再次答应一声,没有别的话说。

他很快换好的衣裳,出去了。

她的婢女进来,服侍她洗漱。

昨晚太子抱了她睡一夜,她心里是有数的,但看他早上的态度,和以往无二,还是那样的不冷不热,心里的那股子幻想勉强压了下去。

不该自作多情的。

他对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让她早点好了,可以服侍他。

他是一个精力极为旺盛之人,自从成亲之后,他夜夜如此。

后来,他发现她病了。

想来想去,她也想明白了。

不管他想要的是什么,反正不是她的心。

她眼巴巴幻想什么呢,人家可是尊贵的太子爷,她不过是凭着幸运,入了宫,成了他的太子妃。

早上吃过些粥,她也吃不下别的。

外面下了一夜的雪,她想去看看。

“太子妃,外面雪下得大呢,您还病着,就不要出去了吧。”扣儿跟在她身边劝着,但也知道她若是定了意,自己的劝说多半也是无用的。

湘君没理她,径直往外走。

扣儿使了个眼色给黛儿,她会意,准备悄悄的去找奶娘过来。

“黛儿,你给我回来。”湘君喊了她一声。

“太子妃。”黛儿瞧着她,担忧。

从昨个到今天,她的模样就不正常了。

“我不过是想看一看雪,你们老把奶娘喊来做甚,我现在连看会雪都不成了吗?”

“不是,奴婢是怕小姐冻着了,您的病才刚有些好转。”

“我的身体我知道,死不了。”她扭身走了出去,风雪依旧不小,她也不在乎。

有什么好在乎的呢,这取死的身体除了能让他在午夜里尽兴些,也再没有什么作用了。

她扭身跑到院中,任由飘零的雪花打在自己的身上。

蹲下来,她伸手把雪拢在手中,也不管那雪有多冰冷。

往年在府里,每到下雪之际,她只能远远的望着笙妹妹玩雪,至于她,却是被管得严严的,那个时候,好生羡慕她的无忧无虑。

在府里,处处受父亲母亲的管辖,到了宫中,又要处处受皇后与太子的管辖。

没有一天的日子,是为自己而活的。

她的人生,从一出生,就注定了要为别人而活。

若活得幸福,便也认了。

她不幸福,一点都不觉得幸福。

努力的迎合,还是活成了别人眼中的厌恶。

若是旁人的厌恶,她也毫不在乎,偏是她所爱之人的厌恶,她便不能忍受。

不能忍受自己竟活成了他眼中的俗不可耐。

许多的时候,她也暗暗的自命清高过呢。

“你在这儿干什么?”不知何时,太子瀚站在了她面前,声音带着冷厉。

她抬头看了看,再看看自己堆的雪人,慢慢站了起来,莫名的有点遗憾自己没有雪盲,怎么笙妹妹那年就雪盲了呢。

“我在堆雪人。”她平静的说,她堆个雪人有错吗?

“你当你才三岁呢?回去。”

她站着不动,只有三岁才能堆雪人吗?

“你不知道自己还病着吗?你是故意想把自己折腾病吗?”

她默然。

对,她很想把自己折腾病,多病上个几日更好,也便不用天天去给皇后请安了。

也不用侍候他了。

他瞧着她,她不说话,却是一脸的倔强,从未有过的倔强。

他伸手拽过她的手腕,拽着她就往回走。

手都冻得冰冷,他有些气,忽然就冲她的婢女教训:“你们都是死的吗?太子妃还病着,你们就由着她在这里玩雪?”

“你不要怪她们,是我想在这儿玩的,她们不过是奴婢,哪劝得动我。”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力,毕竟热了一夜,但那说出来的话,听起来格外欠打。

拽着她往屋里走去,她身上还有许多的雪花,他伸手取了她身上的斗蓬挂在一边,回过头,骂她:“存心故意要把自己折腾病,你脑子有病吗?”

昨天到今天一直在骂她有病,她忍下心里的不快,平静的回他:“你才发现啊?”

“我脑子是有病,殿下你别和一个脑子有病的人计较,不然就显得你也…”

她话没说完,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不然就显得你脑子也有病了。

“…”居然敢回嘴骂他了?

顾湘君瞧他一眼,应该是没有被人骂过他的吧,脸黑得像锅底,心里多少是忌惮他的,虽然也知道他根本不会把她怎么样。

她是皇上亲选的太子妃,她只要不犯什么了不得的错,还是能够安安稳稳的在这宫里活着的。

扭身,她去了床上,躺着。

在外面等了大半天,她确实觉得身上发冷,索性钻进被窝里,捂着。

她去床榻上躺着了,太子瀚便又走了过来。

他是真看出来了,她这是和他闹脾气呢?

到了现在,还在和他闹脾气?

他在床榻边坐了下来,伸手抚了一下她的额头,热又上来了。

这个不听话的死女人,这样折腾自己,她不难过吗?

起身,他走了出去,没有好脾气的对侍候在外面的她的婢女吩咐:“都愣在这儿干什么?去给太子妃煎药。”

吩咐完这事,他转身又回去了,顾湘君听见他在外面吼了。

吼自己的婢女,和吼她有什么区别。

她转身过,背向他,不想和他说什么。

他是太子爷,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吼几声她的婢女,她能怎么样。

她背了过去,太子瀚也就在一旁坐了会,等药送了过来,他接了药,转身就自己个送过来了。

“湘君,起来喝药。”他喊。

她躺着不动,实在是脑袋很晕的,起不来。

过了一会,太子瀚也就坐了过来,伸手把她从里面捞过来。

“喝了药再睡。”他一手揽过她,一手把碗拿来,喂她喝下。

药是苦的,她闭着眼喝了下去,也顾不得药有多苦,喝过便准备躺下来继续睡觉。

“含块糖。”太子瀚已拿了块糖往她嘴里送了。

她一声不响的含在口里,背过身去。

又睡了一下午的觉,出了一身汗,热又退了。

等她再次醒来之时,天已黑了,太子瀚坐在床边在看书,见她有了动静,醒了过来,便放了手里的书。

“饿了吗?”

她瞧了瞧他,问了句:“你一直在这儿吗?”

“不然呢。”去哪儿。

他起了身,去吩咐婢女送些吃的过来。

一茶的功夫,婢女把吃的送了过来。

她简单的洗漱一下,精神多了,只是依旧觉得浑身无力。

坐在桌边吃了些粥,别的依旧吃不下。

吃过,她觉得身上有些不舒服,毕竟病了二天,又一直在出汗,便吩咐自己的婢女:“去打些水过来,我沐浴一下。”

“等病好了再沐浴。”太子的声音传来。

“快去。”她使了个眼色。

平日里她一天不洗,他都嫌弃,她现在病了两日,出一身的汗,她觉得难受,自然是非要洗一下的。

她的婢女自然是听她的,立刻退了出去。

太子瀚便坐榻上坐了起来,走到她面前看着她。

“顾湘君,你非要把自己再折腾病才高兴?”

顾湘君看他一眼,他在生气吗?

她就奇了,他不是挺爱干净的吗?他现在这个样子算什么?关心她吗?

又觉得不是,他怎么可能会关心他。

她软声解释,人却是极为平静的:“殿下,我病了两日了,身上全是汗,你不觉得臭吗?”

“…”虽然会臭,但也可以忍受。

想了想,他还是说:“我今晚睡别处,你别洗了。”

顾湘君不由得笑,是被气笑了。

他不就是在嫌弃她两天没洗会臭吗?还要睡别处?

“那就劳烦殿下在别处住几天了。”她不想挽留他,真不想了。

挽留他做甚么呢?

他鄙视她俗不可耐,她还要留他?

她的自尊呢,清高呢?

就让他一直踩在脚底下践踏吗?

太子瀚看了她一会,她对他的态度,看似平静无奇,其实格外冷淡。

以往,他若是回来晚些,她也会派人找他的,和他说话总带着笑脸,声音软糯糯的,无时无刻的都在想法撩得他。

昨天到今天,她都平静得不再起任何波澜,连声音都变了。

这个善变的女人,到底要与他别扭到什么时候?

她转身去了次间,看样子根本是不会留他了。

有些气,还是忍了。

她现在病着,不能折腾。

她去了次间,他在屋里站了一会。

她现在就是要故意折腾自己,他若不看着她,她这澡是不是会洗到天亮?好不容易热退了,一会热又上来了。

转身,她去了次间。

婢女正给她弄头发,大晚上的,头发都洗上了,她就是要故意折腾是吧?

“都下去。”他冲侍候在一旁的婢女吩咐。

太子瀚这个时候进来了,她的婢女扣儿和黛儿只好忙退了出去。

顾湘君缩在浴桶里看着他,不是说要去别处睡吗?

“洗好了吗?”他问。

“没呢。”

“不洗了,起来。”他直接拿了一旁她的衣裳。

“我还没洗好泥。”她缩在水中平静的回他。

“你够了。”他伸手把人从里面光溜溜的捞出来了。

明明她个头也不小,还是被他像拎只小鸡似的拎出来了。

她都来不及害羞,身上便被她放在一旁的衣裳包裹住了,人直接被抱了出去。

“我头发还湿着。”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精神了?”他脸色不善。

“还好,殿下您要不要也去洗个澡。”

他没言声,把她往被子里一塞,这才开口警告:“顾湘君,你若是再把自己折腾病一次,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这么气?她折腾自己,他也生气?

是因为自己病了,不能给他承欢了?

她忽然就笑了,软糯着声音问他:“殿下,您想对妾身怎么个不客气法?”

他在生气,她居然还敢和她嬉皮笑脸,真是…越来越放肆。

“殿下,您不是说今晚要住别处吗?夜都深了,您快去歇息吧。”

她正说着,他已掀了被,睡过来了。

她低声笑,她能自以为是的认为殿下其实不想离开这儿吗?

她正笑着,想着,人已被他捞到了怀里。

他不忍了。

她忍了几忍,难受得不行,鼻子一酸,低声哭了。

她不能再主动去撩他,她已经够俗不可耐的了,但这种屈辱,甚是伤人。

“又哭什么呀?”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了些无奈。

她抹了把眼泪:“我想睡觉了。”她在他怀里背过了身,不想理他了,却又被他一把捞过来,对她一番的煽风点火。

这个人,一定是故意的。

她心里又急又气,急中生智,不知乍的也就想通了。

难道现在矜持着不拒绝不迎合,她就会变得高贵美丽了吗?

纠结了二天,难过了二天,就释然了。

她计较什么呢?和太子瀚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他这个人,什么话不敢说,什么话不能说?

对他的母后,他还敢畅所欲言呢,何况是她…

她算什么呢,仗着太子妃的身份就想从他这里得着些什么,的确是她妄想了。

能拥有太子妃这个身份,已经是她天大的幸运了。

别的还想奢望?是不是太贪心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