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低眉浅笑,月婵连株炮似的说道:“月婵春日病时请教了前来诊脉的大夫,那位大夫提到了一点,说是月婵姐妹体质发寒,不宜用太过阴凉的东西,还说了,小孩子和老人也该注意一些,尤其夏日之时,屋子不能弄的太过发凉,否则对身体不好,月婵时刻谨记,前些日子瞧着天气不是很热,也就没敢给妹妹们弄冰盆子,不但是妹妹们,就是我和哥哥,也没用一块冰。”

月婵一席话,老太太正了脸色,瞅了月娥一眼,又拉月婵到身边:“倒难为你了,竟想的这般周到,其实,你妹妹也没有怪你的意思,不过小孩子嘛,总是图个舒服的,你明白也就算了。”

月婵赶紧说不敢想偏,又笑道:“我又哪里不知道妹妹只是嘴上说说罢了,这大热的天,谁不图个凉爽松快啊,不过,我还是要白嘱咐妹妹一句,为了自个的身子好,那些冰块尽量少用些。”

第39章 上香

“你瞧瞧…”

老太太指着月婵对身旁的翡翠笑道:“还是她们姐妹亲近,看月婵这个当姐姐的想的多周到,就连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没想到的,没说到的,她全想着呢。”

说着话,老太太又拉过月娥和月婷来道:“你姐姐说的对,小孩子就该多注意着些,小时候贪图舒坦,以后落了病根可就难受了。”

月娥虽然不愿意,可还是应了下来,对月婵表达了一番感谢之情。

可月婷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在老太太没瞧见的时候,恨恨的对月婵比划了一下,月婵也不理会她,自顾自的和老太太说笑。

“老太太,再过几日就是母亲的祭日了,我和哥哥商量了一下,想去慈恩寺上柱香,也好让佛祖保佑母亲在天之灵…”月婵低头把意思讲了出来。

老太太摸着她的头一副慈爱样:“你说的是,即是如此,我让你们太太准备了,到时候你自管去就成了。”

月婵一听赶紧站起来向老太太行了礼。

“只你出门注意着一些。”老太太叮嘱月婵:“到了寺里多添些香火钱,记得早去早回。”

月婵一一的应了下来,又和老太太说笑一阵,就告辞出去。

她才走了几步路,就见月婷追了上来,一把拦住月婵:“姐姐,你是什么意思?”

月婵疑惑:“我能有什么意思?我不都是为了你们好吗?”

“哼!”月婷冷哼了一声:“说的倒是好听,为了我们好?我看你是故意的吧,谁知道你屋里有没有冰块,故意的不给我们冰块,就是想让我们热的中暑了,也好让你趁意。”

说着话,月婷一把拉过月婵的胳膊来:“你敢当着我的面发誓,你没有私自往自己屋里运冰吗?”

简直就是无理取闹,月婵看着月婷,心说月婷前世可不是这样的,怎么如今变的跟泼妇一样了?

有些弄不明白,不过,月婵却是不会在月婷面前发誓的,凭什么月婷一个小女孩子说让她发誓她就要发誓了,真当她自己是个人物了?

“妹妹这话什么意思?”月婵把脸一沉,胳膊一甩,她练功有一段时间了,自觉身强体壮,力气也大了许多,一下子就把月婷甩出去老远:“这就是你对我这个当姐姐的该有的态度吗?”

看月婷还在愣神的时候,月婵打蛇随尾上,向前一步,极正色的看着月婷:“我这人做事情向来正大光明,该是怎么的就是怎么的,可不会那当人一套背人一套,谁做了缺德的事情谁心里明白,你们母女私藏好东西,那厨下的新鲜物件自己偷吃,别以为真神不知鬼不觉了,真当别人都是瞎子聋子了,你要真不服气,好,要发誓咱们一起到老爷,老太太面前发去,也让大伙都瞧瞧谁心里有鬼。”

月婵义正言辞,搞的月婷完全怔住,仿佛不认识一样看着月婵,从来没有想到过月婵口才这么好,她竟然一句话都反驳不得。

月婵看月婷那个样子,心里冷哼一声,心道不过是个纸糊的老虎,一扎就破,当即也不理会她,直接甩袖子就走。

这里月婵走后,月婷好一阵的回不了神,等醒过神来自觉受了委屈,当场流了眼泪,哭着找刘梅去了。

刘梅这里正发脾气呢。

她一走一个来月,府里上下被月婵打点的很好,月婵也趁着这段时间安插了不少的人手,刘梅清出来一些,不过,大部分的不显山不露水,刘梅还真搞不清楚哪个是月婵安插的钉子。

看着帐册,刘梅查不出一点的错处来,不由的头疼的紧,心说月婵真是个厉害的人物,小小的年纪做事情滴水不露,这要长大了,如何了得?

一时间,刘梅开始回忆起来,似乎她每次向月婵出手都没有占到便宜,反而惹的自己一身的骚,月婵那里不但得了好名声,又得了许多的好处。

就好像,她和月婵之间斗争,越斗,她越是弱,而月婵越是强大。

这么一想,刘梅忍不住出了一身的冷汗,越想越是惊怕。

又想到这段时间老太太对她的刁难,气的什么似的,咬牙暗道:“老不死的东西,真以为你就是孟家老太君了,哼哼,你若不识趣,我可不介意早点送你归西。”

她这里正想着呢,月婷一路哭着就跑来了,看到刘梅,叫了一声娘一下子扑到刘梅怀里:“娘,你管管月婵,什么东西嘛,不过是个没娘的孩子,就在我面前充大头,还骂我…”

刘梅一阵头疼,想想月婵的心计,再看看哭的跟个孩子似的月婷,更加气愤不已。

“够了!”刘梅低吼了一声,把月婷吓了一大跳:“你看看你什么样子,你和月婵年纪差不多大小,月婵什么样子,你又什么样子,整天就知道玩,玩,就你这模样,长大了如何嫁得出去?如何比得过月婵。”

月婷被刘梅训的一愣一愣的,完全忘记哭诉了。

刘梅伸手按按额头:“好了,你也别哭了,等过两天娘给你们找几个教养嬷嬷来,咱们先把规矩学起来,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别的不会倒还可以,规矩却是不能错的。”

月婷不敢说什么,只好应了下来。

一说到嬷嬷的事情,刘梅倒是想出一个好主意来,忍不住笑了起来。

刘梅小声道:“皓宇,月婵,就让我这个当太太的教教你们什么是规矩吧。”

月婵不知道刘梅在打什么坏主意,她一心的准备出门,趁着上香的时候去铺子里看看,该怎么装饰或者寻些人手,都该先做起来。

过了几日,到了苏氏的祭日,月婵早早的起了,由着画眉和黄莺服侍她梳洗。

穿了一件月白夹纱衣,底下浅碧色的暗纹长裙,头发梳了双环望仙髻,只戴了几只浅色珠子,别的一概饰物皆无。

穿戴好了之后,月婵出门,在门口碰到皓宇,见他穿了一件同色的月白长袍,腰系浅碧走三线白玉扣腰带,脚穿白色暗纹尖头靴子,头发全都束起,用一只碧玉环环住,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站在门口,真真一个如玉公子。

对着皓宇笑了笑,月婵由着丫头扶着上了马车,皓宇则上马,在前边带路。

月婵一行人一路走去,这时候天气还早,月婵和皓宇商量了,先去脂粉铺子瞧瞧,然后再去慈恩寺。

毕竟中午炎热的时候,寺里有树木遮阳,倒是不显的太受不住。

行了一段路,眼瞧着到了西市开阔处,又行大概两箭地,忽然间马车停了下来,月婵偷偷掀帘子往外瞧去,就见皓宇骑在马上正和傅文彬说话。

月婵心里一怔,暗道这人怎么来了?

傅文彬和皓宇说笑一阵,竟然和皓宇并骑而行,跟着去了脂粉铺子。

车子拐过弯,月婵就听皓宇在外边笑道:“妹妹出来吧,倒是到了。”

画眉很有眼色的下车,扶月婵下来,月婵站在路面上瞧了瞧,这个地方倒是不错,路面开阔,商家云集,是个做生意的好去处。

再一瞧,傅文彬站在她面前盈盈浅笑,月婵有些不爱理这人,可当着皓宇的面,却不能使性子,只好微一行素礼:“傅三公子可好?”

见完了礼,月婵瞧了皓宇一眼:“哥,咱们还是先进去瞧瞧吧。”

皓宇笑着点头,带着月婵进门,一进门,就见当先一个开阔的大厅,里面有红木的柜台,几个年轻伙计站在柜台后面,又有伙计笑着招呼客人,更有一个老掌柜坐在一旁瞧着。

见月婵几个进来,一个伙计笑着上前:“几位客人,想买点什么,我们这店里可有上好的…”

皓宇一笑:“得了,你们大掌柜呢,先叫出来,就说东家来了。”

那伙计一惊,赶紧进到店里边,不一会儿,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出来,当先就对皓宇行礼:“不知道少爷来了,真是失礼了。”

皓宇扶起掌柜的来,又把月婵介绍了一番,兄妹俩和傅文彬告了一声见谅,带着掌柜的到了后间商量铺子的改造计划。

月婵详细的询问了铺子的一些事情,这才知道老太太确实对她不错的,这铺子不但有店面,而且还带着一个专种花草的小庄子,庄子上还有专门制胭脂的作坊,这里不管是伙计,还是作坊的工人都是签了死契的,更有一些是孟家的家生子,是绝对不敢兴风作浪的。

月婵了解清楚,倒是很放了心,只把那各色脂粉的方子交给掌柜的,让他注意保密,又叮嘱了一些制作工艺流程,交待清楚了这才和皓宇出来。

他们俩一出来,就见傅文彬正无聊的坐在一边椅子上喝茶,月婵直往外走,皓宇却是过去和他打了一声招呼。

傅文彬见月婵出来,赶紧上前笑道:“孟小姐那些脂粉当真的好,我拿回去给家母使用,她老人家用过之后一直夸奖,让我再寻些来呢,不知道您这里什么时候才外卖?”

月婵回头看了傅文彬一眼,低声道:“这个我不知道,你有时间问问掌柜的。”说着话,扶着画眉的手上了车子。

傅文彬站在当地痴看了一小会儿,只心里遗憾月婵对他的不冷不热,不过,鼻端还留着一些月婵身上浅浅香气,倒是让他心下有些满意,果然这次没白出来,又见了佳人的面。

查过铺子,月婵几个也不停留,一路就向慈恩寺驶去。

等过了闹市区,车子驶上清静地方的时候,却听前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车子停了下来,月婵不明白是出了什么事情,只让画眉出去看看。

第40章 小小纨绔

画眉下车,就见前边开阔处一匹黑马上坐着一个身穿黑衣的小小少年,少年身后还跟着几个护卫,少年马前跪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老头怀里抱着一个三四岁小女孩子,那孩子明显的吓着了,哭的泪人一样,老头抱着孩子一个劲的嗑头求饶。

画眉看这情形,再转眼间看自家少爷和傅三少爷都已经下得马来,画眉赶紧过去,小声问皓宇:“少爷,这是怎么回子事?”

皓宇回头,一脸的怒气:“真是想不到长安城里还有这样无视礼法的公子哥,就这么骑着马横冲直撞,撞了人还不说赔礼道歉,反而还要让被撞的跟他赔礼…”

说着话,皓宇那一腔的怒火没地儿发散,只恨恨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府上的,怕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呢?”

傅文彬一脸沉思,片刻之后拉拉皓宇的衣服:“孟兄,我瞧这人面生的很,一时也想不起是哪家的公子,或许是外来的也不一定。”

“哼!”皓宇冷哼一声:“怕是外来的,不然也不会在天子脚下做出这等事情来,真是有辱斯文。”

听皓宇和傅文彬两个人谈话,画眉也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转身就向马车走去,站在车旁跟月婵汇报。

月婵倒并没有像皓宇那样愤恨,也没有说什么,像这样的事情她见的多了,自然也不奇怪,不过,月婵还是担心那个老大爷和小女孩,也不知道那公子哥能不能放过他们两人。

月婵正思量间,就听画眉大声道:“小姐,不好了,少爷跟人家讲理去了,人家带了那么多护卫,咱们可…”

这一句话,月婵也顾不得多想,随手拿起一块轻纱来遮了面容,挑帘子下车,站在路上的时候就见皓宇一脸恼怒,正走到跪着的那两个人面前,一把把人拉起来,瞧那样子是要找人理论呢。

心里暗暗摇头,月婵想着,皓宇还是经的事情太少了,做事情太刚直了些,要知道,过刚则易折。

月婵担心皓宇,拉着画眉走近了,就见傅文彬也走了过去,瞧那样子,似乎是要拉皓宇的,可只两句话,这人也和皓宇一样开始指责起那个小公子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月婵又走近几步,却听皓宇大声道:“光天化日之下骑马横行街市,这位公子反倒有理了么?先不说有没有撞到人,就是这位老大爷和小妹妹,一个老一个小,总归不是他们把公子的马撞到了吧?怎么公子不说瞧瞧人家怎样?反倒让人家跪下赔礼,更变本加厉的不依不饶,这是何道理?”

唉,月婵叹息,难道皓宇就不知道这世上可不是只要你有理就行的吗?有些事情是有理也说不通的。

再瞧那个少爷,月婵先愣了一下,她走近了才看清楚,那个少爷长的实在是太过…怎么说呢,简直就是一个妖孽。

要说起来,月婵的兄长孟皓宇,还有傅文彬那都是难得的美男子,皓宇清雅端正,傅文彬洒脱不羁,都是各有特色的,可就是这么两个人,站在那小公子面前都失了颜色。

就见那位小公子一身黑衣,上面银线绣着火云纹样,腰间扎着黑色银扣巴掌宽的腰带,满头黑发又直又亮,就这么用银冠束在头顶,他直直的坐在马上,一张脸庞虽然年幼,可也显出几分棱角来,白玉一般的脸庞上剑眉如墨,眉下一双桃花眼简直勾人魂魄,更有那微微上翘的粉色薄唇,怎么看怎么带着几分邪魅。

狐狸精,月婵首先就想到这个词,这个小公子就像是那种深山里修炼有成的狐狸精,甚至比狐狸精更好看,更要勾人心魂。

月婵打量那公子的时候,他那张薄唇轻轻上挑,桃花眼微弯,低头瞧着一脸正气的皓宇:“我的马踢了人又如何?哪里来的酸腐书生,还想要替人理论,真是笑话…”

说着话,他竟然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个马鞭来,避头盖脸朝皓宇就要打去。

傅文彬一瞧倒是急了,他刚才没有拉住皓宇,看那跪在地上的祖孙二人也着实可怜,就想和人求个情,却哪知道皓宇反倒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而那个公子更加可恨,一言不对就要打人,真真是…傅文彬在长安城多年,可从来没有吃过这个亏呢。

他赶紧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抓那鞭子。

那个公子似乎早有防备,鞭子灵蛇一般绕了个圈,鞭梢又打向皓宇。

月婵心惊,这会儿什么也顾不上了,一步上前拦在皓宇身前,大大的杏眼微瞪,一伸手竟把那鞭子给抓住了。

月婵有些疑惑,她怎么身手这么灵活?

微一想,月婵也有些明白了,可能是那老道士确实是有门道的,她学了人家的功法,练了这么些天,倒是身手灵活了许多吧。

抓住鞭子,月婵抬头面对那个公子,微微一笑,身子蹲了蹲:“这位公子,刚才是家兄的话有些过了,我先代家兄陪个不是,不过,这位老大爷和小妹妹着实可怜,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踢到,要真是被踢了,可得赶紧医治,若是耽搁了,万一落下什么病根来,公子瞧着也是善心的人,怕是心里也不落忍吧…”

月婵一句话,皓宇气的脸通红通红的,大有想要把月婵拉开,再和那个公子讲理的架势,月婵拉拉皓宇的衣袖,继续笑道:“我和家兄替老人家求个情,公子也没有伤到,也没有损失,不如行个好,把人放了。”

“你…”皓宇气极,在月婵身后小声道:“你怎么可以这样,明明是他不是,怎么还要我们赔礼…”

月婵不语,只定定的看着那个公子。

那个公子也是微微一怔,没有想到月婵说出这样的话来,没有上前找他理论,也没有指责他,只柔声劝解,再看月婵一双眼睛清澈透亮,温和有礼,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刚才烦乱的心竟然平和下来。

邪邪一笑,他一伸手,鞭子就落进袖中,对月婵一抱拳:“即是小姐求情,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件事情就算了。”

说完了话,那公子一拉马缰,很是高傲的离开。

走了几步,他回头看看月婵,对身后护卫道:“给那个老头一点银子,可别让人说咱们蛮横不讲理。”

跟在公子身后的一个身着白衣的护卫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来往地上一扔:“老头,今天是你运气好,碰到咱们公子大发善心,拿着买些补品吧。”

话一说完,那个公子连同他的护卫全都疾驰而去。

月婵瞧着人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刚才也是吓到了,那个公子的力气还真的很大,她拿尽了力气才抓住鞭子的,月婵心里明白,人家看她是个女孩子已经手下留情了,要不然,那鞭子早已经打在她身上了呢。

看看皓宇,月婵摇头,走了两步蹲在那对爷孙面前,对那个小女孩笑了笑:“小妹妹莫怕,姐姐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回头,月婵冲画眉使个眼色,画眉会意,很快从旁边买了一串糖葫芦过来,月婵接过来递到女孩手上,又对老头道:“老大爷没事吧,要是有事情的话还是赶紧治治。”

说着话,她又叹了口气:“您老人家也看到了,人家势大,咱们惹不起,也没能帮到你们,实在对不住了。”

安抚完两个人,月婵站起来,从画眉手里接过一点银子,硬是递到老头手上,看着他穿着打补丁的衣服,苦笑一下:“这点钱拿着吧,回去好好给小妹妹压压惊。”

看着老头一脸感动神情,跪在地上朝她猛嗑头,而那个小女孩还是一脸呆呆样子,月婵心里也有些酸酸的,只不说话,回身就往车里走。

皓宇还在生气,也不理会月婵,上马就走,傅文彬看看皓宇,再看看月婵,也不知道要怎么劝解,没办法,也只好骑着马去追皓宇。

月婵无奈,扶着画眉的手上了马车,让车夫赶紧赶路。

一直到众人都到了慈恩寺大门处,皓宇下马的时候,也只在旁边瞧着月婵,并不理会她,看起来是真生气了。

月婵没有办法,总不好在大厅广众之下劝解皓宇,只好任他生气。

皓宇和傅文彬在前,月婵和画眉跟在后面,几个人进了慈恩寺,先在大雄宝殿里上了香,又找知客僧添了香火银子,休息了片刻,傅文彬便说要去找智渡和尚下棋去,皓宇要和他一起去,月婵想了想,对傅文彬笑道:“傅公子先去吧,我和哥哥好久都不出门,且先转转,一会儿去找您和大师去。”

傅文彬看皓宇还在生月婵的气,知道月婵怕是要和他有话讲,就笑着点头答应了,转头去了后院。

月婵看看皓宇,见他脸上还带着红晕,明显就是气出来的,一拉皓宇的衣袖:“哥哥没有怎么样吗?那个人有没有打到哥哥?”

皓宇气鼓鼓的也不理会月婵,只道:“你还关心我这个哥哥吗?打没有打到又怎么样?你看看你,哪里有一点孟家风骨,只对着那个纨绔子弟笑,一脸献媚样子,咱们孟家需要如此吗,哼,圣人的教训你都听到哪里去了…”

面对皓宇一通的数落,月婵头疼了起来,苦笑了一下,心说不管怎么样,今天总是该教皓宇一点事情的,省的他太天真了,以后做出什么不可挽救的事情来。

皓宇这样的性格,明显就是被宠出来的,从小被大伙关爱着长大,从来没有吃过苦,也没有见过社会的阴暗面,做事情只会直来直去,只信书上所讲的道理,岂不知尽信书不如无书。

第41章 兄妹谈话

“大和尚…”

傅文彬一进后院就开始大喊大叫起来,他心里无限欢快,今天总算是见着月婵的好脸了,真是不容易啊。

走过几杆翠竹,傅文彬看到智渡修行的那间屋子,才要走过去,迎面撞来一个和他差不多高低的公子,一身的黑衣,匆匆从他身边走过,傅文彬疑惑,回头就见竟然是刚才遇到的那个公子,这会儿,他一脸哀伤,脸上还带着几点泪痕。

那样一个高傲的人,怎么会?

傅文彬有些不解,不过,他有些看不惯这人,也不理会,只又朝前迈了几步,嘴里道:“智渡大和尚,赶紧把你的好茶都拿出来。”

那个黑衣公子明显的也看到了傅文彬,匆匆抹了一把泪,狠瞪了傅文彬一眼,转身出了后院。

他出后院,走到几杆竹子后面,就有几个护卫跪上前来:“主子,刚才的人已经打听清楚了,和您叫阵的那位是祟恩侯府的大少爷,后来那位小姐则是他的妹妹,祟恩侯府的大小姐。”

黑衣公子点了点头,扯唇一笑:“祟恩侯府,这兄妹俩倒真的有趣,行了,你们先下去吧!”

几个护卫应了一声,转身不见人影。

黑衣公子心里不好受,想到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心情更加郁闷起来,闷头就向前走,也不管是什么方向,更不管会不会撞到什么人。

其实,刚才的事情真是不怪他的。

他今天心情难过,本就是想找智渡和尚谈些话,寻些安慰的,哪知道骑马过街市的时候,那个小女孩就这么横穿过来,要不是他马术好,说不定就真把那个小孩子给踩死了呢。

后来,那个老头跑过来抱住小女孩,他也知道他不对,所以才跪在地上嗑头的。

那个孟家大少爷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一个劲的指责他,想他是什么人,这天底下敢这般冤枉他的人怕是还没有…不,倒是有个人敢这么冤枉他,不过,他也不是好欺负的,凡是敢让他受委屈的,他一定会加倍报复回来的。

孟家大少爷那般自认刚正的迂腐之人他瞧的多了,原本不想和他计较的,可孟家少爷字里话里离不开大道理,离不开诗书,让他想起教他功课的那些师傅们,忍不住心烦意乱,想也不想的就挥鞭打了过去。

不过,后来出来的那个小姑娘,也就是孟家大小姐倒还真不错,孟小姐真是很会说话啊,一字一句讲的人心里发甜,虽然他不认为自己是个心善的人,可孟家大小姐这么一捧,他也有点轻飘飘的,自然也就不再怪罪他们了,走的时候还很有善心的给了那个老头一点银子。

并且,被孟小姐几句话一讲,再瞧瞧她那一双沉静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心情突然间好了许多,真是好生的奇怪。

他也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好像孟家大小姐有一种让人灵魂安静的力量,比那个智渡还要让人心安呢,他就在想,要是把孟小姐给弄到自己家里,每天面对着她,那又是怎么一种情形。

黑衣公子胡思乱想着,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突然间,耳边传来一阵话语声,他一惊,赶紧躲到树后,偷偷一看,竟然就是孟家的那一对兄妹正朝这边走来呢。

看了一会儿,黑衣公子闪身过去,躲在一颗百年古松后面,就这么静静的瞧着月婵。

那边,傅文彬走后,月婵拉着皓宇走到一处小院落里,转身过了月亮门,就见一片平坦地势,上面种了好些的松树,大多都是百年的古松,这地方瞧起来倒是安然悠静,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月婵才走了没一小段路,皓宇就忍不住开口:“妹妹,人活一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今天的事情明显就是那个纫绔子弟的不是,你怎么还向他赔礼道歉,要都像你这样,那大伙也不用守礼了,都仗着家里权势出来为所欲为罢了。”

皓宇这句话让月婵更加的头疼。

而躲着的黑衣公子一张俊脸微黑,心里腹诽不已,什么时候他倒成了纨绔子弟了?

“哥哥!”月婵开口:“哥哥性情刚正,为人和善,这是件好事,可是,哥哥也该学着审时度势啊。”

瞧皓宇还是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月婵继续劝解道:“哥哥,这件事情别的不说,只照哥哥那样,硬是和人讲理,您说会是怎么一种结果?”

月婵问出这句话,侧头看着皓宇。

“这…”皓宇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月婵笑笑:“哥哥说不出来了吧,妹妹只和你讲,你有没有发现,那个公子身后跟着的护卫可不一般,一个个身强体壮,妹妹瞧着,都是有武艺的,而且武艺都很高强,这可不是一般人家能请得起的打手护院,可见得那公子身份必不寻常。”

“那又如何?”皓宇有些不服气:“他身份再怎么样,也得讲个理啊!”

“我的傻哥哥!”月婵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好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来:“你当这天底下什么事情只要讲理都可以办得到吗?”

看了皓宇一眼,见他不说话,月婵继续道:“而且,那公子明显心情不好,他那样身份高贵的人被一个百姓阻在街头,必会恼羞成怒的,哥哥又那样直愣愣的和他讲话,到了最后,不但那祖孙二人遭殃,哥哥也脱身不得,怕会受到牵连的。”

月婵这话说出来,皓宇细思量一番,觉得真是这么个道理,以那个公子的脾气品性,怕不大打一场这件事情是完不了的。

瞧着皓宇一脸沉思的样子,月婵知道说动他了,笑笑道:“办事情必要讲究方法,哥哥那样的法子行不通,没有办法,我也只好缓着些来了,先说几句好话,捧一捧人家,这人不管怎么一种性子,说些好话总是不会错的,花花轿子人人抬,就是这么一个理。”

皓宇本就不是痴傻的人,听月婵一番分析,一下子开了窍:“妹妹说的极是,眼瞧着虽然你放低了姿态,可最后那个人没有再为难咱们,也放过那对祖孙,还给了银子,这…”

月婵看皓宇这样,知道是个能说得通的,不是迂顽的人,心里高兴,笑了起来:“是啊,不管如何,不管用怎么样的法子,总算是达到目的了,这还不行么?”

说着话,月婵拉皓宇在一旁的石凳子上坐下:“哥哥以后也是要继承爵位的,怕是也会当官呢,这官场上什么事情都有,万不可硬碰硬的来,咱们不管用什么法子,使什么手段,只要保住心中清明就行了。”

皓宇听了,一直点头,看着月婵静静的侧脸,再看她双眼空空荡荡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下暗道,自家这个妹妹真是七窍玲珑心,难得这样小小年纪,就看透了这些人生大道理,不但如此,还要教导自己这个做哥哥的,真是难能可贵了。

这么一想,皓宇又有些愧疚了,自母亲死后,本该是他这个当哥哥的要照顾妹妹的,可他没有本事,非便没有照顾到月婵,反而要月婵时时刻刻提点着他,真是觉得对不住月婵。

“妹妹…”皓宇轻轻叫了一声:“都是哥哥没本事!”

月婵本来双眼放空想事情,听皓宇这么一说,心里一酸,赶紧笑了起来:“哥哥这叫什么话,咱们兄妹之间说这个干嘛。”

她笑颜如花,脸微微侧着,悠然一叹:“我只想到一件事情,都说江南道于大人贪污,不是个好官员,可是,凡是去过那边的人回来都说那里百姓安居乐业,城市繁荣,倒是个好去处,而朝中有名的清官耿大人性子直率,清正廉明,是天下官员的表率,可他治下百姓穷困苦痛,吃不饱穿不暖,这为官作宰的,可不要管名声怎么样,不管使的什么手段,只要是为百姓办了事情,让百姓过上好的生活,这就是个好官员。”

皓宇本来很不屑那个于大人,嫌弃他是个贪官,连说都懒得说,一直把耿大人做为偶像祟拜的,可今天听月婵这么一分析,便觉得那个于大人怕也不是坏人,只是为了让百姓生活的好,才不得不委屈求全,和人周旋的吧。

这么想来,耿大人却为了自身清名,不屑与人同流合污,更为自已的名声,让百姓陷于困苦之中,倒反显的小气自私了些,不如于大人有气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