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四角俱全的主意,可惜了,那织机太过复杂了,一般人哪里造得出来呢。

如今,月婵是更加佩服起了净妃,这得是多惊才绝艳的女人,才会做出这等精巧机械来,又硬制出那等美丽花纹呢?

月婵看书,也是想瞧瞧书上有什么记载,她好学了去,以便指导匠人早日造出织机来,只可恨翻了许多书本,却没有一本能用得上的,直到现在,月婵还在心里暗暗着急呢。

把她的想法和画眉一讲,画眉也是一番苦思,思量半响无语起来。

月婵那等聪慧的人都没有法子,她一个丫头,自然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来,叹了口气,她也只暗道这件事情只好听天由命了。

看画眉那般为难,月婵也不和她讲了,只笑道:“你也莫着急,如今咱们不是都没有应下来么,总归你家小姐我现在身子好了许多,我想着,趁冬日闲暇之时,织出几块好锦缎来送予皇上,也让皇上给咱们撑撑腰。”

这主意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画眉听了,只点头应是,伺侯月婵梳洗了,又叫人摆了早饭来,主仆二人用了一些,这才作罢。

月婵吃过早饭,想着闲来无事,要出去走动走动,才要让画眉去拿斗篷,就见环儿推门而入,一阵冷风灌进来,再看环儿身上,带了好些洁白雪花。

“这是下雪了?”月婵一愣问了起来。

环儿点头:“可不是么,出去走了一遭,却不防下那般大的雪花。”

说话间,她自己走到熏炉前,伸手按在炉上取起暖来。

月婵瞧她冻的紧,就让小丫头倒了热热的茶水给她喝,一边推开窗户瞧了几眼,就见外边扯棉絮似的下着大雪,那雪花变成雪片,天地间只余一片白茫茫。

再瞧,远远的一处房后伸出几枝红梅来,那梅花迎雪绽放,端的清高不凡。

看到梅花开放,月婵收了烦恼心思,站起身来,让画眉拿了斗篷,笑道:“我瞧着哥哥院内红梅开了花,想着今日哥哥在府中,不若寻了他去,我们兄妹也来个围炉赏雪赏梅,岂不妙哉。”

环儿是个爱玩的主,一听要去赏雪,连烤火都顾不得了,只拍手笑道:“小姐这主意好,这样的天气,合该乐上一乐,我才听我娘说了,厨间才杀了羊,又有外边进上来的新鲜鹿肉,不若小姐使人要了来,咱们带上一些,到了少爷那里,细细的把肉块串好,添上果木碳火,也来个围炉烤肉。”

画眉一瞪眼:“你这丫头,如今越发淘气起来,竟只想着吃了。”

环儿偷笑两声,不敢和画眉顶嘴,正说话间,黄莺也进来,怕是听了环儿的是议,也开始撺夺月婵,要一起烤肉吃。

月婵被两个丫头说的心动了,想着左右无事,不若真应了两个丫头的话,带着几个人和哥哥一起烤肉,也是一桩美事。

思量间,她叫了小丫头去厨房要肉,又使环儿和黄莺去院子当间,挖了桂花树下埋的一坛子上好的桂花酿,想着既然烤肉,总归是不能无酒的,不若带了酒肉,也潇洒一回,和哥哥一起玩上一天。

等到小丫头从厨房拿了串好的肉,让粗使婆子送到皓宇院中,环儿也挖了桂花酿,宝贝似的抱在怀里,谁给都不撒手,只惹的画眉指着她的鼻子笑骂这丫头越大越不成器,更有黄莺急了眼似的要去抢。

乐的月婵在一边瞧着,笑的直不起腰来。

主仆几个乐上一回,小丫头打了伞,月婵套了木履在脚上,一路摇摇摆摆去了皓宇院中。

也是巧,今日这样的天气,皓宇并没有去书院,只在家里温书,先前婆子送了烤肉,他就知道月婵要过来,心里也有些意动,就等在屋内,想要和月婵闹上一闹。

没有多久,月婵带了丫头前来,皓宇索性也把润雨几个丫头叫了过来,让几个丫头摆了果碟子,又煮了上好的茶水备着。

这里,一切准备妥当,月婵几个也暖了过来,脱了外边的大衣裳,月婵穿了一件红绫子小袄,下穿粉色罗裙,头发松松挽了起来,只用一支红玉簪子固定,又在旁边戴了一朵红色绢花,坐在炉边烤火,烤火通红,映的月婵的脸更如三月桃花一般明艳动人。

皓宇看着这样的月婵,也有一刻恍神,心道不知不觉间,自家妹妹竟已经这般大了,越发的风姿迷人,将来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

环儿几个手巧的丫头,已经摆置好碳火,褪了手上的金银镯子,挽着袖子拿了手串在火上烤着,不一会儿,烤肉香味传来,引的月婵和皓宇食指大动。

皓宇接过润雨烤好的肉串咬了一口,夸赞一番,才要使人去折梅花来瞧,就听外边小丫头来报,说是傅家三公子来了。

皓宇和月婵均是一愣,这样的天气,那般大的雪花飘着,傅三少不在家里暖和,跑到孟家来做甚?

皓宇愣了片刻,就穿了大衣裳,带人迎了出去。

月婵只当傅文彬是来寻皓宇的,也不在意,看环儿几个烤肉烤的高兴,也兴头起来,褪掉碧玉镯子,又拿净水洗了手,接过丫头递来的肉串细细烤了起来。

等皓宇和傅文彬进门,却见半卷的帘子后面,月婵半坐半跪着,纤白玉手中捏了几串肉串在火上烤着,她一边烤肉,一边翻转着肉串,不时的还撒上些调料,只烤的屋内满是香气,引人馋虫大发。

再看月婵,一脸明媚笑容,一改往日清淡恬静样子,竟是多了几分俏皮活泼。

这样的月婵可不常见,只瞧的傅文彬呆立好一会儿才晓得进屋。

“哥哥!”月婵拿了烤好的肉递给皓宇,笑道:“哥哥尝尝,我烤的可还行。”

说话间,她对傅文彬点头一笑:“傅三少来了,要不要也尝尝我们府上的烤肉?”

傅文彬一阵惊喜,难得月婵对他和颜悦色起来,赶紧点头应下。

谁知道,月婵根本没有亲手给他烤肉,竟是让环儿把烤好的肉端过来给傅文彬尝,倒是让傅文彬失望好一会儿。

看到月婵明媚笑容,再想想前些日子他母亲回家发的好大一通脾气,话里话外都是孟家要攀高枝,嫌他们傅家庙小容不得大佛,让他息了娶月婵的心思。

傅文彬只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弄不清楚是月婵瞧不上他,还是孟家老太太长了一双富贵眼,这件事情在他心里憋闷好久,今日终于忍不住想要来问问。

赶巧今日天气不好,他想着孟皓宇怕是没有去书院,就想来孟家碰碰运气,若是真能见到皓宇或是月婵,也方便他把事情问问清楚。

至于问清楚了要如何去办,傅文彬自己都理不出头绪来。

不过,这件事情若是不弄个清楚明白,傅文彬自己也不会甘心的,他对月婵深情厚意,几年都没有变过,一腔热情全扑在月婵一人身上,这么冷不丁的被人告之是不可能的事情,他有些接受不了。

接过丫头递来的肉串,傅文彬文雅的吃了一些,却见月婵又烤了些肉,笑着递给皓宇享用,兄妹俩都是一脸幸福笑容,靠在一起吃着肉串,瞧的傅文彬羡慕不已,只想着自己替了皓宇的位置。

他吃了些肉,思量一会儿才笑道:“今日这样的天气,那雪越发的大了,我瞧着这雪色是好,不过,有雪无梅总是不精神的,刚刚享用了月婵妹妹的烤肉,不若我陪月婵妹妹走一走,折几枝梅花来添些雅意。”

这话一出口,月婵怔住,不明白傅文彬是什么意思。

倒是皓宇有些明白了,知道傅文彬心有不甘,想要找月婵问个清楚,他和傅文彬也相交几年,情谊深厚不说,他也总留着几分念想,觉的傅文彬是个能托付终身的,想要将月婵嫁给傅文彬。

如此,皓宇便先笑着开口:“如此也好,有劳傅兄陪月婵折红梅了。”

第145章 拒绝

月婵不愿意拂了皓宇的意,回身拿过一件大红羽缎斗篷披上,画眉有些不放收,又细细的给月婵把帽子戴好,头发都收进帽内,这才放月婵出去。

月婵出门,见傅文彬早已站在门外雪地中了。

今日他同样穿了一件墨绿衣裳,披了墨绿色的斗篷,和月婵站在一起分外的显眼。

两个人点头示意一下,都没有说话,顺着梅香一路前行,踏着厚厚积雪没一刻功夫便到了几株梅树下。

这里栽的都是红梅,怒放的梅花在冰天雪地里更显傲然。

虽然月婵尤喜白梅,可也不得不说,如此风光,还是几枝红梅更合适些。

既然说了要折梅花的,月婵就站在梅树下细细的看了,想要折一枝形状优美的梅花下来。

傅文彬回头对月婵一笑:“妹妹可想好了要折哪一枝?”

月婵看了半晌,才瞧中最中间那棵梅树顶东边的几枝梅花,于是对傅文彬一指:“便是那几枝吧。”

说话间,傅文彬一个转身,身子迎风而起,转瞬便折好了梅花下来交到月婵手中。

大概是这梅花分外美好罢,月婵也没有对傅文彬太过冷淡,笑了笑道谢:“谢过三公子了,若不是你帮忙,我哪里能够折下来…”

这么疏离的道谢让傅文彬心头一痛,站定了看着月婵,沉声道:“妹妹难道不知道前些时日我母亲来贵府提亲的事情么?”

竟是这般问出来了?

月婵有些惊异,若是前世,傅文彬心头的傲气是绝对不会让他在女子面前这般小心问话的,对于他不喜的人,他是绝不会多看一眼,只会拂袖而去。

今世,他竟是变了这般多,可惜了,他变了,自己也变了,终究经历了许多,是回不去从前了。

“这事情我是知道的。”月婵毫不隐瞒,很干脆的认下:“不过,老太太已经推拒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说话间,她转身离去,一点留恋都没有。

看到月婵在满天雪花中的红色背影,傅文彬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渐渐远去一样,他如果再不拦住,就会永远失去那样东西。

心里一紧,傅文彬紧走几步追上月婵:“这事情我是知道的,我但问心中对妹妹在意万分,却不知道妹妹是什么意思?妹妹的婚事不是贵府老太太可以做主的,即是已经求了皇上要自已做主,妹妹不是那种迂腐无能的人,为何还要任人…”

傅文彬的话没有讲完,就迎来月婵凌厉眼神,她定定瞧着傅文彬,捏着梅枝的手紧了又紧,心里头很不平静。

若说没有一丝的感情,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前世几年夫妻恩爱,今世几年关心守护,月婵心里总是能够感受得到的,可是,眼前的人,却已经不是她所要嫁予的良人,前世去世前那段黑暗生活在月婵心头扎了根,面对这个人,即使他再温柔呵护,也唤不回月婵一丝一毫爱意了。

低头,月婵决心要和傅文彬讲讲清楚,既然无意了,就要彻底了断,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傅三公子…”

月婵极坚定的说道:“既然公子问起,月婵不防说句实话,月婵心里,确实对公子无意,老太太的意思,便是月婵的意思,以后请公子莫提这件事情,月婵到底是女儿,公子总是提,怕是会影响月婵名声。”

冷冷淡淡一番话脱口而出,月婵心里一阵轻松,总归是说清楚了,从此以后和这个人再无一丝一毫的瓜葛,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前世恩怨一笔勾销,倒是乐的自在了。

此刻,月婵从里到外好像换了一个人,竟是涣发出别样光彩来,连走路的样子都轻松许多。

瞧在傅文彬眼内,却更加的心痛难当。

他心有不甘,又追几步,痛道:“月婵妹妹,你先前只说要寻个一心对待你的夫婿,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几年来,我一直按照妹妹所说的在做,从来不曾招惹过任何女子,就是身边服侍的人,也少用女子,却不想换来的竟是妹妹冷言冷语。”

“公子这话奇了,我说要寻一心对我的夫婿,可也没有指名道姓说是公子,这天下间好男子多的是,公子怎就料定了月婵心中有你,真真笑话,这事情以后公子莫提了。”

声音更加的疏离冷淡,月婵拿好梅花,脚下不停一路飞奔着回到孟皓宇屋内,只留傅文彬经受不住打击,心痛难当的站在雪地里,一小会儿功夫,就成了雪人。

月婵回到屋内,迎面一阵暖风袭来,让她忍不住打个寒战。

画眉早就迎了过来,接过月婵手里的梅花,把一个小巧暖手炉放到月婵手中,只笑道:“小姐可是看梅花看傻了,只出去折只枝花来,竟是用了这般大的功夫,小心冰天雪地再冻病了。”

说话间,黄莺远远瞧着外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倒不是小姐傻了,是有人变成呆头鸟呢。”

说着话,她拉了环儿来,指指远处还站在雪中的傅文彬,两人偷笑一会儿。

月婵瞧那两个丫头的样子,心头有气,走过去一人拍了一下,板起脸道:“说的什么话,傅三公子是客人,哪里有丫头笑话主家客人的。”

黄莺和环儿吐吐舌头,钻到画眉身后,再不敢多言。

倒是孟皓宇没有想到是这般结果,深觉心里有些对不住傅文彬,跺了跺脚,拿了斗篷就要出去把傅文彬拉进屋内。

月婵不想再和傅文彬有什么交集,瞧出皓宇的意思来,一把把他拉了回来。

对几个丫头使了个眼色,几个人都是机灵的,笑着退了出去,自去玩耍,月婵把皓宇拉到身边,肃然道:“哥哥莫去了,让他自己好好想想吧,我今儿和他讲清楚了,我总归心里是不会有他的,以后哥哥还是莫要再胡乱把人往家里拉,你和他交好我赞成,可也不用往我身上推。”

说话间,月婵微有些恼意,倒是让孟皓宇颇为尴尬。

他咳了一声,干笑道:“说清楚了也好,我瞧着他这几日心神不宁,想来也是为你的事情,如今和他讲清楚了,也不耽误他什么,他若再生事,就是他的不对了。”

虽然说孟皓宇和傅文彬关系不错,可是,月婵是他亲妹,他到底是偏向月婵的,既然月婵对傅文彬无意,他这个做哥哥的,也不会再勉强了。

月婵看孟皓宇这一片维护之意,不由的笑出声来,挽了袖子道:“哥哥这话可当真?”

见孟皓宇点头,月婵对外边大声道:“画眉,你去请了傅三少来,便说要烤肉,他若是不来,你也不用强求,若是过来,记得端些酒水给他去去寒气。”

画眉应了一声,自求料理。

月婵则挽了袖子,拉着孟皓宇又去烤肉不提。

没过一会儿功夫,画眉进来回报傅文彬已经走了,月婵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之后就再没有理会。

皓宇屋内,兄妹二人说说笑笑,笑声不断传来。

而梅树后面的墙角处,一个穿着浅蓝棉衫的丫头转了出来,望着傅文彬远去的背影,竟是咬牙切齿,过了好一会儿,这个丫头目光转为阴狠之色,跺了跺站麻的双脚,恨恨的朝皓宇屋子看了一眼,气呼呼的转身离去。

若是月婵瞧到,怕是会惊讶莫名的吧,这丫头,正是月婷屋内的秋纹。

月婷把秋景当做贴心人对待,对有些木木的秋纹并不是很喜爱,做私密事情的时候,一般也不会让秋纹去做。

孟家阖府不管是主子还是丫头,都以为秋纹是个老实忠厚人,是个无欲无求的丫头,却不想,今日秋纹竟露出那般凌厉眼神来,而且,瞧她的样子,恨的人还是月婵,却不知道月婵有什么地方惹到她了。

秋纹一路疾行,忍不住眼里掉下几滴泪来,瞧着四处无人,寻了个假山避风处,把一块大青石上的雪拂去,坐在冰凉的石头上面,双手抱膝,把头埋在膝内痛哭失声。

秋纹这里只顾着哭,不防背地里伸出一只手拍拍她的肩膀,倒是把她吓了一大跳。

赶紧擦了擦眼泪,秋纹回身,就见老太太屋里的水晶站在一旁,一脸笑容的看着她:“这是怎么的,这大雪天的,竟在这里哭上了,也不怕着了凉再病了。”

说着话,水晶拉秋纹起身,拿了帕子帮她擦了擦眼泪,笑道:“你这丫头真真是个实心肠的,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便寻个人开解开解,或者说出来大家帮你想想法子,倒是闷在心里,自己赶这哭起来了,也不怕你家小姐寻你不着,再打骂一通。”

秋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自已从袖口间抽出帕子来擦了擦脸,缓了一回,把一腔悲伤之意压了下来,看向水晶问道:“水晶姐姐这是做甚?这般冷的天气,有什么事情让小丫头做就得了,何劳姐姐亲自跑一趟呢。”

水晶一笑:“我可不是那享福的命,这不,老太太听说大小姐和大少爷在一块烤肉玩,又新得了好鹿肉,让我去问问,看他们的肉够不够,若是不够,老太太那里还有,另外,老太太也说了,若是烤的好了,再下雪时,老太太亲自请人,咱们阖府的人都凑一块乐上一乐,到时候,就让大小姐和大少爷给大伙烤肉吃,也省的他们总算计那些肉了。”

一席话说的秋纹笑了起来:“这敢情好,我们也想吃烤肉呢,只没那个脸面罢了。”

水晶看她开怀,心头一松:“这个好办,我过去问问,看有烤好的肉,讨些来咱们俩吃,你只在廊下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秋纹摆摆手:“姐姐自去吧,我左右无事,就等姐姐一会儿,若是能讨两杯酒喝就更好不过了。”

看这丫头的馋嘴样子,水晶也有些开怀,又嘱咐她几句,径自去了。

等水晶走远了,秋纹低头,咬着牙,脸上又有些狠辣之色。

第146章 试一试

“小姐,小姐…”

环儿一路疾奔,看到月婵时,大松了口气。

月婵把手上活计停下,扭头看她一眼:“这是怎的?”

环儿喘口气,弯腰扶了腿,缓声道:“小姐还是赶紧回府吧,若是不回去,怕早晚有一天得…”

说着话,她小心看看四周,悄声道:“老太太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说太太已经好了,再加上她上了年纪精神不济,管不了家了,让太太回来主持府务。”

“啊?”

月婵还没有怎样,便是画眉和黄莺先惊着了:“怎么会这样?小姐以前做的努力全白废了么?太太那么样的人,老太太还让她回来作甚?”

月婵也是吃惊不小,按理说,老太太和刘梅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怎么可能会让她回府?月婵伸手揉揉额头,总感觉到里边有什么事情是她没有想到的,很有些不对,可是,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她自己也搞不明白。

“便是小姐前几日说来庄子上,要给皇上只一匹好锦缎,好作为年礼献给皇上,老太太不是还很高兴的同意了么,小姐走了没两天,老太太就病了,总说头疼,身子没劲,又吵着嚷着的要什么香,后来也请大夫看了,都瞧不出原因来。”

环儿努力思索,把她打听到的这几日孟府情形全讲了出来:“后来,月娥小姐去了老太太房里侍疾,亲自伺侯老太太,很显孝心,老太太没几日就好了,病好之后,感念月娥小姐一片心意,便去了庄子上看望太太,见太太已经无事了,就让太太回府。”

听环儿讲完,月婵更有些头疼,想来,这事情里边,月娥是出了大力的,可是,月娥是怎么把持住老太太的,不可能她去侍两日疾就感动了老太太吧,老太太那般精明的人,怎么会让月娥以虚情假意感化呢?

着实想不明白,月婵也没有再理会,反正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便是着急也是无用的,如今最好先把锦缎织出来献给天辰帝,只要天辰帝那里还护着她,她便能够放心许多。

“我晓得了。”月婵点头,对环儿一笑:“你还得让人多注意着些,府里有什么不顺劲的事情都和我讲,还有,让人告诉哥哥一声,让他千万别和刘梅有什么接触。”

环儿听了,郑重点头,一会儿功夫,出去又回来,想来是已经办好了。

月婵也不再理会她,只埋头织布,这次,月婵织的是一件腾龙纹样的锦缎,青色缎底,上面绣了各色的龙纹,或腾云、或吐雾、或怒吼、或戏珠,总之不一而足。

那龙纹精致之极,又极鲜活,看起来每条龙都像是活的一样,若是和那龙对视一会儿,便觉心神俱寒,胆战肉惊。

月婵织的很是困难,不是纹样难织,而是织的时候总要带入各色感情,弄的心力交瘁。

她只织了一小缎,就觉得累了,想着过年还有一段时间,便也不紧赶,就扶了画眉的手在庄子里转了一圈,歇息一会儿之后,吃了些东西,再坐在织机前织布。

月婵这里赶着织腾龙锦缎,不过几日功夫,那料子织出来小半块,算算时间,总归是能赶得上的,便也放了心。

她这里才想要多加休息,却不料,这日得了府中传来的信,就是刘梅在鼓动老太太要让月婵给各人织锦缎。

刘梅的话里话外只说月婵不孝,有这样好的织造技术,却不知道给府里长辈们织布,只每日玩耍,便是把别的高门大户的请求都推拒了,可是,老太太养育她一场,怎不见孝敬老太太一些,还让老太太穿那寻常的衣料。

这些话里用心十足,再加上月娥和月婷在一边添油加醋,说的老太太意动起来,竟是琢磨着让月婵给她织一块好料子。

月婵听了这些话,直气的心火升腾。

她心说刘梅不安好心,这话里话外的挤兑人,难道老太太也傻了么,她难道就不想给老太太织些好料子么,可是,那宫中许多贵人瞪着眼睛瞧呢,若是给老太太织了,宫中娘娘们都没有,老太太敢穿出来么?

老太太真真是越老越糊涂了,被虚荣蒙了眼,这里边的利害关系都想不出来。

便是她想给老太太织,也得有那时间把宫里娘娘们打发高兴了,才能静下心来给家人织造呢。

再者,就是退一万步来讲,她便是那织娘么?她堂堂国公府的大小姐,可不是那等累死累活做苦力的。

月婵心内生气,又怕老太太真被刘梅几个给挑拨的和她不对付了,心里也是犯着愁,竟也没有心思去织那腾龙锦了。

眼瞅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离年越发的近了,月婵只住在庄子上,都没有心思回府,她也硬着心肠把腾龙锦织的快收尾了,想着过几日把这锦缎织好了献给皇上,也算是能过个清静年,若再有什么事情,便等过年之后再来烦吧。

如此,月婵也想开了,只快快的织布,想要尽早收尾。

只她没有想到,她这一般愁绪,好几个人跟着替她打算。

头一个,便是九王爷高子轩,高子轩得了孟府探子的回报,把月婵的情形还有愁绪了解个清楚明白,便思量着要如何帮她一把。

正巧天辰帝看高子轩整日无所事事,就让他主持工部事宜。

如此,高子轩真如鱼得水,在工部找了许多匠人,想让这些人替月婵做出织机来,也给月婵解一解心宽。

可惜了,图纸是偷画了出来,工匠得了图纸,研究了好几天没有头绪,只在高子轩面前请罪,说是技术不行,做不出来,不但做不出来,这图纸都看不甚明白。

工匠的这些话,直弄的高子轩唉声叹气,每日坐在工部愁眉不展。

另一个便是孟皓宇。

自家妹妹什么情形,没人比孟皓宇更明白,他知道月婵的辛苦和愁思,也替月婵打量着寻个好的法子,寻了许多同窗好友,只托他们在各自家内寻那好的匠人出来。

可是,工部那等天下良匠汇集的地方都没有人看懂图纸,更不要说各世家的匠人了。

孟皓宇寻了一些日子,见没有人敢应下这活计,也便息了心思。

不过,再看月婵快到年根了,都没有回府,皓宇也是心疼,直恨自己无用,一点小忙都帮不得自家妹妹。

这日,刘梅坐镇孟府,准备过年的年货,月娥月婷两个更是得意洋洋,直像孟府是她们母子三个的一样,弄的皓宇在家里也是呆不住,就带了翰墨和书香出门,想要在街市上逛逛,寻些小玩意买了给月婵,也让她开开心怀。

直逛了一上午,买了几个木制的风车、小房屋,泥塑的娃娃、竹雕的杯子笔筒等物,各样都很有野趣,想来月婵也是爱的。

弄的翰墨书香两人都挂了一身,就是孟皓宇常练武的,身子强壮一些,可也有些累的走不动路。

正巧看到旁边一座酒楼,才要进去歇歇脚,就听人叫他。

孟皓宇转身顺着声音一瞧,远远走过来一个身穿白衣的俊秀公子,仔细一看,是有几面之缘的霍思成。

他对霍思成印象还是不错的,再加上两个人乡试时一个考场,后来又在鹿鸣宴上结识,两人都有些惺惺相惜之感,今日可巧碰上了,孟皓宇如何都要寒喧一场的。

“霍兄!”孟皓宇笑着拱拱手:“不想在此碰上,霍兄这是要…”

霍思成一笑,说不出的温雅端方:“正巧今日市集热闹,我便出来闲逛,孟兄可是要买东西。”

说话间,两个人相携进了酒楼,孟皓宇也知道霍思成的情形,嚷着要请客,霍思成不是矫情的人,自然而然也就同意了。

寻了个雅间,让店小二上了茶水果品,两个人一边吃一边闲谈。

许是气氛原因,说话间,两个人都谈到家里难事,霍思成身为庶子,被嫡母逼出宗族,又差点身死,如今孤身一人在长安城过活,也是很为难的。

而孟皓宇虽然身为嫡长子,可家里父亲不太顶事,老太太又精明冷漠,再加上刘梅母女步步紧逼,他的情形也不算很好。

说到那些后宅琐事,两个人全都唉声叹气起来。

一会儿功夫,酒菜上来,霍思成一边劝酒一边叹气道:“我只道我生计艰难,却不想孟兄日子也不好过,来,便为了我们这境遇,也得干上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