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婵也算瞧明白了凤飞飞的性子,专说投她缘的话,这些话说出来,立时进了凤飞飞的心里,月婵又是自怜,又是自苦,又提到妾室对她的坑害,讲的凤飞飞觉得和她倒是有些同病相怜的意思,立时大声道:“你莫再这么说的,反正我也无事,必把你教好,以后你有医术傍身,别人也休想害你。”

凤飞飞双眼清明,看着月婵的时候一片诚挚,月婵低头,暗说凤大姑娘不是我有意拿话诓你,实在是你只吃这一套啊。

月婵真是搞不明白,三王爷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偏偏看中了凤飞飞,话说,三王府那个何氏精明又强干,还是个明理的,怎么就没能进了三王爷的心里?

还是,三王爷本身太精明了,所以,和精明的人相冲,只能喜欢单纯的?

想不明白,月婵也就不再多想,只挑着凤飞飞喜欢的话说,又说了些人情地理等方面的事情,她发现,凤飞飞只是在男女之情和大家后宅的事情上糊涂,别的事情上倒是很明白的,不管说到哪里的风俗习惯,或是说到哪个地方的风致美食,她都如数家珍。

月婵要不是因为有前世的经历,怕根本接不上话呢,她又不由叹了口气,这个凤姑娘,真真是长偏了的,也怪从小没有娘亲教导,他爹又是一腔溺爱,教了她一身本事,却没有教会她识辩人心。

两个人正说话间,听到环儿在外边笑道:“王爷回来了,王妃在屋里呢,正和凤侧妃说话。”

月婵赶紧站了起来,凤飞飞看了,目光闪烁一下,也跟着站了起来。

高子轩打帘子进屋,看到凤飞飞的时候,脸上有些尴尬,不过稍停片刻就笑了起来:“小三嫂也在啊!”

有小丫头端了水盆进门,月婵过去绞了帕子递给高子轩,高子轩擦了擦脸,把帕子扔在盆内:“月婵整日在家也没个伴,小三嫂若是和她投缘,不防多来。”

凤飞飞笑了笑:“这是自然的,才刚和月婵说定了,改日过来教她医术。”

高子轩愣了片刻,也笑道:“这个自然是好的,小三嫂既然来了,不防吃了饭再走,三哥那里我派人去说一声。”

高子轩回来,凤飞飞也没了留下来的念头,她也看出来了,高子轩有事情要和月婵讲,她要是再留着,就有些不近人情了,便笑着告辞出去。

月婵跟了出去,安排了人手和车马护送凤飞飞回三王府。

等她回来的时候,就见高子轩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半躺在里屋的软榻上,一手拿着扇子,一手拿着半片西瓜在咬,西瓜鲜红的汁水染上他的嘴角,有一些留在下巴上。

才刚和凤飞飞那样近乎执拗的人说完话,当哄孩子一样的哄着她,如今又见了高子轩这般孩子气的模样,月婵心里闷闷的,没好气道:“大夏天的,天气热的紧,你吃瓜防备着些,倒是把那汁水弄到我的榻上,那引枕、薄被的料子最怕这个,弄脏了再洗不掉的,还有你那衣裳颜色浅,要真沾了汁水,你也别想要了,直接扔了就是。”

高子轩三两下把西瓜吃完,一抬手,早有丫头上前收了瓜皮,他翻身坐起,脸上也有几分薄怒:“扔了又有什么打紧,本王也没缺你银子花,便是这些东西都脏了,一日换一次新的,本王也是换得起的。”

月婵一下子被噎住,倒有些气苦:“也是,王爷有的是钱,自然不缺这个,您怕什么,有的是人上赶着给您做衣裳呢,别说一日一换就是一日三换也使得,我做的衣裳,直接扔了就得,反正我就是再精心去做,您也是瞧不到的。”

她说着话,气呼呼坐到一旁,看到一旁桌上放着的未做完的扇袋,只觉苦闷,索性伸手拿了来,随手就要扔出去:“我也不做那让人厌烦的事情,我的东西,我自己会处置,与其让别人扔了,不如自己先扔了。”

她又大声道:“环儿,去把织机上那半匹布料裁出来,剩下的丝线全给你了,你不是正愁没有好丝线给你哥哥织衣裳吗。”

高子轩也是在外边受了些气的,回来见到凤飞飞,心里就膈应,又被月婵数落,难免语气上就有些不好,便随口说了几句气话。

他倒不是有意要气月婵的,却不想月婵心里也有气,本来因为孟家的事情已经够烦心了,凤飞飞又来哭诉半天,她心里也憋了火,这两气碰到一块,自然便难以善了。

高子轩见月婵手中那半成品的扇袋,宝蓝的料子,上面绣了一副江南烟雨图,那图上远山如雾,近水清透,水的波光竟是用水晶丝线绣上去的,还有那花、那树,那远出的寺庙,近处的小船,为显漂亮,都用金丝银线做边,花中又镶了些碎钻,瞧上去,即清雅,又符合高子轩的华丽风,竟是没有半点不合他意。

他又哪里舍得月婵扔掉,几步过去,一把夺了过来:“你这是做甚,本王不过说了几句气话,你倒好,好好的东西要扔了,你平日不是最恨人糟踏东西么,今儿怎么反倒自己糟踏起来。”

拿过来之后,看那绣工,越显精致非常,可见是用了苦心,下了死力做的,高子轩越看越爱:“费了好大的神做出来的东西,你也舍得。”

月婵也不理他,只嚷环儿:“还不快去,我如今指使不动你了是怎的,你若不爱要那些丝线,我自给了别人去。”

环儿无奈,只得朝高子轩行了礼,退身出去。

其他的丫头看月婵真生气了,也不敢久留,全随环儿退了出去。

高子轩见屋里没了旁人,只得尴尬的咳了一声:“本王也没有如何,不过吃个西瓜,你倒数落那么大一通,当着丫头的面也不给本王留面子,还不兴本王说上一两句么,小兔,我瞧你最近越发有了气性…”

见月婵瞪了过来,高子轩摸摸鼻子:“哈,有气性是好事,你先前的性子就太软和了,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第265章 拿人

月婵又好气又好笑,看着高子轩孩子般的神情,天大的火气都没了。

“我哪里有什么气性,王爷气性越发的大了,不过白嘱咐你一句,你竟对着我发起脾气来,许是在外边受了什么人的气,回到家里拿我一个弱女子出气算什么本事,我如今也瞧明白了,以后啊,可不敢和你随意说话了。”

月婵有些得理不饶人,高子轩无奈,这也怨不得别人,都是他自己惯的。

看月婵下巴微抬,大大的杏眼圆睁,薄唇翘起的样子,高子轩竟然觉得分外的生动可爱,没了往日如水般的温柔,这样的月婵多了往日没有的高傲和清贵,高子轩怎么瞧,都看着和他自己有几分仿佛。

难怪人常说夫妻相呢,这夫妻相处久了,神情举止的倒真是越发的靠近。

他笑了笑:“你说的是,往后啊,我再不对你发脾气了,若是再对你说一句不是,我就…”

他话没说完,月婵已经伸手掩住他的口:“又胡乱说什么。”

高子轩一笑,趁势把月婵拉进怀里,一把搂住,凑近了就要去亲。

月婵气狠,抬腿在他脚上狠踩了一下,然后又从袖子里抽出一块白绢绣春兰的帕子,踮了脚尖给高子轩把唇角和下巴的西瓜汁擦个干净,这才凑过去在高子轩唇边轻吻一下。

没想到拌了几句嘴,最后还能得到美人的香吻,高子轩乐的有些呆了,傻傻抹着嘴唇笑了起来。

月婵看他呆呆的样子,只想要翻白眼。

没奈何,看高子轩一时半会儿的醒不过神来,月婵只好拉了高子轩坐到榻上,握了他的手轻言细语:“阿九,其实我也不对,这几日你定是为孟家的事情劳神,怕在外边办事也不顺利,回到家里我该好好的宽慰你的,我却使小性子发脾气,是我对不住你了。”

月婵的性子是很好的,她刚才发脾气也不过一时气苦使然,这会儿思量过来,自然也知道她有些无中生有了。

即是有了错,月婵也很痛快的承认错误,她可不想给高子轩留下什么恃宠而骄,或者爱使小性子的印象,夫妻之间相处,要互相体谅,互相迁就,双方都要有所付出,这才能把一份感情经营好,若是只想着一方付出,另一方丝毫不领情,不断的给对方出难题,那么,付出的那一方天长日久,也是会累的,直到累到麻木,两个人的感情或者就会走到尽头。

这便如三王爷和凤飞飞一样。

三王爷心中是有凤飞飞的,他也替凤飞飞做了许多,府里那些侍妾通房,或者李氏、何氏那里,三王爷必然警告过,或者派了心腹看守着,凤飞飞的身边也放了三王爷信得过的人,好提醒她一些事情。

可凤飞飞丝毫看不到,并不说去努力适应三王府的生活,努力在三王爷心里加深印象,反而总盯着三王爷的错处,总瞧不好的地方,总是不断抱怨,如此长久下来…月婵也不敢想象两个人会走到什么地步。

“说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高子轩拍了拍月婵的手:“我对你撒气是我不好,你自然该生气的,你是我媳妇,又不是给我使唤的下人,犯不着受我的气,以后我再对你不好,你就打我骂我,怎么都成。”

傲气狂妄的高子轩说出这样的话来真不容易,月婵也感受到了他的一片真心,思及她嫁过来之后高子轩的所做所为,暗道,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即拿一片真心待我,我自然也该还他一片真心,虽说我认为世间男女之情极不可靠,可阿九待我,除了男女之情,还有一份依赖和信任,以及淡淡亲情,已经超脱了男女情爱许多,若是我还不信任他,这一世,怕也只能孤伶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吧。

“嗯!”月婵想通透了,笑容也明快起来:“你这话我记住了,若以后你待我不好,我手下可不会留情的。”

说起来,月婵想到凤飞飞,就把凤飞飞所说的话,还有她的担心讲了一遍,叹道:“你三哥怕是注定了孤单的命吧,不管是他看中的,还是另人替他选的女人性是和他都走不到一路上去的。”

高子轩沉思片刻,也有些担心。

他到底是豁达的人,不一时就笑了起来:“我们俩也真是,有些白操心了,自己的事情都管不过来呢,哪有闲心思管别人的家事,三哥不是小孩子了,他的事情他自己会处理妥当的,哪里用得着咱们管。”

月婵也笑了起来:“这倒也是,是我太过了些。”

她又道:“不过我和凤侧妃说好了,改日得闲的时候,寻她学些医术。”

“你喜欢就学吧,总归是多学些东西没有坏处。”高子轩极开明的点头同意。

一时两个人又说一会儿话,因着天热,两人腻在一起,高子轩本身体温又高,不一会儿两个人全腻了一身的汗,月婵对外边叫道:“黄莺、绿衣,把那刚冰的银耳羹端过来些,还有昨儿皇上赏下来的西域贡上来的葡萄也拿些来。”

片刻功夫,门帘挑起,环儿、黄莺和绿衣几个鱼贯而入,有的端着银耳汤,有的端了葡萄,有的端了盛葡萄核的小碟子,还有的端了几片冰好的哈密瓜。

月婵瞧了瞧,喝了半碗银耳汤去了去暑气,挑那个大又透着绿意的葡萄吃了两个,洗干净了手,亲自捧了一片哈密瓜递到高子轩手上:“王爷,刚刚是妾身的不是,妾身亲挑了瓜来给王爷赔罪了。”

高子轩笑着接了过来,知道月婵是在丫头们面前给他挣脸呢,这心里也极熨贴。

这里,高子轩才咬了一口瓜,月婵手里拿着帕子掩在他下巴处,眼巴巴等着接他吐出来的核,一副卖乖讨好状,那里,环儿乐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直拿手掩了唇道:“王妃,您织的那半匹布可是还要剪了去,我可还等着剩下的丝线给我哥哥织衣裳呢。”

这句话臊的月婵立时红了脸,想到她刚刚无理取闹的样子,倒想掩面而奔。

“你这丫头!”虽然心里是羞怯的,月婵面上还得端着,沉着脸道:“主子也是你能打趣的,刚刚我和王爷拌嘴,你怎么不拦着些,这会儿倒是拿了主子寻开心。”

环儿一蹲身:“是,王妃,倒是我们的不是了,我们很该劝着些,让你和王爷甭置气,以后啊,恩恩爱爱长长久久的过日子。”

月婵脸上飞红,拿手去推高子轩:“看你惯的她们,一个个都无法无天了。”

高子轩一举手:“王妃,别人倒也罢了,环儿这丫头可是你一手宠出来的,莫怪到本王身上。”

说完话,他埋头吃瓜,至于月婵和环儿拌嘴逗趣,他权当没听到。

九王府内其乐融融,孟家众人却是水深火热。

原因就是孟之文正在大发雷霆。

月婵亲自动身去孟家告诫了一番,明里暗里的敲打了孟皓宇和纪婉容,这两个人也惊觉事关重大,孟皓宇顾不得别的,一直等在孟之文书房外边,孟之文一回到家里,孟皓宇就把这件事情和他说了。

原先孟之文还不相信,他只说刘梅不识字,虽然小气些,可到底也是大家出身,并不至于做出这等带累家族的糊涂之事。

可看孟皓宇言之凿凿,又说这是月婵亲自来说的,就有几分信了。

孟家也有自己的消息管道,以前不注意,这会儿孟之文让人一查,这又不是什么太过私密的事情,刘梅仗着太子的势,做起事来不说低调,反而有大张旗鼓的架势,孟家一查自然就查到了。

孟之文拿到报告,直气的差点晕了过去。

他容易么,孟家一代不如一代,他一直兢兢业业做事,本本分分做人,只说不能把孟家发扬光大,也得保住祖宗基业,这么辛苦了半辈子,再加上有个好女儿,干出大事来,得了皇上的赞赏,孟家才又进了一步。

他只说这辈子保住孟家公侯之位,再把儿子教育成才,死后也有脸见孟家的列祖列宗,哪知道,刘梅那个蠢妇,竟做出这种抄家灭族的事来。

孟家百年基业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这个贱人给弄垮了呢。

他气愤难当,在书房里猛砸了一通,把那文房四宝全扫落地上,架上的古董花瓶,赏玩之物也砸了许多,喘着气道:“来人,给我拿了太太到大厅里去,再把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叫过去…”

一时有家丁听了令去了,他们并不敢去拿刘梅,就传了孟之文的话,叫了几个粗壮婆子极有气势的去了刘梅屋里。

刘梅此时正做美梦呢,她才和江南盐商牵上线,谈定了如何做那私盐的买卖,从哪里出盐,路上怎么走,用几包官盐带几包私盐,夹带着过去,又通过太子的手下弄了许多盐引子,正想着把这批私盐运过去,定能大发一笔。

又有几个巨商,想要买个官来做,通过别人的介绍搭上了刘梅的线,刘梅倒也光棍,直接伙了太子的奶妈一家,把这件事情给做成了,不但得了钱财,更和太子奶妈一家拉近了关系,通过这家人,给月娥递了不少好话,月娥在太子府的地位也上升了许多,太子如今一月里去看月娥好几次呢。

她这里心美着呢,正想着月娥生个儿子,太子又继了皇位,对月娥很是宠爱,她们母女俩联手把太子妃拉下去,月娥做了正宫皇后,月娥的儿子也被封为太子,一时风光无两。

美梦没有做完,就听外边一阵喧哗,门被大力推开,几个婆子一拥而入,手拿着粗麻绳直接按住她就绑。

刘梅一时愣住,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声叫嚷着:“反了你们,我是当家太太,哪个敢拿我。”

那几个婆子倒也不敢把她如何,一个长脸的婆子笑道:“太太恕罪,并不是我等不敬太太,实在是老爷的命令,我等不敢不从。”

第266章 审

“老爷,老爷…”

刘梅拼命挣扎:“这些奴才们要造反啊!”

大厅里,孟之文面沉如水的坐在主位上,孟皓宇和纪婉容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喘一下。

“够了!”

孟之文一拍桌子:“让太太安生一些。”

几个粗壮的婆子上前使劲一按,就把刘梅按到地上,又有一个婆子在不显眼的地方狠掐了刘梅一下,在她想要出声尖叫的时候一巴掌捂住她的嘴。

刘梅这才知道事情不好,吓的瞪圆了一双眼睛,呜呜的叫着。

她现在披头散发,衣服也扯乱了,头上首饰也七零八落的,看起来分外可怜。

可惜,孟家另外三位主子却分毫不会去可怜她,并且心里恨她恨的要死,甚至恨不得立时撕了她。

“不是这些奴才们要造反,是你要造反了。”孟之文一个清润的人也发起脾气来,可见得被刘梅气成什么样了。

“呜…”刘梅狠命甩开那个捂她嘴的婆子,看着孟之文高呼:“老爷,老爷,妾身做错什么事了?”

她竟然还有脸问,孟之文看着刘梅爬到身前,一脚踹了过去:“你还有脸问我,我待要问问你,唆使太子插手江南盐务,勾结盐商贩卖私盐,买卖官爵,私放利钱,这可是你做下来的?”

虽然是问话,可看孟之文的样子已经肯定了。

刘梅哭了起来,跪趴在地上,心里恨的要死,不知道是哪个贱人把这件事情告诉孟之文的,以孟之文的性子是不大理会俗事的,怎么知道的这般清楚?

又看了纪婉容一眼,刘梅目露凶光,因为她瞧到了纪婉容眼中的得意,心中肯定,一定是纪婉容搞出来的。

呜呜哭了几声,刘梅掩面:“老爷,妾身,妾身也是为了这个家啊…老爷得空可以去查查咱们府里的帐本,妾身管理府务的时候,帐上多少余钱,库内多少好东西,儿媳妇管家的时候,帐上又是怎么样的,老爷一查就知道了。”

她说着话,狠命的嗑了个头:“妾身对老爷,对孟家的心天日可鉴,要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了,怎么会…”

孟之文脸色更黑了些,扭头看了纪婉容一眼,纪婉容心中一凛赶紧跪了下去:“老爷,媳妇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孟家的事情,媳妇管理家务虽说不熟练,可一直用心在做。”

孟皓宇也跪下道:“父亲,儿子都瞧着呢,纪氏并无不妥。”

儿媳妇孟之文不相信,可自己儿子还是信得过的,他点点头,又看向刘梅。

刘梅心说要坏了,赶紧哭道:“老爷,如今咱们府里一年不如一年,家中产业不兴,又因为老爷升了爵位,迎来送往的花费极巨,家里,若不是变卖东西死撑着,怕是节礼年礼都要拿不出来了。”

孟之文心中一震,不敢相信,孟家百年基业,其中所攒的好东西不知道凡几,怎么会没有钱了呢?

刘梅这话纪婉容是赞成的,她一管家才知道其中的艰难,孟家虽然有爵位,又有庄子铺子,人口也简单,按理说不该如此。

可孟家两个男子都没有什么实权,又都是清廉人物,从来不收受贿赂,甚至于办公的事情还要往里边贴钱,再加上孟之文和孟皓宇不善经营,刘梅也是个只知道搜刮,从来没有长远眼光的人,长久下来,孟家那些产业就有些败落了。

再有,孟家三个女儿嫁的可都是显贵人家。

不说太子和九王爷,就是傅家三少,那也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人物,三个女儿差不多前后出嫁,一时间掏空了孟家的家底。

倒是有老太太给留下来的私房银子,那些纪婉容都收了起来,并不敢如何暴露,也只有在实在筹划不出钱的时候拿出一二来缓解。

她嗑了个头,小声道:“老爷,太太这话不假,孟家如今…”

话没说完,可孟之文也知道孟家几乎没钱了。

刘梅嫌对孟之文打击不够,继续哭道:“三个女儿出嫁,尤其是月婵,那嫁的可是九王,又是正妃,就是这嫁妆,所费也不小,月娥和月婷虽然比不上月婵,可也是金尊玉贵的女儿家,怎么也不能让夫家小视,这嫁妆银子,自然也不会少了。”

拿着帕子抹了一把眼泪,她继续吐出话来:“月娥嫁的是太子,太子府什么情况,老爷也是知道的,月娥要站稳脚跟,哪里那么容易,她要上下打点,收买人心,自然少不得银子,这银子,自然也是我们家拿的,还有,儿媳妇也是心疼妹妹的,时常往九王府送些好物件给月婵,这…这也是钱啊。”

刘梅哭来哭去,只说她有多不容易,做这些都是被钱逼的,又说婉容有私心,把孟家的好东西都给月婵了。

直气的婉容咬牙,孟皓宇心可是向着婉容的,又和刘梅素来不和,便不认同起来:“太太这话可是不对的,孟家再怎么样,也没有少了太太的吃喝,也没有缺了四个妹妹的花费,月婵是正妃,身份不同,纪氏去看她,和九王府常走动,自然是要带东西的,难不成,还让人说咱们孟家去九王府打秋风?”

他一番话说出来,直刺刺的扎进刘梅心里,让她的脸一时白了。

孟皓宇不依不饶:“就算孟家没钱了,可经营养家之道该是男儿担当的,我和父亲自然会想法子的,太太只管安享尊荣就成,怎的…我可记得,这家是纪氏管的,有没有银子,该如何管理产业,纪氏心里明白,她都没有做下那等欺君抄家灭族的祸事来,怎的太太一个不管家,不当官为爵之人,管的如此之宽。”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了,孟家怎么样,该当有爷们出面,你一个女人家家的,又不管家理事的,怎的越过管家娘子做下这等事情来,简直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说你没有私心,一心为了孟家,谁信?

自然,这话听在孟之文耳朵里,无异更给他添了一反火。

一拍桌子,孟之文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走到刘梅跟前,一手抓住她的头发,直把她拖了好几步远:“刘氏,宇儿的话不假,你刚才所言,完全都是在找借口,你自己做下错事,不但不知悔改,反而推三阻四,想把错处推到儿子儿媳身上,这是你该做的么,我倒真想问问刘家是怎么教导女儿的,怎的教出你这种不知廉耻的东西。”

这些话说出口,刘梅彻底心凉了。

她顾不得头皮痛的发麻,往后挪了几步,盯着孟之文,就像看陌生人一般。

“老爷,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与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你,你竟然一点恩情都不念,一点情谊也无,你…哈哈,真真让人心都凉透了。”

孟之文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只是一甩袖子:“这件事情你即是承认了,就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呆着,我向皇上上请罪折子,你的罪责,自有皇上处置。”

说着话,他叹了口气:“这回,我们孟家真真麻烦了。”

刘梅原先认为,孟之文就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也会帮忙遮掩的,到底,她是孟家太太,就是出了什么事,受牵连的也一定是孟家,却没有想到,孟之文不说掩盖,反而大刺刺的要上请罪折子,这不是告诉全长安城的人她刘梅是有罪之人,是个罪妇么?

这怎么可以?

刘梅一时急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的爬了起来,上前抱住孟之文的腿:“老爷,不成的,不成如此…”

“你不为别人考虑,也该为月娥考虑啊,月娥,她可是太子侧妃,怀了太子的骨肉,眼瞧着孩子生下来她就能出头了,将来…那孩子出息了,老爷啊,你可是孩子的亲外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我被置罪,连累月娥呢!”

刘梅哭的力竭,哭的孟之文心烦意乱。

他一时想到月娥,那个沉静的女儿,虽然不见得有多优秀,可一直都是静静的不显眼,对人说话总是柔柔笑着。

刘梅怎么样他不管,可是月娥到底是他的亲生女儿,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说不心疼是假的。

月娥可是太子的侧妃,若是刘梅怎样了,月娥在太子府的地位可是要下降的,她身怀有孕,如今正是艰难之时,受到影响,谁知道孩子会不会…

一时间,孟之文想了许多,要真是出了事情,太子那里可是不好交待的。

刘梅善于观察,看出孟之文有些心软了,便继续大哭起来:“再说,这件事情太子那里是报备过的,太子也允了咱们家这么做,太子可是等着拿钱花的,要是咱们家猛的抽身出来,再上请罪折子,到时候,皇上必查的,查到太子身上,不说看在老爷请罪的份上开恩,怕要加重罪责的,皇上置罪,太子也不会饶了咱们家。”

她大吼了一声:“老爷,那可是现如今的皇上和储君啊,咱们孟家抄家灭族是小,想要翻身根本不可能了。”

这话说的很明白,孟之文要真请罪,不但得罪了现在的皇上,还得罪了将来的皇上,现在被抄家灭族了,等太子上位,怕是还要往死里治罪的。

第267章 指点

孟之文脸上出现犹豫的表情。

说实在话,若不是孟皓宇一直在旁鼓动,并且说这是月婵的主意,孟之文又想着月婵所言从来不虚,这才下定了决心要请罪的。

可如今刘梅的话也在理,他要是不请罪,说不定太子还能护着孟家一些,可他要是请罪了,皇上必是要惩治他的,到时候太子也会怪罪,就连月娥也要受到牵连,似乎弊大于利啊。

孟皓宇一看不成,若是刘梅再说下去,孟之文必被说动。

他赶紧上前一步:“父亲,江南盐政可一直是皇上的囊中物,管理盐政的官员也都是皇上的心腹,此关国计民生,皇上决不允许任何人插手,如今太太伙同太子冒然插手,太子或者会受到责备,可我们孟家要是不请罪,不表示一下,皇上必不罢休的。”

见孟皓宇出言,纪婉容也赶紧道:“老爷,就是漕运,那可是五王爷这么多年才渗进去的,咱们家再插手,必妨碍五王爷的利益,这里都是咱们自家人,说句不中听的话,皇上春秋正盛,太子登基,怕是…再说,也不见得…”

她话说的不清不楚,可只要不是傻子都明白,皇上壮的紧,还能再活二三十年,太子登基还早的很,这二三十年里有什么变故可是说不准的,再说,太子能不能登基还是两码事呢,如今五王爷势强,又有贤王之称,备不住就能把太子给拉下马来。

纪婉容这话也是她嫁到孟家,一时和月婵聊天的时候,月婵稍透露出来的,纪婉容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后来拿这话回家说,她父兄都是明白人,稍一猜想就明白了,如今纪家阖府本分的紧,除了忠心皇上,其余什么事情都不插手。

纪家都如此了,孟家却还不清不楚的帮着太子做事情,教唆太子敛财,皇上看在眼里,心里会怎么想,只要想想就明白了。

孟家在皇上看来,就是自己的下人,但凡是掌权者,无非都希望自己的下人忠于自己,不希望底下的人和自己的儿子搅在一起,不管这个儿子是不是自己的继承人,这都是他所不想看到的。

而孟家若坚持如此,可是犯了皇上大忌了。

纪婉容话说完了,孟之文在思量,刘梅却是急了,月娥嫁到太子府,在刘梅看来,太子将来必是做皇上的,而纪婉容说出那样的话来,直直刺了刘梅的心。

刘梅一气之下,也顾不上哀求孟之文,扑上去伸出带着尖尖指甲的手就要去抓挠纪婉容:“贱人,你胡吣什么,太子怎么会…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也是你能说的吗?”

纪婉容早防备着刘梅呢,赶紧躲了开去,孟皓宇一看这情形,一把拉住纪婉容把她藏在自己身后冷笑道:“太太这话说的,莫不是心虚了。”

孟之文先前还在度量,这会儿一看刘梅发疯的样子,立时下了决心:“来人,把太太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她出去。”

几个婆子应声上前,拿绳子把刘梅绑了,推搡着带了出去。

为了防止刘梅嚷出什么不像的话来,其中一个婆子还拿绢帕堵了刘梅的嘴。

孟之文一直瞧着,等刘梅走了,他双肩立时垂了下去,脸上也显出几分衰败之象来,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宇儿,咱们孟家以后又该如何?”

孟皓宇一惊,皱眉:“父亲,只要月婵在,我们孟家就不会败的。”

孟皓宇如此有信心,孟之文也振作了起来:“罢了,罢了,到底刘梅带累了孟家,咱们向皇上请罪,不管如何发落都不许有怨言,先祖能白手创出一个孟家来,我偏不信,我们不能再让孟家重现辉煌。”

“是,父亲教训的是!”孟之文没有失却信心,孟皓宇也放了心。

孟之文又看向纪婉容:“纪氏,以后孟家后院还要你撑着些,若是钱财不够,你一定要如实讲出来,我和宇儿自会想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