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绫瞧见他手上层层茧子,又看到他夹着拐杖那侧渗出的汗渍,不由暗叹一声,好端端一个俊俏男子,心灵手巧的,竟落得这种境地,实在惋惜。一面将丁骏那个无耻之徒骂了好几十遍。

秋绫将包袱一直送到韦岳的住处,放下包袱就帮他收拾屋子,韦岳知道秋绫是宋青葙身边有头有脸的人,不想劳烦她,可秋绫手脚麻利,很快将东西归置好,

又将他床脚放着的脏衣服包成一团,道:“衣服我带去让浆洗上的婆子洗,回头再给先生送来。另外,先生有什么想吃的点心菜肴,就说一声,回头让人做了就是。”

韦岳连连作揖道谢。

秋绫先回自己屋里,放下韦岳的脏衣服,又洗手换了自己的衣服,才到正房跟宋青葙回话。

秋绫怕宋青葙生气,没好意思把宋青艾的原话说出来,就说那边的人已经铁了心要嫁,劝了没用。

宋青葙见她的神情已猜出几分来,遂道:“她们不信我也是正常,我已尽了心,只求个心安吧。”想了想,终是不忍见宋青艾往火坑跳,吩咐碧柳准备纸笔,给二堂姐宋青莼写了封信。措辞很婉转,只提了提那两件事,还有街上的传言,除此之外只说了句,感觉亲事不太靠谱。

门外,碧柳悄悄跟秋绫抱怨,“可惜那两匣子点心,早知道什么都不用带。”

秋绫淡淡道:“权当喂狗了。”

宋青葙写完信,正想让碧柳送到外院,忽见秦镇急匆匆地大步进来,神情是前所未有的紧张…

第65章 惊天消息

宋青葙连忙迎上去问:“父亲找你什么事儿?”

秦镇拥住她的腰身,“回屋再说。”进屋后,才低声道:“常太医来了,说起皇上的身子…”

宋青葙蓦地紧张起来,“是不行了?”

“不是,”秦镇摇头,“皇上早些年时有头痛恶心之疾,这两年不知从何处得了丹方,迷信起金石之物,还专门寝宫后面建了座炼丹房。皇上服了两年丹药,身体较从前好了许多,可谁知近一个月旧疾重犯,且比往日变本加厉…常太医估摸着,最多还能支撑个一两年工夫。”

宋青葙松口气,“一两年,说什么也得将秦钰嫁出去,否则国丧一耽搁,年纪就太大了,还有二弟三弟他们。”

秦镇犹豫片刻,突然将她拉至胸前,俯身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宋青葙脸色顿时煞白,“此事当真?贵妃也…皇室血脉怎容混淆?”

秦镇声音越发低,“常太医一直给皇上把脉,皇上身体如何他岂能不知?自打贵妃有孕,常太医一直心惊胆颤,夜里也睡不踏实,生怕做梦说梦话。最近常太医不时有种可怕的预感,觉得自己活不久了,实在撑不住,才来找父亲。”

宋青葙吓得心“砰砰”跳,轻声问:“父亲什么意思?”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五爷好像也察觉到什么,三番五次探常太医的话。父亲说,皇上活着,天下太平,一旦驾崩,必有战事。要咱们事先做好准备,别到时乱了手脚。”

宋青葙脑子一片空白,浑身止不住的打颤。她还是以前听祖母跟杜妈妈闲聊时说过一两句打仗的事,说午门的血一直能流到两条街开外,还说有些士兵粗野无耻,见到年轻女子就往墙角拽。

秦镇见她吓得失了颜色,连忙安慰,“你别怕,咱们家向来不拉帮结派,我跟二弟也没正经差使,更不是什么才子名士,没有半点威望,应该不致于牵扯进去。到时,咱们把大门一关,窝在家里过日子就行。”

宋青葙心里半点主意都没有,只静静地偎在秦镇怀里,半晌才点了点头。

到底是受了惊怕,宋青葙夜里没睡安稳,吓醒好几次。

秦镇搂着她,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低安抚,“别怕,现在皇上还活着。再说,即使打仗,不是还有我。我身手好,肯定能护着你,父亲跟娘都有功夫在身,还有三弟,保住命绝无问题。你放心睡,我看着你。”

宋青葙躺在他臂弯里,听到他这般柔声宽慰,不禁眼眶润湿。

秦镇悔道:“早知你怕成这样,就不告诉你了。我告诉你是想咱们心里有个数,暗里准备着。”愈发搂得她紧,喃喃低语,“阿青,真的没事,我指定能护住你,就算我不行…”

宋青葙用唇堵住了他未出口的话。

秦镇回吻着她,温存地,轻柔地,绵长地,而宽厚的大手已熟练地扯去她的中衣,挑开肚兜,沿着她山峦般起伏的身体绵延而下。

手指停在那处令人心颤的地方轻轻地揉捻。

宋青葙的腿不由地缠上他的腰。

绡纱的帐帘慢慢晃动起来…

清晨,宋青葙顶着两只黑眼圈醒来,散乱着墨发,央求秦镇,“世子爷也教我几手拳脚吧,万一遇到什么事,也好保命。”

秦镇一缕一缕将她的发理顺,拂在耳后,柔声道:“总算知道你的怕处了,竟是怕死。”

宋青葙赖在他怀里,“我活得好好的,当然不想死。”声音既娇且柔,带着初睡醒的慵懒。

乌黑的青丝衬着她白皙的脸,细嫩的肌肤上有点点红痕,轻薄的肚兜隐隐透出胸前丰盈顶端的嫣红。

昨夜那美妙的滋味顿时浮上心头,秦镇绮思荡漾,隔着肚兜含住了那处突起,厮磨了好一阵才正色道:“现下学功夫也来不及,不如每天我打拳,你在旁边跑圈,虽不能御敌,逃命倒是有用。”

宋青葙被他纠缠得意乱神迷,软软地应了。

等两人漱洗罢,已近辰正,宋青葙伺候秦镇换上鸦青色的圆领袍,正俯身帮他束腰带。

秦镇却突然托起她的头,对牢她的眸子道:“阿青,别担心,一切有我。你信我,嗯?”

宋青葙没出声,两手环住他的腰,紧紧抱了下,才继续系好腰带。

吃过早饭,秦镇去找秦铭,宋青葙隔着窗扇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大步走出,走到在门口停住,回头冲她笑笑,宋青葙唇角慢慢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昨天乍听到秦镇的话,她真的是极怕,怕两人被湮没在战事里,便有些不管不顾,想着两人能活一天就自在地受用一天。

不管是昨夜还是今晨,她几乎疯狂地配合他,甚至挑~逗他。

秦镇心里明白,所以才对她说那番话。

如今回过劲来再想想也没什么可怕,反正秦镇总会跟她在一起,只要有他,她便心安。

宋青葙静下心,取来文房四宝,一边研墨,一边细细地想着应做的事。等墨研好,她也考虑得差不多了,掂起毛笔,将需做之事一条条按轻重主次写在纸上。读一遍,发现没什么遗漏,扬声叫碧柳去找千玉。

等了会,千玉才小跑着到了议事厅。

宋青葙见他额角渗着薄汗,笑着让碧柳替他倒茶。

千玉喝过茶,用棉帕拭了拭额角,笑道:“刚才在花园里,我寻思着把蓼花亭重新漆一遍,亭边的靠椅也上遍漆,要是夫人不急着用,倒是想在边上加盖个亭子,做成鸳鸯亭或者子母亭。这边烹茶烫酒,另一边姑娘小姐们说话聊天,各得其便。”

“要是九月中旬之前能完工就行,别耽误我九月底用。”宋青葙想想,又道,“在花园里找处不显眼的地方,我还要盖个大库房。”

千玉疑惑地问:“夫人想存放什么?”

“米粮,”宋青葙轻声道,“粮仓要大,而且不能显眼。”

千玉蓦地愣住,却既聪明地不再问,少顷,开口,“我以前走乡唱戏时去过汴梁长安等地,那里的人将粮仓挖在地下,挖好坑后,用火把四壁烧结实,然后铺上木板、苇席、稻草等物,不如就建在望海堂,跟工匠说挖冰窖,挖好土坑就把他们散走,余下的事,我跟师兄带几个小厮干就行。”

宋青葙凝重地点点头,“能不用外人最好不过,等粮仓挖好,新米该下了,咱们得着手买粮。”

千玉笑笑,“夫人放心,绝对误不了。”

宋青葙也笑,“我信你。”

千玉看着她如花的笑厣,藏在心底的话不由脱口而出,“记得以前夫人曾经说过,那天之后夫人不认识千玉,千玉也不认识夫人,夫人为何又要用千玉?”

宋青葙对牢他,一字一顿地说:“世子爷信你,我也信。”

千玉沉默片刻,笑容复绽出来,“林蒙明白了,林蒙决不会辜负世子爷跟夫人。”

半个月后,宋青葙收到二堂姐宋青莼的信,说明白她的意思,已给林氏写了信,劝她能不结亲最好不结亲。

宋青葙稍稍松口气,她该做的已做了,就算宋青艾仍固执己见一意孤行,起码她已问心无愧,即便日后见到二堂姐,也不会心存愧疚。

八月二十八,武康侯府照旧设秋宴,宋青葙仍带着秦钰去了。因钟夫人隔天就离京回杭州,因此秋宴也一并替钟夫人饯行,办得比往日更热闹几分。

钟夫人听说秦钰及笄之事,格外送了秦钰一支赤金镶红宝石簪子。

宋青葙感念不已。

进了九月,宋青葙将夏天染过花香的洒花笺取出来,让新月照着拟好的名字一张一张写请帖。

原本请帖该本人写才最显诚意。可陈姨娘不认字,秦钰虽认识几个,水平跟碧柳差不多,一笔字却是拿不出手。

秦钰看着新月灵巧娟秀的小楷艳羡不已。

宋青葙便问:“新月是临赵孟頫的帖子?”

新月笑着回答:“不是,赵孟頫的字漂亮轻盈好上手,可我爹不让练。”

秦钰奇道:“为什么不让练?字有什么讲究的?”

新月回道:“我爹说赵孟頫气节有问题,字如其人,一个人气节软媚,字也就没有风骨。另外东坡居士的字也不能练…”

“他也是气节问题?”秦钰问。

“这倒不是,东坡居士是才子,他的字难练,要是没练过魏碑,间架结构不好,根本就学不成苏体字。”

宋青葙闻言,微微一笑,看来新月幼时受过很好的教导,这样的人,即使长大以后长歪了,也决不会歪到哪里去。

等墨干透,几人分别把请帖装到信封里,用清平侯府的印鉴封好。

宋青葙将信封分成两堆,“这些让外院的小厮送去放在别人门房就行,这些碧柳跟月芽去送,需得交到本人手里,而且要确认对方能不能来。”

见秦钰面有困惑,宋青葙解释道:“这几家规矩很好,门房就会把信送到内院,肯定不会耽搁。这边的情况就不同,丁九娘的母亲不太喜欢她出来应酬,所以得给足诚意,才能请到她,薛姑娘是庶女,在家不受重视,怕门房耽搁了,而且亲自去送多少让她在家里能有点脸面…”

秦钰听得连连点头,“嫂子想得真细致。”

宋青葙笑道:“这本来就是互相抬举的事,人家给咱们做面子,咱们也得给人家做面子,且不能让请客变成别人的负担。”

新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宋青葙。

前期的准备都安排妥当,宋青葙带着碧柳到了瑞萱堂,对红梅道:“九月二十一是大小姐的生辰,及笄礼订在蓼花亭巳初开始,不知那天老夫人几时过去,要不要备着暖轿?”

红梅尚未作答,魏妈妈从里面走出来,笑道:“大奶奶,老夫人请您进去…”

第66章 几多忧愁

宋青葙讶异地跟碧柳对视一眼,跟在魏妈妈后面走了进去。

老夫人果然就是在及笄礼上替宋青葙插簪的那人,穿了件秋香色福寿如意纹的杭绸褙子,夹着银丝的头发整整齐齐地梳成个圆髻,头上戴着支酒盅大的绿松石蜜蜡珠花,耳垂缀着翡翠耳钉,正盘腿坐在大炕上,眼观鼻鼻观心数着手里的檀香木念珠。

宋青葙等了会,见老夫人没有抬头的迹象,遂低声吩咐了碧柳几句。

碧柳点点头,提着裙子一溜烟跑了。

没多久,远山抱着摞账本吭哧吭哧地过来,对红梅道:“是得月楼跟凤栖六、七、八三个月的账,大爷说让大奶奶这两天理出来。”

宋青葙闻声出来,叱道:“有没有点眼色,怎么送到这里来了,吵到老夫人唯你是问。”

远山嘟哝着,“大爷吩咐送过来的。”

宋青葙扳着脸进屋继续垂手站在炕边等着。

不多时,秋绫颠颠跑过来,悄声跟魏妈妈说:“能不能让大奶奶出来下,先前拟好的菜单子缺几种菜做不出来,是减还是换,得大奶奶定夺。”

魏妈妈低声跟宋青葙说了。

宋青葙道:“让她等着,我这里还得给老夫人请安。”

秋绫没办法,跟红梅要了把杌子,在阴凉地坐下了。

再过会,千玉急匆匆地赶来,对着红梅长揖,“麻烦姑娘给大奶奶回个话,屏风找出两挂来,不知道用哪件?另外酒席用的桌椅也抬出来了,上面铺什么桌布插什么花,得请大奶奶拿主意。”

红梅轻手轻脚地俯在宋青葙耳边低语几声。

宋青葙皱眉,“等我回去再说,天大的事儿也比不上老夫人重要。”

千玉跺跺脚,跟墙角蹲着的远山凑堆说话去了。

只不过两刻钟,老夫人的小院挤了好几拨人。红梅跟魏妈妈面面相觑,无奈地摇摇头。

宋青葙面色平静,仍恭敬地垂手等着。

老夫人坐不住了,“哼”一声,睁开眼睛,瞧瞧窗外的人,又看看地上站着的宋青葙,没好气地问:“及笄礼设在哪儿,请谁来插簪?”

宋青葙不紧不慢地回答:“摆在蓼花亭,蓼花亭旁边又搭了座亭子,两座亭子连起来,正对着月湖,地方很宽敞,要是天冷就三面围上屏风,既透气又挡风。正宾是武康侯夫人,有司是我大舅舅家的表嫂,赞者是诚意伯家的九娘。”

老夫人心里盘算,武康侯夫人插簪,诚意伯家闺女当赞者也说得过去,可怎么还夹着她的表嫂,她母亲出身商户,表嫂定也是商户人家的闺女,到时候缩手缩脚小气巴拉的,没得让人看笑话。

及笄礼中,有司负责托着发簪、梳子、发笄等物,通常由家里的姐妹担任。赞者则是正宾的助手,通常由及笄者的好友担任,赞者地位越高,及笄者越有面子。

宋青葙本来是想让钟琳当赞者,丁九娘当有司,可钟琳听说大舅母跟表嫂也来参加及笄礼,极力推荐表嫂。

秦钰也说嫂子的表嫂也就是她的表嫂,跟姊妹差不多。

宋青葙没办法,只好安排表嫂当有司。好在表嫂身子已经六个月,孕吐早已过去,站上半个时辰没有问题。

老夫人板着脸,跟官员考绩般问了个仔仔细细,宋青葙答得头头是道有条不紊。

魏妈妈听着心里感叹:不但吃的玩的准备得妥当,连何处更衣何处洗手都安排得细致周到,大爷算是苦尽甘来,经过先头两个不靠谱的,终于找了个靠得住的。

老夫人盘问半天,见挑不出纰漏来,不耐烦地扬扬手,“行了,回去吧。”

宋青葙笑着问道:“明儿差一刻巳初我让人来接您,您是坐凉轿还是暖轿?暖轿太憋闷,不如坐凉轿,再给您加条毯子挡挡风。”不等老夫人开口,曲膝福了福,离开。

魏妈妈暗笑,大奶奶真会说话,凉轿还是暖轿,二选一,根本不给老夫人拒绝的机会。

老夫人嘟哝声,“没规矩,”将念珠放下,吩咐魏妈妈取过妆盒,从里面选了支赤金点翠镶红宝石发簪递给魏妈妈,“送去明天给钰儿用,没得给外人插簪,不给自家孙女儿。”

魏妈妈乐呵呵地接过来,“老夫人可精明着呢,哪样都没落到外头去,这孙媳妇跟孙女儿一样,都是自家人。”

老夫人叹口气,“你怎么跟慧真一样,处处为她说话,她到底哪里好了,论模样,不如钰儿,论品行,还不如西跨院那位,至少人家没闹出丑闻来…这儿子也是,孙子也是,没一个按着规矩来的?”

魏妈妈道:“听街上那些传言怎么说都没用,都不如自己眼见得实在,大奶奶进门三个多月了,可从没行差踏错过半步。”

老夫人沉默会,“哗哗”翻起了经书。

宋青葙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回走,迎面遇到了秦镇。下人们很机灵,自觉地放慢了步子,远远地缀在后面。

宋青葙问:“你不是说去田庄,怎么也过来了?”

秦镇笑道:“本来是想跟你说声中午不回来吃饭,听新月说你在这里,就来看看。祖母有没有为难你?”

宋青葙歪着头笑,“没怎么为难,而且,”朝后面努努嘴,“这么多事情等着,老夫人也是知道的…其实,我原打算让他们都去问老夫人的,想想还是算了。倘若下次老夫人再这般,那就把家事都交给她。”

秦镇看着她促狭的表情,问道:“既然有这么好的点子,怎么不早些用?”

宋青葙实话实说,“刚进门总得装几天小媳妇做做样子,现在摸清了形势,就原形毕露了。再说,不是有你在背后给我撑腰吗?”

秦镇朗声大笑,陪宋青葙回到望海堂,又说了几句闲话,才一步三回头地出门。

是夜下了绵绵细雨,天明之后,雨雾消散,蓝天一碧如洗,晴朗高阔。

刚过辰正,大舅母就跟大表嫂来了。宋青葙陪她们在望海堂转了转,大舅母赞道:“这个院子位置好,冬暖夏凉,地方也宽敞,就是布置得素净了点,刚成亲的小两口喜庆些才好。”

新月轻手轻脚地端来托盘,托盘放着两个茶壶,给大舅母沏得是信阳毛尖,给大表嫂的却是红枣枸杞茶。

大舅母撇了眼新月没说话,大表嫂却笑了笑,“这个丫鬟很标致。”

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在意或者担心。

宋青葙并不希望别人太多地关注到新月的相貌,因为别人的关注往往含着怀疑,怀疑她可能行为不端勾引秦镇。

当接受太多这种怀疑,有些人会莫名地产生一种报复心理,你们既然怀疑我勾引人,那我就如你们所愿,否则岂不白担了这个名声?

新月很聪明,聪明就意味着对别人的看法更加敏感,倘若气量稍窄些,很容易受到挑拨做出非分之事。

一盏茶喝过,武康侯夫人跟钟琳到了,众人一并往蓼花亭去。

因昨夜下了雨,石子路上有些微湿痕,路旁落叶无数,混在枯藤野花间,杂乱却极具野趣。

蓼花亭西北两面围了极轻薄的素纱屏风,秋风透过素纱吹进来,变得轻柔温和。朝向月湖的那面没有屏风,只见满湖平波,残荷枯立,有种颓败的美,而湖边栏杆旁却怒放着野生的雏菊,生机勃勃。

武康侯夫人不住点头,“花园布置得清雅绝伦,不带丁点儿匠气,可见你的心思灵巧通透。”

宋青葙笑道:“这倒不是我的主意,是望海堂的管家布置的。”

差一刻巳初,宾客已差不多到齐,秦府的两位长辈都没露面,秦钰心里暗暗着急。

白香不来,宋青葙不愿勉强她,可为着秦钰的脸面,老夫人务必得到。

宋青葙给碧柳使个眼色。碧柳心知肚明,提着裙子急步往瑞萱堂赶。

老夫人正拿乔,魏妈妈在一旁软语相劝。

碧柳风风火火地走过去,搀起老夫人的胳膊就往暖轿上架,“吉时快到了,宾客们都等着老夫人呢,去晚了恐被人家说咱们府上没规矩。”

老夫人其实是爱热闹的,但想最后拿一把逼着宋青葙亲自来请,一听碧柳的话,想到秦家的脸面,遂半推半就地上了轿。

抬轿的婆子个个膀大腰粗,走起路来虎虎生风,魏妈妈眼看着走到一丈开外了,急忙催着红梅跟上去。

及笄礼照宋青葙的计划按部就班地结束,宾客用了顿清淡却别具匠心的午饭。饭后,大表嫂早早就大表哥接回去了。

其余的人,有爱热闹的围在湖边钓鱼赏景,有喜安静的则在亭子里喝茶对弈。

大舅母陪着老夫人跟武康侯夫人聊得投机,秦钰忙着招呼客人吃点心,时不时地看着茶水够不够,丁九娘便招呼她,“别忙了,有丫鬟照看着就行,你坐下歇会儿。”

秦钰赔笑,坐在她旁边,聊起花花草草的事。

钟琳冷眼看着,对宋青葙道:“你这小姑还算懂事。”

宋青葙悄声道:“有陈姨娘点拨着,不会太离谱。陈姨娘才真正是个明白人,每天除了礼佛就是做针线,半点俗事不管,也不东跑西颠地现眼。这二十多年来,硬是没出过一次头,没争过半点宠。两个儿子也本分,不卑不亢的,半点不糊涂,就是不知道以后娶了亲会怎样。”

钟琳便笑,“其实丁九娘要没定亲,嫁到你们府上倒不错,她是个性子软的,指定不给你添堵。”

宋青葙也不无遗憾地说:“确实可惜了。那两人我倒不愁,男人晚点说亲也没什么,小姑倒是着急,到如今八字都没一撇呢。”

“确实不好嫁,”钟琳笑得促狭,“寻常人家听到上面有三个哥哥,而且个个不好惹,谁敢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