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镇心里紧张,凌厉的气势不由自主地散发出来,李太医原本见到秦镇就有些忐忑,怕诊不好挨揍。此时受到这强大气势的压迫,额角慢慢沁出层薄汗,一时半会竟没切准脉。

秦镇见李太医面带踌躇,只以为是不好,越发焦急,“噌”地站起来,问道:“怎么了,脉象不好?”

李太医手一抖,覆在宋青葙腕间的帕子滑落在地。他更是惊恐,哆嗦着道:“不是,还没找好脉。”

新月忙把帕子重新盖上。

李太医颤抖着伸出大拇指、食指与中指,按在帕子上。

宋青葙躺在帐子里,感觉到李太医的手指不停地抖动,又想起秦镇板起脸来骇人的模样,低声道:“要不世子爷先到外面等等,容太医诊完脉再问不迟。”

秦镇“哼”一声,没出去,却是站的远了些。

李太医觉得周身的压力顿减,凝神切脉。

年纪轻轻能入选太医院本就是医术了得,而且宋青葙的脉象又极常见。

李太医稍沉吟,开口道:“脉动圆滑如按滚珠,十之八~九是喜脉。”

喜脉?

秦镇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傻了,猛地冲到前边,盯着李太医问:“你可看准了?”

李太医被他一问,原先的□□成把握不自觉地打了个折扣,支支吾吾地说:“没有十分把握,现下刚上身,过几天就更明显。”

宋青葙在帐内是又惊又喜。

她三月初一那天停的避子丸,记得以前白香说过,停药之后也得有三五个月的缓冲期,才能受孕,没想到这才六月中,竟然就有了。

秦镇已经二十六岁,早就是当爹的年纪了。

此时听太医说不太真切,她又有几分患得患失,遂开口道:“要不,太医再诊一次试试?”

声音低缓柔和,有种让人心静的力量。

李太医对着帐帘拱拱手,“如此,在下就再试一次。”静下心,三根手指沉稳地搭在宋青葙腕间,片刻,确定道,“是喜脉。”

话音刚落紧跟着又补充一句,“若世子爷不放心,就换别人再来诊。”

秦镇一颗心早系到宋青葙身上了,根本没听到李太医的话。

倒是新月看着李太医满头大汗的样子,于心不忍,忙招呼他到外间喝茶。

李太医头一次出诊就遇到秦镇,寻思着能囫囵个儿出来很不容易,便想早点告辞。

新月跟碧柳都是黄花闺女,没遇到过这种事,根本不懂。

好在郑婆子经过,唤住李太医问了些饮食方面的注意事项,又让他写了几个保胎安胎还有开胃止吐的方子留着备用。

新月极大方地给了他二十两银子的诊金。

宋青葙有喜的消息长了翅膀般传遍了清平侯府的每个角落,自然也传到千玉的耳朵里。

千玉正在记账,运笔的手稍滞,账本上留下一团墨迹。

他沉下心将账做好,想了片刻,让小厮将新月请来。

这还是千玉第一次主动找她,新月心里七上八下的,既有隐隐的期盼,却又不敢抱希望,跟碧柳知会一声后,取过对牌到了春然阁。

春然阁是三间屋子打通而成,很敞亮。正对门是副沧海孤舟的水墨画,画下方是黑漆木的大方桌,两边各一把太师椅。左边屋子靠窗放着张大书案,书案旁边是博古架,上面放着数十本账簿。

千玉正伏案写着什么,神情专注,气度优雅,朝着新月的半边面孔精致如玉。

那一刻,新月想起幼时读过的诗经里的句子,“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不由咬唇,轻叹了声。

千玉放下笔,缓缓转身,看着新月淡淡地说:“夫人如今有孕在身,世子爷忙着照顾夫人,望海堂的事你得多费点心。眼下有几处紧要的地方需叮嘱你一声。”

果然又是夫人的事!

新月心里有小小的失望与惆怅,低声道:“林管家请吩咐。”

“首要的是夫人的吃食,务必要处处经心,只让秀橘一人做就好,别人不得插手;其二是夫人身边服侍的,往常是你跟碧柳,碧柳十月份成亲,眼下想必也分不开身,你跟夫人提一下,问问能否将侯夫人身边的丫鬟拨一个过去,其它地方的不放心;其三,望海堂要管得严谨起来,尤其是正房,不能阿猫阿狗都随便放进去,望海堂上下的事能不惊动夫人就别去惊动;其四,告诉郑妈妈,抽空去打探打探哪里有妥当放心的稳婆,另外乳娘也得预先备着…”

新月听得目瞪口呆,夫人的孩子刚上身,这般林管家就开始预备稳婆,这也太早了。

千玉看出她的心思,温声解释,“夫人没有娘家亲戚,府里也没有能够帮得上忙的长辈,夫人又是头一胎,做下人的不事先打算好,难道要夫人挺着大肚子四下访听?”

新月低着头。她的确没想那么远,她只知道以后夫人的饮食要经心,贴身伺候的人要经心,至于其它,她真的没想到。

她也没想到,林管家竟会如此细心,如此用心。

千玉确实是用心的。

自打他来到秦府,每天夜里入睡前都会想想宋青葙交待的事情有哪些,该怎样完成,完成后能达到什么目的。

假如他处在宋青葙的位置,面对这样的局面,该从何处入手,下一步要整顿何处。

所以,他一听说宋青葙有孕,立刻设身处地地想了一遍,甚至还想到洗三礼如何操办,满月礼如何操办。

这段时间下来,这似乎成了一种习惯,习惯地按照宋青葙的思维来考虑。

新月停了片刻,见千玉沉默着不再说话,便微微曲了曲膝,“没其它事,我便回去了。”

刚走两步,身后传来浅淡的声音,“年前你送过去的鞋,是你做的吧?”

新月骤然停住,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

年底,夫人吩咐,府里当差的下人,除去工钱外,还额外给点年节礼,比如茶叶、白糖之类。

望海堂的小厮则每人给了一双鞋,都是浆洗上的婆子们做的。

千玉的那双却被新月换成了她自己做的,同样的白底黑面,只是她额外在黑色缎面上绣了几片青翠的竹叶。

时隔这么久,她以为千玉并没留意此事,却没想到他竟在这空当问出来。

他定会以为自己轻浮不检点…新月羞愧得满脸通红。

只听那声音又道,“鞋很合脚,很舒服。”

他是什么意思?

新月愕然回头,对上千玉深沉的眼眸。

千玉看着她,坦然地说:“我出身戏班子,打小学唱戏,后来投奔了世子爷,能有现在,完全是世子爷跟夫人的抬举。”

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起他的过去?

他不是一向都躲着自己,避着自己么?

新月隐约明白了什么,咬咬牙,低声道:“我爹本是教书先生,我娘去世后,他续弦娶了个继母,后来我爹生病也走了,继母便将我卖了…眼下,眼下我跟你是一样的人。”声音愈来愈低,到最后,竟有些不可耳闻,可脸上的红晕却越来越深。

到底是年纪小,内心的情意尽数表现在脸上,一览无遗。

千玉唇角慢慢绽出了笑意。

他想起初次看到宋青葙时的惊诧,那年宋青葙也是十四岁,脸上一片纯真,可眼眸却像千年石潭,沉静幽深,吸引着他情不自禁地想探清楚潭底的风光。

而新月,她的双眼就像山涧中流淌的小溪,清澈见底。

记得宋青葙说过,有这样一双清澈眼眸的人,应该能够信得过。

千玉不由放柔了声音,“你回去做事吧,好好伺候夫人。等你再大些,跟夫人求个恩典…咱们成亲。”

新月愣住原地,半天没有说话,好容易反应过来,“呀”一声,提着裙角快步走了。

隔着窗棂,千玉瞧见她袅袅远去的身影,笑容慢慢地散去…

第104章

瑞萱堂的老夫人听说宋青葙怀了身孕,喜滋滋地在观世音菩萨面前上了三炷香,又吩咐魏妈妈备轿,“我得去三圣庵还愿,上次许了菩萨十年的香油钱。哎呀,终于能在有生之年能抱到重孙子了,不容易啊。”

魏妈妈笑道:“自打大奶奶进门,咱府里的喜事是一件接一件,眼下大奶奶有了身子,紧接着大小姐出阁,是双喜临门。说起来,大奶奶倒真是个有福气的。”

老夫人不爱听,别别扭扭地说:“心眼多得跟筛子似的,能有什么福气?要说起来,都是菩萨显灵,不枉我诚心诚意地拜了大半年菩萨。”

魏妈妈心道:菩萨灵验归灵验,可要是没有大奶奶,哪来的重孙子?

一边嘀咕着,一边服侍老夫人下炕。

老夫人心里高兴,特地穿了件丁香色仙鹤纹的褙子,银白的发髻上簪着赤金祖母绿簪子,比起往日更多了几分高贵华丽。

魏妈妈奉承道:“都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果然!老夫人这么一收拾,倒显得年轻了十多岁。”

老夫人瞧着镜子里的自己,雍容富态,满意地笑了笑,走起路来腰杆子格外挺直了些。

到了三圣庵门口,老夫人下了轿,有女尼迎上来笑道:“老施主今儿比往日倒早些,师太正在佛堂诵经,老施主方便的话,不如先到偏殿喝点茶水?”

老夫人摇摇头道:“不用麻烦,我先去姻缘树下拜拜,随后再寻师太说话。”

女尼笑着道好,引着老夫人到了姻缘树下。

树下已有一人,正虔诚地跪着,口中念念有词。

那人约莫十五六岁,长得眉清目秀,穿件极普通的天水碧小袄,看着很是温顺乖巧。

因感到有人靠近,那人睁开眼,笑着冲老夫人点点头,“老夫人早”,往旁边挪了挪,继续默念着经文。

魏妈妈点燃三支香递给老夫人,老夫人合掌拜了三拜,然后虔诚地把香插到香炉里,又拜了三拜。

离开姻缘树时,老夫人特意瞧了瞧那女子,疑惑地问:“这姑娘怎么认识我,以前见过?”

魏妈妈笑道:“是见过,她在庵里住了有段日子了,可不是经常见?”

老夫人无奈地笑笑,“你比我小着五六岁,怎么比我还糊涂,我不是说在庵里,是在别的地方。”

魏妈妈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哎呀,可不是见过,瞧我这记性,大小姐及笄那天,端托盘那个丁家的姑娘。”

这么一提醒,老夫人也想起来了,正是秦钰及笄礼时,担任有司的丁九娘。

那天,她涂得妆粉,穿得鲜亮,戴着满头珠翠,可不像现在这么素淡。

老夫人遗憾地说:“看着挺本分的姑娘,怎么就住到庵里头了,不会也跟那位似的,在这装样子吧?”

那位指的就是宋青葙。

魏妈妈无语,却也没表露出来,只接着老夫人的话头道:“想来不是,她住这都大半年了,听说过年也没回府,就是装样子装到这会也不容易。”

老夫人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像是个性子温顺的,没有那么多心眼子…”主意拿定,吩咐魏妈妈,“你抽空打听打听,丁九娘为什么到庵里住?要是身上清清白白的,许给铭儿倒不错,两家门庭也相当。铭儿是庶子,娶丁家的嫡女,不吃亏。”

魏妈妈觉得丁九娘虽不错,可经过老夫人的口说出来就有那么点不靠谱。

秦家老夫人不待见宋青葙,总觉得她是因为耍心眼才嫁给秦镇,但对于她肚子里的重孙子却充满了期待。

老夫人心里只想着重孙子,根本没考虑过重孙女的可能性。

而顺义伯府的郑夫人也在纠结孙子的事。

她自然盼着能够早点抱上孙子,却又不希望嫡长孙出自宋青艾的肚子。

宋青艾跟宋青葙一样,小日子不太准,晚上十天半个月是常有的事。

这天,孙妈妈就悄悄对郑夫人说,三奶奶的月事已经过了十多天,仍没来。

前一阵子,严妈妈因为看透了宋青艾的凉薄,又加上时不时犯腰痛,没法再在宋青艾跟前伺候,便辞了差事。

严妈妈曾是林氏的陪嫁,是卖了身的,宋青艾出阁时,林氏将严妈妈以及两个丫头的卖身契都给了宋青艾。

严妈妈请辞,宋青艾照着卖身契上头的银两收足了数目才放了她出去。严妈妈更是心凉,伺候林氏母女俩三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想到临到最后,仍是自己拿银子给自己赎身。

严妈妈走后,郑夫人便将孙妈妈指派到宋青艾身边指点她的规矩。

孙妈妈刚来两个月,只知道上个月宋青艾的月事是五月初二,而现在已经六月十八了,她的月事仍没有来。

郑夫人双目似闭非闭,思量半天才道:“难不成是真怀上了?再等两天看看…她这两天可安分,像是有了身子的模样?提没提过请太医的事儿?”

孙妈妈眉目间便露出几分不屑,“仍是老样子,每天除了弹琴就是歪在炕上看书,没事就拿身边的丫鬟撒撒气,根本一点体统都没有。太医没提过,奴婢也觉得不像是有了身子。奴婢前儿试探着问过,看蔷薇她们都没当回事。”

郑夫人点点头,又问:“显哥儿跟她情分如何?”

孙妈妈寻思片刻道:“这个奴婢也不清楚,三爷一早就出去到外院,夜里吃过晚饭才回房,看着相敬如宾,但又不是很亲密。夜里三奶奶不让人进屋里伺候,蔷薇跟紫藤轮流在外间值夜。”

“想必也没多少情分。”郑夫人淡淡地说,“好歹再等上两年,三年无所出,到时休了再娶一个。”

要是皇上能立了太子,京都的姑娘还不紧着显哥儿挑?

后面这句话却生生被咽了下去,涉及龙嗣的问题,不能在奴才跟前说。

可转天,郑德怡来的时候,郑夫人把这话说给了自己的闺女。

郑德怡笑着点头,“也应该给三哥挑个门当户对的了,这宋四实在太委屈三哥,还不如当初的宋三娘…娘听说没有,宋三娘怀了孩子?”

郑夫人一愣,“成亲一年了吧,倒是个有福气的,是男是女?”

郑德怡道:“月份还小不清楚,前阵子秦家请太医,去诊脉的李太医是周医正的徒弟,周医正前天给大长公主诊脉,说闲话时说起来的。如今大长公主就爱打听这些东家长西家短的。”

郑夫人对宋青葙仍是不感兴趣,淡淡地说:“人老了就这样。修家姑娘成亲没有?若论起家世来,修家才真正是门当户对,要是当初早点定下来多好。”

郑德怡便皱眉,“修竹吟一向眼睛长在头顶上,趾高气扬的,三哥能受得了她?就是娘,也未必愿意看她那副脸色。”

母女意见不一,郑夫人便不再说,转而问起郑德怡身边的丫鬟,“那个珍珠还老实?”

郑德怡就笑,“老实,她娘老子都在咱家当差,她敢不老实?”

现在郑德怡有了顺义伯府的支持,重新得了大长公主的欢心,便将婆婆给袁茂纳的那个说话像猫叫的小妾给卖了。

可袁茂吃惯了野味,再回头吃家常菜,心里颇不乐意。

郑德怡看出袁茂的心思,便将陪嫁丫鬟珍珠给袁茂收了做通房。

通房说白了还是丫头,待遇虽比一般的丫头要好,可职责却加重了一倍。白天仍得在郑德怡跟前伺候,晚上还得伺候袁茂。

通房不比小妾还能有个厢房住,珍珠只能睡在耳房,距离郑德怡歇息的稍间只有一墙之隔。

珍珠素知郑德怡的脾性,加上爹娘老子的卖身契还攥在顺义伯手里,哪敢由着性子折腾,因此行房时束手束脚地极不自在。

袁茂睡了几天就没了兴趣,觉得抱着块索然无味的木头还不如搂着早已习惯的媳妇畅意。所以,又回到郑德怡的床上。

郑德怡既得了贤名,又得回袁茂的身子。

于是,皆大欢喜。

宋青艾却不像郑德怡这样舒畅,她几乎都快被沤死了。

宋青艾要说聪明吧,脑子里实在是没几分成算,可要说愚钝,她多少还有点小聪明。

她想得很清楚,凭着自己的家世,要想在郑家立足,最重要的就是抓住郑德显的心,要是再能有个一男半女,就差不多可以站稳脚跟了。

计划是好的,方向是对的,可她遇到的是郑德显。

宋青艾自打头一次弹琴差点得手后,便执著在这条路上,尽管受到郑夫人多次讥笑与嘲讽,仍是不改。

起先是为了打动郑德显故意弹些相思难耐内心怅惘的曲子,弹着弹着,假闺怨就变成了真闺怨。

曲子幽怨悲苦得不行。

这份心思对郑德显半点用处没有,人家丝毫不为之所动。

对阿美倒是有用,阿美一听她弹琴,睡得就特别快,特别沉。

阿美睡了之后,宋青艾就动起了小心思,在净房里又洗又涮,打扮得娇媚可人。身上穿一袭薄若蝉翼的纱衣,透过纱衣,玫红色肚兜上绣着的交颈鸳鸯看得清清楚楚经络分明。

宋青艾看着镜子里美艳绝伦的人,连自己都忍不住面红耳热。

可郑德显照旧歪在弹墨靠枕上心无旁骛地读着经史子集,连头都不抬一下。

宋青艾替他倒茶,他喝;给他送上点心,他吃。

可只要她稍微靠近一点,郑德显便用那种淡漠的、鄙夷的、含讽带嘲的眼神斜视着她。

宋青艾虽然脸皮厚,毕竟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往往被看得心灰意冷铩羽而归。

关于在下人间的传言,宋青葙根本不相信,也无法相信。

郑德显相貌温文如玉,气度高华无双,怎可能对小厮做出哪种事?况且,以前安国公不是上过折子说郑德显当街羞辱民女,跟阿美滚缠在一起,他若是好男风怎么会对阿美那样做?

宋青艾又是郁闷又是气愤,她是真心不懂,明明自己比阿美漂亮优雅得多,郑德显为何宁愿跟个傻子同出同进而不愿多看自己一眼?

更让她窝囊的是,自己娘家做出来的事,件件都在扯她后腿,往她心窝里扎刀子。

先是回门那天,秦镇带着一帮衙役砸上门来。

郑夫人事后曾问过她,“听说你爹娘强占了侄女的宅子,现在被人赶出来了,是不是真的?”

她只能咬着牙往宋青葙身上泼脏水,“都是宋三娘被除族后怀恨在心,仗着清平侯的势力,欺瞒官府,打压良善。”

郑夫人鄙夷地笑着不说话。

一个月后住对月,她也没回娘家,一来是正月初二不该回,二来,她也不想去那个逼仄肮脏的小院。

正月十八,林氏到顺义伯府来看她,张口就要银子,说租宅子付了半年多的租金,现下要将老太太的棺木送回济南府,没有路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