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紧蹙的眉间时不时闪过的一丝隐忍与不耐,显示出这人绝对是个急脾气。

杨妡忙屈膝福了福,“大姐、姐夫安。”

杨婉笑着应道:“有一年多不见,阿妡出息得越□□亮了,听说已经定亲了。”

杨妡佯装羞涩地点点头,再抬头,无意中瞧见钟光启耳后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青色胎记。

不由地心头一紧,这个人她以前见过!

那是柳眉死去的第二天,杏花楼来了一群军士,吆五喝六的不但点了好几位妓子陪酒,也让她在旁边弹琴唱曲。

她因为柳眉的事儿愤懑不平,不免就带到脸上。

就有个军士“咣当”将酒盅扔到她面前,骂骂咧咧地说:“娘的,爷花了银子就是来看你这张死人脸?”

上前一把揪住她胸前衣襟,右手狠狠捏住她腮帮子,满嘴污浊的酒气扑向她,“面皮儿倒挺嫩,夜里就你伺候爷。”

军士手劲都大,她疼得眼泪哗哗往下淌,却还得赔着笑道:“大爷,你看姐妹们都排了队等着伺候您,嬷嬷嫌我手笨嘴拙不让我丢人现眼,我就一手琴弹得还凑合,要不我再给爷弹两曲好听的?”

这时钟光启上前揽过军士肩头,盯着她看了两眼问道:“你是哪里人?”

杨妡自记事就长在杏花楼,长大后也曾问过杏娘自己的来历,杏娘只说花五两银子从个落难妇人手里买的,其他一概没打听,不过那妇人倒是说一口地道的京都话。

于是战战兢兢地回答:“就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

钟光启又审视般上下打量她一番,对准她眼眸,“不像,你从西北来的!”

她正待反驳,杏娘带了两个妓子风风火火地进来,把她臭骂一顿赶了出去。

后来只听说,那天杏娘又加了两道菜送去两坛好酒才将那群人哄住。这酒菜钱,最后着落在杨妡身上,她拿出三两银子交给杏娘。

杏娘指着她的鼻子骂:“哭丧什么?就是你亲爹亲娘死了,也得给我笑着唱。”

杨妡正沉浸在往事中,忽觉衣袖被扯了下,却是杨姵挤眉弄眼地示意她往门口看。

却是杨娥到了。

她今天穿件水红色的窄身袄子月白色挑线裙子,裙子上绣着几朵盛开的粉色月季花,墨发低低地盘在头顶,用只精巧的珍珠花冠压着。

整个人看上去很清爽素净,完全不是她以往的穿衣风格。

杨姵悄声道:“今天怎么换了打扮?对了我记得你也有条差不多的裙子,月季花底下也绣着绿色的枝叶,看上去很像。”

确实挺像的。

而且发髻也像,只不过杨妡盘得落梅髻是先将头发梳成三股辫儿再盘起来,这样容易固定住,而杨娥是直接盘的,发髻很松,单用珍珠花冠肯定压不住,怕是撑不住半天就会散。

两人虽觉杨娥有点怪,却也没往心里去。

少顷,人已到齐。

杨远山作为嫡长子走到前头整了整衣冠,与杨远桥一道跪在杨归舟面前,朗声道:“儿贺父亲六十华诞,祝父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说罢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钱氏与张氏错后半步,紧跟着跪下。

张氏身子重,不等双膝着地,杨归舟已伸手虚扶一下,“老二家的就算了,别勉强,到旁边歇着去。”

张氏低声道:“多谢父亲,儿媳恭贺父亲寿诞。”让钱氏搀扶着站在旁边。

然后杨峻率孙子辈一众男女照样跪在杨归舟跟前,磕头拜寿。

丫鬟们将众人准备的贺礼一一呈给杨归舟过目。

杨远山等人的贺礼都是精心准备的,有名贵瓷器,有前朝名琴,总之既得奢华又要清雅,而杨峻等人则或送名人字画、或送珍贵笔墨,或者是玉刻的寿星翁,总之也颇费工夫。

至于杨妡杨姵等姑娘,大都送得针线活儿,杨娥做了一双鞋,杨姵送了两双袜子,杨妡则绣了两方棉帕。

杨归舟诸样看过,捋着胡子“呵呵”笑道:“你们的孝心我都领了,看到你们一个个成材成器,比送我什么贺礼都高兴。”长篇大论地教导了半天礼义仁孝等话,才走进饭厅。

厨房里备了长寿面,每人一碗,众人按男女分成两桌用过早饭便按照事先计划好的各自散去。

杨妡搀扶着张氏慢悠悠地落在后面,可巧,出门的时候正看到魏珞与瑞王李昌铭在婆子的带领下,急匆匆地往松鹤院走。

杨妡先给瑞王行过礼,再抬头,视线落在魏珞身上就有点移不开。

他今天仍穿鸦青色长袍,却是张氏后来让人送去的那件,袍摆用墨绿色丝线绣了丛翠柏,看上去如山峦般沉着从容,即便是站在衣饰奢华气度高贵的瑞王身边也毫不逊色。

杨妡抿嘴一笑,大大方方地问:“表哥,你进去磕过头马上就出来还是要等会儿,我有件事情问你。”

“就出来,”魏珞笑着回答,回身看了看,指着路边道,“上来日头了,你往阴凉地儿站着。”

杨妡含笑点点头。

张氏面上有些不悦,带魏珞与瑞王进了松鹤院,低声斥道:“人来人往的,有什么话非得这会儿说?一个姑娘家,半点不知道庄重。”

杨妡腆着脸笑道:“娘,就现在才能说,难不成得没人的时候?您肯定也不许私下见啊。”

张氏气道:“成亲前就不能见面…你到底想说什么?”

杨妡想问的是,他是否打听到薛梦梧为何来京都,为何在杏花楼附近转悠。可这话却不能对张氏说,便嘟着嘴娇声道:“我想让他在院子里种棵桂花树,架一架木秋千,养上两挂紫藤,要是还有空地就再种一挂葡萄,现在种上,正好过两三年就能结葡萄。”

张氏语塞,“就为这事儿?你就折腾吧,什么时候把人折腾烦了,你就高兴了。”

“才不会,”杨妡笑笑,压低声音,“我这会儿先试试,要是他尽心干,我就得寸进尺再吩咐别的事情,要是他不耐烦,那我就老实点儿…要不,不知道他什么性情,以后怎么处?”

张氏惊讶地盯她片刻,从鼻孔里“哼”一声,“净是些歪理儿,《女四书》抄了不下七八十遍,都抄哪里去了?”却是没再多话,往树荫下站定了。

没多大工夫,魏珞自松鹤院出来,远远看见身穿杏子红短衫的杨妡俏生生水灵灵地站在树荫下,满心的欢喜就藏不住,强忍着镇定下来,一步一步走近。

晨阳暖暖地铺泻下来,他的眸光映着朝阳,亮得令人无法直视。

张氏瞧得仔细,默默叹口气,假借欣赏花木,稍稍走远了些。轻风带着花香,也将两人的话语断断续续地卷了过来——

“葡萄有紫的,又圆又大,还有种是绿的,有点长,很甜,宁夏那边种的多,我让人扦插几根枝子送过来…对了,我以前还吃过一种非常小的,有种花香味儿,我托人找找看…”

张氏不由弯了唇角,暗道:“倒是个有心的,愿意为这点小事费神,只盼望着别是一两年的热火劲儿,以后也能耐下性子这般用心才好。”

张氏没想到的是,魏珞岂止用心,他是恨不得把杨妡的话当成圣旨办。

此时听着她娇娇软软的细语,又看到她仰着头明亮柔媚的眼眸,只怕是她说声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法去够了下来,更遑论只是载葡萄种树,总得遂了她的心愿才成。

杨妡看出他的心思,感慨不已,声音越加柔和,“…今儿要在空水河捞鱼上来烤了吃,你要留在府里吃席面吗?”

魏珞笑着摇头,“待会到外头跟岳父说两句话就走,不吃饭…你当心别烫了手,别让签子扎着,等以后我也给你烤鱼吃。”

两人嘀嘀咕咕说了会,杨妡斜眼瞥见杨峼陪着魏璟及另一位面生的少年走近,本能地不想与他们照面,便笑道:“时候不早了,你去吧,我也要回去准备待客。”

“好,”魏珞答应着,又看她两眼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而魏璟,其实隔着老远就看到魏珞与杨妡在一处说话了…

第87章 惊变

浓绿的树荫间, 她穿杏子红的衫子就是那万丛翠中一点红,分外惹眼, 身下月白色的罗裙被风吹动, 裙摆好似清风拂过波浪,荡起层层涟漪。

她纤细娇弱如春花, 而魏珞却粗笨鲁莽如蠢牛, 两人站在一处要多突兀就多突兀。

偏偏两人还离得近,而且杨妡还仰了头朝魏珞笑,那笑容比月湖里盛开的荷花都秾艳,便是他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甜蜜。

魏璟心头涌起无限苦涩。

杨妡好似从来不曾这样贴心贴肺地朝自己笑, 最多就是弯了唇角浅浅一笑。

凭什么,论相貌、论学识、论人品,他那样比魏珞差了,她怎么竟瞧不见自己的好处?

一朵嫩生生鲜花为什么非得往牛粪上插?

魏璟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又突突往脑门上蹿, 顶得他头晕脑胀脸颊发烫, 恨不得立刻赶到杨妡面前问个清楚明白。

可不等走近,就见杨妡转身扶着张氏从另一条路离开。

张氏瞧着杨妡明显容光焕发的脸庞, 无声地笑了笑,又板起脸问道:“嘀嘀咕咕这半天,阿珞没应?”

“应了, ”杨妡弯了眉眼,双唇翘着露出四颗细瓷般洁白的牙齿。

这笑容晃了张氏的眼,张氏嗔道:“笑不露齿,嘴咧成这样让人看见成什么样子?”

杨妡抿着嘴儿, 续道:“他问我秋千架子设在东边还是西边,葡萄种在屋前还是屋后,又啰啰嗦嗦说他以前在宁夏吃过的葡萄,要托人扦插枝子运过来…一个大男人什么都拿不定主意。”顿一顿,娇声道,“娘,他说回头画个秋声斋的草样子送来,让我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他反正现下没要紧事情,就先办了。”

张氏一听就明白,两人这是说话没说够,找借口互传书信。本来是想一口拒绝的,可看着她殷殷的目光,又觉得两人已经定下亲事,只要不做出格的事,传个书信也不算过分。彼此有了情分,往后的日子也能和美些。

便正色道:“既然有正经事,写封信也没什么,让他送到竹山堂便是。可得有一条,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应该知道轻重,知道什么话该写什么话不该写。倘或闹出笑话来,丢脸得可是你自己。”

杨妡郑重答应,“娘放心,我知晓分寸,绝不会授人以柄。”

“你好自为之吧,跟阿珞也说声,要是他还顾及你的声名,就谨慎点儿。”张氏再叮嘱她几句,眼看着二房院就在前面,径自回去了。

杨妡则举步去了芙蓉阁。

此时的杨娥正在流云轩吩咐小丫鬟惜蓝换衣裳。

惜蓝刚十二岁,跟杨妡身量差不多,看起来也是瘦瘦弱弱的。

采茵帮她穿上杏子红的短衫和月白色裙子,又仿着杨妡的发式梳了头发,戴一对小巧的珠簪。

衣裳都是杨娥没怎么穿的旧衣,料子非常好。

从背影看,便有了几分杨妡的气概。

本来杨娥是想亲自上阵的,可在松鹤院看见杨妡,感觉实在差太多了。个头高大半个头不说,自己体态也丰腴些,不若杨妡那般纤细。

只要不是瞎子,就根本认不错人。

所以只好颠颠地回来换人。

好在院子里的丫鬟七八个,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有,找个跟杨妡身量相仿得并不难

杨娥审视般打量一下惜蓝,又从镜子里看了看自己,问采茵,“二表哥这会在哪儿呢?”

采茵低声回道:“刚从松鹤院出来,又出了二门,想必是要等其他人来了还能进内院。罗姨娘在二门布置了人,等人一进来马上告诉姑娘。”

杨娥点点头,又问:“五姑娘呢?”

“淮南侯府两位李姑娘来了,五姑娘正在芙蓉阁陪她们说话。”

杨娥深吸口气,轻轻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我静一静。”

采茵拉着惜蓝应声出门。

惜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怯生生地问:“采茵姐姐,姑娘为啥让我换衣裳?这料子太娇,穿着干活不得劲,还有怕把簪子丢了,我就是把月钱全拿出来也赔不起。”

采茵沉声道:“不为什么,就是让你试试好不好看。上午你什么也别干,在西厢房等着吧,一会儿我叫你。”

惜蓝挪着步子慢慢进了西厢房。

采茵侧头瞧见廊檐下站着的采芹,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在她们看来,杨娥此举简直是被猪油糊了脑子,最最愚蠢的做法,可杨娥偏偏被罗姨娘挑唆着,像是吃过秤砣般铁了心。

这几天,她们真正是寝食不安,开口相劝是绝对劝不听的,反而会沾得自己一身腥,而向松鹤院告密,任凭哪个主子都容不下背主的奴才,她们照样没有好果子吃。

只能硬着头皮听从杨娥吩咐,心里暗暗盼着,千万让杨娥遂了心愿,她们也好趁机求个恩典,早点发送出去。

两人沉默着站在院子里,过了会儿,有个未留头的小丫鬟颠颠跑进来,细声细气地道:“门上王嬷嬷让我来送个口信儿,说采茵姐姐托她买的花样子买到了,可惜今儿忘了带,等明天给姐姐送来。”

这是事先定好的暗语,意思就是说魏璟等人已经进了二门。

采茵心知肚明,进屋自碟子里挑两块点心塞到小丫鬟手里,“点心是赏你的,告诉王嬷嬷我知道了,我现在不急着用,什么时候送来都成,让她费心了。”

小丫鬟道过谢,一蹦一跳地离开。

魏璟与四五位公子正意态悠闲在欣赏着杨府花园的花木,跟随他们引路的就是二门上的王嬷嬷。

今天宾客多,杨峻杨峼等人忙不过来,魏璟既是亲戚、对杨府也熟,便充当了半个主人的角色。

钱氏一早吩咐过,公子少爷要往夕照山吟诗作对,嘱咐各处院子的姑娘尽都约束好下人,不要乱走免得冲撞了。

故而这一路倒是清静。

杨府布置本就颇具匠心,尤其夏日草木茂盛各式花朵竞相盛开,于清雅之中又呈现出勃勃生机,美不胜收。

尤其那一树西府海棠,往年五月底花已经败了,今年不知为何晚了十几天,到现在仍是满树粉红,如晓天云霞明媚动人。

便有一位高声吟道:“几经夜雨香犹在,染尽胭脂画不成,古人诚不我欺。”

其余几人赞叹不已,魏璟也与有荣焉,笑道:“谁说草木无情,便是这海棠也因文定伯寿诞而迟了半月,可见解语花名副其实啊。”

几人说说笑笑地往前走,忽然听到路旁树丛悉悉索索,从小径上猛地蹿出个八~九岁未留头的小丫鬟。

小丫鬟见有外男,转头便往里钻。

王嬷嬷一声大喝,问道:“鬼鬼祟祟地干什么,没看到表少爷和几位公子在赏花?”

小丫鬟忙俯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见过表少爷,见过公子…我,我刚不小心把姑娘的帕子挂树枝上了,本打算找个姐姐帮我够下来,并非有意冲撞,表少爷恕罪。”

这不过小事一桩,何况正值文定伯生辰,没有必要打打杀杀地扫兴。

魏璟完全没放在心上,温声道:“行了,没事了,起来吧。”

小丫鬟千恩万谢地起身,回身走两步,又期期艾艾地道:“能不能劳烦表少爷帮我够下来,我怕姑娘等急了。”

“怎恁多事?”王嬷嬷怒道。

魏璟见小丫鬟目光水波盈盈,马上要落泪的样子,顿生怜悯之心,笑道:“举手之劳,我替你够下来便是,”又对诸位公子道,“几位先行一步,我稍后便来。”

魏璟循小径走三五步,果然瞧见一条粉色帕子挂在紫薇树的树杈上,正随微风颤巍巍地摇动。

魏璟踮起脚尖试了试,仍差尺许才能够着,四下一打量,用力折下一根树枝,仔细挑着将帕子挑了下来。

“多谢表少爷,”小丫鬟欢呼一声,急忙抖开帕子看有没有勾丝之处。

魏璟便瞧见,在帕子一角,用银色丝线绣了个工工整整的“妡”字。

字体娟秀柔媚,像极了那张春花般娇艳的脸。

而帕子被香薰过,有种好闻的甜腻花香。

魏璟心头热热地荡了下,随即想起适才她跟魏珞站在树荫下说话的情形,两人离得那么近,魏珞伸手就可以拂到她的脸。

以往杨妡总是口口声声地说男女授受不亲,为什么跟魏珞却那么亲近?

魏璟又升起找到杨妡好生质问她几句的想法,淡淡问道:“你是五姑娘身边伺候的?”

小丫鬟不答,一个劲儿地道谢,“表少爷心地真好,才华也好,我们屋里的姐姐都替姑娘可惜,姑娘生得那么漂亮,怎么就…不耽误表少爷的工夫,我赶紧去寻姑娘。”

魏璟紧跟着问:“五姑娘在何处?”

小丫鬟指指前头,“就在那边,刚看到帕子不见了,吩咐我回来找。”说完行个礼转身走了。

魏璟咬咬牙,跟在了小丫鬟后面。

一路隐约有锣鼓家什的敲打声,声音越来越大,走到得月阁附近便越发清晰。

魏璟来时已经看到,戏台正搭在湖边,夫人们坐在望月亭或者得月阁,既能赏景也可以听戏,一举两得。

想必戏快开始了,已经起了西皮小开门。

若在平时,魏璟定然会想到夫人太太们就在附近,此处绝非谈话之地,稍有动静就会连累两个人的名声。

可现在,他只感觉心里燥热,满脑子想得就是找到杨妡问个清楚明白。

小丫鬟个子不高,脚底倒挺快,转眼不见了踪影,魏璟正四下打量,忽听小丫鬟清脆悦耳的声音,“不知怎么挂在树枝上了,好一个找,幸亏表少爷经过给够了下来。”

魏璟一喜,探头去瞧,果然看到了那抹纤细柔弱的身影——杏子红的衫子,月白色罗裙,袅袅婷婷地站在树下,浓郁的绿叶衬着那抹身影,要多娇俏就有多娇俏。

清风徐起,“杨妡”似是不胜寒意,身子略略颤了颤。

魏璟察觉到,心疼到不行,柔声问道:“妹妹是不是病了?我也是病了,因为…”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疾步过去挨到“杨妡”身边,“因为妹妹相思入骨,寝食难安。”

“杨妡”抖得越发厉害。

魏璟心一横,展臂将“杨妡”抱在怀里。

“杨妡”咬着牙关咯咯响,“表,表,表少爷…”

魏璟低头一瞧,怀里的人脸面很生,根本不是杨妡,正手足无措,便听旁边传来一声尖利的惊叫,“表少爷,别…”

魏璟完全摸不清状况,傻愣愣地站着。

这时也不知哪里冲出个身影,一把将脸生的女子扯出去,自己一头扎进魏璟怀里,双手紧紧地箍在他的腰间…

第88章 决定

就听到有人惊讶地怒喝一声, “璟哥儿,小娥, 你们这是干什么?”

魏璟茫然抬头, 看到神情晦涩不明的毛氏以及满脸不可置信的秦夫人,本能地将怀里之人往外推, “祖母, 母亲,不干我的事儿。”

杨娥脸靠在他怀里,做出一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样子,片刻才恍然醒悟般, 哭喊着朝毛氏跪下,“外祖母,表哥他…我没脸见人了。”头一歪便要往旁边矮树上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