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把全套礼节过完了,才笑盈盈地对杨娥行个礼离开。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杨娥晃一下酸痛的颈项,沉声唤道:“采茵。”

有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姑娘有何吩咐?”

并非采茵,而是惜苹。

先前的二等丫鬟采茵与采芹一个要回乡成亲一个配给府里小厮,都没跟来,钱氏便另外挑了两个刚进府的小丫鬟,连同惜苹惜芷等四人,凑成了六个。

杨娥浑不在意,反正魏府她熟得很,并不需要打官司占场子。

以往采茵与采芹虽然用着习惯,但她们年纪大,心思也多了,依仗自己资历老,就连她要做的事也敢拦上一拦,倒不如趁机换了,好生调~教几个合心意的。

此时听到惜苹答应,杨娥才想起采茵没跟来,隐隐也有些惆怅。

要是换成两个大丫鬟在,可能喜娘刚走,她们就伺候自己更衣了。

暗叹一声,淡淡道:“这满头金簪压得我脖子都快断了,还有这衣服太沉,太热。”

惜苹闻言,忙上前将杨娥头上钗簪卸下,惜芷则寻了家常穿的衣裳出来,伺候杨娥换了。

换过衣裳,杨娥觉得松快了些,又见桌上点心颇为精致,挑着自己爱吃的尝了两块。

因早上她起得晚,且两家离得近,并不曾如何折腾,杨娥丝毫不像别的新嫁娘般困倦得要命,反而觉得非常精神。

她慢慢踱着步子打量起屋里的陈设,明暗三间宽大的新房,所用桌椅床榻都是她的嫁妆,墙上挂的字画、博古架上摆着的瓷器以及桌子上的杯碟茶盅也都是她素日喜欢的,真的是无一处不合心意。

推开半边木窗,瞧见院子被大红灯笼照得亮如白昼,西墙边两棵树上都系着红色绸带。寒风吹动,吹得绸带舞动不停,也隐约带来了前面花厅的嬉笑欢闹。

一派喜庆与热闹,完全不同于杨府的冷清低调。

杨娥深吸口气,抿了嘴儿笑,这才是真正属于她的家。

不多时,有婆子带着两个丫鬟提了食盒进来,“老夫人怕二奶奶肚饿,吩咐厨房做了几道菜,二奶奶先垫垫肚子,前头宴席怕是待会才能散,让二奶奶别着急。”

婆子不是别人,正是毛氏身边得用的高婆子。

杨娥忙道:“高嬷嬷怎地亲自过来了,打发丫头跑一趟不就成了?”

高婆子边往桌上摆饭边笑,“奶奶是咱府里头一个孙子辈的媳妇,没有旁的妯娌陪伴,姑娘们要等明儿认亲之后才能过来,老夫人怕奶奶不习惯,让我陪着说会儿话。”

杨娥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暖意,又见桌上四个菜道道是自己爱吃的,不禁红了眼圈,“还是外祖母最疼我。”

高婆子笑道:“奶奶该改口了,往后得唤祖母才对。”

一句话,引得杨娥满脸通红,却是散了适才的伤感。

杨娥适才吃过点心并不饿,只略略尝过几口,就让丫鬟们撤了下去。

高婆子见左右无人,从怀里掏出两个纸包,“这白纸包的是合欢粉,助情助兴的,红纸包里则是软筋散,用了让人身上没有力气,不用多放,每样一点点就成。”

杨妡疑惑地问:“怎么是两样,不用不行?”

高婆子微微一笑,压低声音,“单只用合欢粉也成,老夫人是怕药性上来奶奶受不住,头一遭本来就疼,倘或被药性激着没了分寸,容易伤了奶奶。软筋散只管让人手脚无力,脑子仍是清醒着,要害处也不妨碍。如果奶奶忍得住疼,就只用合欢粉,如果忍不得,就两样一并融在茶水里,届时奶奶就得主动点。”

杨娥面红如滴血,支支吾吾好半天才道:“既然表哥不情愿那就算了,我嫁过来只想侍奉外祖母,别的…”

“欸,奶奶说的什么话?”高婆子打断她,笑着道:“老夫人早就盼着抱孙子了…而且新婚头一夜,婆婆都要检查元帕,你拿不出来,大夫人固然不会说什么,可要被下人知道了,还不定传成什么样子?老夫人说,二少爷还是个童男子,屋里丫鬟从来没沾过手,今夜奶奶好生伺候着,等得了趣儿,指不定怎样疼奶奶。”说罢,又细细教导杨娥一番。

卢氏是个年轻小媳妇面皮儿薄,只将画册塞给杨娥让她自个儿琢磨,真正如何行事是半点没讲。

高婆子已经五十出头,孩子也生过两个,对于男女之间那种事情的羞耻心早被岁月磨没了,加之她言语粗俗,嘴上混不吝得什么都说,听得杨娥面红耳赤身软如酥。

直到高婆子离开许久,杨娥才从那股子震撼中缓过劲儿来,往净房里擦把脸,褪了脸上红晕,静静地坐在床边思量着。

亥正时分,前面宴席终于散了。

杨娥估摸着魏璟很快就回来,遂吩咐丫鬟沏了壶新茶,她先倒出一杯在旁边凉着,然后把两包药粉各捏了一小撮散进茶壶里。

看着药粉还有剩余,她顺手塞进妆台下边抽屉里。

不多久,外面传来小丫鬟清脆的问候声,“二爷回来了,恭喜二爷。”

杨娥敛住惊慌,站起身,就见门帘晃动,魏璟带着满身酒气走了进来。

看样子喝了不少,脚步略有些踉跄,那双黑亮的眼眸也蒙了层迷离,可面容仍是清贵,而且因带着微酡的醉意更显俊俏。

醉了,是不是就更容易行事?

杨娥窃喜,吩咐丫鬟端来铜盆,亲自绞了温热的棉布帕子,柔声道:“表哥,我伺候你擦把脸吧?”

魏璟扫她一眼,见她已洗去妆容,原先与杨妡相似的四五分便荡然无存,心头说不出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抓起她手中棉帕,淡淡道:“我自己来。”擦两把,往炕边走,身子一侧歪了上去,“往后你在床上睡,我在炕上睡。”

杨娥又惊又恼,忙将丫鬟打发下去,低声问道:“表哥是什么意思?既是不愿意,何必非要娶了我?”

魏璟哂笑,“不是你千方百计想嫁给我吗?我遂了你的意,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今天,我既去亲迎,又与你拜了堂,夜里还歇在这里,人前人后给足了你体面,你还要什么?”

自然是要男欢女爱,要生儿育女,要白头偕老。

杨娥默默念叨着,可看到魏璟满脸的不屑与讽刺,咬了唇问道:“表哥,咱们跟别的夫妻那样正常生活,不好吗?”

“不好!”魏璟极快地回答,毫无转寰余地。

杨娥眼泪都快落下来了,站在炕边默默看魏璟两眼,无奈地道:“表哥喝多了,说得都是醉话,我给你倒杯茶吧?”

“不用,”魏璟断然拒绝,起身往桌边走,看上面已有半杯残茶,没用,另取一只空茶盅,倒了满杯。

水温刚刚好,不冷不热。

魏璟酒后口干,一口气饮了个干净,回身仍往炕上去,连鞋子都没脱,斜靠在崭新的弹墨靠枕上。

纵然带着五分醉意,可那样貌风姿依然清俊儒雅,教她心动。

杨娥静静地看着,莫名就慌乱起来,不知药粉几时起效,她真的要不顾廉耻地主动破了身?

如果真是这样,表哥更会恨恶她吧?

杨娥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慢慢踱到桌前将自己那杯残茶喝了,忽然就听魏璟嘟哝一声,“五妹妹…”

又是杨妡!

杨娥回头一瞧,发现魏璟微阖了双眼,口中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低低念着,“五妹妹。”

杨娥心头火起,走到炕边,柔声道:“表哥,我帮你脱了鞋吧?”俯身握住了魏璟的脚。

“不用,”魏璟睁开眼,脚下却不动,任由杨娥替他褪了粉底皂面短靴。

杨娥心中有了数,默一默,又道:“我替表哥更衣,穿着衣裳睡觉不舒服。”伸手解他腰间系带。

“不用,我自己来。”魏璟眸间明显有着抗拒,身子却丝毫动不得,无比震惊地看着杨娥给他脱下了外面锦衣,又开始解他中衣扣子。

魏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怒道:“你做了什么?”

杨娥手下动作不停,“是祖母吩咐的,她盼着抱孙子,你与我生的孙子,我也没办法…而且表哥知道,我老早就喜欢表哥了,除去表哥我再不会嫁给别人,我是真心爱慕表哥…”

魏璟一怔,想起数月前的自己,也曾在杨妡面前说过这种类似的话。

先前他只觉得自己真心仰慕,杨妡就该欢喜地回应,却不曾体会,原来被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纠缠上,竟是如此的无奈!

难怪当初杨妡看待自己会是那般憎恶的眼神?

因为他现在看杨娥就是无比的痛恨与憎厌!

杨娥终是羞涩,不敢将魏璟剥个干净,给他留了亵裤,而她也只脱掉外衫,仍着了中衣,上炕偎在魏璟身边,手指轻轻搭在他赤着的腰间,嘴凑近魏璟耳畔,低低柔柔道:“表哥,这真的不怨我,长辈之命不可违背…我会尽心尽力伺候你,你别恼了我。”

魏璟冷冷地看着她,想起送杨峼赴任那天,杨峼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妹子们关心,我这是老毛病,大姨妈造访就容易感冒拉肚子~~可能前天天热吃了个冰激凌。

提醒妹子们善待自己的身体,别学我。

第103章 生活

他们几个将杨峼一直送到城外十里, 临别前, 杨峼特地将他叫到一旁,长长一揖, “彦章, 我知你对小娥并无情意,这门亲事也是小娥做得不对,但她总归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你我相交十好几年,不是手足胜似手足, 我只求你一件事,你可以对小娥无意, 可以另纳心悦之人, 但请给她应有的体面, 别让她不好做人…换句话说, 你不把小娥当妻室, 至少得念着她还是你的表妹。”

相交十几年的好友这样求他, 他还能怎样?

魏璟毫不犹豫答应了。

所以, 当毛氏吩咐他亲迎, 他虽然不愿意也去了。

本来他想,敷衍过这一夜, 给足杨娥面子,赶明儿他就借口课业繁忙仍到外院去住。

没想到杨娥竟会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自己。

就连知春楼的□□都不屑于使用的方法, 她一个伯府千金会用得得心应手——既然她自甘下贱,那他就把她当贱人待。

魏璟冷冷地看着杨娥微阖了双目,将红唇贴上她的唇, 又见她的手轻轻地抚摸在他胸腹之间。

身旁是少女柔软灼热的身体,鼻端是少女独有的清浅幽香,纵使魏璟尽力压抑着自己,可身体还是自有主张地热了,月白色的亵裤不动声色地隆起一块,呼吸慢慢地变得粗重急促。

杨娥察觉到,面色愈加红,仿佛下一刻就能滴出血似的,红唇擦着他的脸,缓缓移到他耳侧,羞怯怯地道:“表哥,你教教我。”

魏璟“哼”一声闭了眼,岂知眼睛虽然瞧不见,可其它的感觉却更加灵敏。

先是听到悉悉索索的脱衣声,又感觉他的亵裤带子被解开。

片刻的安静之后,伴随着痛苦的低叫,他仿佛置身于一处温暖湿润的所在,那种被紧紧包裹着的感觉让他立刻回忆起跟月娥纠缠的时光。

不由低呼,“小娥”,睁开了眼。

正看到杨娥光着身子蹲跨在他腿上,上不去下不来,神情极是痛苦。

听到他呼喊,杨娥泪眼婆娑地道:“表哥,我疼。”

魏璟有一刹那的怜悯,很快散掉,冷冷地开口,“你自作自受。”

“可我是真的爱慕表哥,我想为表哥生个孩子。”杨娥哭泣着喊道,泪水顺着脸颊不停歇地往下淌,正滴到魏璟腹间,微微有些热。

魏璟立时想起在知春楼,月娥也是这般目中含泪哀哀地求恳他,就感觉腹下一紧,发了出来。

杨娥才好受了些,赶紧自他身上下来,将事先备好的元帕擦了把黏糊糊的腿间,又披着衫子往净房清理,一边擦洗一边仍是哭。

她是真没想到会这么疼,高婆子所说的趣味一点没尝到不说,反而疼得让人恨不能去死。

魏璟发过这一回,身上燥热解了些,而目光却愈加清冷,冷得让人不敢直视…

***

天色渐明,床头灯烛早已燃尽,张氏睁开眼睛,入目便是神情憔悴两眼通红的杨远桥。

“你醒了,饿不饿?”杨远桥本能地捧过旁边暖窠,“先前厨房送来的粥,还热着,你吃一点。”

张氏摇头,“等会儿再吃,现下还不饿,”顿一顿又道,“你往正房睡下就是,有素罗她们在,不用你时时陪着。”

杨远桥笑笑,“我已经睡过一觉,睡醒之后才过来的,我跟上司告了七日假,这几天都不用上衙,几时困了几时去睡。你只管好生养着,不用挂念我。”

张氏微微一笑,问起杨妡,“大伯可曾往太医院求了伤药没有,腕间那么深一道伤口,千万别落下疤。”

“已经取回来了,说是宫里娘娘用的玉肌膏,只要天天擦抹,肯定不会留疤…都是你教的好,上次她替阿峼捱过一鞭,这次又为你…难为她小小年纪也敢下得去手。”杨远桥感慨不已,“这几个孩子就数妡儿最仁义,最孝顺。”

张氏也没想到。

她是清醒之后听桂嬷嬷说的,太医说用人血滋补好,杨妡就毫不犹豫地割了腕,还在观音像前跪了好几个时辰。

张氏立刻就落了泪。

当时钱氏也在,红着眼圈劝她,“刚生完孩子不许哭,若是伤了眼怎能对得起阿妡一片孝心。”

正巧杨妡睡醒过来瞧她,张氏问她:“平常针扎了手都嚷疼,这会儿倒是不怕疼了?”

杨妡笑嘻嘻地说:“怎么不疼,可当时顾不得想别的,就暗自庆幸,还好太医没说人肉滋补,要不我该从哪儿剜下块肉来?”

张氏苦笑不得,瞪着她道:“都已经定了亲的人了,天天净说这些不着调的话,什么时候能说点正经的?”

杨妡俯在床边,娇娇软软地道:“娘怀胎十月生下我,又含辛茹苦养大我,我舍点血是应当,多喝几碗红枣燕窝羹也就补回来了。”

张氏忍俊不禁,觉得沉重的身体似乎轻快了许多,挥了手撵她走,“没个正形,赶紧一边呆着去。”

趁着到松鹤院请安时,钱氏把此话说给魏氏听。

魏氏沉默片刻,开口道:“老二家的有福气,生了个孝顺闺女,你也不错,瞧着四丫头也是个忠厚老实的,不想二…”不免又想起杨娥,自己捧在掌心养大的孙女,三番两次害自己生病。

她怎会那般薄情寡义,竟然一点都不念及自己对她的好?

魏氏眸光顿时黯淡下去,默了默,才道:“明天回门,让她直接到你那边吧,这几天我睡不好,没精神见。老二媳妇那边也算了,好容易鬼门关门口捡了条命,让她安生养两天…我这里有二两上好的燕窝,待会你打发人送到五丫头那边,另外吩咐厨房多炖些鸡汤给她补补,瘦得竹竿似的,以后生孩子又有得罪受。”

钱氏笑着一一应允。

岂料,杨娥根本就没打算回门。

她直直地躺在来仪阁大红色绣着鸳鸯戏水的褥子上,望着头顶大红色绘着百年好合图样的帐帘,泪水不断地自眼角涌出,顺着脸颊滑落在枕畔。她怎么也没想到成亲后的日子跟先前以为的竟是截然不同。

那天,她豁出去脸面受尽痛苦采到落红,本以为魏璟会像毛氏所说,因尝过鲜而怜惜她,谁知第二天清晨,她还在睡梦里就被他绑在了床上,嘴里塞了帕子。

原本的清俊儒雅浑然不见,他红着眼用力掐她,扇她耳光,一口一个贱人地骂她,毫不留情地贯穿她,直至发泄完,才松开她的手脚厌弃地看了她两眼,说了声,“你真叫我恶心。”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的脸肿了好大一块,为了体面,只好敷了厚厚一层脂粉去敬媳妇茶。

秦夫人神情不愉地说:“阿璟一早就过来了,我与你父亲等了足足两刻钟,你也是心大,头一日上门就起这么晚?”

她无从分辩,眼巴巴地看向魏璟,魏璟已经梳洗过,换了身绯色衣衫,身姿颀长地站在一旁,脸上挂着清淡的微笑,看猴戏般看着她发窘。

勉强敬过媳妇茶,又伺候秦夫人用了早饭,就到了认亲的时候。

魏家上下她都认识,只不过重新改个称呼。

好容易强颜欢笑地应付过认亲,她终于忍不住跑到德正院,哭着撸起衣袖给毛氏看。

毛氏心疼地搂着她,又手忙脚乱地拿伤药给她抹,却始终不说替她做主,“男人都有气性,洞房那天,你处处占着上风,是个男人都咽不下这口气,阿璟一时气急手下才重了些,过两天就好了。”

杨娥大睁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先前毛氏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初她忐忑不安地说,魏璟一直不喜欢自己,这次又是使了计策才定下亲,魏璟必然会冷淡她,毛氏大包大揽地安慰道:“没事儿,外祖母给你做主,一切都包在外祖母身上,阿璟不愿洞房也得洞房。”

法子是毛氏想的,药粉也是毛氏给的,高婆子教导她的时候可半点没提“男人咽不下这口气”的话。

才过了一夜,为何一切都变了呢?

毛氏被杨娥盯得浑身不自在,打着哈哈道:“你强了他,他打了你,都扯平了,你好生歇两天把伤养养,回头我嘱咐阿璟,下次可不能这么重。”

杨娥满心不甘,但又不愿得罪毛氏,只得悻悻离开。

可她浑身的伤却没机会养,半下午的时候,秦夫人派人打发她过去说话,话没说几句,却时不时地吩咐她端茶倒水,又抱怨丫鬟们手拙捶腿捶得不舒服,让她亲自捶。

一待就是一下午,夜饭自然也是在正房院吃。

秦夫人与魏璟魏琳都坐着,唯独她站着,时而添汤时而盛饭,等终于伺候秦夫人吃饱,她坐下吃饭,满桌的菜都凉了。

没等她动过两筷子,那边秦夫人又唤她过去说话。

杨娥受不住了,又到德正院诉苦,“我本来觉得母亲性情温和待人又亲切,哪知就会搓磨我,一会嫌水烫一会嫌茶酽,旁边站着四五个丫鬟婆子,怎么就不能使唤她们干?”

毛氏和蔼地拍拍她的手,不以为然道:“小娥呀,这当闺女跟当媳妇可不一样,儿媳妇就要在婆婆跟前立规矩,就像我,我婆婆那么和善的人,还足足让我立了一个月的规矩,这都是儿媳妇的本分,等以后你当了婆婆就明白了。”

杨娥眨巴眨巴眼睛,不是说好,只要她嫁过来,外祖母肯定会替她撑腰,绝不会被人欺负吗?

杨娥不知道,在她来之前,秦夫人已经先来了一步,结结实实地告了杨娥一状,“阿璟说洞房夜里,她趁阿璟不注意往茶水里用了药。素日我冷眼瞧着,觉得小娥行事挺大方,怎么堂堂一个伯府姑娘就能使出这般下作的手段?阿璟正值血气方刚,用了那种恶心药,岂不是成心坏他身子?阿璟到现在头还晕着,所以我做主让他在外院歇两天,没得娶个媳妇把命去了大半…而且连床都没上,就在大炕上,不说帐帘,连个挡头都没有,屋里明晃晃地点着灯,要是站在院子里,岂不看得清清楚楚?”

毛氏哑口无言,难道她能说药粉是她给的,她跟杨娥串通起来算计魏璟?只得任由秦夫人把账完全算在杨娥头上。

秦夫人又道:“我本想叫小娥来问个清楚明白,可刚让她倒了杯茶,她就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难不成我这个婆婆就不能支使她了?”

毛氏突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心里偏着杨娥,但秦夫人说话却占着理儿,真不好驳了去。

与其自己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索性托病甩开手,让那两人自个儿解决去吧。

***

此时杨府的二房院却是一片和乐融融。

小婴孩刚吃过奶,安安稳稳地躺在罗汉榻上睡觉,杨归舟给这个幼孙取名叫杨嶙,嶙与麟同音,取其祥瑞之意。

本来魏氏说定的是,杨娥回门在大房院摆席,二房院则给杨嶙洗三。因张氏身子还虚着,洗三不打算大办,就是自家本户地凑个热闹,等过几天满十二日的时候再大办。

杨家宾客也都做了两手准备,先到二房院洗三然后到大房院坐席。

既然杨娥不回门,钱氏乐得清闲,倒腾出手来把洗三给办得热热闹闹的。

席间并没人提到过杨娥,也没人打算到魏家问问情况。

诸人都想着杨娥性子左,又是个薄情的,不愿回府也正常,而她又是嫁到自己的外祖母家里去,毛氏待她跟眼珠子似的,只有她欺负别人,万不能她被人欺负。

洗三过后,天气愈发冷了,冬雪一场接一场地下,张氏舒舒服服地坐了四十八天月子,终于把亏损的气血养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