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安国公府还真是什么人都能进来,那种口无遮拦,无知透顶的长舌妇就没人管管?”

祁暄的声音很大,几乎能让所有人都听见,那两个被他指认的妇人脸色尴尬至极,其中一个想上前辩论,却被另一个拉住,在她耳边低语一番后,两人才撇着嘴离开。

祁暄再回头,想跟青竹安慰两句,却发现在他说话的时候,青竹已经从另一边人少的地方离开了。

贺绍景也是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里动静太大,主院里的男宾女宾全都给惊动了,也不知这件事会怎么发展下去。

秦氏也站在人群后头将这件事从头到尾看在眼里,待人群散去之后,才冷哼一声,脸上露出笑意,先前还在想怎么教训那个臭丫头,如今就有一个好机会送上门来。

安国公府后院里,世子夫人万氏坐在外厅里默默垂泪,世子韩庆臣站在门边,脸色阴沉,国公夫人大陈氏与陈氏坐在罗汉床,大陈氏叹了一口大大的气,韩庆臣听见母亲叹息,赶忙回身,指着万氏骂道:

“你说你办的叫什么事儿。我从前当你是个好的,没想到你心肠歹毒至此,不惜在母亲寿辰当日,要做那害人命的恶事。”

万氏被骂,吸了吸鼻子,刚刚擦掉的眼泪再次凝聚,沙哑着喉咙说道:

“你若行的端坐的正,我又怎会出此下策,不过是个唱戏的,将你迷的神魂颠倒,我若不出手治她,她还真以为自己能翻身不成?我告诉你韩庆臣,我敢做,就不怕,你有本事便将我休了!只要我在,那个戏子这辈子都别想进门!”

原来今天国公府内戏台坍塌是世子夫人万氏所为,韩庆臣在外搭上了唱戏的女子,魂不归家,万氏气不过,奈何平日里韩庆臣将那戏子藏的挺好,万氏便用计,将那人骗来国公府里唱戏,在戏台上做了手脚,想教训教训那个戏子,这才惹出这日的事情。

提起戏子,韩庆臣自觉没礼,只重重哼了一声,岔开这个话题:“你想害素衣,如今人没害成,那个被戏台砸了的孩子,你知道是谁吗?陆家的嫡长孙,他祖父是首辅陆大人。你为了一己私欲,替安国公府揽下这种麻烦,我若以此事休了你,也是情理之中的。”

万氏与之怒目相对。

大陈氏觉得心闷堵得慌,不住深呼吸,是真的被儿子和儿媳气到了,陈氏安抚她两句,这才说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今儿是夫人寿辰,外面还有那么多宾客,现在没人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只当是事故,既然发生了,就不能撂挑子不管,你们惹得事儿,得你们去平了才行。”

陈氏是韩庆臣的姨母,平日里走动颇多,对姨母的话还算听得进,对一旁万氏重重哼了一声后,才领命下去,安抚宾客,想法子不让这事儿发酵下去。

韩庆臣离开之后,陈氏才走到万氏身旁,万氏一下投入陈氏怀中,大哭起来:“我,我就是气不过。我十五岁就嫁给他,这么多年夫妻情分,难道还及不上一个狐媚戏子嘛。”

万氏是真的伤心了,但也知道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从陈氏身旁滑跪而下,对大陈氏磕头:

“母亲,这事儿是儿媳的错,陆家若是找来,母亲尽管把我推出去便是,我做的错事,我一力承担,绝不拖累国公府半分。”

看着儿媳如此,大陈氏也是心疼,儿媳虽然有错,但错的源头在儿子,儿媳是为爱失了理智。

第39章

总的来说, 安国公府里出的这件事, 倒也没有继续闹大,因为那几个少年后来主动承认了, 说是因为他们喝酒了,在戏台前放肆,巴着栏杆拼命摇晃,才导致今次事件发生,宾客们也都将这当成一场意外,私下里议论更多的还是有人受伤, 然后一个姑娘上前给人救治的事情。

陈氏从大陈氏那里出来,就听吴嬷嬷来回禀了,陈氏没想到今儿这事儿还能跟忠平伯府扯上关系。

“受伤的是哪家的小子?”陈氏拧眉问道。

“据说是陆大人家的, 首辅大臣家的嫡长孙。”吴嬷嬷压低了声音禀告。

陈氏眯起了眼:“怎么是…那青竹可把人治坏了?”

吴嬷嬷不确定的摇头:“这个没听说, 奴婢只听说小姐当众把陆小公子的裤子给割了。伤着腿了。”

“什么!”

陈氏震怒。心血一下就上头了,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呢。就算学了几日医术, 可先不说那三脚猫能不能治得了陆小公子,她当众割了一个外男的裤子, 单这点而言,今后流言涌起来, 就够她喝一壶的。

怎么能这么糊涂呢。

“伯爷那里知道了吗?”陈氏现在关心的是这个。

吴嬷嬷想了想:“老夫人,这事儿奴婢都知道了, 伯爷哪有不知道的道理。就算伯爷身边没人多嘴,可府里不还有个…夫人在嘛,夫人能放这事儿在肚子里不说?”

陈氏也觉得不可能, 自从上回沈家来讨嫁妆的事情之后,秦氏对青竹恨之入骨,这回青竹犯了错,秦氏怎么可能放过她。

“派人去伯爷身边盯着点,喊了青竹,咱们就先回吧。”

陈氏对吴嬷嬷吩咐之后,再次转身去了大陈氏的院儿,她要早走,还得跟寿星说一声才行,原不该如此,奈何家里要出事儿。

大陈氏心里也烦着,听陈氏说了事儿,便不留她,让她早些回去,叮嘱着要把青竹看顾好,万不能让那个妾算计了去。

陈氏出来,吴嬷嬷喘气跑来:“老夫人,伯爷和夫人,还有公子小姐们全都已经回去了,跟国公招呼一声就走了,走的挺急的,只留老刘他们几个在外候着您。”

心念一转,陈氏哪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定是秦氏以此为由,在伯爷面前告了青竹一状,伯爷糊涂,又对青竹怀恨在心,哪里有不处置的道理,急急忙忙的回去,都没来跟她说一声,摆明了不想让她早回去干涉。

“快回去。”

**

那边陈氏从国公府赶回来,这边青竹已经被带回顾家。

厅里,顾知远怒不可遏的拍桌子,指着顾青竹怒道:“我们顾家的颜面,都让你给丢尽了!你还知道不知道你是个姑娘家,如今传出那样有辱家风的传言,你让我顾家今后怎么做人?”

顾青竹往嘴角勾着笑的秦氏望去一眼,秦氏挑衅般对她扬眉,顾青竹收回目光,鼻眼观心,并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或者说,她并不想在顾知远面前辩解什么,他由来便是如此,对沈氏及沈氏留下来的孩子哪儿看都不满意,沈氏将顾家打理的有声有色,他看不到,满眼皆是沈氏的市侩,不如他的宠妾有才气。

连带对沈氏的两个孩子,顾青竹和顾青学都是如此,她们想要获得顾知远的信任和赞赏,必须付出比顾衡之,顾玉瑶他们更多的努力才行,而且要在顾知远面前低眉顺眼,言听计从,这样才能满足顾知远那病态的自尊。

若是上一世,顾青竹还愿意为自己辩驳两句,只是现在嘛,可没那个兴致了。

“伯爷消消气,二小姐年纪小,不懂事,做错了也是难免。只是这回确实太鲁莽了,要知道那个受伤的是首辅陆大人家的嫡长孙陆小公子,寻常人遇到这种事,躲避还来不及,二小姐倒好,上赶着去露脸,殊不知这样的脸是她可以露的吗?若是陆小公子因此而有个好歹,陆家又怎么可能放过我们呢,回头陆大人把这笔帐记到伯爷您头上,那伯爷您不就太冤枉了。”

秦氏是挑起事端的一把好手,几句话的功夫就切中顾知远的要点,她知道顾知远软肋在哪里,也明白他最在乎的是什么。

顾知远最重礼教,上下尊卑看的极为重要,平日里就算遇到个比他大半级的,也会站起来恭恭敬敬的行礼,如果顾青竹只是自己作风有问题,顶多让顾知远骂一顿,不会怎么着,可这回顾青竹惹上的是首辅大人家的小公子,秦氏故意把事情往严重了说,就是要让顾知远下狠心惩治。

果然顾知远听后,瞬间就爆炸了,拿了墙上挂的家法就要对顾青竹动手,顾青学拦在顾青竹面前,主动给认错:“爹,姐姐知道错了,您别打她。”

顾玉瑶从旁点火:“知道错什么呀?知道错她还会给家里惹祸吗?”

顾青学怒目瞪她,顾玉瑶看着他们这样,只觉得解气极了,顾青学还想在说什么,被顾青竹拉到旁边,顾青竹迎着顾知远的家法上前,冷哼嘲讽道:

“我没做错,我是个大夫,救人治病是应该的,至于有没有给顾家招祸,就凭她们三言两语能下结论吗?爹,我真是要劝你一句,人可以没本事,但不能是非不分,披着一层羊羔的皮就能掩盖她是狐狸的事实吗?”

顾青竹这番话一骂就骂了两个,说顾知远没本事的同时,又说秦氏是狐狸。

把两个人都得罪了,顾知远气的鼻孔几乎都要冒烟了,秦氏也是恨得咬牙切齿,顾青竹继续厉声道:

“爹你想想清楚再打不迟!她们要你打我存的是什么心?我娘的嫁妆我刚要回来,要你失手把我给打死了,知道的说你教训孩子做人,不知道该说你谋财害命了。到时候外人该怎么说你?你一直说,新夫人是个读书人,知书达理,可她遇到这事儿不是先顾及的顾家颜面,而是巴不得将事情闹大,她只想看到你教训我,却不想要顾家好。这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女人会做的事儿吗?”

顾知远有些犹豫,往旁边秦氏看了一眼,手里的家法捏了又捏,最终还是扔到地上:“把她给我关到柴房去。不许送饭,不许送水,饿她个三天三夜再说!”

说完这话,顾知远就怒极去了内间。顾青竹与秦氏对望一眼后,便转身出去。

顾玉瑶拉住秦氏的胳膊,兴奋的一阵猛晃,被秦氏瞪了一眼才消停下去。

顾青学跟着顾青竹到了柴房,等房门上锁之后,才小声对顾青竹道:“姐,你明知道是那个女人挑唆的,你干嘛还跟爹硬顶,这不是自讨苦吃嘛。这下可怎么办?不过你放心,待会儿我就给你送吃的来,我看谁敢拦我。”

站在栅栏门后的顾青竹颇为感动,笑道:“你有这份心,姐姐就知足了,从前我想与你说道理,可又怕你听不进去,现在你自己看见了,今后得掂量着,不能再冲动了,该学的学,该做的做,爹那里咱们是依靠不上的,得自己上进才行。”

顾青学抓住顾青竹的手:“我知道了姐姐,我从前糊涂,今后不会了。”顿了顿又问:“可如今咱们该怎么办,真的要在柴房里待三天啊?”

顾青竹勾唇一笑:“放心吧,过不了夜的,等祖母回来就成了。”

顾青竹一语点醒梦中人,顾青学明白过来,一击掌:“对啊,还有祖母呢。瞧我这脑子,一着急就什么都给忘了,祖母断不会不管的。”

在门边找了一处稍微干净些的地方坐下,让顾青学回去,他却不肯,非要留下来陪她,顾青竹拗不过,从栅栏门里伸出一只手,与顾青学握住,看着醒悟过来的弟弟,顾青竹心中别提多欣慰了,上一世他开窍较晚,办了不少糊涂事,这一世定能有个不同的未来。

姐弟俩依靠着们并肩而坐,顾青学与顾青竹说着小时候的事儿,有些顾青竹能记得,有些就记不得了,但不管怎么说,今天虽然有些狼狈和意外,却能让姐弟俩敞开心扉,怎么说都是值得的。

**

陈氏回府,听说顾青竹给关进了柴房,当即就把顾知远给喊了过来,让顾知远放人,可顾知远被秦氏一番洗脑,根本听不进去,一个劲儿的咬定了顾青竹丢了顾家的脸,要给顾家招惹灾祸。

“娘,这事儿您就别管了,儿子自有分寸。”

陈氏气急:“你有什么分寸?还不是听信了你那个新夫人的话?她的话是片面之词,做人不可偏听偏信,你读书读书,难道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两人正发生争吵,门房老刘就过来回禀了:“老夫人,伯爷,外头有陆家的人找来了。要见伯爷和老夫人呢。”

顾知远一听,立刻弹起身来:“娘,您看看,我说什么来着?陆家这就来找茬儿了。”

陈氏眉头蹙起,对外老刘问道:“陆家什么人来了,他们可有说来干什么的?”

“回老夫人,陆家的老管家来的,拿了好些个谢礼,说是要谢谢二姑娘的救命之恩。”院子里头回事的老刘如是说。

顾知远急的团团转:“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这…等等,你说什么?陆家是拿着谢礼来的?”声音中透着极度不敢相信。

第40章

陆家的老管家几乎一路敲锣打鼓着进了安平巷。礼品铺满了顾家门外的台阶, 顾家的几个管事开了中门让其进来,礼品被一箱箱抬到了厅外的院子里, 老夫人陈氏和顾知远在厅里等着陆家老管家, 老管家一进门就给两人请安。

“老奴给老夫人和伯爷请安, 奉了我家老夫人之命前来。今日在安国公府, 我家小公子顽皮,不幸被压在戏台下, 腿骨受了伤,幸亏府上二小姐救治得当, 尽早把扎入骨节里的碎木给清理掉,使得我家小公子得以保全一条腿, 我家老夫人最疼小公子, 听说了二小姐救人的事儿, 赶紧命老奴携礼道谢来。”

这老管家将来意说明,顾知远的脸色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仍旧有些不敢相信:

“你们没搞错吧,当真是青竹救了小公子?”

陆家老管家畅然一笑:“伯爷, 这救命之恩如何会搞错,今日在国公府那么多人都瞧见二小姐医治我家小公子,我家小公子也认得二小姐, 千叮万嘱老奴,说见了二小姐,得替他行个大礼。”

顾知远见他不像说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他原本担心青竹治坏了陆家小公子,给顾家惹祸,没想到她不仅没惹祸,还立了个功,这事儿怎么说的。

“哦,老夫人和小公子客气了,大礼就不必了,她一个小孩儿受不住您的礼。”顾知远知道没惹祸,原本郁闷的心情也开朗许多。

老管家不强求,只要心意到了便成。

将礼品奉上之后,老管家再次道谢,然后告辞。

看着满院子的礼物,顾知远往陈氏看了一眼,只见陈氏没好气的盯着自己,顿觉有错,赔了个笑脸:“母亲息怒,我,我这就让人把青竹放出来。”

喊进来吴嬷嬷,让她赶紧到柴房放人去了。

“你呀。”陈氏走到顾知远身前,指着他道:“就是冲动,糊涂。事情没有定论前,受人挑唆,错怪了孩子。”

顾知远被说了也不敢顶撞,心里确实有点过意不去,早知道就不那么着急下结论了,这下好了,结论不过下了一个时辰,事情就发生逆转。现在回想起来,他当时到底为什么会那样生气呢?

**

顾青学听见有脚步声来,立刻戒备起来,见是吴嬷嬷,面上一喜,对顾青竹道:“姐,祖母来救我们了。”

顾青竹也从门内站了起来,柴房院门看守的人连同吴嬷嬷一同进来,将柴房的门给打开了,吴嬷嬷拉着顾青竹的手,感触良多:“小姐受苦了。”

顾青竹摇头:“我没事。”

“吴嬷嬷,我们等你好长时间了,是祖母让您来的吗?”

顾青学喜笑颜开,一扫阴霾。

“是伯爷让奴婢来的。”吴嬷嬷也是高兴,真没想到二小姐这样有福,原以为她学医术就遇到陆家小公子,这下要坏菜了,没想到居然真有这份本领。

见他们姐弟面露不解,吴嬷嬷拉着他们出去,边走边说:“陆家派人来了,说陆家小公子的伤多亏了二小姐及时救治,才挽回了陆小公子的一条腿,陆老夫人高兴,就让管家带了好些个礼物来府上了。”

顾青竹心中纳闷,却也没说什么,但顾青学就忍不住了,惊讶至极:“嬷嬷你说陆家来人跟姐姐道谢,姐姐把陆家小公子的腿治好了?”

“可不是嘛。”吴嬷嬷转向顾青竹:“二小姐,您这医术跟谁学的,可了不得呢。”

顾青竹笑了笑:“就是仁恩堂的卢大夫啊。”

心里说了句抱歉,当初她之所以会去仁恩堂,原因也是这个,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就算她真有本事把人救活,可到底说不清来处,但是这样她有了个名义上的师父,别人就不会觉得奇怪了,名师出高徒,历来都是佳谈。

去了松鹤园,陈氏和顾知远都在,顾知远瞧见顾青竹两姐弟,低下了头,两人行礼后,陈氏让顾青竹坐到她身边去。

“没事吧。”

顾青竹精神的摇头:“没事儿!学弟陪我到现在。”

见两姐弟重归于好,陈氏欣慰,往顾知远看去,说道:“孩子们来了,你不是要说什么的?”

顾知远干咳一声:“这个…这次的事情,是为父鲁莽了。”说完这话,顾知远就做好了被顾青竹奚落的准备,然顾青竹只是大度一笑:

“爹也是急火攻心,我与学弟都知道的。”

顾知远有些讶异顾青竹的反应,原以为她会冷嘲热讽一番,没想到竟顾全了他的颜面,心中愧疚加深。

***

秦氏和顾玉瑶正在西芩园中吃果子,母女二人短短一个时辰里,无数次提起顾青竹吃瘪时的样子,高兴的笑声屡屡传出,顾玉瑶笑的花枝乱颤,怎么都止不住。

“娘,也不知道饿三天是什么感觉,看那不可一世的二小姐今后还有什么脸面在咱们面前耀武扬威的。”

秦氏心情更美,跟女儿对视几眼:“三天以后,我给她送碗稀粥去,到时候别说我这个继母对她不好。”

母女二人正高兴着,王嫂子进来了:“夫人,那陆家来人了。”

秦氏面上一喜:“这么快就找来了?伯爷知道了吗?”

王嫂子见夫人这么高兴,就知道她误会了,不敢耽搁,赶紧说:“知道了,陆家的人都走了。是来送礼的,说咱们二小姐救了陆小公子的命,陆家老夫人让管家带礼物上门感谢来了。老夫人和伯爷在松鹤园见得他,二小姐也从柴房出来了。”

秦氏和顾玉瑶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感觉王嫂子说的是她们听不懂的话般,久久都没什么反应。

“夫人。”王嫂子轻唤。

秦氏回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果子,哪里还有心思吃,直接砸在门上,稀巴烂,一如她此刻的好心情。

顾玉瑶也是气的直跺脚,这叫什么事儿嘛。

***

顾青竹回到琼华院,坐在澡盆里,红渠给她撒了花瓣和柚子叶,说是要给她去去晦气。顾青竹拗不过她,只好从命。

泡在热气腾腾的水里,顾青竹有些昏昏欲睡,今天一天发生了挺多事情,最让她料想不到的就是陆家会派人来送礼道谢了。

陆小公子的腿虽有她一点功劳,但陆家也不至于那样仓促派人过来道谢,就好像知道她被顾知远关在柴房,特意来解救她似的。

带着满肚子疑问,配合红渠洗了一个香喷喷的花瓣澡,然后早早的就睡了。

十月的夜晚微微有些凉。顾青竹不喜闷热,睡觉总喜欢开着半扇窗,她睡在二层小楼上,所以开窗也没什么。

月光自半开的窗棂后倾洒而入,透着莹白色的光。

一只修长的手借着月光拨开了顾青竹的纱幔,往里探视一番。睡着的青竹满脸孩子气,与清醒时剑拔弩张的样子很不同,特别乖巧可爱。青竹这张牲畜无害的脸,就是上一世祁暄也是满意的,有时候看着她会把持不住,这也是祁暄矛盾的主要来源。

历经多年,现在矛盾已经没有了,留下的只有满腔爱意。

他是爱青竹的。不同于那种一见钟情的爱,他对她是日久生情,在漠北的那几年,他之所以能东山再起,从逆境中站起来,有绝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青竹。

她就像是一枝经历苦寒的梅,在冰天雪地里养出一身傲骨,就算风雪披身亦不能掩其风华芳香,令人敬佩,她是他前进的动力,他想为了她把自己变得更好,想让她爱的更有价值。

今天得知她被顾知远带回顾家,还关进了柴房,祁暄急的差点提刀杀进来救人,后来冷静下来,才想出了那迂回之策,找陆昌明问情况,让陆家火速送谢礼过来。

从前他只知道苛责青竹强势有手段,却从未了解过她身处的环境,若非顾家将她逼至绝境,她又怎会小小年纪便心机深沉,谁都信不过呢。若不自救,只怕她上一世就被她那个恶毒又无耻的继母卖掉了。

可他上一世也不知是怎么了,就像鬼遮眼般,看不到她的好,有一段时间,还默许了她继母对她的欺负,对她继母有意安排来的人来者不拒的纳到身边,便是要看她着急,看她难过。

当年挥霍了太多青竹的真心,以至于落得如今的下场,不怪旁人,要怪就怪他自己。

祁暄暗搓搓趴到床边,用手指凌空描绘青竹的五官,他的青竹怎么看怎么可爱,就是还有点小…目光瞥向不该看的地方,嗯,哪儿都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