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嬷嬷早已吓得满头是汗,看见顾青竹倒突然觉得心里稍稍安定下来,冷静回忆一番后,将余氏今天一天做的事情,吃的东西告诉了顾青竹。

“老夫人便如往常一样,早上吃的是胡辣汤配大肉饺子,中午吃了不少回锅肉片还有两大块扣肉,晚上听说主院摆了酒席,老夫人虽然没去,但也让厨子多做了好几样大菜。”

顾青竹把脉过后,对祁暄指了指药箱:“银针。”

两人有默契,顾青竹一声令下,祁暄就知道她想要什么,将药箱打开,把银针包拿了过去,顾青竹一边将银针包打开,一边对桂嬷嬷再问:

“几样大菜全都是油腻之物吗?可曾喝了什么?”

桂嬷嬷连连点头:“是是,都是挺油腻的东西,老夫人好这口,喝的是酥油茶,还配着吃了二十多根吃春卷呢。”

顾青竹拧眉:“简直胡闹,上回我与你说的,不是儿戏。”

桂嬷嬷后悔不已,当时听顾青竹说了那些以后,她虽然有些怀疑,却没完全放在心上,因为老夫人这一辈子都是这么吃的,没出现过什么问题,就算有些症状吻合,可那也如老夫人所言,到了她这个年纪,都会发生的症状,不足为虑。

这一个月大暴雨,老夫人的厨房里没有少过吃食,天气好的时候,老夫人还会去园子里打一套拳,舞一回剑,可天气不好,老夫人憋在房中无聊,除了吃就是吃,想不出别的消遣方式。

要是早知道,老夫人会因为吃饭问题而真的晕倒,桂嬷嬷说什么也会力劝老夫人少食的。

可是现在说那些都已经晚了。

顾青竹抽出三根比手指还要长的银针,让桂嬷嬷将老夫人稍稍拉起,一根银针刺入百会穴,接着颈子后头,背后头,各刺入一根。

老夫人忽然身子一动,云氏要上前观望,被祁暄拦住,云氏问道:“去看看老夫人怎么样了。那么粗的针,没事儿吧?要不还是等大夫来吧。”

祁暄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床上,摇头回道:

“青竹比任何一个大夫都靠谱。放心吧娘。”

这并不是祁暄对顾青竹盲目的自信,而是他十分清楚青竹的医术,当年他们在漠北,祁暄从军,青竹便在军营里的医所帮忙,开始的时候,只是进行一些小伤口包扎,后来医所里有位老军医瞧青竹在医学上颇有天分,便教她治病救人的法子,战场上的实践机会太多,不过一年的功夫,青竹就可以独当一面,单独治病救人了,经过四年多的磨炼,医术更加了得。

她重生回来,因为年龄的缘故,相信的人不多,只得以仁恩堂做个幌子,让她的医术相对惹人相信些。

这些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余氏在床上抖动了好几下,顾青竹瞧准了时机,连鞋都没脱,一下子就踩上了余氏的床,将余氏从身后推翻,让她小半个身子探出床外,对桂嬷嬷急急道:

“去拿痰盂,大些的。”

神色认真,一本正经,桂嬷嬷不敢耽搁,立刻便去了,将墙角的痰盂拿过来等着,顾青竹弯下腰,从后面抱住了余氏的腰腹,用尽全力在余氏身后挤压,所有人都惊呆了,因为谁也没有想到,看起来瘦瘦弱弱的顾青竹,居然有这么大力气,能够将大块头的余氏给拉扯起来,顾青竹咬着后槽牙用劲儿,不住挤压余氏的腹部。

所有人都不知道顾青竹在干什么,医病不像医病,治人不像治人,反而把昏迷的余氏折腾来折腾去,云氏心里没底,想着再两下,要是余氏还没反应的话,她就得上前制止了,别本来老夫人没事儿,给这丫头折腾出事儿来。

就在此时,余氏的喉咙口发出一声嘶哑的吼叫,随着声音发出,桂嬷嬷只觉得手上一沉,余氏的嘴里吐出来好些个酸物,并且没有止境,一直在吐,到后来,居然一个痰盂都不太够,桂嬷嬷慌忙喊婆子重新拿个过来,顾青竹仍旧在余氏身后不住挤压,仿佛要把余氏的五脏六腑都挤压出来似的。

大概半刻钟过去了,余氏断断续续的吐了两痰盂的酸物出来,直到后来,吐的都是清水,什么都没了了,顾青竹才松开手,从余氏身后跨开,将余氏重新翻身过来,余氏的脸上,身上全都是污秽之物,顾青竹也不嫌弃,一边让桂嬷嬷去打水来给余氏擦洗,一边将自己袖袋中的帕子抽出来给余氏先行擦拭。

祁暄上前接过顾青竹的手帕,亲自给余氏擦,桂嬷嬷让人打了热水过来,将两人这样看在眼中,从旁说道:

“世子,世子夫人,还是奴婢来吧。”

帕子上已经全是秽物,祁暄将之放到婆子正要收走的痰盂中,抬起胳膊肘给顾青竹当架子,手上沾了秽物,没法扶她,顾青竹先前那么一折腾,早已经腿软了,她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居然能把余氏那么大块头给略微提起来。

那一刻,脑子里全都是余氏不能有事的想法。

云氏看着婆子端出去的两盆秽物,不顾房中异味,上前对顾青竹问:“青竹啊,老夫人如何了?”

顾青竹正在让红渠给她卷衣袖,听了云氏的问题,回道:“母亲放心吧,过不了多会儿老夫人就能醒来了,她今儿吃的太油腻,血液一时不畅才导致昏迷的。”

听了顾青竹的话以后,云氏才稍稍放心,从一开始看顾青竹给余氏诊治时的不放心,到看见她为了救余氏不顾一切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不信任的想法。

“这里有我,你去洗洗吧。”

祁暄对顾青竹道,她最爱洁,去漠北之前,她就是连沾了灰尘的石凳子都不肯坐,在军中当军医的那几年,什么脏活儿累活儿全都干过,完全没有一点点京中贵女的娇气。

可是她不嫌弃病患,并不代表她能接受污秽,所以祁暄才这样说的。

顾青竹看来他一眼,摇头道:

“不用了,我在这里等一会儿,看看再说。”

门外走来跑过来一个老大夫,看到房中进进出出,以及老夫人所在床榻旁的一片狼藉,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走到桂嬷嬷身后,定下神,看到余氏脸色回暖,百会穴还扎着一根银针,知道已经有人施救,伸手替余氏把脉,片刻后,老大夫起身,对云氏回禀:

“夫人不必担心,施救得宜,老夫人该当无碍了。”

老大夫话音刚落,床上的余氏就发出一声重重吸气的声音,胸腹猛地一抽,眉头紧蹙着张开了双眼,桂嬷嬷和身边伺候的婆子丫鬟们面上一喜,转过身来对云氏和祁暄,顾青竹喊道:

“老夫人醒了,老夫人醒了。”

云氏赶忙凑上前去,果真瞧见先前还面如死灰的余氏,脸色恢复,一双眼睛微微张开,云氏心中感动,扑到余氏床边哭起来。

余氏眉头蹙起,忍受着满嘴的酸味,牙齿都咯咯作响,对痛哭的云氏低吼一声:

“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

声音虽然不大,却听起来还算精神,还能知道嫌弃云氏,那就说明余氏果真已经没什么事了。

第160章

云氏止住了眼泪, 见余氏要起, 桂嬷嬷第一个不肯:

“老夫人您才刚醒过来,还是躺着吧。”

余氏觉得嘴里难受的很,身上有股馊味,哪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身子刚抬半边,就头昏脑涨, 只好继续躺下去,桂嬷嬷让人拿了漱口水过来,让余氏漱口, 余氏趴在床沿上, 全身都没什么力气。

顾青竹的手上, 衣袖上全是污秽物, 祁暄让她回去洗洗:“祖母醒来了,我留着就好, 还有大夫也在呢,你回去换衣服吧。”

身上确实有点难以忍受, 顾青竹与那老大夫点头致礼后,才提着裙摆往沧澜居去。

余氏配合着把衣服什么的全都换掉了,虽然意识很清醒, 但身子已然很疲累,让云氏和祁暄回去歇着。

祁暄和云氏让桂嬷嬷给老大夫在益寿居里安排了间客房, 防止老夫人半夜再有什么问题出来, 祁暄扶着云氏回主院去, 在路上,云氏不禁感慨:

“哎呀,说实话,从前我是真有点不太相信青竹的医术,总觉得一个小姑娘家家,就是有点本事也有限,可她这接连的动作真叫人刮目相看,先是看出皇后身子抱恙,真不知道若没有青竹,再过个几年,皇后的身体会变成什么样;再加上这一回,老夫人的命可以说都是她救下的,这么一来,咱们祁家就眼睁睁的欠了她两条命。这样的媳妇儿到哪里去找。”

云氏现在心里可后悔当初青竹嫁入祁家的时候,她曾经找过青竹好几回麻烦,那时候觉得青竹是个心机深沉的姑娘,把她的儿子迷得晕头转向,不知道东西南北了,幸好后来误会解除,因为儿子一番话,云氏决定放下成见,试着接受这个已经过门的儿媳,越是与青竹亲近,越是觉得儿子当年的选择没有错。

祁暄扶着云氏笑道:

“娘您说着话太见外了,她不也是祁家的人嘛,哪里就欠了情呢?”

云氏跟着点头:“是了,我说错了,青竹已然是我祁家的儿媳,都是一家人,谈不上欠情不欠情的,只是我可跟你说,你得履行你的承诺,好好对青竹才行。”

“娘就放心吧,我对青竹一定会很好的。”祁暄对母亲再次承诺,即便没有母亲施压,他这辈子都会对青竹很好很好。

云氏想起什么,问道:“我看青竹现在对你的态度,似乎比刚成亲时要好一些了,你们俩…到哪一步了?”

祁暄一愣,不解道:“什么哪一步?”

云氏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我虽然有时候没有主见,可不代表我是聋子,是瞎子,是傻子吧?”云氏说完这些,祁暄就不自觉的伸手摸自己的鼻子,一副心虚的样子:

“咳咳,我们到了…那一步了嘛。”虽然知道承认这个有点丢人,成亲至今都没有搞定媳妇儿,还被母亲当面戳穿,但祁暄还是想混淆一下下,挽救挽救自己那岌岌可危的自尊心。

“那一步,是牵手啊,还是拥抱啊?”云氏不愧是祁暄的亲娘,只有母子俩在的时候,问的问题那是相当犀利。

云氏毕竟管着武安侯府,沧澜居的事儿怎么可能她一点不知道?从前没有点破,那是想让两个孩子顺其自然,也顺道想再考验考验这个儿媳,是否真如儿子说的那般好,如今一切都确定了,云氏觉得是该要让两个孩子抓紧点了。

祁暄难为情的低下头,不好意思再说了,云氏见自家儿子这般,不禁笑着打趣:

“你那点猴子脾气,就冲我和你爹发了,怎么到了青竹面前,就软的跟面团似的?你的脾气呢?你的本事呢?被狗吃了?”

祁暄被母亲当面奚落,心里暗自争辩,想着本来今天晚上他没准就能成功了,谁知道突然出事,坏了他和青竹的好事。回想先前在床铺上没有完成的事情,祁暄便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云氏见他这样子,便甩开了他的手,祁暄一愣,只听云氏说道:

“好了好了,我不要你送了,你赶紧回去看看青竹吧。”

祁暄眼前一亮,对云氏忠心赞道:“知我者莫如娘也。”

抛下这么一句话,祁暄便迫不及待转身,兔子般撒腿跑了。他是半点都不敢耽搁,青竹回沧澜居换衣裳了,若是他回去的及时,没准还能赶上替青竹擦擦背什么的。

如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祁暄一路狂奔去了沧澜居,来到院中,就看见红渠和翠娥站在门外守着,看见她,两个婢子上前行礼,祁暄抬手,问道:“夫人在里面吗?”

“回世子,在呢。”

红渠盯着世子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心里有些纳闷,虽然已经立夏了,可夜里的温度还是挺低的,世子走夜路怎么还会出汗呢。

祁暄让她们回去歇着,然后便推门而去,高高兴兴把门给关了起来,心猿意马往内室走去,本以为掀开帘子就能看见一些特别美好香、艳的画面,什么出水芙蓉啊,什么细腰窄背啊,什么胸前风光啊…光是想想就让人血脉喷张。

可掀开寝室的帘子,祁暄脸上心猿意马的笑容就僵住了,刚还在他脑子里柔情似水泡澡的青竹,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从他脑海里走出来了,并且里三层,外三层穿好了衣裳,正在屏风后头套外衫。

见祁暄走来,顾青竹问:“老夫人如何?没再发病吧。”

祁暄失望的在圆桌旁的椅子上坐下,无奈将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顾青竹上下打量一遍,回道:“没再发,睡下了。不是让你回来洗澡的吗?你这就洗好了?”

顾青竹不解的抬眼看了看他:“洗好了。就冲一下嘛。”

祁暄一手撑着下巴,遗憾万分:“就冲一下?你怎么不好好泡泡呢。这样也洗不干净啊。”

顾青竹将外衫套上,把乌黑的秀发从衣服里扬出来:“怎么会不干净,我就是手和衣袖沾了些,身上有没有沾到。”

从屏风后走出来,换了一套居家衣裳的顾青竹对祁暄而言,仍旧有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如果眼睛能动手的话,顾青竹刚刚穿上的衣裳就都给祁暄剥了。

顾青竹坐到梳妆台前,开始挽发,祁暄这才觉得不对:“你干嘛挽发?”

“我今晚到益寿居睡去,让桂嬷嬷给我准备个客房,也不知道老夫人晚上会不会出问题,我得看着才行。”

因为是晚上,所以顾青竹只是挽了一个很简单的发髻,一会儿就好了,用一根白玉簪子装点,特别清新雅致,站起身就要走,祁暄拦住她:

“用不着你去,张大夫在益寿居呢,今晚不走。”

顾青竹想了想,坚持道:“算了,我还是去吧,老夫人最是嘴硬,不到万不得已,她才不会喊张大夫瞧病呢。我去睡她胳膊,有动静我就能听见。”

虽然老夫人已经把腹中杂物尽数呕吐而出,但也不代表完全脱离了险境,若夜里再来个什么病发,还是同样危险的,所以顾青竹才想去旁边守着。

奈何祁暄却依旧阻拦:

“张大夫就睡在隔壁,你去了也没地儿睡。你就放心吧,旁人不知道,咱俩还会不知道吗?祖母的劫难不是这回,这回她不会有事的。”

对于拦在自己身前的祁暄,顾青竹多少有点无奈,可祁暄就打定了主意不让她走似的,左右拦着她,顾青竹只好继续坐下,与他理论: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你怎么知道这回的问题,会不会牵连下回呢。上一世我没有发现老夫人的这个问题,让老夫人那么早就过去了,这一世我说什么都要保她平安。”

祁暄上前两步,搂住顾青竹的肩头,温柔道:

“我知道你的心情,不仅你想保住祖母,我也想。但我们得理智一些,你现在去真没什么大的作用,更何况,祖母还未必肯见你,先前我和娘都被她赶出来了。”

祁暄的话有点道理,余氏是个特别固执的老太太,如果是上一世的顾青竹,别说睡在她隔壁房间了,就是让余氏把一半的床让出来给顾青竹睡,她都是肯的,可这一世,余氏对顾青竹本就没什么好感,若顾青竹强行留在她身边,反而会适得其反。

余氏身上的问题迫在眉睫,但又不能强攻,只能走迂回政策,既然是迂回政策,那就得弯弯绕着来,得从长计议才行,的确不能一下子将余氏对她的厌恶全都激发出来。

祁暄见顾青竹的神情有些松动,弯腰将她从凳子上抱起,顾青竹吓了一跳,下意识搂住了祁暄的脖子:“你干什么。”

脑中突然想起刚才两人在床上没有进行完的事情,顾青竹紧张的在祁暄手上乱动,祁暄将她放在床沿上,顾青竹警惕的看着他,祁暄无奈蹲下身子,将顾青竹的一只脚抬起府,放在自己半蹲的膝盖上,温柔的替顾青竹将脚上的鞋袜脱下。

顾青竹一动都不敢动,盯着祁暄的脸,鞋袜除去以后,就赶忙将白皙小巧的脚缩回床铺上,用裙摆遮住,半点都露给祁暄,媳妇对自己防备的很,祁暄知道今天晚上的美梦注定圆满不了,但不管怎么说,今天晚上对于两个人而言,都算是一种进步,至少青竹现在已经不会那么排斥他了,至于其他,祁暄可以慢慢等。

第161章

第二天一早, 顾青竹天一亮就起来, 洗漱一番后,去了益寿居,正好看见桂嬷嬷领着送食盒的婢女过来,桂嬷嬷瞧见顾青竹, 立刻笑容满面迎上前来:

“世子夫人起的真早,是来看老夫人吗?”

顾青竹点头, 指了指她身后提着食盒的婢女,问道:“老夫人的早餐吗?”

“哦,是啊。”桂嬷嬷让一个婢女过来打开食盒给顾青竹看:“世子夫人放心, 已经换了些比较素的, 若一点油水都没有的话, 老夫人一时定难接受, 慢慢来,这已经清淡很多了。”

桂嬷嬷昨天晚上见识过顾青竹救人的样子, 因此对她没有半点隐瞒,顾青竹看了一眼那打开的食盒, 食盒里放着一碗白粥,两碟蜜渍脆瓜,一碟酥心娘惹, 一碟拳头大的肉包子,顾青竹让其他婢女也将食盒打开, 里面放的品种繁多, 但比起往常余氏一早起来便要大鱼大肉相比确实清淡不少, 鱼肉也换了清蒸的做法。

“这个,这个,这个,这个。”顾青竹接连指了四样东西,白粥,脆瓜,蔬菜蘸酱和菜肉包子。

“只能吃这些,其他全都送回去吧。”

桂嬷嬷看着顾青竹,有点为难,往院里看了看,上前扶着顾青竹的胳膊,将她请到凉亭中去,才对顾青竹说实话:

“世子夫人,您别怪奴婢多嘴,对老夫人,不能以这种太强势的方法,老夫人脾气固执,这些东西你且让奴婢们上到桌上去,老奴一定会让老夫人克制又克制的。”

桂嬷嬷有心缓和顾青竹和余氏的关系,所以对她说了掏心窝子的话,她伺候老夫人余氏大半辈子,对余氏的脾气了如指掌,知道怎么说,怎么做能够让余氏满意。

顾青竹犹豫片刻,在脑中想象着那个画面,余氏这人太重口腹之欲,若是好吃的东西放在面前,不让她吃的话,只怕会有反效果,就算桂嬷嬷从旁劝着,她也不会完全一点都不沾,可如果不趁这个机会将她的饮食习惯改过来的话,将来只怕还会惹出比这回更加恐怖的事情来。

“老夫人昨天什么情况,桂嬷嬷看的比我清楚,我昨日给老夫人把脉,觉得老夫人五脏六腑其实都已经过于肥大,脾脏出了问题,若继续饮食不调,大鱼大肉的话,将来只怕会更严重,这回能就回来,可下回谁又能保证呢。”

顾青竹苦口婆心,桂嬷嬷也时颇有余悸,世子夫人说的也不无道理,上回她对自己说了老夫人的情况,桂嬷嬷和老夫人都没有放在心上,可这回老夫人直接就晕倒了,多亏了世子夫人抢救及时,张大夫昨日也说了,像老夫人这种突然晕倒的病症,求的就是个速度,若对应慢了的话,后果如何谁也说不清楚。

更何况,桂嬷嬷心里清楚,虽然她嘴上说会劝着老夫人,可其他事都好说,唯独在吃这方面,老夫人绝不容易妥协,她先前就想着,只要比从前少吃一些就成,并不是想完全杜绝,可听世子夫人的话音,这些大鱼大肉只怕都不能再送到老夫人面前去了。

“我知道嬷嬷为难,可是这件事势在必行。老夫人当务之急是泄油,任何油腻之物最好不要沾。”

顾青竹试图说服桂嬷嬷,毕竟在余氏身边,若没有桂嬷嬷配合的话,凭顾青竹一人,绝对左右不了余氏的饮食习惯。

桂嬷嬷略微忧心:“难道老夫人今后就再吃不了那些好东西了吗?”

“不是永远,等她身子调养好了,还是可以吃的,但一定要适量。任何东西,任何事都是这样,过犹不及。”

顾青竹的话打动了桂嬷嬷,想了想后,对顾青竹点头:

“是,世子夫人的话,奴婢记住了,姑且先试试吧。”回过身去,对领头的送饭丫鬟耳语片刻,那丫鬟便带着其他人返回厨房去,过了一会儿后,提了两个食盒过来,打开给凉亭中的桂嬷嬷和顾青竹看,果真是顾青竹先前点名的四样东西,不过数量上增加一些。

“这些可还行?”

桂嬷嬷问顾青竹,顾青竹点了点头:“就这样送去吧。”

桂嬷嬷摆手,几个婢子便进了院门,桂嬷嬷起身对顾青竹行礼:“如此,奴婢便也过去了,还不知老夫人会如何反应呢。”

“有劳桂嬷嬷费心了。”

顾青竹站在原地看着桂嬷嬷她们进院子,等了一会儿后,果真听见院子里传来了余氏的怒吼:

“就这些?开什么玩笑!”

余氏坐在床上,将一个婢女呈送到她面前的小托盘给打翻了,她已经几十年没有看见过这样素的饭了,一碗白粥,一碟子酱瓜,菜肉包子,这些东西平日里她只有在吃饱了肚子以后,才会想要稍微尝一点,可现在居然把这些当主食一样送过来了。

“老夫人,您的五脏六腑已然出了问题,得吃的清淡些,您不知道昨儿夜里世子夫人怎么救您的,太吓人了,要是再晚些时候,后果不堪设想啊。您就先将就吃两天,就算是清清肠胃也是好的。您看这粥,黏黏稠稠的,早上…”

桂嬷嬷还未说完,就被余氏给打断了:

“是不是那丫头让你这么做的?你信她干嘛呀。我,我昨儿之所以昏迷,那是因为这些日子没动过,身子不灵活,现在天好了,我吃饱了饭就能动起来了,这些个粗茶淡饭,怎么可能咽的下去?去去去,换些过来,没有肉,我不吃。”

桂嬷嬷无奈上前,轻声劝说:

“老夫人,您就别任性了,不仅仅是世子夫人这样说,就连张大夫也是这样说的,老夫人的饮食必须清淡起来,要不就试两天,两天之后再吃些补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