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打岔!”安乐公主不上当,气道:“高家跟我们的仇怨,皇兄比我还清楚。那个傅伽罗是高家的表姑娘,不说认罪受罚,却在这里清闲度日。皇兄对高家恨之入骨,怎么却对她例外?对了——那晚宫宴上,父皇说要处置傅家女眷时,皇兄出言劝阻,惹得父皇不悦,难道也是因为她?”

谢珩继续皱眉,“你想多了。”

“哼。”安乐公主愤愤地搁下茶杯,“那你告诉我,你恨高家,也讨厌那个傅伽罗!”

“英娥!”谢珩板起脸,盯了她一眼。

安乐公主气势稍收,却还是道:“皇兄倒是说啊。若她无关紧要,我待会就吩咐宫人,先打她二十板子出气——就当是帮她那些表亲受的。”

“高家是高家,傅伽罗是傅伽罗。我记得你那年从高家赴宴回来,哭着说高家人如何可恶,却也说傅伽罗曾帮你解围,她不曾欺负过你半分——她与高家完全不同。何况我留她,确实是有要事。”

“这种鬼话谁信。”安乐公主捧着茶杯,小声嘀咕,“你在淮南时就对她留心,别以为我不知道!”

“英娥!”谢珩皱眉。

安乐公主却不怕他,“难道不是?我都察觉两三回了…”

“她帮过你,与高家人不同。与众不同的人,容易让人留意。”

乐安公主的声音更低,“傻子才信。”

谢珩半点都不想继续这话题,坐回案后,端出东宫兄长的威严来,“究竟是何事?”

安乐公主不服气,气呼呼的将他瞪了片刻,却未再提伽罗的事。

“是贵妃让我来的。”安乐公主背转过身,缓了缓,低声道:“过些天是母妃的忌日,父皇要在城外的鸾台寺设坛做佛事,贵妃命我过来叫你,先去寺中探路安排。姜夫人和姜姐姐熟悉鸾台寺的情形,也会随我们前往。”

谢珩翻书的手顿住,眸色倏然暗沉。

作者有话要说:#落难少女伽罗的隐秘日记#

某日,天晴。

兴冲冲去找谢珩,居然碰上了谢英娥,以后出门得看黄历!阿弥陀佛?( ̄o ̄).zZ?

这是两只不小心就说实话的公主妹妹以及欲盖弥彰的太子哥哥~

第20章

伽罗回南熏殿后躲了半个时辰,得知谢珩已出宫,便安心等待。

她这些天埋身书堆,耗费心神,身体早已倦乏。如今夏日天长,后晌枯坐无事,便去小睡片刻,谁知醒过来竟已是日暮斜阳。

岚姑匆匆进门说太子来了,伽罗残余的慵懒困意霎时烟消云散,忙穿好鞋子迎出去。

谢珩正站在庭院里,负手对着一丛芭蕉。

他还是惯常的墨色长衫,衣上点缀甚少,背影挺拔,却似紧绷。芭蕉绿意森森,叶如蒲扇,素来只听说美人倚蕉极美,她站在廊下瞧过去,却觉此刻蕉叶往冷硬的谢珩身上添几许温和,又不损挺拔风姿,相得益彰。

伽罗快步上前,端正行礼道:“不知殿下驾临,耽误了片刻,请殿下恕罪。”

“你找过我?”

“是。今晨我找到了与那凤凰相似的图画,便想去禀报殿下。”伽罗略过撞见安乐公主的事,连声音都带了笑意,“殿下进去看看吗?”

谢珩不语,回过身时,神情冷淡如旧。

伽罗早已习惯这般态度,引谢珩入内,取了那部残卷放在案上。

“殿下请看这幅凤栖梧桐的画——笔法布局奇特,这凤尾和锁上的一模一样。”她将那长命锁搁在画侧,纤细的手指按着书页,让谢珩细看。她的身材尚未长开,站在高健的谢珩跟前,只及其胸。这长案于她高度适宜,于谢珩而言,就低矮了。

谢珩单手扶案,躬身细看,因凤尾描摹细致,越凑越近。

伽罗满心欢喜,也趴在案前,细细指给他看。

因这些天看的凤凰不少,她还将其他书中的画备在案上,以作对照。

宽敞的案上皆是种种凤凰图画,形态笔法各异,两人拿了长命锁逐个对照,唯独这残卷上的全然相同。

“应当是它。”谢珩颔首,心神稍稍松懈,侧头便见伽罗还趴在那残卷上,看得认真。

不知是何时靠近,此刻两人肩背相贴,她的侧脸离他不过咫尺距离。

她身上的香气隐约可闻,侧脸轮廓柔和,一缕青丝垂落,紧贴他的肩膀。余晖自半开的窗隙洒进来,照得她秀颊莹白柔润,红唇娇艳欲滴,浓长的睫毛如同小扇,随着眨眼的动作上下忽闪。甚至她的呼吸都仿佛清晰起来,轻盈如蝶翼般扫过他的手背。

谢珩微怔,定定的看她。

伽罗全然未觉,满心欢喜的欣赏片刻,道:“虽说书卷已残破,却并非无迹可寻。殿下知道鸾台寺吧?”

她翘着唇角,侧头询问,却忽然顿住。

宽厚的胸膛几乎贴在身侧,他离她极近,双眼深沉如同潭水,瞧着她,意味不明。

霎时有异样的感觉爬上心间,像是幼时躺在林间草地,有小虫爬过手臂,痒痒的。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姿势实在过于亲昵,连忙后仰,仓惶垂首道:“民女一时忘乎所以,失礼之处,请殿下恕罪。”

一低头,瞧见谢珩按在书卷上的手,干净修长,甚为悦目。

谢珩轻咳,直起身来。

气氛稍稍尴尬,好在谢珩很快开口,“与鸾台寺何干?”

“幼时每年回京,我娘亲都会去鸾台寺进香。”伽罗看着脚尖,“每回我都会随娘亲前去,鸾台寺的方丈很慈和,见娘亲诚心向佛,于佛经图画都有些见地,曾带我们进过寺里的藏经阁。其中有幅画,就是这幅凤栖梧桐——那幅画用色奇特,我那时虽不懂画,却也留了印象。”

“你想看那幅画?”

“不止是画,还想拜望方丈,盼望殿下能允准。”伽罗盈盈行礼,缓声道:“娘亲来自异域,进香时也与京城旁人不同,那位方丈见多识广,或许知道其中缘故。殿下,能否允准我尽快前往鸾台寺一趟?那幅画有题跋,可以解惑。”

她满含期待,神情诚挚。

谢珩侧身看向窗外,“五月底。我派人带你去。”

“为何要等那么久?”伽罗诧然,“鸾台寺离京城不远,半日即可抵达…”

“近日寺中有事。”

伽罗犹不甘心,“我去拜望方丈,只需一两个时辰,不会耽误很久。”

“鸾台寺在筹备佛事。这二十天不许旁人去。”

伽罗愕然,瞧着谢珩侧脸,便见他神情乍然添了冷硬,似有不悦。她不明所以,也不敢触怒谢珩,只好道:“全凭殿下安排。”

谢珩觑她一眼,沉默不语,伽罗心中疑惑却更浓。

筹备佛事不许旁人去,连谢珩都不打算去搅扰,必定是为皇家的事。

鸾台寺僻处京郊,虽也是京城名寺,比起城内专供皇家亲贵用的慈恩寺,毕竟不如。慈恩寺离皇宫不远,不止修缮得庄重威严、精美绝伦,更是供着佛骨舍利,有许多大德高僧在其中。往常皇家要做佛事或是开坛讲法,都是在慈恩寺,这回怎的改在了鸾台寺?

她瞧着谢珩的神情,猛然醒悟一事——

当年惠王妃遭人暗算身故,就是在从鸾台寺回城的途中。

永安帝对发妻情深义重,这些年府中正妃之位虚悬,登基后立即追封了文惠皇后,宫中皇后凤印封存,最尊贵的也只有代理后宫事的贵妃,可见始终怀念故人。

那么这场佛事,是为文惠皇后做的了?

她霎时明白了谢珩突然转变的态度。

两人一时无话。

谢珩察觉她的小心翼翼,遂缓了声气,道:“英娥近来心绪欠佳,会常来这里。”

伽罗会意,“多谢殿下提醒,我会留在殿中,不惹公主烦心。”

“嗯。”谢珩复将那图画瞧了两眼,未再逗留,抬步走了。

*

伽罗忽然闲了下来。

满架的书几乎都被她翻遍,除了那本残卷,没有半点旁的线索。离五月底还远,她打听得鸾台寺佛事的日子,想了想,托杜鸿嘉给她带来上好的纸笔,由岚姑帮着磨墨,她早晚焚香抄经。

许多年前的事非她所能左右,事涉夺嫡之争,身袭侯位的祖父要做,连父亲也难奈何。

然而傅家毕竟难逃干系。

谢珩和谢英娥因为那件事失慈,甚至还有胎儿夭折腹中,这些罪孽,都是傅家欠着谢珩一家的。如今谢珩不计前嫌,答允从北凉手中设法搭救父亲,她人微力轻,能报答的实在有限。抄卷佛经,虽不能令逝者起死回生,到底也是点心意。

傅良绍是京中才俊,伽罗自幼随他习字,至淮南后,外祖母又寻了名师指点,一手簪花小楷写得极为漂亮。

檀香袅袅,岚姑在案旁研磨,半声也不敢打搅。

直至伽罗抄完一篇,才道:“姑娘手腕酸吗?”

伽罗含笑点头,猫儿般凑到岚姑怀里,“给文惠皇后抄佛经,每一笔都得认真。岚姑你帮我揉揉。娘亲从前也爱礼佛,回头再抄份给她,捐在鸾台寺里…”话未说罢,忽听门外轻扣,伽罗诧然抬头,旋即道:“谁?”

“是我。”门外竟是杜鸿嘉的声音。

伽罗喜出望外,当即过去开门。

门外杜鸿嘉负手而立,见了她,微微一笑。

“表哥走路真跟猫似的,都到了门前,我也没听见。”她含笑请他入内,岚姑帮着倒茶。

杜鸿嘉道:“来了有一阵,听她们说你在抄经,就在外面等。你没听见动静,定是太专注。外面天气甚好,你整日关在屋中,不觉得闷?”

“倒想出去散心,只是——”伽罗挤挤眼睛,低声道:“怕碰见乐安公主。何况如今情形,凡事还需仰仗太子殿下,我可不敢生事。没有殿下允准,我还是在屋中安静抄书。表哥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殿下吩咐过,你是客居在此,公主已回宫了,不必担心。”杜鸿嘉起身,笑道:“出去散散心,我来护驾。”

伽罗依言,带了岚姑在侧,随他出去。

两人自回京后甚少见面,杜鸿嘉昨日才去过傅家,将近况说了,忽而叹气,“老夫人身体每况愈下,近来行事,嗐!老太爷在北凉生死未卜,大舅父和二舅父又被问罪,她想借着徐相的势力挽回颓势,竟打算将你二姐许给徐坚。”

“徐坚?”伽罗顿住脚步,“你没听错?”

“是他。去年徐坚丧妻,颇消沉了一阵。徐相有意给他续弦,老夫人得知,便动了心思。昨日见着你二姐,她哭得可怜,不肯答应,老夫人只责骂她没有孝心,不肯为长辈分忧。”

“哪能这般分忧!二姐才十六岁,那徐坚已三十二岁了!且不说继室的身份,那徐坚的品行受人指摘,连我都听说了。二姐性情傲气,恐怕是宁可嫁入蓬门荜户有才德的人,也不肯跟徐坚。”伽罗恨声,“何况徐相父子又不傻,难道二姐续了弦,他就肯搭救两位伯父?长姐是徐相明媒正娶的儿媳,也没见徐相搭救傅家。”

“是这道理没错。”杜鸿嘉颔首,“徐相自身难保,哪会帮旁人。”

“老夫人这是病急乱投医,却为难了二姐。”伽罗不满。

住在京城的那两年,她被老太爷和老夫人不喜,两位伯父伯母对她自然冷淡。长姐自居侯府嫡长女,向来不爱搭理她,唯有二姐傅婎肯常来看她,说话解闷。

两位伯父落难固然令人心焦,若要设法搭救,本该两位伯母出力。

将二姐傅婎嫁给徐坚做继室,能有何用处?

不说徐家未必答应,以傅婎的性子,怕是绝不肯的。

正自思量,又听杜鸿嘉道:“昨日出府的时候,在外面碰见了那位姚谦。”说话间,炯炯目光瞧着伽罗,如同探究。

伽罗却只一笑,“他?还真巧。”

作者有话要说:落难少女伽罗的隐秘日记:

某日,天晴。

给谢珩看画忘乎所以,离得太近,他好像生气了。但是——

他的手很好看诶!

伽罗的日记本,啦啦啦~~~

第21章

自那次邺州偶遇,伽罗竟极少再想起姚谦,陡然听杜鸿嘉提及,多少觉得诧异,“他怎么在傅府外?”

“谁知道呢。”杜鸿嘉耸肩,“他在墙外站着,心事重重。”

伽罗嗤笑。

也是巧了,徐傅两家协力扶持端拱帝夺得皇位,同居相位。长姐傅姮嫁给了徐相的次子徐基,她曾动心过的姚谦娶了徐相的千金徐兰珠,如今老夫人还打算把二姐也送进徐家。这是造的什么孽?

而姚谦既然攀附了徐相,本该春风得意,站在傅府外出神,又是何意?

杜鸿嘉见她垂首不语,便道:“那日在客栈…我没敢多问。但姚谦对不住你,我瞧得出来。伽罗——姚谦攀附权贵遭人背后唾弃,从他同窗那里,我听见了些旧事,不管是恶意中伤还是确有其事,总之不会平白生出流言。别怪表哥说话直,那个被辜负的人,是不是你?”

辜负二字,原本曾令人深夜伤心,而今听来,却格外平静。

伽罗把玩一段柳枝,“是我又如何?在淮南时,他是我外祖父的门生,往来密切。”

她说得云淡风轻,却叫杜鸿嘉猛然揪心。

那天她泪水涟涟的模样印刻在心间,前些天从姚谦的同窗那里听到的议论,更是令他震惊愤怒。他未再提起此事,带着伽罗往花园湖边转了一圈后送她回去,顺道从值房取了给伽罗买好的几件有趣玩意,逗她开心。

出得东宫,杜鸿嘉连衣裳都没换,骑马便奔向户部衙署。

酉时才至,便有户部官员陆续出来,杜鸿嘉等了片刻,姚谦陪着户部右侍郎走了出来,拱手作别。右侍郎神色郁愤,姚谦亦然,摇头叹气的才走了两步,猛然瞧见山岳般堵在四五步外的杜鸿嘉,愣住了。

杜鸿嘉呲牙,“姚谦。”

“阁下是?”姚谦记得这张脸,却不知其身份。

杜鸿嘉淡声道:“东宫左副卫率,杜鸿嘉。去喝一杯?”

他眼中的挑衅毫不掩饰,姚谦自然记得那日杜鸿嘉堵在楼梯口的凶狠架势,心中不服气,便冷声道:“请!”

京城内酒馆甚多,拐过两条街,便是一处有名的酒家。

杜鸿嘉率先入内,要个雅间,吩咐伙计先来两坛北地常喝的烈酒。那伙计殷勤送他至雅间,自去安排,姚谦冷着脸进去,就见杜鸿嘉负手立在桌边,脸色阴沉。

姚谦冷笑,“杜大人是想喝酒,还是寻晦气?”

“寻晦气!”杜鸿嘉跨步上前,挥拳便伦向姚谦侧脸。

姚谦一介文人,哪料到他会如此粗鲁,尚未反应过来,左脸便传来剧痛,骨头都碎了似的。他正憋着满肚子气,当下心中大怒,也挥拳回击过去。

杜鸿嘉不闪不避,挺着胸膛受了,左拳出袖重重击在他胸口。

身手出众的东宫小将本就非姚谦所能消受,加之杜鸿嘉满腔怒气,姚谦吃痛,踉跄后退两步,撞在墙壁上。

甜腥的味道蔓上舌尖,他忍痛擦拭嘴角,看到上面鲜红的血迹。

仿佛郁气随着血被打出,他竟然觉得痛快。

姚谦忽然哈哈大笑,扶着墙壁笑了半天,才愤然指着杜鸿嘉,“是为了伽罗吧?我比不过你的身手,要打吗?来,随便招呼!”惯常的谦和神态化作狰狞,他唾出口中鲜血,道:“杜大人莫非也倾慕伽罗?”

“她是我表妹。”杜鸿嘉冷声,“你怎敢辜负她!”

“你以为我愿意!你以为我想让她伤心!”姚谦厉声,侧头见那伙计捧着两坛酒在门口目瞪口呆,跨步上前便抢了过来。他也不顾身上伤势,一拳捣开,抱起来仰头便喝。

七八口灌下去,辛辣的酒味从喉咙烧入腹中,他举起酒坛,砸在地上。

酒坛甚为牢固,竟未碎裂,只咕噜噜滚到旁边,倒出残酒。

姚谦目中赤红,指着杜鸿嘉质问:“今日既然是寻晦气,我先问你,户部新来的左侍郎刻意刁难,也是你仗着东宫的权势指使的?我知道,我能进户部,全赖左相提拔,那左侍郎诸般刁难,就是想告诫我攀附的下场。可是我有何办法!满京城里都是你这般的人——仗着权势作威作福,肆意欺凌!”

“我不认得左侍郎。”杜鸿嘉道。

姚谦却不信,“那人与东宫来往密切,不是你从中作祟,还能是谁!”

“不是我。”杜鸿嘉重申,“我打你,不靠权势,靠拳头。”

“呵…呵!”姚谦嗤笑,大抵是酒意上涌难以支撑,踉跄至桌边坐着,“我刚上京时,也是满腔热血抱负。男儿纵不能征战沙场,也该在朝堂立一番事业。可你知道国子监是什么情形?有真才实学之人难以出头,倒是你们这些京城官员的纨绔子弟,仗势凌霸,肆意欺辱!朝中取官只看门第,何曾考察才学?不靠左相提拔,我能靠谁?十年寒窗苦读,到头来却被那些纨绔压着难展抱负,你甘心吗?”

“我知道伽罗伤心,我也愧对于她。”姚谦扶在桌面,抬起头来,眼中红丝醒目,“这辈子是我姚谦对不住她。我辜负了她。”

杜鸿嘉冷嗤,笑容隐含轻蔑。

姚谦蓦然起身,揪住他胸口,手背青筋隐约突起,“怎么,你也瞧不起我?论出身,我是不如你。可将来未必!”

杜鸿嘉冷嗤,“我确实瞧不起你。不为出身,为你的志气。从前的名相苏老先生也是出身寒微,中了状元却遭人打压,被安排在穷乡僻壤当小吏,却终凭借斐然政绩居于相位,后来退居灵州,也曾造福一方百姓。姚谦——这不能成为你背叛伽罗的理由。”

“你胡说!苏相若非有人提拔,也只会埋没。”姚谦将杜鸿嘉衣领揪得更紧。

杜鸿嘉挥臂格开,见姚谦又扑上来,当即挥拳,将他打倒在地。

“你如何谋取前途,与我无关。但你负了伽罗,就该教训!”他一脚踢开那碍事的酒坛,拂袖转身,大步出了雅间。

姚谦坐在地上,全身被打得酸痛,他狠狠擦拭血迹,眼神渐而阴鸷。

“教训我…就凭你?走着瞧吧!”

*

次日,姚谦未能去户部衙署。

谢珩下朝回到东宫,同韩荀商议过要事,又召杜鸿嘉吩咐几件事情,末了,道:“姚谦是你打的?”回头见杜鸿嘉脸现愕然,便道:“徐相说的。昨日你约姚谦喝酒,回去时姚谦鼻青脸肿。姚谦说是滚落楼梯,徐相不信。”

“是我。”杜鸿嘉供认不讳。

“为何?”

“私仇。”杜鸿嘉直言,“倘若徐相因此为难殿下,属下自会去寻他,绝不连累殿下。”

“他还不敢。”谢珩淡声。

杜鸿嘉便道:“还有一事,需禀明殿下。姚谦怀疑户部左侍郎是属下打着东宫的旗号安插,目的是借机打压,或许会借此诋毁生事。此事属下并不知情。殿下明鉴,属下与姚谦虽有私怨,但绝不敢因私废公,擅自借东宫之势插手六部。”

谢珩瞧着他,冷肃的脸上倏然闪过一丝笑意。

不可擅自借东宫之名营私舞弊,这是他给东宫属官的告诫。

以杜鸿嘉的性情,行得端做得正的事,绝不会心虚。如今特意禀明解释,是怕他心存怀疑继而迁怒傅伽罗?傅家倾覆失势,旧日亲友避之不及,唯恐被其连累,这杜鸿嘉倒是待表妹很好。

很难得。

谢珩回身,将一封文书递给他,“那人是我安排。”

杜鸿嘉愕然抬头。

“左相的贤婿,将来怕是要重用。多加考验,有何不可?”谢珩出乎意料的解释,继而大步出了书房。

杜鸿嘉深感意外,随他出去,脸上却露出畅快的笑意。

*

南熏殿内,伽罗对此毫不知情。

给文惠皇后抄的经书已然过半,再过两日,应当就能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