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物件…它,应该是随着“.那个人”一起落入万丈悬崖了。

她深吸一口气。再看.向石秀时。双眸已是一片冷然。只那眼角眉梢地一抹谲红。昭示着主人内心最深处地岩浆喷涌!

“真是笑话…!”

她凤眸一扫。顿时连双眉都似飞扬起来。那般肆意高华地姿态。竟是让石秀也觉得有些胆怯。“拿这么一件宫中旧物到本宫眼前。石君侯你是想说明什么?!”

她冷笑更甚。杏色长袖一拂之下。一方松鹤嬉戏端砚被扫落在地。“砰”地一声。发出响亮破碎声。四溅地碎片划过石秀地脸颊。顿时便沁出一串血珠。

石秀不慌不忙。取出贴身巾帕。淡定而缓慢地。将脸上血痕擦去。唇边地笑意在此刻看来。竟是有些妖异了。“殿下又何必动怒。死物不能证明什么。那真人地笔墨呢?”

他又是一掏。乃是一张叠成四方地宣纸。其上笔迹娟秀。可惜失之柔弱浮虚。有些东倒西歪。看那墨色崭新。便知是方才所书。

“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疏真看着那从小熟悉的字迹,轻声念出,随即不禁冷笑出声,“好一个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这确实是公主的手迹石君侯你谋略深远,终究赢了本宫一筹。”

“你又何必妄自菲薄这十年来,你冒充昭宁公主,建新军,平狄夷,镇诸侯,甚至被封为镇国神宁长公主殿下,垂帘临朝,真可说风光无双。本君虽然棋高一着,却也在于机缘巧合,救了落难在外的真正公主对此,本君也只好说一声抱歉了。”

疏真看着他眼神中的一丝得意,缓缓闭眼,再睁开时,已是冷然无绪,“既然真正的公主在你手上,石君侯你何不当众公开,也好做本朝第一股重臣?”

“殿下难道不担心…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么?”

石秀双目含笑,仿佛看向自己即将捕获的猎物,“更何况,您真的甘心将一切拱手让出?”

疏真心领神会道:“你要什么?”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容易。”

石秀朝她微微眨眼,很是暧昧的低语道:“新近收复了不少被狄人占领的州县,原本的官吏和缙绅都逃走了,可说是无主之地,我石家虽然是天下有数的名门大阀,所有的封邑却实在太少。”

疏真顿时大怒,一阵热血涌上脑海,“这些土地都是天朝直属,乃是百姓赖以谋生的田地,从没有封给任何臣子的道理!”

“您又何必如此动怒还真当自己是天朝之主了吗?”

石秀的恶意讥讽,让她混身肌肤都因愤怒而转为微红!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决断

目光幽寒如箭,几乎要将对方射出一个洞来,僵持了)F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怒不可遏的情绪,沉声道:“此事牵涉甚多,一时半会恐难如你所愿。”

石秀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这我当然知道,我会耐心等你的好消息的。”

他笑意加深,径自道:“真正的昭宁公主也很有耐心,她在我别府中居住多年,一手刺绣颇为精湛你若是喜欢,下次我带一幅给你。

哈哈大笑中,他躬身告退,礼数周全到无暇可击。

疏真看着他逐渐离去,目光中的煞意却越重,她只觉得掌心剧烈疼痛,她低下头观视,只见已是鲜血淋漓。

夜风从窗外脉.脉吹入,案台上烛光闪烁不定,她垂目默然,整个身躯却在格格颤抖。

“哈哈哈哈…”.她低沉的笑.声,在深广大殿中,显得分外悲怆疲倦。

手掌的伤处再次皮开肉绽,她也浑然不顾,低声笑着,取下笔架一旁的裁纸银刀,眯起眼,感受着它的刺眼雪光。

“到了这一步,.却原来,还是逃不过老天的拨弄。”

想起方才的这一席对谈,她吹了.口气,凛然锋芒便将她额前之发吹断,黑瞳之中除了苦涩,渐渐浮上更玉碎天倾的决然。

“昭宁公主…你为.什么非要回来呢…”

淡淡地叹息声中。带着让人浑身起颤地寒意。下一刻。疏真听到中庭有轻微地脚步声。正朝着这边而来。

疏真从幽思中瞬间惊觉。这样熟悉地脚步声。在薄雪上沙沙轻响。传入耳中。是那样地温暖。

“萧策…”

她抬起头。盈盈美目中。闪过惊喜地复杂光芒。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笑容有些滞意。

“这么晚还在看奏折?”

萧策星目一闪,心疼的轻责道。

他随即敏锐的感受空气中的阴霾气息,皱眉道:“怎么了,有不顺心政务?”

疏真微微颔首,凝视着他俊朗刚毅的眉目,心中却是莫名一酸,“还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不说也罢…”

话未说完,一件轻羽罩袍便披在她的身上,萧策俯下身,替她系好绳绦,轻声道:“夜已经深了,你也该睡了。”

他取过桌上未完的奏折,将它们分门别类收好,然后挽了疏真的手,两人一起走出勤政殿。

夜凉如水,两人漫步在宫道之上,彼此之间的气息都可以感觉到。

“石秀刚才来过?”

“嗯…”

疏真的笑意带了一丝苦涩,随即却很快隐没,她笑靥如花,贴着萧策耳边呵气,“你吃醋了?”

萧策的面上现出一片红晕,眼中的宠溺却是清晰可见,“你的品味还没低到如此地步。”

“哈哈哈哈…”

疏真放声大笑,几乎要将胸中郁积的块垒吐去,她笑意盈盈,眉眼顿时色若春晓,毫无平日的端华威仪,萧策居然看得有些痴了。

“你在看什么?”

热气在他耳边吹拂,不似挑逗,倒象是调侃捉弄,萧策也不回头,单手抱住恶作剧的身边人,将她环在胸前,两人顿时再无任何空隙。

“石秀若再给你添任何难题,我便将他府兵的所有俸禄都浮没长江水道湍急,浮没一两艘补给也是自然之事。”

他的声音一本正经,说的居然是如此犀利歹毒,倒是让疏真扑哧一声笑倒,简直直不起腰来。

萧策眼中暖意更浓,“有什么烦心的,也不要老是一个人操心,吩咐下面人奔走便是。”

“我明白…”

疏真伏在他胸前,不知怎的,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她的声音有些含糊,“萧策,假如…”

“嗯?”

“假如…我是说假如,我不是公主,而是一个平凡女子,你还会爱上我吗?”

第一百三十三章 恶名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萧策的轻微不悦,使得胸膛也微微震动,“先帝所出公主甚多,早在变乱之前,便有意将其中一位下嫁于我。

“你答应了?”

萧策瞪了她一眼,轻拧脸颊一记,笑道:“当然不曾…我有幸见过几位公主,那样的仪仗排场、行事做派…只会让人感觉齐大非偶。”

“那什么又与我纠缠不清?”

疏真反捏了他腰间一记,问道。

“我们初见时,你在悬崖边的摸样…”

萧策回想起当初,下意识的,将胸前身躯抱得更紧,“那般坚韧悲的神情,现在想来,仍然让人心疼…”

疏真乍听这一句,只觉得整颗心都是火热,然而,当她想起当初那一幕时,心中更蒙上了无穷阴霾,不由的颤抖了一下。

“还觉得冷?”

“不…”

她低下头。深深埋入他宽大地朝服之中。暗夜中。她地声音听起来带些脆弱意味。不复平日地冷静果决。“只是有些累了…”

暗夜中。纱帷随风而舞。将亲密相拥地两人遮在一处。无尽旖旎风光中。

苏合香地沉凝将一缕血腥味压了下去。疏真闭上眼。将冰冷地脸庞埋入温暖宽厚地胸膛。

浓黑地眼睫在无人觉察地黑暗中微微颤动。掌心略微凝固地血痂再次在激烈紧握下迸裂

我只是想握紧如今拥有地这一切。即使坠落阿鼻地狱。也甘之如饴。

尖利的指甲在黑暗中闪过凶险的冷光,一切随之归为沉寂。

疏真仍在昏迷之中,整个人好似在做着什么噩梦,一会喃喃自语,一会浑身痉挛。

朱闻取过桌上水盆,不断以湿巾擦拭疏真的额头,但她的额头仍不断沁出冷汗。

“药已经灌下去了,为何还会如此?!”

面对朱闻的质问,匆匆披衣赶来的叶秋亦是无计可施,沉默了半晌,朱闻下定了决心,连被带起疏真,朝着中庭而去,“备车,我要去谒见父王。”

“你这是做什么?”

叶秋倒是吃了一惊。

朱闻头也不回,夜色瞑迷中,他的声音斩钉截铁,“父王那里,有秘藏的风干水晶果。”

叶秋一时恍然,随即却皱眉道:“风干水晶果只能发挥一半功效,你何苦如此?”

“只要能缓解她的痛苦,一切都是值得的。”

朱闻远去的身影带起一阵凛然秋风,叶秋张了张嘴,却是如释重负的苦笑道:“小师妹,真有人为你疯魔了。”

宫门已经下钥,王几乎是从寝殿生生唤醒的,他并未大发雷霆,只是从王座中居高俯视着长跪在地的朱闻,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喜怒,“水晶果乃是内库中无上珍藏,你居然要寡人为了你一个侧室而用?”

“是。”

朱闻一动不动,任由膝盖酸疼得有些失去知觉,仍是巍然不动。

疾风呼啸声从耳边袭过,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朱炎冷笑道:“你是被那个女人迷昏了心!”

朱闻任由耳边血痕流下,却是擦也不擦,“儿臣如今心智无比清醒,”

他停了一停,随即微微抬起头,眼中闪过让朱炎警惕的犀利光芒,“听说最近那个剩下的朝廷使者天天在宫里大放厥词?”

不等朱炎回答,他的笑意越发冷戾,“儿臣不才,倒是愿意做父王手中的这把刀,给朝廷一点颜色看看。”

朱炎顿时目光一闪,明白了他的意思,彼此都是聪明人,他定了定神,只觉得荒谬可笑,“为了那个女人,你居然愿意顶下这个黑锅?”

朱闻微微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这个恶人总要有人来当。”

停了一停,他最后道:“只是那颗水晶果,还请父王先赐予我。”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天使

闻虽然未曾抬头,却仍能感觉到朱炎那森冷锐利的眼光,良久,才听到朱炎叹息一声,仿佛怅然若失,却又带着些不易觉察的轻松,“罢了,依你所愿…”

朱炎说完,凝视着起身告退的次子,心中却并不如表面上那般震怒,甚至是如释重负的微微一笑,“有在意之人,就意味着他还是有弱点的…”

徐陵安坐侧殿,虽然已是仲秋之季,却仍执了柄乌木大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挥着。

礼宾司的官员已是额头见汗,声音也因反复解释而声嘶力竭,“这次王城骚乱,乃是狄人奸细所为,来自京城的客商和学子死伤众多也是一件憾事,尊使纵然悲伤,也不该迁怒我国!”

徐陵眼波带些轻佻邪气,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径自扬声笑道:“可真是希奇哪,王城的普通百姓没伤到几个,朝廷的客商学子倒是出了这么多意外,大人觉得这合理吗?”

他声调讽刺带怒,心中几乎乐开了花,这次事起仓促,王城中四面起火,他很快接到眼线报告,竟是萧策在王城的暗底人马被全歼了消息若是传回京城,石秀大人定是会惊喜交加!

他心中畅快,口风却越加凌厉,“王殿下连我天朝的子民都不能善加保护,不觉得太有愧于圣上了么?”

他说得甚是大声,廊外来往官员都用异样的眼神看来,徐陵却深谙其中诀窍:他闹得越是激烈,回到京城后,他便越能博得“刚直不啊”“不畏强藩”的令声,只怕御史中丞的位置也会落到他的头上。

“说得真好!”

日光有些刺眼,从门外有人信步跨入,直到那身玄紫蟒服在眼前灿然生辉,他尚未反映过来,顿时就被一掌掴得眼冒金星。

有腥咸地液体从口鼻中流出。伸手一摸竟是满手鲜红。徐陵正是风光得意。被这一巴掌扇得近乎灵魂出窍。半晌都几乎不敢置信。

“你…你居然敢…!”

他咬牙切齿地怒喝。拔出背上长刀就要拼命。却被朱闻一脚踹了开去。头撞在地上顿时披头散。

“本君为什么不敢?”

朱闻地声音带笑。肆无忌惮中带着笃定地傲慢。眼神只能用凶残桀骜来形容。徐陵先前还曾私下调笑他“长得好”。此时却好似看见了恶鬼。浑身都好似浸在冰水中一般。完全不能动弹。

“你言辞无礼。再三侮辱本君父王。对我国更是多有毁谤你如此跋扈嚣张。朝廷地脸面都被你丢尽了。我正是替圣上好好教训你!”

朱闻的声音不疾不徐,却让从惊怒中醒来的徐陵怒不可遏,他气得面孔抽搐,“我乃天使,你这是对朝廷挑衅!”

朱闻的回答是一脚把他踹出了侧殿,整个人倒卧在门槛外,被人指点着吃吃低笑,徐陵手中长剑又出,一只带着赤红玉髓的手掌伸出,两指一夹,长剑顿时动弹不能。

“限你今天日落前滚出王城,否则就等着成为苍鹰的食物吧!”

朱闻的声音压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嗜血,徐陵茫然起身,脚下一个踉跄,却顿时又引起轰然大笑。

朱闻抱臂站在廊下,带下黑肆意飘扬,好似很是潇洒不羁。

他看着有些头脑清醒的官员们那惋惜惊异的目光,知道他们是觉得自己卤莽了殴打朝廷使,这是天朝破天荒第一次,就算不被王责罚,成为储君的希望却是越渺茫了要登上王位,朝廷的册封是最为关键的一环。

他嘴角微笑,好似想到了所有,又好似什么都没想,过了片刻,便起身回自己的殿所,看热闹的人们也就一边议论着,一边四散走远。

“为了你,暂时离那个大位远些,也不算什么…”

朱闻的低语,低得连他自己都几乎不曾听清。

第一百三十五章 鬼胎

真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仿佛在烟熏火燎之中,昏然中很多的梦境一闪而逝,半睡半醒间,好似有人把什么冰凉干瘪的东西放入自己口中。

无法吞咽的痛苦只是一瞬,随即有热烈的唇舌将东西渡入喉咙深处,那般缠绵爱恋着,小心翼翼,如珠如宝。

她好似听到有人在说什么水晶果,但转眼又进入了另一个梦境

幽幽冷风从窗外吹入,两旁银鹤双枝的宫灯被风吹得颤然欲熄。

“你先前的条件,我答应你了。”

疏真低声说道,声音中听不出什么喜怒,却也不象沮丧屈服的模样,这倒引得石秀多望了她一眼,“殿下…真是识时务为俊杰啊!”

他拖长的声音里,带着居高临下的揶揄和调笑。疏真不为所动,微微挑眉间,浓若点漆的双眸淡淡一扫,竟让石秀的笑容也为之慢慢收敛。

疏真端坐椅中,声音不疾不徐,“既然是交易,也该有个礼尚往来的意思石君侯你该做些什么,自己心里也有数吧?”

石秀露出洞察一切的阴险笑容,“殿下不用担心待昭命一到,什么真假公主,都不会有任何风声传出,这一阵天气多变,别院里死个把女眷丫头,实在也没什么希奇,拉去城西化人场便是。”

两人对视一眼,黑眸中不约而同的闪过冷光,虽然各怀异思,表面上却极为畅快的笑了。

疏真端坐如仪。轻轻吐出一口气。玉帘轻晃间。只觉得窗外无边夜雾笼罩下地重重宫阙。更带上几分阴寒瑟意。

她紧了紧身上地披帛。无声无息地笑了。

石秀这样狡诈阴沉地人。根本是不可相信地。谁能相信他会将这个把柄轻易毁去?

如今答应他条件交换。不过是暂时麻痹他地警觉。拖延时间疏真想到此处。玉齿在唇边紧咬:此时此刻。自己地刺客大概已经顺利达成目标了。

她雪白脸庞上浮现一道不易觉察地冷笑。款款轻声道:“那么。本宫就多谢石君侯了。”

她地声音不似平日般清冷。而是染上了脆弱和踌躇。“石君侯。本宫地身家性命。就全托付在你身上了。这可不能出什么差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