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墨州一手撑在扶手上,十指交叉,好整以暇的将众妃嫔看了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潘辰身上,看了她一会儿,才转头对一旁的闫氏开口道:“德妃先前所言,朕在外面听了少许,觉得德妃说的挺有道理,她提出来改制的问题,并不是她一人能决策的事情,朕与吏部和礼部商议好些天,最终的规矩是朕定的,太后若是一定要有人保证和负责,那朕保证又何妨,后宫里暂时就按照那份规定执行,由德妃监管,太后若是有其他意见,也可以对朕提出来,包括在场所有人在内,若是有更为合理的想法,都可以说与朕听,朕一视同仁。太后,如此可好?”

祁墨州一开口就是霸气侧漏的一番宣言,把太后当场就给镇住了,面上有些不悦,对祁墨州道:“唉,皇上之言,哀家哪里能说一个‘不’字,只是哀家既然为太后,有些话,就势必要与皇上说明,皇上可以宠德妃,可以让她从一个昭仪飞升而上,可以专宠于她一人,哀家无话可说,但是,有很多事情你却不能让德妃去做,后宫不干政,这是宫里的规矩,皇上若是不理会这规矩,将来闹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那哀家将来有何颜面去见先帝。德妃如今时常出入太和殿,甚至出入朝政内殿,让一个女人干政,皇上可有把祖宗的基业放在眼中?岂非儿戏不成?”

闫氏慷慨激昂说话的时候,祁墨州的一双眼睛就一直盯着潘辰,想看看太后说了这些话之后,她会有什么特别反应,可是让祁墨州失望的是,潘辰神色如常,仿佛听到的人和事都与她无关一般,鼻眼观心,老僧入定,别提多镇定了。

太后语毕,祁墨州便坐直了身子,沉吟了片刻,闫氏以为她的这番话多多少少肯定是触动一些祁墨州的,而潘辰虽然没什么多余表情,但是心里也在预想,祁墨州会如何回答闫氏的问题。

是赞同,是反呛,还是漠视?

心中做出了很多猜测,所有人也都凝神静气的等待着祁墨州的回答,只见祁墨州点了点头,似乎对闫氏的话很有感触,闫氏正松一口气的时候,祁墨州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先帝那儿到时候朕自己去面对,太后若是走了,朕写封手谕让太后带着上路,与先帝说明,一切皆是朕的不是,让他不要怪罪太后,这样可好?”

闫氏:…

潘辰差点笑喷出来,强行掐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细肉,才勉强保住了淡定的表情,但她身旁的宁淑妃就不淡定了,嘴角不住抽搐,模样相当奇怪,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潘筱都忍不住绷紧了下颚,可见祁墨州那句话的杀伤力有多强。

偏偏他本人却毫无自觉,仿佛自己说的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完全忽略了闫氏此刻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丰富表情,就在闫氏崩溃的边缘,祁墨州又给追加来了一句:“朕的这个法子,太后觉得怎么样?”

说完,仿佛挑衅般转头盯着闫氏。

潘辰上回只是听李全说起康寿宫门前的闹剧,当时潘辰就在想,祁墨州对太后的厌恶,并不是源于表面,而像是融入骨中的,闫氏纵然不得祁正阳的宠爱,可她到底是正妻,祁正阳打入了建康称帝,闫氏跟着入宫做了皇后,祁正阳死去,祁墨州登基,闫氏依旧是太后,祁墨州就算对闫氏有仇,那也该稍微顾及一些皇家的颜面,毕竟祁墨州是那样多疑腹黑的一个人,做事相当谨慎,可是在给闫氏没脸这方面,祁墨州却从来没有克制过,这得是多么深沉的很啊。

闫氏紧绷着下颚,对祁墨州冷冷的说道:

“皇上是有意给哀家难堪吗?”

闫氏的不悦是写在脸上的,祁墨州若是稍微有点缓和之心,此时给太后行个礼,说两句漂亮话,这件事也就揭过去了,可偏偏祁墨州什么话也没说,直接从位置上站起来,好整以暇,整理了一番自己根本不乱的衣袖,然后转身对闫氏回了一句:“天儿不早了,朕就不叨扰太后休息了,德妃所提之事,乃是朕谕,各司各部瑾当配合才是,都散了吧,太后年纪大了,该要休息了。”

说完这话之后,便不等闫氏有所反应,祁墨州便走下了脚踏,来到一众行礼的妃嫔面前,目光在潘筱的脸上看了两眼,潘筱察觉之后,站直了身子,极其难得的对祁墨州递去了温柔婉约的一眼,就在潘辰以为潘筱终于要突破自我当众撩汉的时候,祁墨州却没等她开口,就移步来到了潘辰面前,低声说了一句:“你那什么薄荷糖还有吗?甘相特别喜欢。”

紧张的气氛中,祁墨州来了这么一句画风不对的话,潘辰也给稍稍的愣住了,盯着祁墨州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祁墨州等不到她回答,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她才猛地回过神来,捂着额头,连连点头:“哦哦哦,有有有。”

祁墨州对潘辰比了比下巴,然后就负手离开了康寿宫,潘辰揉着额头,转身给似乎有些气血不畅的闫氏行了个礼,然后就匆匆的跟着祁墨州的脚步走出了康寿宫。潘辰小心翼翼的跟在明显散发着不爽气氛的祁墨州身后,不时抬头看他,只见祁墨州下颚紧绷,眉头紧锁,似乎沉浸在回忆之中,眼神有些空洞,这情况…潘辰左右看了看,也知道御花园绝对不是祁墨州发病的好地方,赶忙伸手推了他一下,祁墨州才猛地回神。

第80章

祁墨州看着潘辰,也知道自己先前确实有些放松精神,感觉最近越来越精神不济,伸手捏了捏眉心,潘辰见他真的很累的样子,犹豫着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祁墨州回头看她,潘辰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凉亭:“去那里坐坐吧。”

祁墨州看了那凉亭一眼,青翠笼郁,凉风四起的景象,潘辰不等他回答,就动手将他往凉亭的方向拉去,祁墨州给她拉着走上台阶,李顺等一干随行便在亭下守着。

潘辰登高入凉亭,被周围的景色感染,深吸一口气后,对祁墨州笑道:“这里风景真不错,很适合放松放松。”

祁墨州见她笑得灿烂,黑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欢喜,往远处看了看,正如她所言,颇有登高望远的闲情逸致,在亭中的一张石凳上坐下,祁墨州单手撑着额头,闭目养神,感受着四周的宁静。

潘辰见他这个样子,也不想与他说什么多重人格的事情,祁墨州的精神力强悍,能压制到今天不‘犯病’已经算是潘辰所见的患者中最厉害的了,不过,这种厉害往往存在着很大的风险,这就好像是武侠小说里那种学习先天罡气这类刚强内功的高手一样,罡气打出去的时候,的确够劲儿,够霸道,可是往往就是这种刚强的力量最容易反噬。

可是上回潘辰已经和祁墨州说过这件事,祁墨州也明确的表示自己不愿意和潘辰聊关于这方面的事情,一个好的医生,有治病的医术,可是当遇到一个万事不配合的患者,医生的医术再怎么高明也起不了作用。

潘辰想了想,走到了祁墨州的身后,将他头上的金翅冠取下,祁墨州想回头看她在干什么,潘辰按着祁墨州的头不让他动,然后十指就在祁墨州的头顶开始穴位按压,这也算是一种缓解心理压力的方式,潘辰当时还特意学过,虽然这么多年不用,但基本动作要领还是可以掌握的。

祁墨州感觉到头顶的舒缓按压,明白了潘辰的好意,便不再转动,坐直了身子,由着她动,不得不说,这两天头疼的厉害,给她这样按一按还是相当舒服的,闭着眼睛说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也是书上看来的?”

潘辰盯着他耳廓后的一颗小痣看,听他这样说就笑了:“这手艺怎么能在书上看到呢?我是…跟我娘学的。”潘辰给自己的技能找了个比较靠谱的理由。

“你娘?”祁墨州想起中秋节那日远远的瞥过一眼她的母亲,可能因为距离太远的关系,潘辰的母亲与潘辰相比,似乎并没有很出色。

“你娘给你爹按的?不应该啊,有这手艺的话,你娘在潘家不至于混成那样。”

祁墨州闭着眼睛放松,感觉头部的舒缓,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都可以开始跟潘辰逗趣了,潘辰听他这么说,不禁在背后撅了撅嘴,说道:“切,我娘在潘家混成什么样儿,不照样把我养大嘛。”

祁墨州难得听见潘辰这样的语气说话,觉得新鲜,兴致来了,与她争辩两句似乎感觉很不错。

直接勾唇说道:“养大了还不是随随便便被送进宫来。”

话音刚落,祁墨州感觉到头顶被故意掐了一下,心情就更好了,不用回头就能猜到她是个什么表情,潘辰仗着祁墨州看不到,就对天翻了个白眼,然后嘴上却说:“哎呀,这就是臣妾和皇上的缘分啊,要是臣妾不被送进宫里来,那也伺候不了皇上了,是不是?”

祁墨州忍不住哼了一声,然后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见潘辰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满脸写着‘我很真诚’的字样。

“你知道不知道,朕最讨厌油嘴滑舌的人?”故意板着脸对潘辰这般说道。

潘辰却是不以为意的傻笑起来:“臣妾句句肺腑之言,谁骗你谁是小狗。”

说完这句话,潘辰就后悔了,她怎么会忘记,祁墨州曾经就说过她像他小时候养的狗…果然,只见祁墨州唇瓣微微动了动,然后就转过头去,指了指头顶,示意潘辰继续。

潘辰想到自己此刻在祁墨州脑中的形象,恨不得掐死他,不过也只能是想想,老板还是老板,不仅决定你有没有饭吃,还能决定你生或死,只能认命的卖苦力。

“其实,朕倒是觉得挺好,你这种性子要是暴露了,留在潘家,早晚都是个死。这样被送进宫来,好歹保住了小命,不是吗?”

祁墨州闭着眼睛对潘辰如是说道。

潘辰有些不服:“皇上这话说的,臣妾就不乐意听了。”说话间,放松了力气,想要把手拿开,到他面前去理论,却被祁墨州伸手压住,不让她动,潘辰这才没办法继续下去,一边被剥削劳力,一边说话:“我若留在潘家,如今也该是嫁人了,随便嫁去哪户人家,也比嫁到宫里安全的多吧,还不用这样劳心劳力的。”

祁墨州被潘辰的话给逗笑了,醇厚的笑声自胸腔传出:“所以说你这性子就该入宫呢。可惜你是个女的,若是个男人,朕定授你官做,前途无量啊。”

潘辰幽幽叹了口气:“唉,做官臣妾倒是不指望,只希望啊,今后在后宫里有一席之地,皇上念在这些年臣妾劳心劳力的份上,将来就算有了新人,也得保证臣妾的衣食起居,别让臣妾人老珠黄后,缺衣少食的孤苦伶仃就好。”

这番话是潘辰的真实内心写照,她之所以这样为祁墨州劳心劳力的,完全就是为了今后的稳定生活在做努力罢了,祁墨州登基才两年,他想要励精图治,将大祁开创盛世,所以才对后宫有些冷淡,等到今后大祁稳定之后,说他不找其他妃子,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到了那时候,潘辰一个过气的宠妃,能不能得到善待,就要取决于这位老板的良心了。

不过潘辰的这些小心思,祁墨州似乎没有听懂,以为潘辰是与他说笑,笑答:“用不着跟朕打小算盘,之前太后让各司各部怠慢你,朕已经替你出了气,再加上如今你在后宫里做的这些事情,今后谁还敢怠慢了你?”

潘辰倒不会在这件事情上与祁墨州争辩什么,那些心思全都是她对自己未来的考量,祁墨州如今听不懂,潘辰也不会强行去解释,只希望到时候祁墨州有点良心,念在她这几年为他做事的份上,给她留一条后路就成。

凉亭中的休闲时光像是给祁墨州充了一次电,走出凉亭的时候,都觉得头脑清爽了许多,难得有了花前月下的心,走了两步之后,就对潘辰回身伸出了手,潘辰一愣,祁墨州才勾唇牵过了潘辰的手,两手交握,走在御花园中,往柔福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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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祁墨州的仗义站台,潘辰的改制方案很快就在后宫之中执行起来,礼部与吏部还特意选拔了些懂时政的女官,入宫来协助潘辰管理,潘辰借此机会,在宫里成立了一个女官队伍,安置在锦绣斋中,便是替潘辰率先处理宫内的大小事务,新的政策实行,势必会遭遇诸多不便与问题,所以成立一个解决问题的团队很有必要,她们直接归潘辰管,每日以汇总的形式对潘辰禀报宫内的大小事宜,潘辰利用固定的时间统一作答后,再由她们去整理和执行。

潘辰的方案并不是要大换血,而是要加血,各司各部一下子加了几百个领导职务,很快就分散了各部总管的权利,让后宫里从前盛行的不正之风,总管一手遮天的风气全都给破坏掉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之后,混乱的开局终于渐渐上了轨道。

天气已入深秋,凉风四起。祁墨州的生日是十一月份,潘辰在柔福宫里都听说了各路藩王就快回京的消息,对于祁墨州的那些兄弟,她没有见过,祁墨州第一年生辰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充话费的赠品,这种高级场所的聚会,她都被安排在十八线外,根本接触不到,也是最近她火了,才有人对她扒这祁家的狗血历史。

祁墨州没有嫡亲的兄弟,上回潘辰问他,他说自己行二,他还有个大哥,祁燃,比祁墨州大两岁,祁正阳登基之后,祁墨州封做太子,大皇子祁燃给封做了禹王,三王爷叫祁舫,比祁墨州小一岁,封做肃王;四王爷叫祁凌之,封做昌王,与肃王同岁。

潘辰听说的也就只有这些资料,祁墨州说他有一个哥哥三个弟弟,但被封王的只有三个人。剩下的那个在哪里,潘辰还真没打听出来。

潘辰想做点菊花蜜酒,用金秋之菊酿香泉之水,加入酒曲和蜂蜜,然后埋入地里等待冬日雪覆盖之后,再将酒坛子开启,在烧了地龙的房间里,随时随地喝上一杯冰镇酒,别提多舒服了,潘辰越想越觉得美好,于是就亲自去御花园中挑选嫩菊,月落给她提着小竹篮,潘辰拿着小剪子蹲在地上剪花心,好不容易剪了一篮子,打算回柔福宫,谁知道经过一条岔路的时候,给一个肉团子撞到,潘辰一个始料不及,居然就那样给肉球撞倒在地,月落相扶不及,也给带倒在地。

“哎哟,谁呀!走路不长眼睛啊?”

第81章

潘辰和月落双双摔倒在地上,都还没有发出这样的抱怨,那个与她们相撞的肉球却开始大声的抱怨起来。潘辰给撞的有些懵,月落爬起来之后,赶忙就去扶潘辰,口中也对那个罪魁祸首数落了两句:“你这小孩儿是谁啊?怎的在后宫里横冲直撞的?”

月落瞧那孩子身穿华服,头戴羽冠,不像是宫里小太监的装扮,因此说话客气了些,当然了,若是小太监的话,也不敢这样嚣张的冲撞人就是了。

那小胖子揉着自己的头和手,肉嘟嘟的,看起来似乎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圆脸圆手,一双眼睛都给挤成一条缝了,因为太胖,看着不太可爱,此刻听了月落的责备,正努力瞪大了眼睛指着月落叫嚣:“我才没有横冲直撞,是你们撞的我好不好?还恶人先告状,真是个刁奴!看我今天不教训教训你!”

说完这话,就伸手要和月落动手,潘辰掸完了衣裙,见他要动手,赶忙将月落拉到了后面,自己与那个小胖子对峙,小胖子见她美貌,穿的衣裳又很华丽,扬起的小拳头终是没敢放下去,嘟嘟囔囔的说道:“哼,你看起来像是个妃子,我不打你。”

潘辰被他那蠢笨滑稽的模样给逗笑了,一语道破了他的身份:“小王爷回京了,臣妾还未与小王爷见礼呢。”

随着潘辰的话音落下,那小胖子嘟着嘴狐疑的将潘辰上下打量了一番,身后跑来一波小太监和宫婢,神色似乎很匆忙,看见小胖子之后,就赶忙跪了过来:“哎哟,我的个小祖宗诶,可算是找着了,后宫里不能乱跑…”

为首的太监忽然看见了站立在侧的潘辰,更是一惊,赶忙带着人与潘辰行礼:“参见德妃娘娘,奴才们伺候不周,请娘娘恕罪。”

潘辰勾唇对那些小太监和宫婢们抬抬手,太监宫女们十分不安的站起身来,那为首小太监对小胖子说道:“这位…就是德妃娘娘。”

小胖子恍然大悟,语出惊人:“哦…原来你就是那个把我二哥迷得神魂颠倒的奸妃啊。”

潘辰:…熊孩子找抽!

小胖子身边的小太监简直要哭了,偷看潘辰的脸色,不住的对小胖子摆手,让他不要再说了。

“哼,怕什么?一个小小的奸妃,只要我与二哥说一声,就能让她卷了铺盖去西北放羊!你见过西北的羊吗?比狼还大,哼!”

那小胖子似乎对潘辰很不满意,绿豆般的小眼睛里满是挑衅,若是他瘦一点,这样的表情也许就能深刻一点,关键是他太胖了,个子又矮,只到潘辰的肩膀处,明明是个小孩子的脸,却偏要做出这样的狠表情来,可逗可逗了,潘辰也想严肃对待,却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出其不意的伸手捏住了小胖子的右脸上的肉,说道:“小王爷真是太可爱了,臣妾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可爱的小孩儿呢。”

那小胖子也是给潘辰的举动震惊了,惊恐万分的退后两步,捂着先前给潘辰掐住的脸蛋儿,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绝倒的话:“你这个奸妃,居然,调戏我!”

潘辰与在场众:…

在潘辰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小胖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两下,然后拔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回身对潘辰叫嚣:“你调戏我!我要去告诉我二哥,让他休了你!”

那些先前来寻找小胖的太监宫婢们全都吓坏了,跪在地上不敢站起来,为首太监对潘辰战战兢兢的说道:“娘娘,不不,不是奴才们与小王爷说您…坏话的。奴才们也不知道小王爷为何会那样说。”

潘辰知道这帮人在请什么罪,他们是小胖身边伺候的人,生怕潘辰以为小胖说的那些话是他们这些奴才教唆的,所以,赶忙请罪。

潘辰摆摆手:“起来吧起来吧,那小胖是几王爷啊?”

小胖…为首太监心中一阵冷汗:“回娘娘,是五王爷,单名一个…祯字。”

祁祯。潘辰点点头,便挥手让那些小太监们离开了,月落觉得潘辰太好说话,那些太监们离开之后,忍不住对潘辰问道:“娘娘,咱们要不要先去一趟太和殿?”

潘辰低头再次理了理有些乱的百褶裙摆,纳闷的说:“好好的去太和殿干什么?”

“去跟皇上澄清一下呀。先前那小王爷不是说要去告娘娘的状吗?”月落想起来那个嚣张的小胖子就牙痒痒,想骂他小兔崽子,却碍于身份不好开口,可那孩子分明就是个捣蛋鬼,自己在宫里横冲直撞撞了人不说,还恶人先告状,若是皇上信了他的话,自家娘娘才叫倒霉呢。

潘辰看了一眼月落,无所谓的笑了笑,蹲下身子对脚边散落一地的菊花表示可惜,刚才篮子掉地,大半的菊花蕊都掉在地上,没法用了,潘辰捡起小篮子,递到了月落手中:“唉,一上午就白忙了,还得重新摘去。”

月落见自家娘娘这样淡定,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她就知道娘娘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既然娘娘不放心上,那月落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心中再次将那小胖子王爷埋怨了一遍。

潘辰和月落又去剪了些花蕊回来,就看见柔福宫门前李顺在外等候着,看见潘辰她们就迎了上来,月落担心是那小胖子告状,就先跟李顺解释:“李公公,真不是我们娘娘撞的小王爷,小王爷他自己跑过来的。”

李顺一头雾水,看了看潘辰,潘辰无奈的拉过了月落,对李顺问道:“别听她胡说八道,李总管是来做什么的?”

“哦哦,是皇上让奴才来的,说是要奴才来问问娘娘,上回您做的糖饴还有没有了?”

李顺一边说话,一边跟着潘辰入了柔福宫,潘辰升级之后,虽然招兵买马,但柔福宫里的架势却还是一样清净,只多了几个伺候的宫婢,其他人全都给安排在锦绣斋那边。

“前些天皇上就跟我要过,上回做的就那么些,哪里还有呀!还是给甘相吗?”潘辰接过辛冬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对李顺问道。

“可不是嘛。甘相嗜甜,皇上让御膳房做了同样的糖饴出来,但甘相吃了就是觉得不对味,皇上这才使唤奴才来问问娘娘的,说难得甘相喜欢个东西,娘娘这儿要是没有了,就请娘娘得空儿的时候再做一些出来。”

李顺也有幸尝过一回潘辰做的薄荷糖,觉得确实比御膳房做出来的味道要纯正许多,并且御膳房的糖块跟石头似的,潘辰做的糖没有那么硬,吃起来口感特别好。

潘辰知道祁墨州是个惜才之人,甘相平日里为了大祁劳心劳力,但本人却不好享乐奢华,又不图富贵,让祁墨州就是想赏赐他什么都赏赐不出去,如今难得甘相喜欢吃她做的糖,祁墨州怎么说都要满足甘相的这份口腹之欲了。潘辰完全可以理解,对李顺说道:“成啊,劳烦总管去回一声,我明儿做好了,就给他送过去。”

李顺得了潘辰爽快的回答,赶忙打千儿道谢:“诶,娘娘真是善解人意,奴才这就去回皇上。”

说完就要离开,刚转身就给潘辰喊住了,李顺不解的回头,只见潘辰对他比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就兀自往廊下走去,李顺知她有话要单独说,便跟了上去,对潘辰问道:“娘娘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李顺严阵以待,因为他知道,潘辰不是个会没事找事的人,既然喊他过来,定是有话要说,平日里李顺也帮不到他什么忙,心中懊悔,如今哪里有不仔细认真听的道理呢,他是巴不得潘辰让他去办事呢。

潘辰有些踌躇,将食指弯曲置于下颚前,犹豫片刻后,才对李顺小声问道:“这些话原不该我多问,但又不得不问,是关于各地藩王的事情…”

李顺讶然的看了一眼潘辰,没有怎么犹豫,就凑过来对潘辰说道:“娘娘是想问,各地藩王都回京没有?”

潘辰点头:“方便说吗?”

“娘娘多虑,您问的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说实在的,您也不是宫里第一个问的,奴才前儿还在纳闷儿,别的宫里都问了,怎的就娘娘没问,还想着皇上时常来娘娘这儿歇着,娘娘会自己问皇上呢。”说了这些,李顺就不再卖关子,对潘辰小声说道:“如今在外的三位王爷,已经回来了两位,一位是肃王,还有一位是与肃王一同回京的五王爷。禹王与昌王都还在路途,未曾抵达。”

潘辰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又问:

“肃王与皇上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吗?”

李顺摇头:“回娘娘,并不是,肃王殿下是太后所生,皇上没有嫡亲的兄弟姐妹,有一个哥哥,是禹王,三个弟弟,肃王,昌王和五王爷,另外还有两个姐妹,长公主和三公主,从前先帝还在的时候,两位公主都住在宫中,但皇上登基以后,两位公主就搬出宫中了,不常回宫来,但下个月皇上生辰,他们都会入宫便是,到时候娘娘就都能见着了。”

对于李顺详细的介绍,潘辰觉得受益匪浅,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这些王爷公主里面,皇上与谁的关系最好,你可知道?”

李顺想了想之后,对潘辰回答:“应当是…五王爷吧。早在半个月前,皇上就亲自派人去了扬州,把五王爷给接了回来呢。”

潘辰:…居然是那个小胖球?画风有点不搭呀!

第82章

潘辰的糖浆是现成的,只需要稍微加工冷却一番,薄荷糖就可以做好了,第二天早上,就拿着三盒糖饴,与几样甜食糕点去了太和殿。

今日傅宁当值,看见潘辰之后,上前行礼,从前潘辰是昭仪,傅宁的品级比潘辰高,所以免了礼数,如今潘辰高升,他自然要上前来见礼一番了,潘辰赶忙上前回礼,爽快说道:“傅统领无需多礼的。”

傅宁对潘辰的印象很不错,对她点头一笑,李顺从殿内走出,迎上潘辰:“娘娘,皇上请您进去。”

潘辰让辛冬把手里的几个食盒递给了李顺,辛冬手上力气大,提了好几个食盒也不觉吃力,交给李顺的时候,李顺一下子都没法拿走,傅宁在旁讶然的看了一眼身量颇高的辛冬,特意让两个侍卫帮李顺一起将食盒拿进去。然后对辛冬说道:“小姑娘力气挺大啊。”

辛冬有些木讷,仰头看了看人高马大的傅宁,潘辰听见傅宁说话,刚要跨过门槛,就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辛冬,见辛冬正好也在看她,潘辰笑着说道:“辛冬,傅统领问你话呢,不用拘束,听吩咐就好了。”

辛冬是个实在性子,跟月落和秋萍的灵活不一样,若是潘辰不知会,她真的可能像个木头似的不会与外界交流的。

有了潘辰的嘱咐,辛冬才抬眼看向了正饶有兴趣盯着她的傅宁。

潘辰交代好了之后,就提着裙摆跨入了太和殿的门槛,李顺在前面引路,两个侍卫先将潘辰带来的食盒拿了进去,太和殿中,祁墨州坐在龙案后,下首还有两个人,不是甘相他们,而是一个高瘦文雅的年轻人和…小胖球。

那个高瘦文雅的年轻人应该就是肃王祁舫了,也就是太后闫氏的亲儿子,潘辰对他的印象瞬间就蒙上一层闫氏的阴影,再加上这个肃王看起来文质彬彬,照这样的人设发展,呼应闫氏的家庭教育,这肃王不出意外,应该会是个妈宝男吧。

潘辰进门之后,对祁墨州行礼,祁墨州从龙案后头看了她一眼,放下手里正在看的卷宗,指了指祁舫,对潘辰介绍道:“这位是肃王,那个是五王爷。”

不等潘辰行动,祁舫就主动上前打招呼,那表情,就跟那贾瑞对王熙凤似的,腻歪的叫人头皮发麻:“听闻皇上身边有一绝代佳人,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潘辰听了这些表面的不能再表面的夸赞,有点不好意思,看了一眼祁墨州,发现他好像没听见似的,完全把自己当个介绍人,兀自看卷宗喝茶,仿佛他只要介绍双方认识之后,就由着自由发展了,不得不说,心可真大呀!

既然祁墨州不理会,那潘辰也没什么好客气的,对祁舫扬起了灿烂的笑容,用娇滴滴的羞怯声音说道:“哪里哪里,肃王殿下过奖了,臣妾也不过就是比一般人长得稍微齐整了些罢了,哪里就是什么绝代佳人了呢。”

肃王:…没有领教过潘辰的直白,肃王瞬间就懵掉了。

“咳。”

祁墨州喝水似乎有点呛到了,李顺赶忙送上了帕子给他擦拭,放下卷宗和茶杯,一边擦拭,一边抬眼看向了潘辰,无奈的往旁边呼出一口气,然后才从龙案后头站起来,来到肃王和捧着脸一脸娇羞的潘辰身边,对肃王说道:“这位便是德妃了。”

肃王傻愣愣的点头:“哦,哦哦!是是。”

对潘辰拱手一礼之后,肃王的目光就开始狐疑起来,他在封地的时候就听说皇帝偏宠一妃,依照肃王对皇帝的了解,能让皇帝喜欢的女人,应该是个极其聪明的女子,而从太后给他的密报中也听说过这位,可现在看来,怎么感觉…不是那么回事…

“三哥,你愣着干什么,这个奸妃昨天还非礼我来着。”小胖球嘴里叼着一块白糖糕,口齿不清的说。矮冬瓜似的模样,说出这话来别样滑稽。

肃王和祁墨州又是一阵无语,倒是潘辰没什么特别反应,直言不讳:“臣妾没有非礼殿下,只是看殿下乖巧可爱,肉嘟嘟的脸软绵绵的,心里喜欢罢了。”

对于这个不知廉耻的奸妃,明目张胆的说喜欢自己,小胖球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哼了一声,扭着屁股爬上了太师椅,两只小胖脚晃荡着,泄愤般又送了两块白糖糕入口。

肃王心里也在纳闷,不懂为什么这样一个女人会让母后不安。

甘相与李大人从内殿走出,手里拿着两叠纸,交到了祁墨州手里,祁墨州指了指一旁的食盒,对甘相道:“朕上回见甘相爱吃德妃做的那种糖饴,便让德妃又给甘相做了几盒,待会儿甘相回去的时候,别忘了带走。”

甘相眼前一亮,看了看潘辰,赶忙谢恩:“谢皇上惦记,有劳德妃娘娘了。”

看的出来,他是真挺喜欢的,谢过潘辰和祁墨州之后,就往李顺指着的那几只食盒走过去,小胖球虽然胆大,敢呛声潘辰,但对甘相还是很尊敬的,见他走过来,赶忙从太师椅上跳下来,把手往腰上擦了擦,怪模怪样的对甘相行礼,喊了一声:老师。

甘相对他抬抬手,受下小胖球的礼,李顺给甘相打开了其中一只食盒,里面果真放着几个陶瓷材质的方盒,这种方盒是潘辰特意跟内廷司定制的,专门用来放她做的糖,这回做的糖与第一回不一样,第一回她没有太多经验,糖饴外面没有裹一层薄薄的米浆,第二回有了经验,将糖饴外面裹了一层看似透明,却又有实际东西存在的米浆纸,一块一块的糖饴被米浆纸包裹着,看着橙黄中透着琥珀色的光晕,甘相拿起一盒放在眼前端详,似乎带着一种对美好事物的敬畏,就好像他此刻手里拿着的不是一盒普通的糖饴,而是一盒让他向往已久的绝世珍宝。

“臣吃糖无数,竟不知娘娘还有这样的手艺,实在叫人叹为观止,叹为观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