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老爹这次第的脸色,开个染布铺子都够看了,哈哈哈……好戏,果然是好戏……

“你是什么东西!”

“原来你不是人,是东西?”

“苏远芳,你对眼光就是如此不济么,像这等粗野村夫……”

“娘子,这位大叔到底是何人、。以娘子的品味,怎识得这等俗庸之辈?”

哈哈哈哈……小东西,娘委实是受不住了,娘再看下去,怕把我的小东西给从嘴里喷出来……

气极之下,云伯侯亦始口不择言:“你这乳臭未干的无知小儿,该找得不娘子,而是娘!”

“哈,对咯。”云入岳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娘子,外面该尽快回家才是,外面那个才降世一月有余的女儿,定然想你想得不得了呢。说不定这时,天天望着窗口喊‘娘’。娘子,你不能因偏爱墨儿就忘了天儿喔。”

噗……哈哈哈……“云乔,吩咐厨下,本王妃中午要吃百合熏鱼、东坡肘子,再来两道时令鲜蔬,外加一个冷拼!”想不到赏到一场好戏,竟会有止吐开胃的功效呢,哈哈哈……

可想而之,到最后,谌始训定是怫然拂袖而去。

“前夫”前脚走,“后夫”即遭追打痛殴,直至云入岳抱头狂蹿:“娘子,饶命啊,娘子……”

苏远芳亦追亦骂:“你这块木头,平日要你说一句甜话儿就那样的难,还以为你天生木讷拙嘴也便没有逼你,你竟是欺瞒着我的?我打死你这块虚伪的假木头!”

王府下人目瞪口呆,冷汗涔涔:总算明白了,明白了为何持谨温存的前王妃有王妃这般惊世骇俗的妹子,在在是其来有自啊。由此想见,王爷的未来不容乐观呶……

耶落云随宫中侍卫,从容踏进银阳殿内。一路,未忘再次感叹天朝富贵,仅此一座殿阁,足见奢丽一斑。

“耶姓笨蛋,你在看什么?”

耶落云手指犹在柱上浮凸欲跃的雕龙上滑抹,眉眼不抬,口内问道:“笨蛋你在问谁?”

六皇子好在收嘴及时,“快过来啦,有要事等你商量!”

耶落云这才仰眸,见得那兄弟三人都在阶下案上围坐,而玉阶之上,那个象征无限尊严的大位,却似无人问津的虚置其处。

他徐徐行近,目注那张温雅面颜,“我听说,贵朝中要你称帝的呼声很高。”

傅洌挑眉:“那又如何?”

耶落云咧嘴一笑:“……若你称了帝,说不定我便能把小雪莲带走哦。”

“笨蛋,还不快坐下!”傅澈一把扯他落座,“本王很善良的告诉你,激怒我三哥,绝不是一件轻松好玩的事。”

耶落云白牙全呲:“小雪莲的夫君,他此话当真?”

傅洌细眸撇来:这个人,脸上的光芒与墨儿极似,都是恣意至极,若非自己的早到,墨儿可会对这厮动情?

“笨蛋!”看他犹不知死活挑拨,傅澈翻着白眼给予忠告,“我们两个联手,打得过五哥,我们三个联手,却打不过三哥。你自己去想罢。”

“噫?”耶落云月眸启圆。“你不是病秧子么?不然小雪莲为什么要出墙……唔唔……”

“耶姓笨蛋!”傅澈撤了掩他嘴的掌,嫌恶在将其上的口水擦回笨蛋衣上,“你最好懂得有所言有所不言,我三哥或会看在你曾救三嫂的份上不会对你如何,但你的两位兄长,闹不好便会客死异乡了。”

当真这样狠?耶落云目光新而奇,在那张优雅面上探啊探,看啊看……

“赫连铭逃了。”傅洌面色无澜,温然声道。“而他所以有逃,想必你能猜出几分原因罢?”

“是你们有心放水?”耶落云摸颌,“赫连铭乃东漠王唯一的继承人,若其命绝在此,丧子之痛必使东漠王以举国兵力来袭,东漠兵素以强悍著称,加之哀兵之师,届时必使天朝遭受重创,在如今朝堂未稳之际,无疑是雪上加霜。”

傅津浅噱,“看来你这个‘笨蛋’的名号名不符实,还是让贤给老六独享罢。”

耶落云颔首:“对此,在下没有意见。”

笨蛋!傅澈嗤之以鼻。

“但赫连铭负伤逃走,以其秉性,不会吞下这份羞辱。”傅津美眸灿转,“尤其这人,对我三嫂可是心心念念的不肯忘呢。”

此语出,另三人均面起阴翳。傅津摇头:这些人的眼光,还真是不敢苟同呢,这世上,谁会比本王的小意意更可人疼爱?虽然,有时真想扭断那只小脖子,省得再从那张机利又甜蜜的小嘴内听到任何不想听到的……

“以赫连的心性,,的确不会干休。”耶落云沉声道,“更怕得他是因爱生恨,得而不到即毁之,必然令人防不胜防。墨墨但又一丝不测,纵事后踏平东漠,又有何用?你们不该纵虎归山的!”

那显而易见的忧色,使傅洌细眸幽光荡起。

“所以,外面找了你来。”傅津一拍其肩。“东漠和北岩毗邻而居,而北岩大军之强不亚东漠,若由你牵制,他行事自不会肆无忌惮。”

耶落云月眸一闪:“你是说……”

“你的两位哥哥本王已见过了,在狱内这些时日,开始是一味叫嚣自己乃北岩王子,如今则天天哀饶,愚蠢软弱如斯的人掌了北岩,你以为会逃得过赫连铭的雄心霸图?”

耶落云一笑:“北岩如何,他们如何,早在在下得知自己是被人当成高等奴才使唤时,已不关我事。”

傅津亦一笑,“但是,为了你的雪莲,你乐意为之?”

“嘿嘿,小雪莲那么爱玩,将来若想抛夫弃子,有北岩那块宝地永远等着。这样的景象,单是想想,就令人神往呐……哈哈……”

“三哥!”傅澈扯住那耶姓笨蛋退跃丈许,立定后犹感冷风过面,遂陪出超大的谄媚笑脸,“三哥,您从不和笨蛋一般见识的是不是?”

迎着那戾虐眸光,耶落云呲笑得更加得意,“原来你生气时是这个模样?”

这个男人,或者会是天朝的皇帝。

江湖中 的妖鱼,经得起波诡风浪,却会在华丽铸就的宫池内窒息;天山上的雪莲,熬得过酷寒严雪,却会在金玉砌就的花园内枯萎。

若这男人想用宫宇后位套住墨墨飞翔的翅膀,必须是墨墨心甘情愿就俯……

第三十四章 怨怒

卯时,混沌中清醒。

“墨墨……”

“嗯?娘?”看着近在盈寸的脸,谌墨秀长睫毛眨眨,难得露出几分憨态。

苏远芳趁机在这脸上拧一把,“乖,娘带你回家了。”

嗯?身下移动,谌墨这才望去,周围软褥锦帔,自己竟已在马车上了,倏然清醒,“这是去哪里?”

“江南啊。”苏远芳得以啊,那个装优雅的女婿,怎么可能想到,老娘她走这一步棋?

“……娘你在做什么?”她怎嗅得出阴谋的味道?

苏远芳嫣然,拍拍女儿小脸,“乖孩子什么都不要管,娘带你倒江南养胎。”

意即说,娘趁王爷夫君出府而自己尚在沉眠之际,把人“偷”出来了?

“放心跟娘走,外面有碧门的四大长老和碧门的顶尖力量相护,一路到江南,嘻,这排场,百年难遇哦。”

谌墨阖眸睡去。到如今,还能如何?想来,必然是夫君不知何时招惹了魔女老娘,魔女老娘发威,对不听话的女婿施以教训而已。王爷夫君,保重了。

“谌姑娘,您放心,咱们已在王爷府的书房留了五百万两的金票,王爷用它,可以娶几个如花似玉的娇妻美妾了,您直管安心做咱们碧玉门的主母,咱们大当家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母女相对无语。

车马滚滚远行。

两道长影,自那座在晨曦中浮沉的孝亲王府暗影中迈出。

“三哥,您就任他们这样将三嫂带走了?”傅澈瞅着兄长分明不舍的脸。

傅洌面色平淡,“这个时候,这是最妥当的法子。”但双足,却想违背主人这理智的意愿,冲上前去;双臂,更肆哮着要将妖人儿夺回,除了自己的怀抱,哪里都不要去……

三日禁足令过,满城恢复繁华,上京城依然是国都气派,商业兴浓。百姓啊,百家之姓,不管天如何变,世如何易,只要令他们活得安稳泰平,足矣。

“太子妃大嫂。”

“云阳。”

孝亲王府前,太子妃与云阳公主不期而遇。两个女人,俱是憔悴面损,花消云瘦。四目交逢间,多少无奈幽怨过。

“小的拜见太子妃,拜见公主殿下。”顾全颠颠下了台阶,弯腰施礼。

云阳公主美眸微眯:“顾全,今天你挡不住本公主,本公主一定要见到你们的王妃。”

顾全胖脸上恭谨畏敬爬了一堆,“公主,我家王妃她……”

太子妃挥袖截断了他话:“她身子不好,我们都知道。我们只是和她说两句话就走!”

云阳亦道:“今儿个你们若有人一定要拦截,悉听尊便,本公主不介意尸横小亲王府门前!”

两位皇家贵姝,高昂螓首,掀足迈上石阶……

“两位贵人,”顾全当然不敢伸手碰上一角,苦脸作揖,“咱们王妃她,她不在府内啦!”

“不在?”

“王妃她从狱中出来以后,因为怀着小王爷,这身子一直就不好。江南怪医给会了诊,说是须择静地休养,王爷将王妃已送到别苑去了。”

“哪家别苑?”

“除了王爷,谁也不知。”

云阳面目傲凛,“太子妃,您可敢随云阳一起去见三哥?”

太子妃傲然淡晒:“为天昱天下,有何不敢?自古邪不压正,乱臣贼子何足惧?”

望两位贵妃携风带雷的背影,顾全摸摸脑袋:这样看来,还是王妃这样的女主子让人侍候起来比较愉快,呵呵……

“涵儿,你身为太子多年,所培植出的竟都是老三人的人马,你当真令朕太失望了!”软香阁内,天熙帝一波咆哮歇去半个时辰后,老话重提。

傅涵,面色青红交错,憋唇未雨。兹被禁足在此,高高在上的天子不堪此辱,于是,同禁在此的他,即成替罪羔羊。

但太子,何尝听得顺耳?

这一场惊变,内力诡谲激烈,外层却滑平如镜,因为什么?还不是他们低估了三兄弟的力量!

父皇只知指摘,却不想,天子的势力又如何?当朝之上三中有二的官员尽数人方,当兵部尚书的大印调不动勤王之师,父皇做为一国之主,不该自省么?

当所有忠心护住之士在三日内尽数遭歼,当护卫天子的锦衣堂一夕倾覆,父皇除了恼怒,竟没有半点怜伤?

虽早知天子之位,以血染就,父皇的麻冷,却必然使人心寒。二皇子愚蠢,有一点却看得透彻,父皇选中自己为太子,只因两个字——“顺从”。

父皇精明一世,要得只是乘顺服从仰望膜拜,他从来不需要比他更精明的人执掌天下,他要天熙帝的光辉永载史册,他要后世儿孙永难企及……

通过此事,傅涵倏然明白,自己何以一击及溃——

伦心机,不及傅津;论谋断,不及傅洌。甚至一个小小少年傅澈,都能在事发之前,将自己遮掩得滴水不漏。相形之下,自己那些所谓八面玲珑韬光隐晦的手段,未免粗劣了。

“涵儿,朕的话你听到没有?你一声不响,可是在思虑如何反击?”

傅涵叹道:“父皇,您也好生调息一下罢。外面的侍卫尽是他们的人,这些话并不事宜。”

“没有的东西!”天熙帝劈头向儿子甩去一掌,掌声清脆可闻回响在这囚龙之地!“朕怎会生了你这等没用的儿子?你若有老三的一半智,老五的一半狠,也不至于到这等田地!”

傅涵柔柔酸麻面颊,苦笑道:“父皇,真若如此,儿臣就不会被你立为太子了,不是么?”

“你——”没想到这个向来乖从的儿子竟然亦有反击,天熙帝更是大怒勃然,“连你也敢忤逆朕么?都是一群不忠不孝的东西!自古乱臣贼子,势必遗臭万年,你也想步他们后尘么?”

傅涵摇头,“父皇,有父子的血脉在,量他们不会对您如何。还是坐下来,莫浪费力气了罢。”

“太子大哥讲得极是,父皇。”傅澈携笑步入,摆手,命身后侍从将酒肴置上桌案,“这几日忙着处理一些外事,难免疏忽了父皇的膳食,这些都是儿臣盯着御膳房做出来的,应该会合父皇和太子大哥的口味。”

言罢,忽接到室内两人复杂警惕的目光,当下了然噱道:“父皇,大皇兄,哪家尽管放心,澈儿再不才,也不能做弑父刎兄的恶事,这只是一顿饭而已,两位可放心食用。”

天熙帝隆目一瞪:“告诉朕,你们到底想将朕如何?”

好!傅澈直想喝彩:父皇这不论何时都能威仪凛然的气度,真乃王者之风也。“儿臣此来,是请父皇下一道谕旨。”

戒心提高:“什么谕旨?”

“传为给三皇子傅洌。”

双目暴眦:“……休想!”

傅澈摸摸鼻子,“当然,儿臣以考虑到您心情不好,会拒绝儿臣。既如此,儿臣一片孝心,就替父皇拟了如何?”

“你、你敢!这等犯上作乱、忤逆不孝、毁纳乱常、欺祖误国之事,你们也敢做!不怕天道罚汝,万劫不复!”天熙帝目似充血,五官欲焚,对于几日前,尚操之在己的事态演变至此,哪堪接受?

“父皇,您只管安享天年,做您的太上皇就好。儿臣告退。”傅澈行了礼,撤步旋身。

“回来,回来,你这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混账东西,给朕回来!朕命你回来!……”天熙帝的咆吼,惊飞一树栖鸟,却唤不回六皇子一顾。

“本宫要见孝亲王,给本宫让开!”文定后率云阳公主、太子妃二人,立在纳碧堂前,凤颜肃持,沉沉叱喝。

自变起至今,纳碧堂已成三、五、六皇子在宫内的办公之所。百官朝见、将领调派、布防布控,尽在此部派签发,络绎。成鲜明对照的,那座天子寝所万清宫,却门前冷落,除去几个值守太监,竟成无人问津。

“本宫说了,本宫要见孝亲王,你们这些大胆奴才,还不给本宫闪至一旁!”

几个太监侍卫卑顺垂目,一语不发,身形却岿然不动。

啪!云阳踏出一步,抬手给近前太监掴了一记:“你们好大的胆子!皇后娘娘的口谕都敢漠视,忘记了自己是谁家的奴才么?”

纳碧堂宫门忽启,傅家三兄弟齐齐亮身,立阶上俯下而望。

“云阳,他们能是谁家的奴才呢?除了傅家,难道还有别人?”傅家挑眉邪谑,“不知三位齐齐降临母妃的寝宫,有何指教?”

皇后凛然一笑:“若你们无意请本宫进门一叙,个本宫也不介意在此将话说得明白。”手指先上后下,面目神圣不可欺。“上有青天下有地,过路有神明,当着这全宫的奴才,你们告诉天下,告诉本宫,你们打算将你们的父皇也即你们的君主如何?”

“母后。”傅澈咧嘴乖笑道。“您未免言重了,如此一来,天地神明,都要惊动了不是?须知神明皆是明察秋毫,说不得脸父皇做过的事都能一笔一笔记录在册,如此,您究竟是欲帮父皇还是欲害父皇呢?”

第三十五章 传位之诏

上有青天下有地,中间路过有神明。

此话,出自自口,但当六皇子以一副纯乘之态反诘回时,皇后背际,有冷汗涔涔。若真有神灵,这座宫内的那个人能逃脱干净?

傅澈有感足蹬趿珠攀玉履的皇后立着未免辛苦,点头唤身侧太监,“给皇后娘娘搬把椅子来。”

若为尊严,皇后亦想撑身拒座,但脚底的钻痛委实难熬,立久怕更是显露弱态,遂傲然矮身,端持凤袖,沉声问:“你们到底将陛下如何了?”

“父皇乃天子,天下之子。自由海纳百川的度量,三省己身的虚怀。母后,你不知道罢,父皇已颁下两道诏书,昭告天下,一为罪己诏……”

“罪己诏?”文定后凤眉紧蹙,“不可能!”

“噫?”傅澈眨眸,“母后您认为父皇没有这等胸怀?”

“……自然不是!”皇后怎能说?

夫妻几十年,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丈夫。权势在他,重于这世上所有。此下失权无势之处境,无疑是其所最不能面对之现实,矧且受制于己子?暴怒怕犹不及,怎可能以诏罪己?

“皇后娘娘,广义王所言属实。”出语佐证者,竟是左相杜昌晋。“臣等已然都亲眼恭阅过陛下的诏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