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一直是把人当妹妹的,只是最近不知为何,总是想起那和寻常姑娘不同的小小身影,婴儿肥的脸蛋和笑起来浅浅的梨涡。他、他做了好几次梦,梦见小少女都仰着眸乖巧站在自己面前,而他终于做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戳上了那可爱的小梨涡,而且一次性就戳了大半夜。

每次想到这个梦,少年都羞涩极了,此刻也不例外,直接红到了耳根,像只被煮熟的虾。

好友看得啧啧称叹,没想到自己随口的调侃居然可能是真的。他停顿一下,拍了拍少年,怜悯道:“虽然你是太守独子,但如果被容公子知道了你这心思,怕是你爹第一个要拿起棍子揍你一顿,好自为之吧。”

少年“啊?”得一声抬头,仍然沉浸在那梦里,根本没听清这话,略带迷茫的眼眸不知为何让好友想到了家中妹妹养的小狗。

好友抖了抖,撇去一身恶寒,暂时不论这事,道:“你前几日不是说,这次书会与以往不同,可能会有贵客?”

说到正事,少年敛了神色,摇头道:“是爹和我说的,我也不大清楚。不过太守府已经为此精心准备了十多日,想来应该不是假话。”

“太守都如此重视…”好友追问,“知道是哪儿来的贵客吗?”

“京城?”少年不确定道。

“京城啊…”好友琢磨了番,想起这两年上面的动作,突然眼睛一亮,“莫不是太子?”

第61章

太子还未登基, 但他才是真正的掌权者,这在周朝已人尽皆知。

七年前三皇子大逆不道行刺陛下,为迷惑众人还事先囚禁了大皇子,试图谋逆篡位, 这几乎是几年来京城至各地达官贵人们心照不宣的密辛。

寻常百姓不清楚这些,只知太子励精图治、勤政仁勉,是个不可多得为国为民的储君。他们哪知当初上京的人差点被归来的太子给吓死,要知道大皇子那断掉的一臂可不是被三皇子所害, 而是怒极的太子所为。

谢氏等人为掩住这件事, 便将三皇子当日的恶行一再扩大, 直至罪无可恕, 最后顺理成章把大皇子这茬也算了进去,道是大皇子被三皇子囚禁多日,神志混乱下与人争斗, 不慎失臂。

大部分人不知太子当初为何突然性情大变,仔细思索下只能猜测太子孝父心切,见陛下受伤不免急躁。只有小部分人才在心中琢磨,太子这模样, 莫不是因为容侯一双儿女突然不见了?毕竟里面有未来的太子妃,且听说太子对那小姑娘喜爱至极。

好在太子没让他们担忧太久,越见暴躁的性情在几月后便慢慢平复,不过行事倒是越发高深莫测。而且许多人总有种奇异的感觉, 他们这位太子似乎有神通, 一双眼几乎能看穿人的心底, 无论他们私下议论何事,好像都会被知晓。

时日渐长,已没有多少人敢再无事与太子对视,更慢慢有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

太后掌朝几十年,作风虽也不柔,但毕竟是女子身份,没多少人真正惧怕她。因此心底松懈了这么久,金銮殿上的人陡然换成太子,半数人都多了些紧张。

南城这些公子之所以熟悉太子,还是因为太子这两年一改闷在皇城的作风,自北而南开始巡游,访民生百态,兼向一些隐士名家求学问道,而且还没耽误过正事。

算算时日,也差不多该到南城了。

刚迈出檐下,好友对少年问道:“子望,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言?”

“我听说…”好友笑了笑,“太子表面为访各地民态,实际是想寻人。不然怎么会冠礼一过,就又匆匆出京?若只为巡游,可不用这么急,谁敢催太子,除非是那位自己心切。”

少年皱眉,“无凭无据的话不要乱传,太子的心思也敢乱猜。”

好友撇撇嘴,果然不再言语。子望说起正事和平日真是两副面孔,有时突然转变还挺吓人。

书会是南城特色,南城一带都尚文轻武,只这朝以来就出过两个状元四个探花,秀才之流更是不胜枚举。只看贺府二姑娘成了有名的书痴名声却还不错便能知晓,这儿对读书人格外宽容。

幼宁被带到布置精美的花苑落座,二姑娘照例捧起了书,她只得百无聊赖地抬眼观望了下风景。幼宁不喜欢读书,小孩儿心性一直没长进,只喜欢听些看些有趣的故事。

不过后来燕归不许她自己乱七八糟地看,只偶尔寻来一些趣味话本,亲自读给她听。

想到这儿,幼宁更蔫了,“十三哥哥…”

正巧被来寻她的人见着,不由笑道:“容妹妹这是怎么了?无精打采的模样。难道是在咱们贺二姑娘这儿受了冷待,不高兴了?”

来人似是不惧寒,黄裙鲜妍明丽,一如其主人爽利的性格。她快人快语过后拉起幼宁,见杏儿几个伺候的人刚巧不在旁,便倾下身对准惦记了许久的白嫩脸蛋就是一口,惊得小少女“哎呀”一声捂脸,睁大了黑亮的眸子看她,认出来人是太守府的三姑娘徐可君。

幼宁和她见过几面,不算陌生,但也没熟到这个地步。况且如今已经很少有人这般亲昵地亲她脸蛋,因此还有一丝丝羞意,脸儿红通通的。

徐可君达成所愿心满意足,转眼见了杏儿等人快回,便若无其事地牵住幼宁,“贺二向来拿了书就不理人,容妹妹先同我去玩儿吧。”

静静看书的人果然没反应,幼宁倒有些犹豫,但三言两语就被人劝走。

徐可君年十五,月前刚及笄,算来不过长幼宁两岁,却比她高了整整一头。虽说其中有徐可君身高拔众的缘由,幼宁向来长得缓慢的个子也是个重要原因。

事实上,书会中的姑娘几乎没有人比幼宁更矮,不过在年纪上幼宁也属最小。

徐可君带着这么个小小的少女在苑中穿梭,惹了不少姑娘注意,进而都是眼神一亮,看向幼宁的目光都隐隐热切起来。

若单以寻常对姑娘家的外貌评论来言,幼宁自然也能被赞一声美。但她的美毫无攻击性,更多的是一种小女孩儿的清澈纯粹,加之个子娇小脸蛋幼嫩,在女子间向来容易引得好感。

又都知她家世不凡,更是只有喜爱的份儿。

熟识的不熟识的都凑上前说了好些话,半晌才回到正题,有人道:“虽然往日书会主要都是那些公子们的事,我们却也不可光看着。今次出了新规矩,往年只抱着玩乐心思来的人,可要当心了。”

“什么规矩?”立即便有不少人心急追问,徐可君望着她们挑了挑眉,把幼宁拉到一旁,毫不客气笑道,“我就知道不少人都是附庸风雅,肚子里没几点墨水,平日根本不看书,偏爱什么书会都跟去,好像这样就能得个多才的名声般。”

南城尚文风气虽重,也大都在男子间。女子自由得多,若非真心喜爱,很少沉得下那个心去真正习究。

幼宁看了看她,实诚道:“我也不爱看书。”

徐可君一怔,随即忍不住笑,“你啊,可真是…”

这么没心机,也太可爱了些。

徐可君越发觉得面前的小少女有意思,转头道:“我们不与他们一道,来,带你去个更好的地儿。”

她是太守府的三姑娘,杏儿几人自然不会阻拦,只多了句“要不要叫上贺姑娘?”

“不用。”徐可君满不在意摆手,“书会没开始,你们是叫不动她的,时辰一到自己就会去了,哪需要人带,不管她。”

前厅,来客都等了许久,眼见说好的时辰快到,主人家说暂时离开后就连个影子都没了,不免生出好奇。

管家好声解释道:“还有客未到,公子去迎了,烦请各位稍候片刻。”

看来定是位贵客了,众人同时心忖,等人的耐心都是有的,并不见急躁。

被他们猜测的主人家此刻正在守在廊在吹着冷风,三月春寒让徐子望抖了抖,依旧谨遵父亲嘱咐站得笔挺,不一会儿就吹得鼻尖泛红。

好在没等太久,他很快就瞥见父亲熟悉的衣角,与此同时快父亲半步的青年身影亦映入眼帘。

青年着了件简单的墨袍,腰带束紧,身姿英挺而修长。有人上前为他披了件山水墨纹披风,他停顿片刻,徐子望随之清清楚楚看到了青年面容。轮廓似刀刻般深邃,剑眉凌厉,神情却极为淡漠,仿佛带着轻慢,又仿佛只是漫不经心。

徐子望本以为身为太守的父亲已经极有威严,此刻被那人随意睨来一眼才真正领略什么叫君威不可冒犯。

这定是太子无疑了,他心道。

“子望。”太守见了儿子,立刻正色道,“快来见过太子殿下。”

徐子望素来崇敬太子,此时不得不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上前稽首,“徐子望见过太子。”

太子颔首,视线掠过一眼,太守立刻道:“书会都是些年轻人,微臣这把老骨头不大适合在场。殿下想去看看,不如让犬子为您效劳。”

“嗯,有劳。”低音如终年不化的积雪,带着凛冽寒意,徐子望早听说太子不易亲近,果不其然。

太子不想过早表露身份,徐子望便派人去前厅传话,令书会先行开始,不必等他,自己则带着太子从另一处阁楼转去,先在暗处观望。

阁楼高耸,只在第二层便几乎可看见太守府全景,才登上便自然而然被花苑美景吸引,进而看到一众或娴静端坐或相聚欢笑的女子。徐子望见太子目光投去,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南城书会惯例,这些都是各府与会公子家中的姐妹。”

徐子望不知其他地方有没有这等习俗,但南城这儿男女大防没那么严谨,只要不是两人单独见面,并不会有什么风言风语。

太子并没怎么注意花苑情景,反倒是耳梢微动,忽然道:“阁楼上还有人?”

“还有?”徐子望一愣,召人前来询问,“可有人先来了阁楼?”

“三姑娘半刻前来了,带着另一个姑娘上了阁楼三层。”

徐子望点头,回头禀了话,“是家妹带了好友在上面玩儿,殿下若觉得太吵了,我这就让她到别处去。”

“不必。”太子只是觉得方才那轻轻的惊呼声十分耳熟,软糯清甜,与数年前时常听到的“十三哥哥”十分相似。

他相信自己的耳力不会出错,却并不觉得小姑娘声音七年来会没什么变化。

不过虽是如此想着,太子心中仍存了一丝怀疑,只是面上不动声色。

“书会开始了。”徐子望轻声提醒,厅中喧闹初歇,正有下人依次送书入内。

二层看得专注,三层的人却没那么耐得住。

幼宁方才再次被偷袭脸蛋,这次甚至被轻轻咬了一口,她不由捂住脸蛋,双眸水润润,带着小女孩儿的羞意。

徐可君见她一副警惕小鹿的模样,不由笑了笑,好声道歉安抚了下,“是我玩笑没拿捏好分寸,容妹妹别生气。”

幼宁眨眨眼,倒没那么容易生气,不过想了想,还是坐得远了些。

正巧下方传来欢呼,幼宁好奇望去,却发现有些远了看不清,便直起身微微踮脚,杏儿忙扶住,“姑娘当心掉下去了。”

“嗯嗯。”幼宁应声,又努力往下望,不妨这一踮脚,就正好对上了二楼闻声投来的目光。

对视一瞬,两人同时怔住。

太子眸色翻涌,喉结微动,刚要开口,就听见小少女的轻声自语“这个人看着好眼熟呀…”

太子:“…”

第62章

燕归已经及冠, 和七年前那个还未真正开始成长的清瘦少年自然不可相提并论。周帝体格外形本就不错,燕归又混了异族血统,身高乃至外貌只有更为出众。

只是众所周知太子不苟言笑,处理政事更不留情面, 旁人见他的第一面往往都会被气势所慑,哪有心思还去打量储君外貌。

因此在见到青年眯起眼,甚至弯了唇角时,无意瞥见的徐子望几乎不可置信地揉眼。

没、没错…这还是那个太子, 太子是看见什么以致心情突然大好了?徐子望试探道:“…殿下?”

燕归当然没心情再赏什么书会俊杰, 随意应了句“有事先行一步”就大跨步离开, 留下惊愕的徐子望。

石喜满头雾水, 正努力想着在南城还有什么安排,就见主子并未下楼离开,而是转个弯就不停步地向上迈去。当即惊讶又疑惑, 徐公子不是说上面是太守府的三姑娘和其好友么?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三楼,幼宁犹在撑腮苦恼地思索,异常熟悉的感觉时不时闪过。她真的觉得那人很眼熟,可一时就是想不起在哪儿看过。

那人只看了一眼后就离开了, 可能并不认识自己…唔。

放下一直踮起的脚,幼宁刚从栏边离开,就听见门外传来仆从惊呼,“这位公子, 我家姑娘在里面, 您…你不能冒然闯进!”

但他们显然无力阻挡, 房门被轰然打开,徐可君本怒极要上前训斥,还没迎上前就被扑面而来的凛冽气势所震住,讷讷开口,“你、你是…”

燕归看也没看她,目光直直看向正睁着乌溜溜眼眸的小少女,出声道:“无关人都清出去。”

石喜愣了愣,他眼力也不错,瞬间就把那张只张开了一点儿的脸蛋同记忆中的小姑娘连在一起,巨大的惊喜过后就是连连点头,“是,是。”

说完也顾不得这是在太守府,在场还都是太守府的人,挥手就让两个侍卫直接把其余人给“请”了出门,连杏儿都没留下。

眼见这个有点熟悉的陌生人步步向自己逼近,门又被关紧,幼宁眼睛睁得更大,顾不上再想这是谁,往旁边跑了几步用方桌挡住自己,“你…你是谁呀?”

虽然极力保持镇静,声音依旧掩饰不住紧张。在燕归听来,同数年来那一直萦绕在耳边的轻软声几乎无差,茫然的小神情也同样可爱。

燕归顿住脚步,目光有些奇异,似乎在努力抑制,带着一丝丝沉郁。

“…幼幼。”明明是天生冷淡的声音,却没来由让人觉得有些烫耳,“当真不认识我?”

小少女愣了愣,进而认真地望来,仔细打量,一直隐隐约约的答案呼之欲出。

燕归却没那么好的耐性,在幼宁呆望时就几步绕过桌,直接将人拎了起来。

没错,是拎。即便过了七年,幼宁在燕归面前依旧是个小不点,连他肩膀都没到,这点儿重量当然也不被放在眼里,因此被轻而易举拎起来了。

幼宁“哇”得惊呼一声,许久没经历过的悬空感让她十分无措。燕归也是一怔,他本意是想把人抱起来,没想到顺手一带,就直接把人提在了手中。

再一看,才发现面前的小少女似乎真的没长高多少…

当然这是燕归与自己的身高来比较,事实上相对七年前的自己,幼宁还是长了不少的。

不过燕归不在意这些,无论幼宁外貌变化与否,他依旧一眼看出她性情未变。足以看出即便远离了京城,也照样被家人保护得很好。

真正变化的…约莫只有对他的淡忘。

思及此,燕归目光更沉,甚至有些可怕。少年时他的性情就不稳定,没有幼宁陪伴的这几年,更加得不到缓解,只是平日都将这些隐藏得很好罢了。

正努力挣扎的幼宁对上这视线,不由眨了眨眼,还没感觉到风雨欲来。

徐可君在门外忧心不已地打转,想冲又冲不进去,那两个带刀侍卫像门神般堵在那儿。就连她想去寻父兄求救,都被随之而来的兄长告知,那位身份不凡,父亲都拿他没办法。

这可怎么办,徐可君揪着帕子想听听动静,隐约能听到幼宁惊慌的呼声和脚步声。她不由更凑近了些,发现中间诡异得静了会儿,正纳闷间,哭声就突然响起,听起来委屈极了,从高转低,间或夹杂着带哭腔的低声软语,似乎在唤着什么。

至于另一道声音,实在太低了,她根本就听不清。

徐可君心都提了起来,这人到底谁啊?怎么上来就欺负容妹妹!

她几乎像被烫了脚般转来转去,抓心挠肺了一刻多钟,房门才吱嘎一声被轻轻打开。

徐可君眼睛一亮,欲冲过去又被阻拦。她也不在意,伸着脖子想看看是什么情景,随后就呆了呆。

她关心的小少女的确哭了,哭得眼睛鼻子都红通通的,像受了欺负的小鹿,双眼都还带着湿意。可是人站在那儿,却乖乖任那个疑似欺负了自己的青年牵着,模样听话极了。

青年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浑身气息却不再像方才那般让人害怕。他微微低着眸,眼中似乎只映入了牵着的小少女,再看不见其他。

幼宁被他望一眼,就乖巧地软软出声,“十三哥哥…”

再望一眼,又继续道:“十三哥哥…”

一直望着,便不停道:“十三哥哥,十三哥哥…”

徐可君:“…”

石喜:“…”

杏儿:“…”

约莫也只有石喜神情稍微好些,另外两人简直像被雷劈了般,徐可君想不到这人居然是幼宁的兄长,杏儿则震惊于太子突然出现在了南城。

幼宁刚被不轻不重揍了一顿,以作为差点忘了燕归的惩罚。此时又乖又老实,杏儿拼命使来的眼神也没瞧见,一心践行方才答应的话儿,“十三哥哥”这个称呼唤得软而甜。

由于几年来两人传信未断,在知晓身份后她全然没了陌生感,亲昵的举止一如以往,只是震惊了看到这场景的其他人。

徐子望先惊讶了许久,兼带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望着两人背影道:“…太子认识容妹妹?”

容妹妹?石喜听到这称呼,本离开的脚又硬生生拉了回来,笑得和善极了,“徐公子有所不知,容姑娘可是宁国公的掌上明珠,也是当初太后亲自下旨给咱们太子钦定的太子妃。”

徐子望当然知道太子妃早已定下,只是没想到幼宁这个容居然就是京城宁国公的容…怪不得几年来无人能打探出他们兄妹的身份,父亲也从来讳莫如深。

他略略垂下脑袋,不自然道:“这样啊…”

石喜眯眼瞧了他片刻,半晌笑了笑,扭头快步跟在了主子身后。

幼宁被直接带出了太守府,坐上宽敞软轿,又唤了燕归半路才被叫停。

再大的火气,也在这可怜巴巴的小眼神下消失无踪,何况燕归已经略施惩罚,他一扬眉,冷淡的神情立刻有了人气。

幼宁当即露出梨涡,雀跃扑进燕归怀里,仰首真诚道:“十三哥哥,我真的一直在想你的…”

此时她倒忘记男女有别了,不过燕归也不重这种规矩,抬手拍了拍,似乎不大相信,“嗯?”

幼宁便努力拿出颈间吊坠,所坠的玲珑翠玉剔透无比,因被主人一直随身佩戴,泛着温润的光芒。

这是燕归四年前托容侯夫妇转赠给幼宁的生辰礼,他不知这礼物还惹得小姑娘哭了一通,闹着要回去找十三哥哥。

此时见了玉,燕归眼神柔下。这吊坠为他亲手所制,玉身还有极为小巧的“幼宁”二字。

当初容侯夫妇不让燕归见幼宁,也不告诉他去处,燕归的确沉郁至极,差点没压抑住自己。

有道简入奢易,奢入简难。若没有感受过幼宁带来的温暖与安宁,燕归也许能够勉强自己忍受天赋所带来的烦扰,可要得到了再失去,他几乎每日都会被周遭齐齐涌入的声音所扰,几至暴躁。

可容侯二人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在局势没有稳定前,幼宁顶着未来太子妃的身份待在他身边的确很危险。连周帝都曾亲自劝他,将道理一一讲明,几乎所有人都对他道,若真心爱护幼宁,便要忍耐等待这几年。

燕归不是没有耐心,只是在对待幼宁的事情上格外容易受情绪左右。若非幼宁一直记挂他,后来时不时让人转交自己所制所写的香囊、书画和一些小玩意,上面的气息微微安抚住了燕归,恐怕这七年他当真等不了。

若燕归真的想寻人,容侯等人当然拦不住,所以大部分还是靠他自己的克制。这两年频频出京也并非是为了他人猜想的寻人,只是没想到当真被他正好遇见了。

失而复得让燕归经历过了震惊、欣喜、怒火和平缓等多种情绪,剩下更多的只有脉脉温情。他显然成长了许多,不像少年时的阴沉不定,面对幼宁也更能控制好自己,就像借刚才的小小惩罚来避免自己做出更过激的举动,此时也是专注凝望着怀中的小少女。

幼宁拿着吊坠望了好一会儿,身边就没声了,不由好奇抬头,疑惑道:“十三哥哥?”

“…没事。”燕归如今已经将克制自己与不动声色掌握得炉火纯青,即便心底情绪再涌动,他也不会一次显露出,那只会将幼宁吓跑。

分别这些年,他早已在心中思考揣摩过无数次,再见面该如何细雨润无声般让幼宁更加依赖自己,直至眼中只有自己。

若系统还清醒着,只怕也无从分辨现在的燕归到底是更为可怕了,还是依着它所想走向了“正途”。

软轿停在了贺府前,贺青不在府中,门房也未收到过有客来访的消息。见了一群气势不凡的随从停在府门前,两个门房心中惴惴,上前谨慎问道:“不知这位大…大…大人…”

似被摁住了喉舌般,两个门房瞪大了眼,看着他们府中多年的贵客容姑娘,被一个陌生的青年给抱了出来。

幼宁在快到时闭眼睡了过去,许是之前哭多了消耗力气,燕归为图方便,就直接像以前那样抱起了人。

用的是抱小孩儿的姿势,因幼宁身量小,看着倒没什么其他感觉,更像是兄长对幼妹的一种疼爱。

关键是众所周知他们容姑娘的兄长只有一个啊,这位不是容公子,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另一个兄长??

管家匆匆去禀了夫人,道这位公子衣着气势不凡,随从看着也不寻常,只是这举止…咳咳咳,而且并未说任何话,就直接抱着人去了临宅。

贺夫人拿不定主意,只得着小厮去请夫君回府,问道:“容公子呢?”

“容公子似乎也去了太守府,都有些时辰了…也不知为何没碰见这位公子和容姑娘。”管家还担心呢,以容公子对妹妹那爱护的架势,若看着这情景…唔,怕是就要不好了。

第63章

天色尚早, 幼宁只睡了不到半个时辰便醒来。睁眼时窗外正落着细雨,淅淅沥沥的节奏舒缓动人,春日刚结的花苞溅落泥土,芳香随之氤氲散开。

幼宁望着窗边手持一卷的青年呆了呆, 一缕发丝滑落耳际,她不确定地小声唤道:“十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