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云鹤不善瞥他一眼,阴沉沉道:“若我喜欢男子,你就是第一个伺候的人。”

“…!”侍从瞬间抱紧自己,还在忠主和保全自身清白之间纠结,就看见主子迈开了步伐,迅速往院内走去,便忙不迭跟上,低声嘟哝,“若…若世子当真要如此,我自然不会抵抗。”

好在这话没被听见,不然他真有可能立刻“被伺候”一场。

容云鹤可能喜欢男子这件事不知是何人所猜,更不知被何人传出。三日后,连在宫中的燕归都知道了这个小道消息。

石喜慢慢念着近日的一些事时顺口将这说了出来,燕归眉头微挑,抬头道:“可有依据?”

“自然没有。”石喜道,“若有依据就不止是在私底下传了。”

“还有多少人知道?”

石喜琢磨了下,“那就不少了,据奴才所知,这京中怕是半数大臣多多少少都知道了,就看这些大人们信不信了。”

时下对断袖分桃虽不是深恶痛绝,可在一些正统学者眼中,毕竟是上不得台面的事。容云鹤身为宁国公世子传出这种流言,即便没被坐实,也足够影响他的声誉。

他离京七年,有好些青年对他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并不熟悉,更不清楚他的品性,对流言当然也无从分辨,信或不信都只在一念之间。

“殿下。”石喜接道,“还有种极少的说法,奴才也是偶然得知,不知该不该向您禀报。”

“说。”

“有人说,容世子心中的不是他人,正是殿下您。”石喜都没敢看主子脸色,低眸缓声道,“说殿下您…坐享宁国公府的齐人之福。”

兄妹的齐人之福,这话可算不上夸奖,就差没指着鼻子骂太子和宁国公府了。

殿中静了许久,一声极轻的“呵”飘出,石喜的心也随之颤了颤。

他知道这话肯定会让主子动怒,但也不得不把消息如实禀报。

石喜觉得背后的人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光编排容世子不算,还把太子和容姑娘拉下水。

捋了老虎须,难道还指望这样能达成所愿?

“她知道吗?”

石喜定了定神,“容姑娘还不知,殿下放心,奴才绝对会打点好,此事绝不让容姑娘察觉半分。”

燕归颔首,幼宁心中最重要的无非也是家人,她不笨,这种事稍一想就知道定是冲着容云鹤而去。

能够解决的事,没必要多此一举让她担忧。

“传鹰卫。”他低沉道。

鹰卫,能人异士众多,擅长隐匿探情,各府皆有。密辛在其面前皆无从遁形,为皇室的暗中耳喉。

石喜领命退去,从容无比。他倒想看看,不过几年,是谁就忘了殿下当初的手段。

第73章

石喜身为太子亲信, 对东宫的掌控自不用说,有他部署,幼宁在宫中的生活风平浪静,简直没有任何人或事会引她不开心。

但容云鹤的流言还是被杏儿偶然得知, 她本想和自家小主子说道一二,被石喜提前发觉,直接唤了人来,轻柔道:“杏儿姑娘, 这种无凭无据的事最好还是不要乱嚼舌根, 免得惹了容姑娘不高兴。容姑娘心情不好, 太子殿下那儿…你该是知道的。”

石喜平日看着温顺好说话, 见人三分笑,但能胜任太子心腹,哪能是个善茬。杏儿常年跟在幼宁身边, 未曾领略过这等不阴不阳的语气,愣了愣后便应了下来。

半天反应过来后心中惴惴,倒并非害怕,而是心思太活泛。

太子殿下如此谨慎小心, 提防着姑娘得知这流言,莫非真像他人所说,太子和世子真的…?

杏儿越想神色越古怪,最后抓了把头发, 决心要把这些猜测嚼碎咽到肚子里, 绝不叫姑娘察觉出分毫。

再过几日便是大周的上巳节, 制衣局的姑姑奉皇后之命来为幼宁量体裁衣。当初太后在世时,后宫就由皇后打理,太后仙逝后燕归亦未插手。

皇后是个明白人,因膝下无皇子也没什么野心,后宫一应事务基本没出过差错。所以无论是太后还是燕归,都愿意给予她应得的尊荣。

投桃报李,皇后自然对太子放在心尖的人格外上心。

制衣局的姑姑个个气质柔和,面容白净,她们都在宫中待了不少时日,眼色自是有的。

“容姑娘虽未到年纪,体态娇小了些,身量却是匀称。”姑姑夸道,“这身肌肤当真是好,便是那些常年用羊乳沐浴的贵女也难有这等好肤色。”

此话并非夸张,掌下肌肤如羊脂玉般,温热细腻,吹弹可破,并非全然如玉般纯白,而是透着淡淡的粉,让人见着都不由想咬上一口。

姑姑欣羡不已,心道果然还是小姑娘家,无论哪处都精致可爱极了。光这性子…她看了眼小少女因被夸赞而微带绯色的脸蛋,不禁又笑了笑。

若她是太子,也愿意疼着护着这么个小宝贝。

依姑姑所求,幼宁在屏风后脱去外裳,只着单薄的上衣襦裙。她佩了暖玉,感觉不到丝毫寒意,不过姑姑不时在脸上身上轻点的手让她本就大的杏眼更是睁得圆滚滚,满是疑惑。

白嫩小巧的耳垂似玉,姑姑顺着轮廓揉去,含笑道:“姑娘也该戴些首饰了,您年纪尚小,无需太花俏。照奴婢看,珍珠耳坠就很衬您。”

她又抚了把柔顺披散在身后的乌发,赞道:“姑娘这发养得极好,以后更该精心些,每次沐浴后用油膏将发尾包个小半刻再洗去,定能更黑亮。”

再顺势点上那脸蛋,凝脂般柔滑,两腮的婴儿肥添几丝少女憨态,萌动可人。姑姑情不自禁捏了把,眼眸更弯,“听说容姑娘爱食甜?”

杏儿应道:“是,不过都是遵了太医嘱咐,每日用量并不多。”

姑姑有心想叫人控制些,她虽是制衣局的姑姑,但不知给多少贵女指点过体态容貌。如容姑娘这般,可爱不错,也着实少了些娇美。像这样仍带着婴儿肥的小脸,怎么看都还是个小娃娃,只能让人当成妹妹般疼宠,如何让人生出对女子的怜爱。

她话都到了嘴边,突然想到皇后的嘱咐,又咽了下去。太子的情谊时隔七年依旧未变,想必对这位主子的外貌没什么不满意的,也就无需顺着当下大周的盛行去让其改变。

兴许太子殿下的喜好就是和常人不同呢?

不过就算如此,幼宁依旧被这位姑姑翻来覆去前前后后看了遍,仔细询问了她的身体状况,可有来葵水等。

这些问题都是杏儿一一回答,幼宁则飘忽着小眼神,都不知看着什么好。

最后姑姑满意了,在纸上记录好,再领人回凤仪宫复命。

皇后面前姑姑再度将人夸了一通,随后才说起皇后比较关心的问题,“奴婢觉得,这位容姑娘着实还小,如今连葵水都没来,还是个孩子呢。不过性子确实像听说的那般纯善,极好相处,娘娘不必担忧。”

皇后颔首,轻舒了口气。太子于礼该唤她一声母后,太子妃自然就是她的儿媳。但周朝形势人人清楚,若太子妃真的进了宫,她这后宫之主终归有些尴尬,所以有意提前打听察看一番。

最关心的问题得了回答,她道:“既是这样,太子这么快让钦天监看了大婚的日子,是不是太早了些?”

当然早了,姑姑心道,容姑娘这孩子模样儿如何能嫁人,如何圆房?但她不好太直接,便委婉道:“容姑娘虽然年纪没到,但与太子殿下也算青梅竹马,二人感情极好,提前成亲也没甚么区别。至于其他…太子殿下爱重容姑娘,想必心中有成算的。”

有什么方面的成算?在场人心知肚明,她们担忧的就是太子不顾轻重,到时候冒然伤了这娇滴滴的小姑娘,发起怒来,遭殃的还不是旁人。

太子宫里连个教导人事的宫女都没有,他不开口不答应,谁敢往他房中送人?便是皇后这几年都没动过这心思,所以她对太子是否懂得这些事非常怀疑。本来还提前叫人备好了避火图去让这位殿下了解一二,如此一来,又担心太子了解后迫不及待,毕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嘛。

犹豫再三,皇后道:“那些书和图就放着吧,不必送去太子那儿了。”

“那娘娘可要传容姑娘来交待些话儿?”

“…罢了,也不必。”皇后笑,“宁国公夫人自会好好教导,何须本宫多此一举,离钦天监看的日子还有多久呢?”

“回娘娘,还有两月余,六月十八,听说是个极好的日子。”有嬷嬷道,“钦天监合了太子殿下和容姑娘的八字,说的什么…什么三元相合、凤舞龙蟠…奴婢也记不大清,总之这二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

就算知道可能是钦天监为了讨好太子而说的话儿,也足够让人露出笑意,“自然是天造地设,不然怎么会这么多年太子对其他姑娘都没兴趣,独独记住了宁国公的女儿呢。”

皇后吩咐道:“时日是紧了些,你们务必抓紧时辰,日夜赶工,将所需器物衣饰一一备好,太子大婚绝不可马虎。”

“娘娘放心,奴婢知道的。”

介于种种缘由,皇后没对太子普及男女成婚的某些事,她以为太子及冠,多少应该知道些。也未提前交待幼宁什么,毕竟容夫人在,人人都以为容夫人会教女儿。

但事实是,容夫人还真没给女儿灌输过任何这方面的常识。她倒曾经有过这心思,可每次一对上女儿这懵懂好奇的目光,就觉得一股不自在,还没及笄呢,提前说这些总有种教坏了女儿的感觉。

容夫人思索再三,决定将这些放到一旁。她相信太子的人品,等女儿及笄后再隐晦提点几句就好。

所以太子于男女之事是七窍通六窍,还剩一窍不通,幼宁则完全是白纸一张。

正巧上巳节前一日,幼宁正和杏儿等人商议上巳节出宫游玩事宜,便有宫人报米夫人求见。

米夫人便是素娘,她两年前自容府出阁,夫君为京城县衙的一个小小文吏,官职不高,但品性好,待素娘也很是爱重。

素娘怀有身孕,如今五月余,早已显怀,被人小心搀扶着缓步走来。

幼宁看得担心,亲自上前扶住,望了望那圆圆的肚子,颇有几分好奇,“素姐姐有几月啦?”

“五个月了。”素娘温和道,“再过四月,便该出来了,到时他还得唤姑娘您一声姨母。”

这个称呼令向来被人称小的幼宁十分开心,看了又看,忍不住道:“我可以摸摸吗?”

“当然。”素娘感受着腹部柔软的小手,目光柔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她视容府为恩人,七年来不知亲手给幼宁做了多少东西寄去,只惋惜自己成亲时幼宁没能回京。

幼宁轻轻摸了好一会儿,感叹道:“素姐姐好厉害。”

这称赞让素娘忍不住笑出声,觉得姑娘还是那般可爱,“姑娘以后也可以这么厉害。”

幼宁眨眨眼,低眸看看自己平坦的小腹,显然无法想象以后里面会多了个小宝宝的模样,她疑惑道:“是怎么来的呢?”

嗯…素娘迟疑,脸上飞上一抹晕红,细声道:“日后您成亲了,和太子殿下…一块儿就寝,自然就有了。”

哎?闻言的小少女更是疑惑,“我早就和十三哥哥同睡过一榻啦。”

素娘语噎,旁边婢女轻笑出声。素娘觉得自己嘴笨,涨红了脸都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本就是个内敛羞涩的女子,如何能把床帏之事坦然道出。

她最后只能道:“我也说不清,日后成亲姑娘就知道了。”

幼宁乖乖应了声,直到素娘离开后依然满怀不解,撑腮思索良久,直至燕归到来。

燕归有午睡的习惯,遣去伺候的宫人,一手轻解领扣,低声道:“幼幼,过来。”

他手指修长,这般指节微曲解扣时尤其好看,幼宁依言而来,被他顺手摸了摸,顿时像猫儿般微仰起头。

等他准备把人往榻上带时,小少女没动,迟疑道:“素姐姐有孕了,她说是睡在一块儿就有的,我和十三哥哥也会吗?”

燕归顿住,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小少女又道:“可是很久以前我就和十三哥哥在一起睡过了,为什么没有呢?”

就算燕归再不通人事,这点也比幼宁强许多,幼宁当初还小嘛。

他想了想,十分自然道:“因为你还未及笄,等你及笄后同睡一榻,才会如此。”

幼宁恍然大悟,再没有了继续和十三哥哥睡一起可能会有小宝宝的苦恼,顺势一躺,就歇在了燕归怀中。

在门外不经意间听到这几句对话的石喜和杏儿,“…”

有这么一对纯洁的主子,他们到底该哭还是该笑呢。

第74章

幼宁这一觉睡得不安稳, 谷雨时节,细雨淅沥犹带寒意,她却像置身火炉。幼宁本身向来体热,冬日就是个热乎乎的小棉袄。

以前同睡一榻时总是她给燕归取暖, 近几年她虽不在燕归身边,但有她时常寄来的小玩意,燕归多少能得点安眠,身体自然比以往好许多。

青年火盛, 两个火炉抱在一起的后果就是热度惊人。幼宁梦见自己成了被架在炉上炙烤的小猪, 在燕归怀中翻来覆去不得安稳, 发出“呜呜”的低叫声, 滚来滚去,两人衣衫都被滚得凌乱不已。

燕归皱眉睁眼,神色略带异样, 因怀中小少女的动作,身体自某处升起一种不算陌生的感觉。这种感觉他每日晨起时都会有,但他向来不管,也没什么兴趣去探知, 甚至有点儿厌烦。

一般置之不理这种感觉就会慢慢褪下,可也许是因为怀中多了具柔软的小身体,它不但未熄,反而蠢蠢欲动。

“唔…”幼宁揉了揉眼, 迷糊中的声音软绵绵, “十三哥哥, 你身上好热…”

燕归衣袍早就因她的动作半解,幼宁随手扒住一处,就抵住了热乎乎的胸膛。

眼睛瞬间瞪大,乌溜溜圆滚滚,小少女有点受惊,却又有点儿好奇,不自觉顺着敞开的衣襟摸了两把,心中想着娘亲怀里明明很柔很软,十三哥哥这里却硬邦邦的,一点都不舒服。

小手接触的地方热意再升,幼宁有点儿担心,抬眸看去,“十三哥哥是不是病啦?”

燕归不了解这些,但本能隐约知道这并非病痛,便微微摇头,“过会儿便好。”

幼宁不放心,在被褥里钻来钻去想起身,却把自己缚成了茧,燕归不由莞尔,低声道:“想做什么?”

“让杏儿姐姐端冷水来。”幼宁探手摸了摸燕归额头,一脸不赞同道,“十三哥哥如果一直不管会发烧的,不能仗着身体好了就胡闹。”

她这批评的语气听在燕归耳中可爱极了,他把那只小手抓来,轻轻咬了口,“不会,还要睡吗?”

幼宁满脸“你不听话”的神色,依旧乖巧回答,“不困。”

她放低了声音,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往里面缩了缩,只露出水润润的杏眼,“不想起。”

春困夏乏秋倦冬眠,早晨反倒容易些,一旦午时上了榻,再想起就要艰难数倍。

幼宁今日无事,便想赖在榻上不起。燕归没赖床的习惯,可怀里多了个人,竟令他也没了起身的想法。

燕归轻声道:“那就继续躺着。”

杏眼眨了眨,雪白的小脸随之露出梨涡,“十三哥哥今天不忙了吗?”

燕归果断无视了一堆待他去处理的事务,睁眼说瞎话,“不忙。”

杏儿和石喜不知两人早已醒来,眼看过了时辰,却没敢进去催。索性是下午,石喜想着主子向来极有规划,想必心中有主意,今日恐怕是因为容姑娘在,应该无需自己去多此一举。

幼宁赖在榻上,没了睡意,便一直玩着燕归的手指袖口。未长大的小少女身上无一处不柔软,与之相较,青年身体不免显得坚硬。

之前睡着了没感觉,如今越来越觉得不舒服,幼宁不由微微起身,脸上带着苦恼。

“怎么了?”

“十三哥哥身上好硬。”幼宁疑惑望着他,补充道,“还很烫,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简单几字,幼宁却听出有点儿低哑,还想问什么,被燕归手一带,就扑通倒在他胸膛,撞得她“呜”了声,鼻尖微微泛红。

燕归顿住,伸手给她揉了揉,声音更低,“疼吗?”

掌下肌肤幼嫩,红红的鼻小巧精致,像小动物般可怜又可爱。

“不疼呀。”幼宁被揉了两下,酸意很快缓去,她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只是觉得从刚刚醒来起十三哥哥就有点奇怪。

燕归自然也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他自制力强,能不为身体的异样所动,可是感觉却不会因此消失。他说不出是为何,只觉得怀中小少女粉扑扑的脸蛋尤其可口,令他几乎喉间干涩。

于是幼宁的手又被咬了好几口,依旧不疼,她对燕归好奇回望过去,黑亮的眼眸乖巧而宁静,不懂为什么十三哥哥这么喜欢咬自己的手,都没意识到自己被欺负了。

明明身体燥热得相当不正常,异样的感觉几乎能令人失控,燕归除去声音略哑外,硬是能做到不动声色。

不大了解这种生理状况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不想有任何惊吓到幼宁的可能。

幼宁越过他肩头支开小窗,满园翠色顿时齐齐撞入眼帘,细雨飘打下绿枝摇曳,花蕊轻颤,还有不在意这点小雨的鸟儿在园中叽叽喳喳追逐。她几乎被这种天然的美引去全部心神,半天后小心伸出手去接了几点雨水,弯眸道:“好凉快呀。”

若青嬷嬷在,定要数落她仗着身体好就胡闹,但燕归更喜欢看到她开心,而且他不觉这点雨水有什么,所以反倒跟着幼宁一起起身坐在了窗边,继续把人放在怀里。

“明天上巳节。”幼宁回眸看他,眼中带着期盼的小星星,“十三哥哥有空吗?”

“明晚。”燕归捏了捏她脸颊,“晚膳后出宫。”

“哎?”幼宁道,“我以为只有白天可以玩儿呢,哥哥之前还说要来接我。”

“世子有些事,这几日都无闲暇。”燕归一开口,就算容云鹤没事也会有事。

况且那条流言没解决之前,燕归不会让幼宁离开自己视线。

“唔,好。”幼宁眼巴巴看了会儿,其实有点想兄长了,毕竟多年来没分开过,乍然离开几天总觉得空落落的。

燕归一眼就看出她心思,毕竟七年岁月并非一时就能补回。

不过,他有耐心。

上巳节,又名女儿节,本在三月三,前朝更为四月初,周朝便顺延了习俗。

有书云“四月上巳,袅水之上,招魂续魄,秉兰草,拂不详。”上巳本寓意消病去灾,但因着这特殊时日,随之附了许多活动,如踏青同游,曲水吟诗,兼之热衷的都是些少年男女,便逐渐有了另一层意味。

幼宁在南城就时常同兄长郊游踏青,本以为在京城应该也是这样,燕归却说要晚膳后出宫。

她心中疑惑,在杏儿等人服侍下换好衣裳等了一刻,燕归便大步而来。

他在宫中时常着朝服或太子常服,气度凌人,处处彰显天家贵气。此时却着了书生儒衫,青衣柔和了冷意,倒显得不那么冷漠,有了丝寻常人家的烟火气。

幼宁从凳上一跃而起,蹦到他身前,扒拉了两下发上银铃,好奇道:“十三哥哥为什么特意让人给我送这个?”

她挺喜欢这对精巧的小铃铛,不过燕归送衣裳首饰从来都是成批送,很少会特地指明某件饰品。

幼宁一晃脑袋,铃铛就清脆响起,燕归眸中有了笑意,“外面人多,如此失散了也不用怕。”

他的耳力幼宁也清楚,露出恍悟神情,“嗯嗯。”

其实上巳节的夜晚并没有白日有趣,许多踏青归来的少年男女都已歇在家中,夜晚像幼宁这般年纪的人便不多了。

周朝无宵禁,夜市早已成形,一眼望去摊贩上琳琅满目,几乎什么都有,今夜还添了几种,如一些寓意祛凶的狰狞面具、煮茶论诗的小摊…

幼宁被挂满精致香囊、荷包的推车吸引,拉着燕归小跑去。这些香囊有些由丝线绣成,也有些为圆形或方形铁球,上刻精美雕花。

荷包中都装了兰草,香囊中则铺洒了点点韵味别致的香料。

推车被淡香萦绕,摊主也是个形容柔美的妇人,她见幼宁不知选哪件好,便柔声道:“姑娘是买来自己用,还是赠与他人?”

“都有。”幼宁对着球形香囊仔细端详了会儿,称赞道,“姐姐手艺真好。”

这种香囊对幼宁来说不特殊,无论国公府或宫中都不缺,但一个普通百姓也能做出,且做得如此精美,手艺的确非凡。

听这么个小姑娘唤自己姐姐,妇人掩唇笑了笑,“这可不是我一个妇人家能做出来的,我不过描了些图样,具体都是外子刻的。他手笨,姑娘不嫌弃已是我们的荣幸了。”

燕归忽然出声,“想来夫人必定师从大家。”

妇人一愣,笑道:“公子过誉了,这些不过是我们夫妇二人平时瞎琢磨的,登不了大雅之堂。”

她举止有礼、言语间也不似不识字的山野村妇,况且这可不是寻常村妇能有的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