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笑不敢笑,所有人几乎要把这话写在脸上。右手批得不尽兴用左手,手试完不够还要试脚,太子果然非常人能及,他们哪敢笑呢。

当然这些都属后话,太子把奏折都丢给周帝,一方面因周帝说他无趣的那些话,另一方面也确实想好好陪幼宁,正巧周帝就给了这个借口。

寻常规矩对太子来说如同无物,就算他们还有两个月成亲,按理来说应该最好不要见面,他也照样天天牵着人到处跑。

幼宁喜欢看美人,他就真带去看了美人。虽说地域不同,歌舞各有特色,但若真要称绝,还属皇宫的舞乐司。

太后不重享乐,但周帝会玩,他于这方面极有天赋,宫中不知多少乐曲编舞都是受他启发指点,如今多年传下来,只会更加精美。

两人没有直接传舞乐司的伶人献舞,而是没有通传隐了身份入内。禁卫统领识得这两位主子,只得吩咐手下装瞎,就当看不见太子殿下和未来的太子妃正路不走,偏从上方去偷偷看那些伶人练舞。

但即便装看不见,他们也得护着这两人安危,禁卫统领不得不蛋疼地跟着石喜转悠。噢,他还听石公公对太子妃此举美名其曰为“暗中观察”。

真是信了你的邪。

太子妃年纪小贪玩儿他能理解,太子都及冠了,还跟着这般胡闹…这让一直觉得太子严肃又冷漠的禁卫统领有些幻灭。

舞乐司伶人年纪大都在十二至二十之间,往下了年纪太小,往上年纪大了身体柔软自然不如往昔。因此司内都是一群身娇体柔的少女,容貌不说个个绝色,那也都是绮丽婉约、柔情似水,行走间的弱柳扶风之姿就能将寻常男子的魂给勾去。

就连石喜这个內侍瞧着,都觉得忍不住生出怜惜之情,心道怪不得陛下后宫不少美人都是来自舞乐司,若是自己,自己也把持不住啊。尤其是这些美人大都来自江南,吴侬软语齐聚一堂,让人只恨不得将每位美人都抱在怀里好生亲近一番。

这般想着,石喜就不禁往上方太子和幼宁那儿瞧了瞧,这一看就忍不住摇头叹气。

太子老神在在不为所动,仿佛下面不是一群美人,而是一堆木头。反倒是旁边的未来太子妃,看得眼眸明亮极了,那跃跃欲试的模样,若不是被太子按在怀里只怕都能直接跳下去。

这二位性子完全是反了过来啊。

幼宁待美人的想法与石喜相当一致,此刻她对周帝十分羡慕,“陛下好幸福呀,这些美人都是他的。”

按理的确如此,后宫嫔妃、宫女以及这些舞乐司的伶人,都属于周帝,他想宠幸谁都符合礼法。

燕归显然没想到,幼宁还会羡慕这点。

下方已开始排乐舞,丝竹声起,美人衣袖振飞,飘然欲仙,正如诗人所云“荆台呈妙舞,云雨半罗衣。袅袅腰疑折,褰褰袖欲飞。雾轻红踯躅,风艳紫蔷薇”。

美而艳且妖。

幼宁看了好一会儿,几乎沉醉其中,忽然想起什么道:“以后十三哥哥登基,这些美人姐姐就都是你的啦。”

寻常人还当她要生醋意,但燕归已经猜出她想说什么。

果不其然,幼宁眨眨眼,“那是不是也是我的?”

无需人回答,她已经自己高兴起来。燕归看向下面的目光却十分不善,心中思忖着日后将舞乐司移至宫外的可能性。

乐曲方歇,美人皆香汗淋漓,薄薄一层春衫几乎掩不住玲珑身躯。燕归一把遮住幼宁双眼,将人自楼中带离。

禁卫统领&石喜:…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幼宁也有些莫名,路途不住偷瞄燕归,还时不时踮起脚比对两人身高,然后气馁地发现自己虽然又长高了点儿,但依旧没能到身边人的肩高。

再一俯首看自己,似乎身形也和方才那些美人有所不同。

幼宁说不出所以然,琢磨了半天都想不清到底是哪方面的差别。

燕归本欲再带她重新出宫玩会儿,石喜杏儿在后方得了消息匆匆跟来,石喜吞吞吐吐道:“殿下…”

“有事便说。”

“是容世子的事。”石喜犹豫看了眼幼宁,燕归亦随之望去,微微皱眉,“怎么?”

石喜飞速几句将事情解释清楚,还是因为之前纪大学士请奏的婚事。太子没允,宁国公一府又不同意,纪大学士见女儿愈发憔悴,硬是忝着老脸要让容云鹤和自家女儿见上一面,道想要了了女儿这个心愿。

于是在众奴仆的簇拥下,容云鹤与纪琅华隔着差不多一丈的距离见面。没说上几句,容云鹤肩头的阿肥突然飞起,冲着纪琅华啾啾几声,纪琅华便似受惊般喘了几口气,随后昏厥过去。如今纪府正忙得人仰马翻,似乎因这一意外,纪琅华本有些好转的病又更严重了。

阿肥调皮,不服幼宁管教,可对容云鹤十分顺从,所以近些年大都由带着。哪知纪家姑娘如此脆弱,鸟儿冲她叫几声便受了惊吓。

容夫人心中对此有愧,自觉是容府没有考虑周到,令纪姑娘发病,但也着实不想因这种啼笑皆非的意外就赔上儿子一生。

纪大学士夫妇已有要顺势提出结亲的意思,容夫人这次不好再直接拒绝,所以左右为难。

宁国公府的事太子吩咐过要特别关注,所以鹰卫马上将此事传入了宫中。

幼宁听后眉头亦微微皱起,纳闷轻声道:“阿肥平时不会这么不懂事的。”

阿肥皮只对自己人皮,若有外人在场,它就是乖乖鸟一只。幼宁百思不得其解,担心兄长处境,“十三哥哥,我想去看看。”

燕归颔首,“我与你一起,石喜,备车。”

如今所有人几乎都在纪府,宁国公也匆匆赶来此地,听罢后直道这都是什么事儿。若不是纪大学士的人品他有所了解,几乎都要以为这是特意在给自己儿子下套呢。

这事说起来对纪府名声也不怎么好,毕竟都知道是纪姑娘痴恋宁国公世子,求而不得,才退其次提出见面的请求。这一见面,还没说几句话就被对方的鸟儿吓晕了,说出去都没人敢信。

几乎所有人第一反应都会是,这真不是故意?

但凡重视脸面的人家,都不会做出这种事,几乎是求着男子到家中来看女儿一眼。纪大学士以前是何等清高的人,为了女儿做到这种地步,也足够让人唏嘘。所以第一反应过后,大部分人还是打消了这种疑虑,以纪大学士的为人,不至于此。

第78章

昨夜一场春雨, 青石铺制的路面犹有些湿滑,马车只能慢行。幼宁与燕归到纪府门前时,宁国公与容夫人都已到了好些时辰。

纪府门房不知其中就里,还道这是吹的什么风, 姑娘晕倒是常有的事,今日却先后引来了宁国公夫妇和太子。

他敬畏地拉开府门,垂下的眼只看见一双黑色皂靴和杏粉色裙摆自阶上逶迤而过,心中还一愣, 想了想才明白旁边那位约莫是未来的太子妃。

太子妃…似乎就是宁国公府的姑娘?今日宁国公府可算是来齐全了, 也不知到底是为什么…心中嘀咕着, 门房左右问了问, 却都没能得个说法。

今日纪琅华求着见宁国公世子一面之事当然不会大肆宣扬,除了一些贴身伺候的婢女嬷嬷,纪府其他人都只道容世子是来拜访他们家大人, 哪能明白其中种种曲折的进展。

幼宁刚入厅,一眼就望见正低眸轻抚阿肥的兄长,容云鹤依旧是那般风轻云淡的模样,看着似温润君子实则冷淡, 待纪府的人还不如对掌中鸟儿来得温柔。

阿肥不知自己闯了祸,还在他手中啾啾欢快蹦跶。容云鹤另一掌放了几颗谷粒,它便不时低下脑袋轻啄,啄一口就对着人啾一声, 小模样可比对幼宁亲热多了。

幼宁看着, 都不知该吃阿肥还是兄长的醋, 还是先唤了声,“哥哥。”

“幼幼。”容云鹤讶异,随即无奈道,“你来做甚么,这里没什么好玩儿的。”

“我不是来玩儿的。”幼宁不高兴兄长总是把自己当成小孩儿,望了一圈周围,奇怪道,“爹爹和娘呢?”

厅中除去一应伺候的人,只有容云鹤和阿肥。

“与纪大学士夫妇有些话要谈。”容云鹤视线淡淡掠过燕归,他可不觉得燕归有如此好心来帮自己,多半只是想陪着幼宁,顺便来看戏罢了。

周围服侍的下人虽都低眉敛目,耳观鼻鼻观心的模样,燕归依旧挥手让人退下。

幼宁将挣扎着想继续待在兄长手中的阿肥揪来,点了点它的小脑袋,“坏阿肥,都怪你。”

“啾!——”阿肥气呼呼想啄她,奈何形势比鸟强,燕归一个眼神投来,它就战战兢兢再不敢动弹。

“怎么能怪它。”容云鹤莞尔,“它也不是故意,只是叫了声罢了。”

谁能料到纪家姑娘会如此胆小。

容云鹤当时就在她面前,看得倒清楚,纪琅华并非故意做戏,而是确确实实被阿肥给吓晕。至于惊吓的原因…他也想不通,毕竟阿肥个子小,又圆润,怎么看都可爱讨喜,不至于凶恶到能吓人。

幼宁仍有歉疚,耷拉着脑袋软声道:“如果不是我让哥哥帮我养阿肥,今日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她也许想不到纪家可能会借此逼婚,但纪姑娘被兄长带的阿肥吓晕,总不是件好事。

“福祸不可避。”燕归目光柔和,给妹妹顺了顺毛,“没有今日之事,也会有其他,幼幼不必自责。”

幼宁似懂非懂,“那哥哥和纪姑娘见面的事…”

她回忆了下前情,“纪姑娘真的那么喜欢哥哥吗?哥哥今日见了人,感觉如何?”

“幼幼觉得我应该有什么感觉?”容云鹤对上妹妹的小眼神就明白她在想什么,“承蒙纪姑娘错爱罢了,日后自然有更适合她的人。”

话虽如此,如今纪琅华已双十年华,若想再议亲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并不容易。她身体弱,纪氏夫妇向来不愿勉强她,所以拖到这般年纪,如今容云鹤回京,便想要满足女儿心愿。

幼宁喔一声,她不认识这位纪琅华,于情于理自然都站在兄长这边,只是不免好奇为什么会有人仅仅因为几面之缘就能坚持到这种地步。

这已经不能简单称为坚持或顽固,而是有些死缠烂打了。

“哥哥真的没有喜欢的人吗?”幼宁锲而不舍地追问,扒在了座椅边缘。

容云鹤微微沉吟,笑道:“有啊。”

幼宁眼神一亮,容云鹤道:“幼幼过来些,我告诉你。”

她便靠得更近些,直到快伏在兄长肩头,才被温柔拂开额前发丝,“就是我面前最可爱的小姑娘。”

容云鹤如此说着,才想把几乎快倒下座椅的小少女顺势抱来,手就被人挡住。燕归面无表情地把座椅扶好,人摆正,并不给他机会。

幼宁倒是怔了怔,片刻反应过来,小脸瞬间腾得红成一片。平日兄妹两虽然经常说些什么喜欢之类的话语,但现下的情境显然不同,让小少女的一颗心都因兄长的话雀跃起来。

燕归虽然挡了人,但成效甚微。他平日很少主动说什么话来表明心迹或者夸赞幼宁,一般都是幼宁说什么便同意什么,若实在要他开口,大部分也都是“幼幼,过来”、“待在这儿莫动”等类似命令的话。

很显然,在这方面燕归输了一大截,要知道连幼宁都比他要擅长甜言蜜语,更遑论容云鹤。

容云鹤了解燕归不是这种性子,所以此刻相当得肆无忌惮看去,眼中轻视和奚落几乎溢于言表。

以燕归的段数,想让幼宁意识到男女之情,着实早得很,所以他如今一点儿也不担心幼宁提前嫁进东宫。

“针锋相对”间,已来人传了消息,说是宁国公夫妇与纪氏夫妇商谈已结束,恰好纪姑娘也醒了。

纪姑娘醒后并没有大夫说得那般病情更重,反倒精神好了许多,并道方才只是意外,主动提出要与宁国公夫妇和容云鹤见面。

第二次会面选在纪府书房,时下周朝男女大防并不那么严明,加上有双方父母在,即便无下人陪同也不会有什么非议。

但幼宁既然来了,当然也会跟去。她要去,燕归便不会单独留在外面。

反正之前纪家都为此事上过奏折摆到他面前了,他这般去也不算掺和进两家私事。

容夫人总算见着了这传说中极想成为自己儿媳妇的纪琅华,一见之下心情颇为复杂。

京城素来传的是纪大学士爱女自幼体弱,吹不得风经不得雨,是朵最为娇弱的花儿。本以为是个西子捧心式的美人,照面后才发现其面容颇为明艳,只是脸色非常苍白,但眉目间闪烁的神情也绝非容夫人想象的那般柔弱堪怜。

她几乎无法相信,面前的人会做出痴缠男子,甚至放下身段求娶的事。

岂不知纪琅华看她们的神色也很复杂,一晕醒来她想起了很多事,这才终于发现为什么自己当初一见容云鹤就忍不住心生好感,为什么隐隐的直觉总告诉自己一定要跟着容世子,否则阖府都会死于非命。

若非潜意识一直暗示她,让她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她也不至于做出这么蠢的事。

她是重活一世的人,可是却失去了记忆,并没能想起来曾经的打算,只剩下求生和救父母的执念。

这世许多事情都变了,自己的身体不复康健,也许是再轮回一次的代价,更重要的是十三皇子并未弑父杀兄,而是很早被太后选中立为太子。先帝还安居宝座,那么多皇子也都活得好好的,容世子甚至都还没有真正入朝为官,更别谈为十三皇子效力,这么说…她其实可以不用管那些潜意识的暗示,根本不用死缠着去抱容世子大腿。

如果不是那只鸟让她受了刺激,瞬间想起曾经最害怕的记忆,她恐怕就要一直这么蠢下去。

这么说,她还得谢谢那只鸟儿。纪琅华心情反复不定,她记得那只鸟儿最初似乎是容世子的,后来被陛下…不对,被十三皇子要去,成了他的爱宠。纪琅华对那只鸟儿并不了解,只是她惧怕当时已登基为帝的十三皇子,每回见着他都是在处罚人,几乎都要血流数丈,哀嚎不止,那时那只鸟儿就会站在十三皇子肩头啾啾鸣叫。

在那种情景下的鸟鸣绝对称不上悦耳,纪琅华听久了,便形成了条件反射。一听到那种叫声,就几乎要下意识心头一紧,身体发颤,惧怕不已。

所以这世这只鸟儿还属于容世子吗?…纪琅华琢磨着,回想重生失忆以来听说的一些事,觉得前世家中的惨剧很可能不会再发生,十三皇子不会成暴君,那爹爹就不会冒死和那些幸存的皇子勾结,纪府也就不会被抄家。

纪府不会被抄家,她自然也就不必再忝着脸往容世子身边凑了。

想通这些,纪琅华心头一松,刚要开口,转眼就瞥见熟悉的身影入门,正是容云鹤。

她呆了呆,心道无论哪世,容世子果然都如皎皎明月,真正的君子如风。

再一晃眼,又走进一位眼生的少女,纪琅华心中莫名,却来不及细想。因为紧随其后,逆光而来的青年面容她再熟悉不过,虽然此刻平静无比,在她眼中却好似沥着可怕的血气,似乎随时会露出残忍的表情提剑砍来。

纪琅华腾得一下从椅子上跃起,灵活的身形半点不像久病之人。容云鹤没料到她这动作,猝不及防被扯住了衣角,这位纪姑娘一脸天都要塌了的神情躲在他身后,边颤抖着睁眼再闭眼,反复几次,似乎确认面前真的出现了此人,便身体一僵,直挺挺往后倒去。

对上满屋人投来目光的燕归:“…”

他似乎什么都没做?

即便往后倒,纪琅华依旧死死扯着容云鹤衣角,虽然已经明白今世与前世不同,她还是下意识将他当成了唯一可以在“暴君”面前保下自己的容相。

幼宁担心地往兄长身边看去,却发现纪琅华并没有真的再次晕过去,因为她都看到那双眼偷偷睁开一条缝。

幼宁一顿,疑惑地望了望她,轻声对兄长道:“哥哥,这个姐姐没有晕…”

哥哥?纪琅华耳尖听到这个称呼,即便心中害怕脑中也不由飞快思索起来。

容世子的确有个妹妹…但是她熟悉他时,好像都没听过此人的消息。

对了,容世子的妹妹,当初似乎是在及笄的前一日落入河中,不幸溺亡了??

第79章

幼宁觉得这位纪姐姐装晕再清醒后就很奇怪, 目光不时在自己和兄长之间徘徊,而且总是那种又痛心又惋惜的眼神。幼宁茫然不已,不自觉低眸打量自己好几眼,差点以为自己衣裳穿错或者哪儿不对。

纪琅华继续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偷瞄前方的幼宁, 两腮婴儿肥未褪,明显稚气未脱,乌溜溜的杏眼尤其可爱,看着极为讨喜, 是寻常长辈最喜欢抱在怀里哄的那种小姑娘。

怪不得她唯一一次听到旁人在容世子面前提起他妹妹时, 容世子马上就变了脸色。看这模样和两人相处的情境, 想必兄妹感情极好, 如果她有这么个惹人疼爱的妹妹,却小小年纪就没了,定也会抱憾终生。

“…宝儿。”纪夫人担忧出声, 她觉得女儿从醒来后就似变了性子,人自然还是他们那个女儿,只是…好像突然间经历或想通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你可是想说什么?”

纪琅华刚醒就提出要见容世子和宁国公夫妇, 纪氏夫妇担心她身体,所以将人一并叫来。如今连太子都来了,女儿的模样却似中了邪。

纪琅华怔了怔,总算想起如今处境。她努力让自己无视跟在幼宁身边的燕归, 又望了眼容云鹤, 轻声道:“爹, 娘,女儿此次来是想说,以前女儿不懂事,为爹娘和容世子带来不少困扰。嫁娶之事非儿戏,强求而来总不好,琅华在此向世子和宁国公夫人道个不是,此事就此作罢。待琅华身子好些,日后必携礼亲自登门赔罪。”

“这…?”纪夫人大惊,女儿以前不是坚持一定要跟在容世子旁边吗?

她担心女儿在勉强自己,不由婉转道:“琅华,你才醒,这些事不如以后再议。”

“不用。”纪琅华可不想好不容易躲过了抄家却和宁国公府结仇,坚定了语气,“爹娘不必为我担心,女儿只是突然想通了而已。其实容世子与我只是有过几面之缘,甚至都没说过话,都是女儿自…咳,不小心想多了些。”

差点骂自己自作多情,纪琅华心中郁闷,她前世可没做过这么蠢的事,如今怕是京中好些人家都在笑话她。不过也罢了,只要能看着家人平安无忧,这点小事不值一提。

纪夫人惊愕,女儿神色不似玩笑,可是…这么些年的执念,说放下,便放下了?

可不管如何,当事者都如此,他们作为父母也不好再坚持。为了女儿这个心愿,纪氏夫妇在京中可谓是丢尽颜面,儿子都曾说过他们太溺爱琅华。但无法,琅华身体太弱了,无论哪个大夫都说难活过二十五,他们哪舍得让她留下遗憾。

宁国公夫妇本都做好了要和纪家结怨的打算,没想到纪家这姑娘突然就开窍,主动将麻烦给解决了。他们惊讶之余也只有欣慰,容夫人安慰道:“纪姑娘说得对,缘分强求不得。纪夫人也不必担忧,纪姑娘孝顺而知礼,必是个有大福分的。”

两家陆续又寒暄片刻,事情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过去,容云鹤甚至都不用开口,更别说太子。

临别前,幼宁总觉得哪儿不对,不由偷偷对容云鹤道,“哥哥,为什么那个姐姐一直在看我?”

容云鹤往后瞥一眼,不出所料发现对方匆匆收回的目光,如做贼一般。

他若有所思,捏了捏幼宁指尖,“幼幼可以亲自去问问。”

“唔…嗯?”幼宁一脸雾水地被兄长说动,来到准备回院的纪琅华面前。

婢女搀扶着她,纪琅华身体的确柔弱不堪,只是她习惯了自己前世健康的身体,如今还当自己没病,正给婢女吩咐着不用扶。

“…纪姐姐?”轻软悦耳的迟疑声响起,纪琅华惊讶回眸,就看见那双不安扑闪的双眼。

“怎、怎么了吗?”纪琅华发现自己竟有些心虚,人站到面前了,她反而不敢再看。

她心中为前世的小姑娘可惜,但这世许多事都已不同,而且听说人家马上就要成为太子妃,太子对其极为宠爱,那样的悲剧应该…不会再有了吧?

幼宁发现这个姐姐眼神没看自己了,但神色又开始变化,一会儿像紧张一会儿又似松了口气,当真有趣极了。

“纪姐姐。”幼宁想了想道,“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呀?”

居然被看出来了…纪琅华心中忧伤,按理说她对面前小姑娘的感情应该很复杂,毕竟容幼宁前世是容世子疼惜却早夭的妹妹,这世却是十三皇子珍爱之人,她应该痛恨十三皇子的…

纪琅华呼出口气,对左右道:“你们先下去,我和容姑娘说几句话儿。”

婢女们面面相觑,十分为难地退到了不远处。

“容姑娘…”纪琅华刚开口,就不知该如何接,难道要说你及笄前一日会有危险?

不、不能这么莽撞…感觉到廊下投来的两道灼灼视线,纪琅华感觉背都挺得更直了。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十三皇子还是个正常人,既然他喜欢容世子的妹妹,那这小姑娘就更不能出事,不然又变回前世的暴君可不妙。

“你喜欢水吗?”纪琅华如此道。

“哎?”幼宁疑惑眨眼,“什么?”

意识到问法有问题,纪琅华轻声道:“我的意思是,再过些日子就入夏了。夏日酷暑难耐,纪府正好有处冷泉可纳凉,还可玩乐,纪姑娘可喜欢?”

幼宁摇头,“娘不允我玩儿水。”

她自己对此也不那么感兴趣,最多只与周帝在宫中的池里垂钓,倒是听说过京城其他贵女夏日时常会有与水中玩乐有关的小宴。

纪琅华沉默会儿,她只恨自己当时没打听清楚容世子妹妹早夭的内因,只知道是坠水,具体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一概不知。

她又道:“你还有多久及笄?”

这话就更奇怪了,幼宁看着她,“还有一年并四月。”

纪琅华应一声,“你赞者应该还未选吧?”

“还没有。”

犹豫片刻,纪琅华道:“到时…可否选我?”

“我要去问下娘亲。”幼宁软软答道,这个答案也不出乎纪琅华意料,她随意嗯了声,思绪又开始乱飞。

“纪姐姐为什么问这些?”

“因为…”纪琅华心不在焉,随口道,“因为最近总是梦见你,不想错过你及笄呀。”

幼宁呆住,“…嗯?”

第8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