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如此说。”明太医为难,能够想出方法已属不易,总比之前无从下手要好。

然而容云鹤心中已经否定了此法,“另一个呢。”

“另一个若是能找对人,便有九成把握,关键在于这个人太难找到。”

“请说。”

第二种方法条件太过苛刻,在明太医心中已经自发否认了它,容云鹤出口,他还是道了个出生的时辰,并道:“必须得这日出生的女子,且必须得是处子才能帮皇后娘娘解毒。不过…这以后,那女子十日内若没得到解药,就…就会香消玉殒。”

那个年月日出生的女子,说来已过双十年华,大周提倡女子最晚十七之前成亲,这个年纪…无论如何也大了太多。

虽说不排除也有这个存在,但从排查到真正寻人,所需花费的时日太多,不大实际。

明太医道:“这个法子固然更好,可人若不对便是空谈,世子以为如何?”

“此法比第一法可行。”容云鹤沉思片刻,断然出声。

…可行?明太医满头雾水,却见容云鹤起身召来亲信,“去请陛下前来。”

“不,不是…”明太医有些紧张,“世子,这只是下官等人初步想到的方法,还未完全确定呢,无需马上对陛下…”

他只是觉得容世子相对好说话些,而且也懂药理,想来商量,哪知道直接就被拍板。

“初步?”分明是风轻云淡的语气,硬是让明太医有些不敢插话,“明大人想要几步?等到皇后快支撑不住的最后一步吗?”

“下官不敢!”明太医诚惶诚恐的模样一直持续到燕归跨步入厅。

容云鹤迎上前,将第二种方法三言两语道出,“为今之计,先调出各地户籍查看,若有符合的女子便再好不过。同时派人在各地张贴告示,寻求这个年龄的未婚女子,施以重赏。”

燕归颔首,“我现在拟旨。”

明太医甚至没什么再开口的机会,一连串的御令便颁出,他只得战战兢兢侯在一旁,听候后续差遣。

其实还有个最直接的方法,那就是找出背后下毒的主使,逼其交出解药。不过…连明太医都想的到,背后之人既然敢做出这种事,应该无论如何都不会交出解药,或者说,从一开始就不会准备解药。

所以幕后真凶燕归定会查,但首要之急,是幼宁的毒。

幼宁已经断断续续睡了许多日,她明显感觉到自己清醒的时辰很少,每逢杏儿或他人送来一碗汤后就会昏昏欲睡。

她心中对背后的原因隐有所感,也忽略不了近日燕归微微泛红的眼底。所以即便察觉了,她也不言不语,每日乖乖喝汤、沉睡。

这日却是醒得格外早,幼宁睁眼,半直起身,略偏着头凝望窗外春景。

乌发过腰,袅袅若三千鸦羽,朦胧半面愈显风姿。杏儿突然间被这不经意的美所晃,呆了会儿才快步上前,“主子醒了也不唤奴婢们,渴了吗?冷吗?小厨房还温着鸡丝粥呢,奴婢去给您盛碗吧。”

“不用。”幼宁止住她脚步,“给我倒些水吧。”

“哎,是。”杏儿高高兴兴倒水,无怪她如此,实在是感觉很久没看见主子如此寻常的模样了。

幼宁托着热杯小口啜水,双眼缓缓眨动,忽而抬眸,“陛下和哥哥呢?”

“在…可能在忙吧。”杏儿不大确定,“要不奴婢去帮您问问?”

幼宁摇摇头,“我想去院中走走,身上没什么气力,你扶我去吧。”

杏儿思忖,陛下似乎没说过不能让娘娘在府内走动,太医也未说过此毒不能走,所以应该可行。

担心主子会有意外,她另唤了一个婢女和一个大力的嬷嬷随侍左右,准备扶人。

太医开的药方除了助眠,还有利于平心静气。连睡了这么些日,幼宁初醒只觉得心底前所未有的平静,像无风的河面,惊不起半点涟漪。

她不知不觉中走出了后院仅有的范围,府内景象与之前并无太大差别。但初春万物复苏,除去梅花,竟也有几处枝头显露花苞,于风中轻轻摇晃,可怜可爱。

“有点累了。”幼宁寻了处小亭坐下,发觉这儿离一墙之隔的贺府已经很近,下意识便想起了贺二。

杏儿似有所感,笑道:“说来主子以前经常和贺二姑娘在这个亭中钓鱼看书呢,可惜贺二姑娘最近忙得很,到处赴宴,便是想见也见不着。”

“…赴宴?”

“是啊。”杏儿帮幼宁披上披肩,快语连珠,“主子也知道贺二姑娘这般年纪了,寻常人家像她那般大的姑娘早已成亲有子…这次贺府似乎铁了心,说是贺二姑娘不满意他们为她说亲的人选,就让她亲自去看。”

杏儿止不住笑,“听说一日要见两三位青年才俊呢,贺二姑娘忙得书都看不上一眼。”

光是想到贺二生无可恋的模样,幼宁就扑哧出声,轻轻摇头,“贺府也确实没法子了。”

“可不是…”杏儿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亭附近的拱门处出现了一个不该在此地此时出现的陌生青年。

青年穿过拱门的瞬间,一眼望见于亭中闲坐的少女,着藕粉长裙,蜜合色披肩,静若处子,柔美动人。

“怎么了?”发觉杏儿的沉默,幼宁疑惑回眸,姣美侧脸与白皙到不可思议的肌肤映入青年眼帘,他眼中不可自抑地闪过惊艳。

“也不知佳人是何身份…”青年轻言自语。

身旁小厮抱着警醒主子的态度,十分尽职地提醒,“公子眼睛看仔细了,那不是姑娘,佳人已为人妇。”

青年:……

揉了揉眼睛再看好几眼,青年才确定对方真的已嫁为人妇,不由忿忿用折扇敲了小厮脑袋,“就你多嘴!”

如果不知,他还可以多幻想一会儿。如今知道佳人已有所属,他脑中所想的诸多与佳人见面的第一句话都没了用处。

不过…美倒是真的美。青年不自觉摆起折扇轻轻摇摆,叹气道:“恨不相逢未嫁时…”

小厮偷偷翻了个白眼,公子就爱作这风流模样,大冷天的摇扇子,公子不嫌冷自己还觉得丢人…最近贺府的婢女看自己的眼神总是怪怪的,说不定就是觉得他跟的主子脑子有问题。

小厮再度提醒,“贺公子提醒过,公子切莫过拱门。过了这道墙就是另一位大人的府邸,只不过两府没有把这门锁上而已,公子再不离开,被佳人发现,对您可就没好脸色了。”

青年“噢”一声,继续摇摆折扇依依不舍望了许久,艰难地挪动了一步退到门内,却低首道:“能不能打听到这位姑…这位佳人是何方人氏?夫家哪位?”

“可能就是这位钦差容大人吧。”小厮慢吞吞道,“这里就是那位容大人的府邸,出现在此处的女子,自然就是其家眷了。听说容公子亲人都在京城,这位的身份应该就是…”

他未言明,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青年仔细想了想,俯首道:“你觉得你家公子与容大人相比,胜算如何?”

小厮睁大了眼,似乎觉得主子这个比较很有勇气,还是不得不道:“公子比的是外貌…还是气质,还是诗词歌赋,或经史子义…”

“都比。”

小厮长长哦一声,用同情的目光瞧去,“公子,我觉得这些还是不要比了吧,反正有一样您肯定胜过容大人。”

“什么?”

小厮拍了拍脸,无比真诚道:“您的脸皮啊。”

如果这小厮不是爹娘花了大价钱请来保护自己帮自己,而且还未签卖身契,青年觉得自己肯定早就忍受不了此人每天对自己的无情奚落,跳起来就要爆打他的狗头。

“主子。”杏儿低首提醒,“拱门外的那两人已经朝这边张望许久了,奴婢让人去把他们遣走。”

幼宁不感兴趣地掠过视线,微微颔首,“有礼些,那位应是贺府的客人。”

“是,奴婢知道,奴婢亲自去。”

青年见杏儿朝自己走来,激动得杏儿还有近一丈远就掏出怀中字条,念念有词,“吴某身高七尺,二十有五,上无高堂下无小儿,家有余田三亩,闲屋一间,若、若有意…”

杏儿从没见过这么别致的自我介绍方式,一时竟愣在那儿,手中被塞进字条。

青年羞涩道:“姑娘来意吴某已明了,可直接让令主到此地来寻吴某,吴某定恭候大驾。”

杏儿:???

她起初还当是看错了,可能这位就是个登徒子。但字条中的两行小字一入眼,杏儿神色立刻敛住,望了又望,确定自己没看错才收入袖中。

这位…是如何一眼看出主子中了毒?而且…

杏儿知道自己藏不住心思,干脆向幼宁告了会儿假,跑去前厅,将字条交给明太医。

“芙蓉如面柳如眉?”明太医一字一词顿道,眉头皱起,这难道是那毒的名字?也太奇怪了些,谁会给一个□□取这种名字…

不过说到药效,倒是与这句诗很吻合。

“那人还说了什么?”明太医急急道,“怎不拦住他?那是何人?快着人去寻啊!”

杏儿慌张点头,结结巴巴道:“那…那这上面说的都是真的了?娘娘中的,就是他说的这种毒?”

“暂时无法确定。”明太医习惯说话留三分,“不过上书的一些症状的确符合,你再去将此事禀告陛下,此人既然能入贺府,必定有些身份,陛下与世子很快就能查到。”

才否定了从药本身去入手,没想到转眼就来了机会,怎不叫明太医喜出望外。

正如他所言,燕归一得到消息就马上派人去了贺府询问,迅速得知了此人身份。

此人并不姓吴,他只让旁人唤自己游公子,具体名字为何并不知晓。不过有一点很明确,他从第一日来南城,结交贺府公子目的就很明确,他说自己想要见一见容世子,领略一番其傲人风采。

第109章

游笑笑, 不知何方人氏,父母不详,正四方游历,一年前游至南城, 暂居至今。

值得瞩目的是,他有手堪称出神入化的好医术。此人不重财不重色,真正能够让他出手的人很少,所以清楚这点的人寥寥无几。

游笑笑重文若武, 出门在外都由身边的小厮保护, 不过小厮也仅知道个名字——阿六。

半个时辰内, 那位青年的身份已呈在燕归面前, 有用的信息甚少,但最关键的一点已映入眼帘。

“看起颇为神秘。”容云鹤端详手中宣纸,将它置于书案, “陛下如何看?”

“自然是请来。”燕归看向容云鹤,“到时还要麻烦兄长出面。”

容云鹤一怔,也不知是为这声兄长还是话中内容,许久点头含笑, 算是默认了。

这位陛下还真是变了不少,以前的他可没有这般“能屈能伸”。

幼宁尚不知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青年可能会是救自己一命的人,她回院时望见多年前自己与兄长亲手种下的一颗桃树。如今为冬春交替之际,面前依旧是枯木覆雪, 她想起当初埋在树根下的几坛女儿红。

本是说出嫁之时将女儿红取出, 可当初在京城, 此事便不了了之,也不知那几坛酒现今还在不在。

“主子在想那几坛酒吗?”杏儿弯眉,“听说世子回南城时就挖了一坛出来,现在里面该还有两坛呢。”

幼宁眨眨眼,随后以拳捶掌,果断道:“剩下的都挖出来吧,今晚喝。”

“今晚?”杏儿犹豫了下,“主子您不能喝酒啊,明太医说了,您每顿都得喝那碗药。”

“给陛下和哥哥喝~”幼宁散了会儿心,心情颇好,摆摆手往前厅去,“今晚就不喝药了,不需再谈。”

杏儿无言,主子中毒后她还真不敢违背半句,生怕惹得主子生气。那药用于助眠,明太医担心主子清醒太久情绪起伏太大,所以开了此方,按理而言,一两次不喝的确没什么…

犹豫之下,杏儿将此事报给燕归与容云鹤,二人都是微怔后露出笑意。

“那便随她去。”

“就顺幼幼的意。”

竟是出乎意料得统一。

“陛下。”容云鹤静了片刻,“用膳前手谈一局?”

“可。”

木制棋盘凉玉棋,黑白错落,界线分明。两人棋力相当,加之各有所思,对弈起来十分缓慢。

“陛下似乎变了许多。”容云鹤慢条斯理落下一子,悠悠道,“是因为幼幼吗?”

“人总会变。”燕归面不改色,“兄长亦如是。”

容云鹤轻笑,“我若不变,恐怕此刻陛下无法入我府门,更妨谈安然坐在此处。”

二人心中都有个极为重要的人,偏偏那人又相同,正是此人令他们相识相熟,亦是此人令他们似敌似友。

容云鹤曾想过,若没有幼宁在其中,他会如何看待这位陛下。思索良久,他发现自己居然有些欣赏甚至是赞同他的处事作风,往深处言,其他人觉得这位陛下的一些可怕之处,譬如对他人近乎冷漠的一视同仁,和某些堪称残忍的态度。

但没有如果,燕归夺走了他最心爱的妹妹,容云鹤便无法与他一直相安无事。

容云鹤不觉得自己对妹妹幼宁存在什么不可见人的情感,这世上总有人侧重不同,家室、名、利、财、亲、友、爱…他只是恰好尤为钟爱这个唯一的妹妹。

燕归某种程度与容云鹤想法一致,他的改变说来亦是因为幼宁。

幼宁来南城前,两人还在争吵中,或者说幼宁单方面的冷战,因为燕归不想或者说惧怕拥有一个两人的孩子,偏偏幼宁是如此渴望新生命的到来。

燕归本打定主意,会慢慢劝导幼宁,潜移默化改变她的想法,可突如其来的毒打乱了一切计划。

不管什么孩子,毒若没解,幼宁便要没了。

这时燕归才恍然意识到,之前所想的若自己即将不幸于世也绝不留幼宁独活的想法是如何愚蠢,他分明忍受不了她受一丝苦,又怎会在知道自己注定死亡时还要折磨她。

既然想通这点,剩下的也迎刃而解。

他完全没有必要仅因为心中的小小不满就与容云鹤闹出不快,从而让幼宁为难。

反正幼宁现在是他的,谁也抢不走,不是吗?如此而言,就算喊对方一声兄长又如何?能让幼宁放心才最重要。

瞥见燕归唇角的老神在在、淡定从容,容云鹤似乎懂了什么,又缓缓落下一子,抬眸道:“陛下输了。”

“哦?”燕归似惊讶瞧了眼棋局,颔首道,“是我输了,兄长棋力有所精进,我不及。”

“十三哥哥输了?”清越的声音自门前传来,两人同时抬头看去,皆对少女露出微笑。

燕归先起身,将人带入怀中,“嗯,兄长太厉害了。”

“哥哥当然厉害啦。”幼宁探头瞧了眼,不想让燕归伤心,皱皱鼻子又道,“不过十三哥哥也不用失落,你每日忙于国事,已经很久没下棋了。”

容云鹤弹弹衣袖起身,睨了眼对望的两人,似乎怅然若失道:“女大不中留,古人诚不欺我。”

被看个正着,幼宁微红了脸,不知该如何辩解,急了会儿干脆一头扎进燕归胸膛,闷在里面不出声。

“幼幼脸皮薄。”燕归一本正经地摸头,“兄长别取笑她了。”

容云鹤失笑,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有经历这么一幕的一天,他摇头出门,“算了,我喝酒去,之前那坛女儿红正好还不够,陛下觉得如何?”

“自当奉陪。”

为了不让幼宁多生愁思,两人心照不宣地将对她所中之毒的担忧隐下,平日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陪她谈话。这也是为何幼宁明明早已察觉自己中了毒,现在还能露出笑颜的原因。

因为两个最重要的人给了她信心。

幼宁酒量不好,也不能饮酒,便只饮点蜜水吃些小菜,偶尔歪过头听这两人谈天胡地。

她从不知,原来兄长和十三哥哥一起喝酒的模样,竟也和那些喝多了喜欢扯闲话的人一般。叫她看着好笑,又莫名喜欢。

第110章

容云鹤酒量稍好于燕归, 但也仅是“稍好”而已。

两人惯会装模作样,两坛女儿红入腹,分明都已有六七分酒意,面上依旧看不出什么变化。

幼宁一手在兄长面前晃了晃, 试探开口,“哥哥?”

约莫过了一口茶的时辰,容云鹤偏过头,目光随之缓缓转来, “…嗯, 怎么了?”

看起来完全正常的模样, 幼宁松了口气, “你们突然沉默,我还当都醉了。”

容云鹤笑,抬手似想摸摸幼宁, 指尖微泛的酒气令他突然收手,手指轻轻摩挲杯壁,“我无事,就不知陛下如何了。”

二人又齐齐看向燕归, 两个分明醉得差不多的男人对视,眸中满是心知肚明的小伎俩。

但燕归不准备“逞强”,他作势晃了下,被幼宁及时扶住, 人便顺势倒在了幼宁肩头, 低低道:“有些晕。”

容云鹤:…可以, 还是这么心机。

幼宁果然担忧,无奈又好笑道:“十三哥哥本就不擅饮酒,还非要和哥哥比,我去让厨房煮些醒酒汤来。”

“不去。”燕归拉住她,人依旧“无力”地半伏在幼宁肩头,将她作为支撑搂在怀里,有些孩子气地吸了口少女身上清甜的气息,“不准走。”

幼宁哪儿挣得开他,只能伸手轻抚额头,“很难受吗?”

“…嗯。”燕归吐出含着酒意的二字,俯身凑去耳语道,“亲一口,就不难受了。”

幼宁脸色爆红,突然推开了些燕归,抬眸做贼似的小心瞥了眼兄长,见容云鹤仍在专心致志地欣赏挂画,才眨眨眼放下心。

原来十三哥哥喝了酒这么…这么无赖的吗?她无意识想着。

燕归不依不挠凑来,像个没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就差四爪并用缠在幼宁身上。幼宁当然不至于烦,不过着实无措得很,她面皮薄,脸蛋早已变成粉扑扑,碍于容云鹤在场,只差没气恼地咬上去。

真可爱。在场将她这脸色收入眼底的两个男人同时想道。

不过容云鹤站在兄长的角度,纯粹是兄长对妹妹的怜爱与疼爱。而在他的眼中,燕归的目光即便再正派,也带着一股色|眯|眯的味道。

无奈两人早已成亲,就算以容云鹤的身份也无法指摘什么,他见不得妹妹被这无赖“欺负”的模样,便借着回屋休息的理由离开了前厅。

没了旁人,燕归更加肆无忌惮,借着醉酒的模样搂搂抱抱都是小意思,时不时还要借着头晕的姿势这儿亲一口那儿啃一下,活生生一个借酒装疯的流氓。

幼宁被他磨得没了脾气,干脆不再管那些小动作准备扶人回院,左右呼唤下,才发现伺候的人竟一个都不见了,杏儿也包括在内。

被石喜拉到远处的杏儿默默咬帕,不能怪她背主,实在是陛下的眼神太可怕了…

燕归生得那般高,一路穿过回廊,幼宁都不知是自己将人扶回去还是被半抱着走。

走了一半,燕归忽然停住,认真看着额头被累出一层薄汗的幼宁。即便汗涔涔,她在他眼中也无疑最是动人。

他一直都觉得幼宁眼中有星光,每次望人时犹为明亮,可惜那星光不止对着他一人才有。

“幼幼。”他含着酒意不甚清晰地喊,幼宁当他已成了醉鬼,便敷衍应声,“嗯嗯,在呐。”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他咬着字,一顿一顿轻声诵读,因声音太低,幼宁竟不知他说的那二字到底是“悠悠”还是“幼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