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我不去,你就不来了吗?

竟听出一些委屈的意思。

分明是很含蓄的诗词,经他一读,幼宁竟觉得耳热。本不想回答,却被痴缠得没法,只好睁着水光润泽的眼眸,软声道:“十三哥哥醉了,我不是来了吗?”

“来了?”燕归疑惑低眸看她,好似不大明白,“来了吗?”

夜凉如水,他的目光却有温度,淡淡的不解中却掺满对她的温柔,幼宁只觉得整颗心也被这目光化成了水,轻轻颔首,“来了呀。”

燕归确认一般严肃看了好一会儿,才重重将人抱在怀里,“真的吗?”

“真的。”

“是为我一人来的吗?”他很认真地在问。

幼宁怔住,歪头反问,“不然还有谁?”

“有许多。”燕归立刻道,笃定的模样让幼宁有瞬间觉得自己成了负心汉,和他绕了半天才明白指的是她的家人以及杏儿等。

她忍不住睁大了眼望着面前的人,鼻间似乎隐隐嗅到了一种味道,就好像是…面前的人刚用醋泡过澡般。

少女唇角狡黠的笑意太过明显,燕归忍不住再低下去咬了口,沉声道:“不许笑。”

“…好。”幼宁轻咳,“我不笑了,十三哥哥,我们先回房好不好?”

“不好。”

“……”

说了不好后,这人还絮叨着什么不开心,自己心中只有她一人,她心中却有那么多人。

转来转去,大概就是些宝宝很生气很委屈,宝宝要人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意思。

幼宁亲也亲了,抱也抱了,甚至红着脸主动了许多,对方却依旧不满足的模样。

这人喝醉了怎么这么难缠,幼宁头疼地想着。

有趣是有趣,可也未免太难应付了。

如此想着,幼宁感觉身体一倒,整个人被抵在了柱边。她一抬首,燕归手撑在上方正俯视她,眼中有着对她“嘲笑”自己的不满。

于是幼宁又被捧着脸啃了一通,啃得她脸热腿软,还被抱了起来,令她不得不主动圈住对方。

这样的姿势太令人害羞,幼宁伸手掐了把手下劲瘦的腰身,人没掐疼,她自己先累了。

幼宁叹服,决定以后真的再也不要随意让十三哥哥喝醉。

谁知道平日看起来那般冷淡自持的人醉起来是这个模样。

可爱又“烦人”,幼宁在心中默默给对方取了个别称,就叫燕烦烦。

独自费了好大力气,幼宁终于在一刻钟后将燕烦烦带回屋,果不其然,屋内也没了伺候的人,只有备好的热水与茶。

自力更生吧,好在幼宁并非没有半点儿自理能力,她将软巾浸湿,拧去水份,就敷在燕归脸上开始慢慢擦拭。期间这人还不大配合,总是试图低头亲她,幼宁最近本就脾气不大好,之前耐着性子许久,这会儿不忍了,当即绷着脸道:“烦烦,不许闹了。”

她绷起脸颇有几分威慑力,燕归怔住,顿了顿居然乖乖停下,在她的视线下坐定,抿着唇,“噢。”

幼宁差点捧脸,这声应答真的太可爱了…她都不知道十三哥哥居然有如此萌的一面。

她努力维持面无表情道:“那就乖乖脱掉外衣,要擦身了。”

燕归又看了她一会儿,才慢吞吞抬手,从袖口开始一颗颗解,模样乖巧中带着莫名的撩人。

幼宁有点儿纠结要继续“欺负”下去还是不捉弄了,因为这人现在的模样真的太难得了,也许此生都不会再见到第二次。

她最终决定暂时抛下良心,那是什么?能有现在的十三哥哥好玩儿吗?

在下达了一连串指令而对方都照做后,幼宁玩儿上了瘾,开始扫视屋内有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她显然低估了燕归本性,就算现在的他真的醉了,这种性格也是他特意在幼宁面前表现出来的罢了,不过都是为了哄她开心。

为了幼宁他几乎什么事都可以做,仅仅是醉酒时卖一次蠢又如何呢。

眸中映入幼宁闪着星光的眼眸,本就醉了大半的燕归酣意更深,想要醉入其中,不复醒来。

这么好的宝贝,缘何被他所拥有,他何其有幸?

恍然间,燕归想明白了什么。

世上的珍爱之物并非只有独占她才能感到快乐。若她钟爱雨露,便为她搭建桥亭;若她喜爱风雪,便为她遮挡冰寒;若她注定要拥有和享受那么多人的爱,便只需做她身旁最长久和令她瞩目的那位,只要她的目光能一直为自己而停留,那便够了。

真正的珍视与爱护,是爱她所爱,思她所想,而非偏执与一味的占有。

他原本所一直奢求的,她对自己全心全意的爱,也已得到了,何必非要强求唯一呢?

她并非自己,他天生命途多舛,以致心性凉薄至此,才会对她那般渴求。她却是自幼在鲜花团簇与众人的爱护下成长,如果她真的如自己所想,从此眼中只有自己再无他人他物,这样的幼幼,就不会再是他最初认识的那个小姑娘。

固执的只有自己就够了,他可以眼中只有她,但她的眼中却可以有高山长河、碧空万里。

因为,世间万物,他已从她的眼中领略。

“幼幼。”燕归望着她,几乎是痴痴道。

“嗯?”幼宁没有看他,无从领会燕归此刻心潮澎湃,她正在给他梳发。

燕归的发长而黑,粗而硬,一如人,梳起来顺倒挺顺,但真正手摸上去,有些扎。

她细细从发根梳到发尾,动作越发轻柔,被握住手腕时还温声软语道:“烦烦,怎么啦?”

“想要你。”一句话简单直接,燕归深深看着她,“可以吗?”

可以吗?两人早已是夫妻,本无需问这种话。他问了,就仿佛饱含着无数温柔。

幼宁没有答话,杏眸潋滟,盈盈望着他,缓缓闭上了眼眸。

尽在不言中。

第111章

杏雨摇枝, 春意正浓,杏儿搓着手来回走动,眼珠无意识随着廊下雨珠转悠,时而踮脚眺望门外, 扑鼻花香亦无法引去她思绪。

那位怎么还没到呢?

那夜世子与陛下同醉,娘娘已经连续睡了三日,其中有毒性蔓延的原因,亦是陛下的吩咐, 让明太医给娘娘下了药。

陛下从明太医那儿得知了救治娘娘的两种法子, 又从游公子那儿知晓了其中一种的具体过程, 现今已寻到了合适人选, 派了御前侍卫去接人,现今正在途中。

杏儿觉得这救人的法子真是古怪至极,得是女子不说, 指定了生辰八字,还非得是处子。

杏儿不是太医,对医术无从了解,太医和游公子都如此说, 她这种念头也就转瞬即逝,如今只期盼那人快到。明太医说过,药量不能过大,最多只能五日, 等娘娘再次醒来, 不解毒怕是从此难以安睡。

“…你怎么还在这儿?”石喜匆匆而过, 瞥见杏儿身影便问了句,“娘娘那儿时刻得有人伺候着。”

“有两个小丫头呢。”杏儿扯住他袖口,“能救娘娘的人还有多久到?这都第三日了,你跟着陛下可有听过消息?”

石喜所知比杏儿多,但他不知当讲不当讲,杏儿瞧出他脸色,纳闷道:“我不过问这么一句,你怎么如此心虚?”

约莫女子思考起来角度清奇,杏儿想了想,“莫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石喜无奈,“就我整日跟着陛下,能做什么?你也不必一直待着,半个时辰后那人就到了,娘娘也快醒了,该准备的都去备着吧。”

“…喔。”杏儿依言去备了主子最爱的吃食和换洗的衣裳,思来想去都觉得石喜当时神色不对,却不知其所以然。

半个时辰转瞬即过,杏儿嘀咕着纳闷的话儿出小院,迎面撞上一道熟悉的身影,未抬首先得了声呵斥,“走路也不好好瞧着,冲撞了贵人我看你如何是好!”

杏儿惊愕,自她伺候娘娘起,不知多久没人对她这么不客气了。

她倒没什么恼,唯余惊讶,便抬眼瞟了瞟,“…纪姑娘?!”

这位脸色苍白,几乎要迎风飘摇的病美人,可不就是纪琅华。

“杏儿姑娘,许久不见。我来江南休养,听说娘娘在此,便来看看她。”

确实许久不见,纪琅华脸色相比上次更差了不少,杏儿知道此人命不久矣,此时也不由为方才的莽撞心虚,福身轻声回道:“纪姑娘,方才奴婢没留神冲撞了您,还望纪姑娘原谅。不过娘娘此时正在病中,不便见外客,免得给您过了病气,您看要不改日再来?”

分明是怕纪琅华过了病气给仍在虚弱中的幼宁,杏儿话却说得漂亮。

纪琅华心知她的思虑,只含笑看她,“杏儿多虑了,若不是陛下允许,你觉得我会这么容易进来?”

陛下?杏儿愣怔中不知不觉让开了身子,看着纪琅华入内,临擦肩那贴身婢女还狠狠瞪了她一眼,似是气她最初的一撞。

杏儿没将那婢女的敌视放在心上,毕竟纪姑娘身子骨摆在那儿,若是主子虚弱的时候有人冲撞了她,自己也会如此。

可是,纪姑娘如此作态,难道是已经知道了娘娘的毒,陛下说的吗?杏儿生出担忧,这件事可是瞒着大部分人,而京城的那些人还当娘娘是有孕心情不好,所以陛下陪娘娘来南城散心养胎了呢。

纪琅华还未入房,腥意逼上胸腔,她闭眼扶住门框晃了晃,婢女忙搀着她,弱弱唤道:“姑娘,舟车劳顿,不如先歇会儿换洗一番再来吧,如此见皇后娘娘也是不妥。”

“你退下。”纪琅华并不看她,挥开婢女。

她的身体自己了解,就算不做什么,也没几个月了。

在京中闲待月余,恰巧得知陛下在寻人,说实话让她松了口气,差点以为最重要的一件事没来得及做自己就要去了。

能用这本就不该存在的命去换得幼宁康复、换给大周一个正常的帝王,值了。

婢女气主子不珍重自己,幽怨飘去一眼,静静候在门外。

入室,少女安然躺在榻上,面容恬静,唇角微翘,仿佛只是在做一场美梦。

纪琅华目光微恍,她早知幼宁生得美,是一种极为干净的漂亮,明亮柔软的眼神总会让人感到天真温和,轻易就能获得他人好感。数月不见,幼宁面容却多了几分娇艳,还是那个眉眼,隐隐的惑人感却让人无由得面红耳赤,连同为女子的她都觉得这个睡美人着实迷人得紧。

这种药还真是可怕,纪琅华心中道了声,但是这附带的药效也当真是无数女子想要的。

花窗斜开半面,飘入几瓣杏花,淡淡的粉,微微的香,与榻上美人相得益彰,纪琅华不觉逸出微笑。

她取下颈间玉牌,温暖一如她体温,郑重放在了幼宁置于锦被上的手心。

这是这世幼时家人在寺庙为她所求的玉牌,由高人开光,据说有辟邪消灾之效。既然把命交给了幼宁,她希望幼宁能活得更加快活顺遂。

燕归在厅间等了两刻,正要耐不住去幼宁院中,被正在饮茶的容云鹤唤住。

“陛下何必心急。”容云鹤不紧不慢,“纪姑娘来意已经说得很清楚,若非她主动道出,我们至今也寻不到符合的人选。”

话是如此,燕归总不放心安睡中的幼宁与他人单独相处。

看在那人是为幼宁解毒的关键,他暂时忍住。

游笑笑坐在一旁,十分直白地打量容云鹤,似乎想借皮相看破所有。他目光锐利,有些不客气,容云鹤只是淡淡敛眸,并不打算理睬。

当初来南城时游笑笑的目的就很直接,他想见识一番当初闻名京城的宁国公世子容云鹤。

游笑笑游历四方,结识的人众多。当初到京城时,他盘缠用光,正苦苦思索是要不得已为人诊治求金还是露宿街头时,一位女子接济了他。

女子并非良家子,是京城有名教坊的红人。她并不掩饰自己身份,游笑笑很快弄清她是被降罪的前大将军之女——吴芸。

吴芸很美,美到不似人间所有。游笑笑并非指她的皮相,而是与皮相融为一体、恰到好处的那份风情与气质。

巧笑嫣然,游走与权贵之间,风情万种,抬眼却是脉脉深情。游笑笑当真无法想象,这位以前养在深闺的千金娇女,竟有如此惹众人折腰的功力。

游笑笑对她没有其他心思,只是纯粹好奇她的故事与她所中之毒。

第一眼他就看出,如此娇艳欲滴到不寻常的面容,定然非常人所有。游笑笑起初以为是传说中的蛊,后来才知是失传已久的毒。

吴芸明知此毒可怕,却心甘情愿服下,只为了帮妹妹报仇。她以前何其善良,因为知道自家先负刘侯,所以全族被流放时,自己被偷偷带回京城充入教坊也没有怨恨他人的心思。

可刘侯不该赶尽杀绝,妹妹还那么小,她才十二,却生生被刘侯带来的人折磨致死。

吴芸恨极,她在教坊始知,温柔善良算什么,美丽的皮相才是女子最好的武器。

她拾起这把利器,将它狠狠刺入了刘侯世子的胸口。

可就是这样本该算失去所有抛弃所有的吴芸,心中竟还有一片期待的净土。她对游笑笑轻言,此生最遗憾的是没能亲口对容世子表达自己的心意。

这个女子温柔而冷酷,天真又狠毒,所以游笑笑十分好奇被她那么牵挂的容世子是何等人物。

在没有彻底收服刘侯世子前,吴芸游走于京城权贵府邸,知晓一些暗地的事。她对游笑笑道,宫中有人将对皇后出手,极有可能是她所服下的这种毒,并告知游笑笑解毒之法。

无人清楚吴芸怎么懂得这么多,更无人知道她这药从何而来。游笑笑受她所托,本想进宫为皇后解毒,但宫中一直未传出消息,他思忖再三,还是决定先去南城见一见宁国公世子,没想到待了一段时日还正好碰上了帝后。

游笑笑没有对容世子说出这段故事,他打量了一会儿开口,“郎绝独艳,世无其二,容大人当如是。”

容云鹤掀起眼皮与他对视一眼,有些许惊讶,道:“游公子谬赞。”

“容大人如此出色,定有不少女子心仪你。”

“容某不知。”

游笑笑弯唇,“是不知,还是不看?容大人心中可曾记得过哪位女子?”

他此话问得极为突然,容云鹤似乎听出了一些深意,考虑再三,依旧是二字,“并无。”

并无。简单的两个字很平淡,亦让人觉得冷淡至无情。

游笑笑不语,含笑低眸,只是心中不免为那位女子可惜。

至死都珍藏在心中的人,却从未记住过你啊。

第112章

真是场漫长的梦啊…石喜杏儿同时想道, 游公子与明太医等人在屋内待了有两三个时辰了,仍不闻大动静。

清风融融,暖阳下杏儿捏紧手心,汗意濡湿了袖口, 紧张得无以言表。

七成把握,应该挺大的吧?她突然不大确定了,心中不是对那位可以救主子的人没有好奇和疑惑,可是陛下世子明摆着不让她知道, 她就不去探究。

其实只要不傻, 哪能猜不到其中就里呢。杏儿有个模糊的猜测, 但这次她愿意装糊涂。

反正, 那位和陛下应该都不希望让娘娘知道。

“吱嘎”——木门的轻声回响重击在杏儿耳边,她差点没稳住身形,几步上前, 深吸口气道:“明太医,怎样了?”

明太医先抹了把汗,他年纪大了,差点没支撑住, “幸未辱命,陛下正在里面陪娘娘呢,石总管。”

他朝石喜使了个眼色,石喜心领神会跟到一旁, 听得明太医吩咐, “游公子累至昏厥, 派两个人去把他搬出来。还有…那位,那位的意思是不回京,免得纪大学士夫妇伤心,陛下应了她在南城寻个山清水秀之地,作为埋香之冢,石总管应该都听清了?”

明太医说到纪大学士四字时十分含糊,但石喜心耳都听了个明白,连连颔首,扶过明太医,“明大人辛苦了,请去厢房歇着吧,那儿早已备好香汤膳食,明大人想先歇息还是用膳都行。”

明太医摆摆手,慢吞吞由药童扶着去了。

埋香之冢…石喜心忖片刻,低眸摇头叹一声,将杏儿支去别处,进了屋内。

这是石喜第一次看到陛下的疲态,当初刚登基时,陛下遍寻不得娘娘踪迹,便逼自己沉于国事,时而便是几日不歇。但就算是那时,石喜看见的永远都是陛下从容冷漠的眉眼。

他大概能够了解陛下此刻心情,亲眼看着娘娘的生死转换,连续两三个时辰,确实容易疲惫。

石喜挥手让人将游笑笑抬出,瞥了眼被白布盖面的纪琅华,一阵唏嘘,忍不住道:“陛下,纪姑娘…”

燕归回神般投去目光,他所有感情都给了幼宁,自然不会有其他感触。但此刻他的确非常感谢纪琅华,如果不是她主动站出来,幼宁的毒不知能不能解。

他道:“拟旨,赐封纪大学士之女县主,号…雅容。纪大学士之子官升两级,至从二品翰林院掌院学士。“

连升两级?石喜内心吃惊,陛下可从没做过这种不论功行赏的事,为了娘娘也是头次破例。

燕归不管这些,他是大周的陛下,他拥有绝对权力与话语权。纪琅华救了幼宁,他当然会让她得到应有的报酬。

很显然纪琅华心挂家人,他便会照拂好纪氏一族,只要纪家不犯大错,就算其长子平庸无能,整日逗猫遛狗,他也会保此人一生富贵无忧。

“朕就在这等皇后醒来,送些吃食与温水进来,就让人都退下吧。”许是因为幼宁平安,燕归语气出奇温和,石喜领命而去,心中自然也是高兴的。

当然高兴了,娘娘好好的,陛下就也好好的,杏儿更会没事,他为何不高兴?

纪姑娘…他还真得好好谢谢她,石喜当下决定,等选定下葬之处,他定要亲自去上一束香,磕几个响头。

南城归于平静,京城却渐起波澜。

帝后双双离京,由宁国公等人共同坐镇京畿,督导政事。时日短些还好,可这一去数月,就算皇后有了身孕,也不能如此任性吧?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后自己在南城养胎没事,怎么能把陛下也带走这么久呢。

当然,大部分人并非真有什么意见,只是小小埋怨,心觉皇后果然年纪小还不大懂事,仗着陛下宠爱就有些不知分寸。

唉,前有个不着调的太上皇,后有个太过深情专一的陛下,也不知对大周是福是祸。

太上皇再度回到了他的噩梦生活,他一点儿都不想听政,真的,半点都不想。

太上皇认定是燕归惹了幼宁生气,导致幼宁独自跑去南城而后才跟着去哄人,他才不信什么众人传的皇后任性。

幼宁在他心里永远是那个乖巧可爱的小胖子好吗,有错绝对是那个不孝子的错。

不孝子!老子一大把年纪了还要给你收拾烂摊子。

如此想着的太上皇,懒洋洋斜躺在美人榻上丢果子吃,一边听着小十八给他念折子。

未退位前太上皇可是被燕归这个儿子压榨了好久批奏折,他是这方面的好手。可太上皇懒啊,而且如今并非他当政,能压得住他的燕归又不在京城,他怎么可能认真。

不过小十八自幼聪明,耍赖功夫一流,都是从这个父皇那儿得的亲传。此刻之所以能老老实实被压榨,还是因为太上皇忍痛将最爱的一幅画送给了他。

小十八其实不爱赏画儿,只是看着自家父皇肉痛的表情便心中暗爽,不然他才不会老老实实坐在这儿读奏折。

“太上皇。”陈总管道,“柳太妃道太上皇您国事操劳,特煲了补汤,现在殿外求见。”

柳太妃的汤?这位可是煲汤的好手,当初太上皇就是被她这手艺折服,宠爱了好一阵,不然柳太妃也不会得了一双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