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倒是很宽和,对女子命令道:“出去罢。”

女人垂眸道:“若我们出去了,她跑了又该如何?”

男人淡淡扫她一眼,并不说话。

女人还是不敢反驳他,瞧着有些不愿,垂首应是。

任丰年待他们都走了,才翻身回到床铺上头,一件件把事情理顺了。

头一件事,这两人口中的主子是谁?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来呢。

而这个男人,瞧着虽不是甚么善茬,但却对自己意外的宽容,可见也许从前她就与这个人认识。

那他又是谁呢?为何要为这个“主子”做事?

还有件最紧要的事体。

之前听到女人说的,甚么圣人的妃子之类的…旁的她实在太紧张了,根本就没能听清楚。

任丰年摸摸自己的小腹。

她竟然生养过孩子。

那她与皇帝的妃子有甚么关系?

难不成她是皇帝的小老婆?

不不不…怎么想她应当都不会是那样的身份…吧?

或者还有可能…她是皇帝小老婆生的孩子的奶口?

奶口??!

作者有话要说:任丰年:脑补过度有错么!!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任丰年一觉睡到傍晚时分,一睁眼瞧着, 这屋子还是一模一样。她不晓得这两个人是要把她送到哪里去, 但定然不会是甚么好地方。

她走下床,赤着脚打开窗户, 却发现下面是一片水潭,冰冷地折射着夕阳光晕。

这是什么地方呢?

她站在高处, 觉得有些过于寒冷了, 才笼着衣裳若有所思的转过身。

一道人影诡异的站在她面前,微笑着看着她。

是那个女人。

任丰年定了定神, 看她道:“你做什么?”

女人的眼睛在光晕下格外诡秘,微微向上吊着, 有些不怀好意。

她微微冷笑起来:“你命不久矣了,或是说, 现在就到了死期。”

任丰年真的被她吓了一跳, 她使自己镇定下来,舒一口气道:“你不会杀我的。”

女人走近了些,动作非常轻, 仿佛并没有用脚。

任丰年被她逼到角落里, 有些不知所措。

女人伸出因常年习武而略显粗糙的手, 一把掐住任丰年纤细雪白的颈项,把力道控制得很恰当。

任丰年有些呼吸困难, 却愈发没了力道,只觉得脑袋都是懵的,只瞪着那女人, 一双杏眼通通红流下两行泪水。

这女人嗤嗤一笑,一点点收紧手中力道,嘴上厌恶道:“不要这么看着我…我可不是那些男人,从来不会迷恋你的脆弱美丽。原本你该多经历些□□才死的,不过主子说了,现下她只要你死了,再把你四分五裂…”

“把你的□□割下来…把你的眼睛挖掉…你的骨骼做成响笛…头骨做成灯笼的样子…你的血肉被剁碎,做成你最爱的肉食…送给最爱你的男人…这样才能叫他痛苦万分…让他后悔做过的一切!…”

任丰年只觉得茫然恐惧,她很害怕。

她不记得所有的一切了,但还是要为了不记得的事情死掉。

也不知算不算无辜可怜。

女人的力道骤然一松,任丰年趴在地上痛苦的竭力喘气,胸腔里溢出的麻热感和脑中快要炸裂的痛楚,使得她眼前一片白茫。

男人上前把她扶起来,原本温和俊美的脸上,全然没有了平时的淡然,带出了深浓的焦急:“你怎么样了…阿辞?…阿辞?!…”

任丰年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慢慢缓过劲。

已经是月上中天,她缓缓转动眼珠,看着面前焦急的男人,怔然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地上女人的尸体已经躺了不知多久,暗沉的血在冬日的空气里慢慢干涸。

任丰年只觉得很恐惧,她真的真的很害怕啊…

他半蹲在她面前,却不敢太过靠近,温暖干燥的手摸摸她的额头,轻声道:“抱歉,我不能告诉你。”

任丰年的泪水一下子就涌起来,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几乎哽咽:“你们怎么都这样呢…我甚么都不知道啊…我、我做错了甚么啊!…”

他也有些难受,轻轻把她半拢在怀里,低声道:“很快就会过去的…阿辞,你不要害怕…”

任丰年难过了很久,心里的委屈一下就发泄了出来,又缓缓变成一条清澈和煦的溪流。

她慢慢平和下来。

她知道再哭也没用,她得从这人的嘴里问出些线索。

她抓住他的袖口,低着头使人桥不清神情,轻声道:“那你能告诉我…我有没有孩子…我的丈夫又在哪里么?还有…这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你与她不是一伙的吗?”

他有些犹豫,任丰年缓缓抬起头来,清澈含泪的眼睛直视他。他不得不偏起头,无奈叹息一声:“你确是有个孩子,你的丈夫会把他保护的很好…他们都不会有事的。”

他缓缓道:“至于…这个女人。你不需要担心,我与她并不是一道的,只是他们这样以为罢了。”

任丰年继续追问:“那她的主子是谁?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说出那些话?是我从前做了甚么吗?”

他对她温和一笑,摸摸她的脑袋:“你以前很好,并没有做坏事,除了脾气很差,旁的都很好…”

他沉吟一会儿,才慢慢道:“她背后的主子恨你的…丈夫,所以要让你死得很惨,这样才能让他痛苦一辈子。”

任丰年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看着他道:“那我的丈夫一定很爱我!”

男人:“……”他觉得这话又没法接了。

好在任丰年又接着问问题:“那你呢?你又是谁的下属。”

男人松了口气,模棱两可的回答她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他把任丰年扶起来,看着她的眼睛,温和一笑:“你饿了吗?想吃些甚么?”

任丰年看看脚底下死状凄惨的尸体,只觉他实在淡定太过了…所以又用看变态的眼光看着他,害怕到并不想说话。

男人用疑惑的眼光看着她。

任丰年才有些胆怯地指了指女人的尸体:“这个…”

他了然一笑,自嘲道:“我忘了,你从来没见过这个。”

任丰年有些想翻白眼,不过还是忍住了,语气平平张口道:“你觉得正常人该时常见这玩意吗?”

他的面色变得有些冷然,淡淡的道:“若你见过家人被烧成焦炭,那你也会这般无所谓了。”

任丰年觉得有些抱歉,连忙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

他有些嘲讽一笑:“算是代你夫君说的吗?”

任丰年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茫然看着他:“……”

尽管这般说,男人很快还是把尸体搬了出去,并且细心给她把痕迹都处理干净了。接着却一声不响的走了出去。

任丰年还是觉得有些恶心,便把窗门打开。

外头的冷风清冽的飘进来,吹散了一切腌臜的味道。她看着夜色下的寒潭,又一轮明月泛着光泽,心里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这女人想杀她,即便死了,又有什么值得可惜的?她要做的就是忘了这些事情,然后想想该怎么寻找生路。

任丰年又坐在榻上想事情。

她竟然有一个夫君,听这人的语气,她的夫君似是待她很不错,但又不像是甚么好人啊…

毕竟比变态更变态的,也不知道是甚么样了…真是可怕呢。

这个男人说,她有个孩子的。

她暗暗下定决心,所以她一定要回到自己的孩子身边。

无论怎样都要。

想了一会儿,她确实有些饿了,毕竟已经好久不曾进食了,刚刚经历过莫大的恐惧,现下陡然放松下来,身子却有些支撑不住,故而只能呆呆发怔。

不过她没有发很久的呆,很快男人便端了面食上来。

这是一碗素面,上面有几块素烧鹅。初时她还不曾反应过来,现下却一口便吃出来了。外头层层叠叠极有韧劲吸饱了汤汁的腐皮,包裹着里头鲜嫩晶莹的瓜肉,一口咬下去便有鲜美的汁水溢出来。

任丰年吃着吃着,便有些惊讶,自己竟然能一口便尝出这些,心里头却仿佛丝毫不惊讶…想必从前也是吃过很多的罢。

她吃完了,用帕子细细擦手,心里盘算着却又发现一点。

她来这里头一日,吃的也都是极素淡的餐食。

再想想这里依着山,又不是闹市,是否其实是类似道馆或是寺庙的地方呢?

只她并不敢表露出来,也不想出口问询。

这个男人一看便是受了甚么限制的,即便待她不错,也并无恶意,但怎么看都不能问出更多了,何必颠倒着问一堆,白白惹人注意呢?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来呀!~猜啊!~反正有大把的时光~~~

任丰年怒而打人:混蛋啊你!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任丰年在几日内,有借机想出去过, 只是皆无果。

她走得最远的一趟, 不过是出门十步,便给不知哪里来的暗卫给拦了下来。那个人长得干干净净的, 却并没有半分特点,她回头便已忘记他的长相。

任丰年觉得有些沮丧, 她不晓得自己要被关到甚么时候。她甚至有种, 自己会被关到天荒地老的错觉,可能等她头发都白了, 还是被留在这一片方寸天地之中。那个男人也再没来过,整片走廊仿佛一片死寂。

她有些恐慌。

她醒来时已经不晓得自己是谁了, 现下身处陌生的地方,没有人说话, 被拘束在方寸之间, 就好像她生来就在这里呆了许多年一样,从来不记得外头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最大的折磨也莫过于此了。

那个男人说,死去叫袁友的女人, 她的主子十分恨她的丈夫。

那把她囚禁在这里的人呢?

想必是比那个女人的主子更加恨她的丈夫罢…才能这般待她。她宁可被打一顿也好, 就是受不了这样空寂无人, 又没有任何消遣的日子。每一炷香都似是被延长了很多,缓慢而粘稠。

她就想, 那她的丈夫呢?

他人又在哪里?是不是她走了,他便不十分在意了,又另娶了新人呢?

不然为什么他从来没来找过她?

任丰年在屋子里头踱步, 皱了眉头苦思,却觉得应当不是这样的。

她不记得事体了,但是…她就是觉得,他不会把她丢在一边的。

她也不知道自家哪里来的自信,但这仿佛是一件如同渴了就要吃水,冷了就要向暖源靠近这样,与生俱来的本能。

即便失去了记忆,仍旧难以磨灭。

任丰年在榻上坐着,满头发丝铺散在纹路精致的丝榻上。她皱着眉沉思,一点点往前推进,却仍然无果。

但转念一想,眉头却又慢慢松开了。

既然她能确信口渴了便要吃水,难过了便要流泪,那么为什么不能认同,这样一件相仿的意念呢?

她没有任何道理不信,就好像是最最原始的本能。

她沉重的心情也被缓缓抚平,那些无端的忧虑也沉静下来。

接下来的几日,任丰年再也没有这般焦躁不安过。

她日复一日过着同样的日子,有时候开着窗户,托腮望着外头的深潭和远处重峦叠嶂的群山,天际开阔而明朗,她的心也慢慢变得干净清透起来。

又一日,那个男人又来了。

他带来一个消息。

“你的丈夫说,他会把你留在这里,横竖你在这儿过得也很好,他便不必再担心了。”

任丰年回过神来,一双清澈的杏眼就这样看着他,然后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说完了么?”

他有些愣怔:“你不生气么?”

“还是因为,你没了记忆,便也不在意他了?”

任丰年把冻得发白的手指藏在袖口里头,垂眸轻轻道:“不是啊。”

他有些好奇地看着她,笑道:“那又是为什么?”

任丰年偏头看着他,也露出一个相仿的笑容,眼里都没有什么真情实感:“哦,我只是不信你。”

“仅此而已。”

男人有些失神地看着她:“为甚么呢?”

任丰年面色从容,吃了口茶,缓缓道:“因为我就是相信他。”

男人走近两步,看着任丰年雪白的面颊。她抬头,眼里没有半分不确信。

他难得露出一个颇有兴味的笑容,淡淡的道:“我从不曾想过,你是这样的。”

任丰年觑了他一眼,反问道:“我们很熟么?”

他笑:“自然。”

任丰年从头到脚打量他:“我不信,恐怕是你自己以为罢。”

他的面色缓缓冷下来,慢慢踱步出门道:“任姑娘,恐怕你还要再留几日。”

任丰年上前两步追问道:“你说的几日是几日嘛!”

他笑了笑:“我也不知道,这并非是我能决定的。”

任丰年觉得非常火大啊。

她是坚信某个人会来救她,但万一她的夫君就是块废物点心,完全经不起折腾怎么办!

她又觉得自己这样便不对了,既然选择相信人家,没道理要认为他是废物吧?

但要不是废物,干嘛这么多天了,还不来救她?

任丰年思来想去,觉得脑袋都快炸了,仍旧没有得到答案。

她又在这间屋子里呆了几天,每日都在告诉自己,要坚定信念啊。

不久之后的某一日清晨,终于有一群人鱼贯而入,打破了一片寂静。

然而任丰年本人,睡得四仰八叉毫无形象,甚至叫都叫不醒。

为首的婢女有些尴尬:“……”

本来在陌生的地方,加上日日担忧,怎么样也得敏感易醒才对啊!

为什么任丰年就睡得这么开心,甚至满脸津津有味的样子,一张雪白的脸粉粉嫩嫩的,像是随手一掐便能出水。

真是十分无忧无虑。

然而却无人敢吵醒她。

任丰年就欢快的睡到了日上三竿,半梦半醒的时候还蒙着被子,准备睡回笼觉。

为首的婢女已经带着一群人,在这间屋子里头等了几个时辰,她只得出口道:“夫人可是醒了?”

任丰年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只待她问第三遍的时候,才迷迷瞪瞪从被子里抬起头来,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们:“什么?”

然后头脑才渐渐清明起来,任丰年一双杏眼瞪得溜溜圆,吃惊道:“你们…你们是谁?!”

为首的婢女长着一张圆脸,五官很温和的样子。她笑道:“夫人可算醒了,咱们姐妹们是来给您洗漱的。”

任丰年蹙眉道:“给我洗漱?为什么?”

那婢女道:“是这样…您的夫君找来了,要主人把您放走,故而现下我们是来给您梳洗打扮,好叫您夫妻两相见。”

任丰年只觉得喜悦来得太突然了,有些难以置信。

她定定瞧着她们,又不晓得这些人是不是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