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淡淡说道:“斩了吧,抄家,三族之内不留活口,三族之外流放边疆,永世不得入偃都。”

“连诛我九族你都不敢,卿白衣,你依然只是一个废物!”许三霸狠狠啐了一口浓痰。

“既然你如此请求,那么孤只好如你意,许家,诛灭九族,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许三霸一时怔住,没想到卿白衣真的会下这样一道旨。

大臣们面面相觑,不敢发言,哪怕他们是卿白衣的近臣,也觉得今日的君上大反常态,好像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

这是卿白衣登帝以来,下过的最狠最绝的旨意,他是一个很和善的人,只要不要让他十分难做,很多事情他都不去计较,诛九族这种事他也从未做过,他总觉得那过份残忍,犯事之人的远亲有何过错?

大概真的对许三霸恨到极处,才说得出这样的话吧?

毕竟,杀了他唯一的妹妹啊。

“将射杀长公主的元凶带上来。”卿白衣依旧淡声说道。

捉拿这个元凶的人是商葚,她押着她并不相熟的许良人上堂,许良人衣衫破烂地跪在当场,恨恨地看着卿白衣。

“为何射杀南燕世子?”

“要杀便杀,少说废话!”果然同出一门,临死之际的许良人也是如此猖狂。

“好,将他押下片,凌迟处死,凌肉剜骨够九百刀,他死之前少一刀,孤杀一个刽子手,少两刀,孤杀两个,少一百刀,孤杀一百个!”卿白衣的话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般,压着无比强烈的恨意,听着令人遍体生寒。

“有种你给我个痛快的!”许良人再蛮横猖狂,也不敢轻易尝试这样的刑罚,高声喊道。

“将他们带下去,即日行刑。”卿白衣站起来,一拂袖,太监一声唱,“退朝——”

鱼非池坐在旁边的暗阁里看着这样的卿白衣,莫名的悲伤自她心底蔓延开,这再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卿白衣了,他越来越像一位帝王,越来越不像一个朋友。

是好事吧,不该难过的,却仍然抵不过宿命束缚般的无奈感。

原本事情,不必这样的,只要卿年不死,一切都不用变成这样的,那依旧只是一个轻而易举的局,鱼非池可以把控一切。

这大概就是命吧,总是有些东西,超脱她的掌握。

掌天掌地,难掌人命。

“师妹,他们为何要杀南燕世子,只可惜害死了长公主。”朝妍小声问鱼非池。

鱼非池扶着椅子站起来,嘴唇干得好似要发裂了一般,她翕合许久才说:“杀了音弥生,南燕必将愤怒,南燕国将会向卿白衣讨个说法,到时候如果卿白衣不死,他便难以在同时抵御西边苍陵国之时再承受南燕的怒火,如果卿白衣死了,呵,许三霸就可以把这一切推到卿白衣身上,他替南燕除了卿白衣为音弥生报仇,可与南燕交好,算得蛮好的。”

算得蛮好的,极为符合一个老谋深算的权臣该有的心智与手段。

只是可惜了卿年,那么好的卿年。

走出暗阁时,外面的太阳很刺眼,鱼非池的眼前一花,险些一头栽倒,好在南九出现了。

鱼非池抱着南九,如释重负一般:“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

“小姐,下奴没事。”南九轻声说,“就是…”

“迟归呢?”

“迟归也没事,他在琉璃殿里等着小姐。”

果然是琉璃殿啊,温暖啊温暖,你做了什么?

第二百六十二章 那时风雨中

昨日一晚事情实在太多,无法一一叙说,若要知道昨晚卿白衣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没有去宫门口抗击许三霸,又为何一身白衣带血地出现在众人面前,需要回到那一晚再细看。

卿白衣平日里虽然没几分帝王之相的样子,但昨日那么大的事,卿白衣总不至于糊涂到也不到场。

相反,他本是换上了盔甲,只准备去宫门处与许三霸决一死战的。

他还跟卿年说:“好好待在房中,等哥回来叫你你再出来。”

卿年也是应得好好的,只是她心想着,这么大的事不能让她哥哥一个人去扛,她也是住在这座宫里的,有责任有义务出一份力,才去守宫门。

卿白衣交代完之后,对跟在自己寸步不离地南九与迟归笑道:“今日事情麻烦,你们两个就不要跟着我啦,若是出个什么事,鱼姑娘怕是要跟我玩命。”

南九与迟归不听他这话,就是因为今日事情麻烦才要跟着他,他若是把命丢了,鱼非池追问起来,他们两个才不知道该如何交代。

卿白衣步子都迈出去了,却被温暖拦下。

温暖说:“我为跳支舞吧,算是为你壮行。”

“等我回来再看,好不好?”卿白衣笑声道。

“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你不看我跳舞,起码陪我喝杯酒吧。”温暖不挪开步子,直直挡在他前面。

卿白衣知道,温暖有事要做,但是他想,温暖不会对他如何的。

他这样的信任显得古怪又别扭,他明知温暖是商帝的人,却坚信温暖不会害他。对此他的解释是,温暖如果要害他,早就害了,不必等到此时。

他与去温暖喝了一杯酒,就在琉璃殿中。

他从未闻过温暖身上有那样浓郁的香味,好像她一身异香要在那一晚散尽,香气漫出了琉璃殿殿,她舞姿翩然,一颦一笑皆使人沉醉不愿醒,满室的琉璃映射着灯光,她在琉璃光中不似凡尘中人。

琉璃美人温暖,美到了她的极致处。

她大概是喝了酒,脸上渐渐浮起红晕,一点一点,一团一团,像是在她的肌肤上开起了花,花瓣一片一片,再相连,连成一簇一簇,并不妨碍她的美貌,反而使她更为妖冶惑人。

那是销魂蚀骨的美艳,没有哪个男人可以移目,可以在那时离开。

更不要提卿白衣这样对她用情至深的男人了。

那种酒香卿白衣从来没有闻过,极是好闻,清香冷冽,与温暖身上的味道相融,融成了一种足以使人心甘长眠于此不愿苏醒的味道。

卿白衣沉浸在这令人极致愉悦的香氛中,看着温暖翩跹的裙裾,心想着,过了今晚就要送她回商夷,真是想一想都足以令人心碎啊。

但是渐渐的,他查觉不对劲,温暖的笑容越来越美艳逼人,神色也越来越妩媚多情,连她的舞姿里都透着无限的风情,这不是她往日里的模样,她虽然美得不可方物,但总是有些自矜的冷冽在。

卿白衣站起来拉住她问:“你怎么了?”

温暖莞尔一笑,从他掌心里抽出手,挽了一朵花在半空,围着他起舞,轻软的舞衣薄纱拂过卿白衣的脸,他能感受得到,那香气都快要有实质,直直往他鼻中钻去,令他气血翻涌。

“温暖你停下!”卿白衣立时喊了一声,他太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他不要温暖这样,就算温暖想杀他,也不要用这样的法子,这是对她的亵渎,对她的侮辱。

温暖收步,垂袖,背对着他,肩头轻颤:“你不想要吗?”

“温暖,我不是这样的人。”卿白衣说。

“我知道你不是,所以你刚才喝的酒中,是放了解药的,你只会一时不适,不会对身体有什么伤害。”温暖转过身来看他,满脸是泪。

那些泪像是极了花上的露珠,她脸上的那些红晕终于连成一朵花的形状,像极了刺青刺在她面上。

“卿白衣,你真的对我很好。”温暖突然说,她拉起卿白衣的手,“我早些遇见你就好了。”

“温暖,你到底…”

“我没事,卿白衣,你让南九他们先下去好不好,等一下若我失态了,怕他们看到不好。”温暖说着轻轻解着卿白衣身上的盔甲。

她手指颤得厉害,半天解不开那厚重的铠甲,卿白衣看着她,将她拥进怀里抱起来,对着南九道:“你们下去,我很快就好。”

南九与迟归没见过这种事,但想来这种事自己还守在旁边就太不是那么一回事了,这比守着卿白衣睡觉还过份,两人想了想,守在了门外。

温暖的身体发烫,烫得好像是一个火球一般,渐渐地她连坐都坐不起,只能靠着卿白衣的胸膛,卿白衣脱了盔甲,里面正是那身白衣。

温暖靠着他,眼泪打湿了他胸前的衣服:“我不怕我害你吗?”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害我,但我不怕。”卿白衣吸吸鼻子,说着:“等事情了了,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送你回商夷的,我知道你只喜欢商帝,我不怪你。”

“不要了,后蜀很好,不要送我回去,好不好?”温暖的声音又软又绵,像是说话都费力。

“温暖你…”卿白衣刚想说话,却觉得掌心一片湿黏,摊开一看,满手是血。

他猛地看向温暖,这才看清,温暖身上可见的肌肤上,都渗出了血珠。

就好像是她肌肤下的血管全数破裂,肌肤无法再覆住那些血,所以从她的毛孔,她的身体里渗出来一样,密密麻麻细小的血珠。

“你怎么了?你中毒了吗?要怎么解你告诉我,温暖,温暖!”卿白衣满心慌张,抱着温暖一直问她。

温暖却只是摇头,笑着说:“你救不了我的,不用费力了。”

她脸上那朵红花开得更艳,像是血染红的一般,指尖也开始渗出细密的血珠,她抓着卿白衣的衣服,痛苦的声音像是呻吟:“很痛,不要碰我。”

卿白衣突然想起了那壶酒,还有那阵香,眼中一阵灼痛,就要解开衣衫,就算是玷污了她,亵渎了她,也好过她这样死去啊!

温暖却止住他,说道:“我的人,我的心,都是商略言的,你不要碰我,否则我恨你一辈子!”

“恨我总好过让我眼睁睁看你死掉!”卿白衣咬牙道。

“来不及了,毒已入心,无药可医。”温暖笑着笑着就淌出了泪,泪水冲在血水里,看着分外可怖,看着也分外可怜,“别送我回商夷,他只有得不到我,才会一辈子记得我,卿白衣,当我求我,别送我离开…”

她整个人都像是从血水里捞起来的,舞衣早就被染透,连床上都是大片大片的血渍,卿白衣的那身白衣就更不用说。

卿白衣不敢碰她,怕是碰到任何地方都令她发疼,只能自己心痛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一声声问:“温暖,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救你,你说好不好?”

“不用救我,时辰到了,你走吧。”

卿白衣如何肯走,他叫来宫里所有可以叫的太医,让他们救活温暖,可是太医说:“此毒古怪,臣等从未见过,不知如何作解。”

卿白衣几乎绝望,让太医无论如何都要保下温暖的命,不管用什么代价,不管什么手段都可以,可是,此毒无解啊。

宫外的厮杀声早已传来,卿白衣几乎要听不见,他只能看着温暖躺在一片血泊中,那些细密的血珠一直从她全身上下滚落出来,他毫无办法,他撕心裂肺。

他跪在温暖床前握着她的手,一遍遍擦拭着她脸上的血珠,可是怎么也擦不干净,怎么也没办法止住它们,他的心口像是有尖刀在扎,痛得他几乎不能言语。

“我知道有一种办法,一根金针,封住活人一口气,对不对?”卿白衣神色恍惚地问着太医。

“有是有,可是君上,此举…此举无异于留个活死人,而且风险极大,还望君上三思。”太医为难道。

“留住她,留不住,你给她陪葬。”卿白衣说,又看向南九与迟归:“你们在这里守着她,如果她有事,你们直接杀了太医即可,不必来问我。”

太医吓得连连跪下,南九与迟归纷纷低头不忍看床榻之上血流成一滩的温暖,脚底下都是她的血,一点点蔓延过来。

“温暖,等我片刻,我去给你报仇,我给你报仇就回告诉你。”卿白衣松开温暖满是血的小手,神色恍惚地出了琉璃殿。

太医哆嗦着手指,一针扎入温暖喉咙,封住她一口气,温暖活着,温暖也死了。

她肌肤上的那些血珠不再往外冒,她闭上眼睛像是沉睡,她躺在那里,像个活死人。

卿白衣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到宫门口的,他们大胜了,可是他又在同一晚,失去了他的妹妹。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在同一晚上离开他。

无人知道那时候,卿白衣是怎么撑住没有崩溃的,也无人知道,他是怎么捱过整个早朝,冷静地下令处死许三霸一家的。

那个风流的卿白衣,一身血衣,无人知道,他当时的内心碎成何种模样。

第二百六十三章 此时风雨后

琉璃殿内还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未散去,过路的宫女儿们都悄悄掩着鼻,受不住那刺鼻冲人的味道,闻着想作呕一般。

那座集天下之珍物成华美之最的琉璃殿,更像是一个血腥的所在。

殿中一切带血之物早已烧掉,全都换成新的事物,还点了熏香,只是用处不大。

温暖身上的衣服也换掉了,宫女帮她擦洗过身子,不再血淋淋地看着可怖,喉咙处的那根金针直直地竖着,极是扎眼。

鱼非池坐在她床榻旁边的地上,靠着床板,望着这座空虚的宫殿,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她只是觉得很累,有可能是熬了一宿没有休息,之前又一直忙着准备这件事,所以忙得身体发累。

也有可能是因为卿年的事对她冲击太大,现在看到温暖也变成这样时,有种强烈的无能为力之感。

许久之后,她转过身看着也许是沉睡也许是半死的温暖,她脸上那些升腾而起的花瓣早已不在了,就像自她肌肤上凋谢了一般,皮肤也不再渗出血珠,只是还有些细密的伤口,透着点点殷红。

最重要的是,温暖身上,再也没有那种天生的异香了。

就好像,昨日那一舞,她散尽生命的同时,也散尽了上天赏给她的异宝。

她躺在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美人,美得精致而脆弱,脆弱到只要拔掉她脖子上的那根金针,就可以要了她的命。

鱼非池握住她冰凉的手,轻声问:“温暖啊,值得吗?”

卿年为音弥生而死,她死前说,让一个男人记住一个女人的方法,要么是细水流长地陪他过几十年,要么是为他而死留在他的生命里。

温暖,你是为谁而死的?

是商帝,还是卿白衣?

你可知不论你为谁而死,你都将永远留在卿白衣的生命里,日日鞭笞他的灵魂。

“我一直都知道,那瓶酒有古怪的,我只是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古怪。我怕你逃不出情网,会为商帝杀了卿白衣,才派了南九与迟归时时保护着卿白衣,我是不是太以小人之心度你君子之腹了?”

鱼非池自言自语地说,细细搓着温暖的手心,像是想给她一些温度一般:“这场宫变,在我们的意料之中,我唯一不能把握变数就是你,你现在变成这样,又为卿白衣争取了什么呢?是不是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你不想让他念你的恩情,一辈子内疚是吧?”

“你是希望这样活着,还是不如死去?卿白衣这么自私地留住你,你是不是不甘愿?”

“生不能自由,死也不能解脱,你好可怜。”

这个天赋异禀,艳冠天下的奇女子温暖,她的一生,未得到过一日真正的温暖。

原本该惊艳整个须弥大陆,却如此无奈地就葬送了韶华。

鱼非池的手指慢慢伸向那根金针,以温暖那样性子的人,怕是宁可死得干干净净的吧,不要这样半死不活地吊在人间,早些去了早些再投个好胎,重新再回人间活一场。

那根金针真的很容易就能抽出来,三岁小儿都可以做到,鱼非池却觉得摸上去,令她灼心烧肺的发疼。

“不要动。”一双手止下她,替温暖拉好被子,细细地看着她眉目:“我会想办法救活她的,你不要动她。”

鱼非池看着卿白衣温柔得好似成魔了一般的神色,也就说不出话,垂下眼睑,看到门口朝妍在等她。

既然卿白衣不允,鱼非池也就算了,多看了温暖两眼,离了琉璃殿。

还有些事未完,还有些人未杀,卿白衣此时已来不及想起这些事了,石凤岐又还没有回来,鱼非池借出去的两个月为期未满,还要再看一看偃都。

难过是难过的,痛苦也是痛苦的,只是除了自己的情绪之外,还有太多的事要顾及,就只能硬吞下那些难过与痛苦,哪怕尖刺划破了喉咙,鲜血淋漓也不能呼喊。

“出什么事了?”鱼非池声音微哑,问着朝妍。

“有件事很奇怪,之前我们不是派人去盯住许家府上,怕有人的逃跑嘛,许家无人离开。”朝妍说,“连许清浅都不见出来,他们是不是有什么秘道啊?”

“城外守着的人有看到什么人离开吗?”鱼非池边走边问,南九很懂事地给她递来一杯提神醒脑的参茶,鱼非池感激地喝下,又将茶杯递给回他。

朝妍摇头:“没有,瞿如师兄守在城中以防暴民作乱,商葚师姐出了城外盯着,没看什么人离开。”

“去许家看看。”鱼非池说。

“啊对了,有个事儿,寅时的时候从许家宅子里飞出来一只鸽子。”朝妍说。

“截下了没?”

“嗯,截下了,信在这儿,我还没看呢。”朝妍从袖子里换也一张卷成小筒模样的纸递到鱼非池手中。

鱼非池展来一看,猛地停下步子,转头看向温暖安睡的地方。

温暖,这就是你一定要把卿白衣留在琉璃殿里的原因吗?

信上说:蜀帝已死,稍安勿燥。

蜀帝当跪温暖,后蜀当跪温暖,她以一死,保后蜀不遭战火。

昨天晚上,一直有人在宫中等着消息,等着温暖喝下那壶酒,等着温暖杀了卿白衣。

许三霸在军中多年,就算是石凤岐与他争权许久,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斩断他根基,那是起码要花上三五年的时间才做得到的事。

如果昨晚许三霸事败的消息传出,许三霸在军中多年的部下必会叛变,那便不止是小小的宫变那般简单了,而是兵变,既不能篡国,那便强夺。

他们如约地看到卿白衣没有出现在宫门口,也如约看到温暖把卿白衣带回了琉璃殿,他们相信,温暖终究是忠于商帝,忠于她的爱情的。

寅时应该是他们约好的时间,只要等到寅时一过,便是温暖已经杀了卿白衣这个后蜀帝君,军中便可安份不必高举义旗杀进宫中,所以当时许三霸才信誓旦旦说出那句卿白衣已死的话来。

他们安排得好详细,好周密,一环扣一环,一步跟一步,竟没有半点漏洞!

寅时那刻,正是许三霸将要攻破宫门的时候,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有瞿如,不知道会有后面的转机,他们坚信胜券在握。

可是卿白衣终究没有死在温暖手下,宫门也终究未攻破,这一场虚惊,让人想想都倍觉后怕。

温暖啊温暖,所以,你是为卿白衣而死,为后蜀而死,你没有忠于自己爱情,你忠于了自己的良心是吗?

可是无人知晓啊,无人知晓你做过什么,也无人会感激你的大义赴死,你不会后悔吗?

“师妹?”朝妍扶住鱼非池的手臂。

鱼非池站直身子,插直脊梁,强行止住自己的脚步,不让自己再次走回琉璃殿,她不知道要不要将真相告诉卿白衣,现在的卿白衣又是否还能再承受一次这样的打击?

她对朝妍说:“赶紧把这封信发出去,不要耽搁,叫瞿如与叶藏来宫门口见我。”

“好。”朝妍连忙应下。

等到瞿如两人赶到时,鱼非池已在宫门口站了多时,等着他们。

“师妹,出什么事了?”两人问道。

“现在城中如何?”

“依然很乱,不过还掌握得住。”瞿如说。

“让他们乱去,不要控制了,昨日在宫门处参与了此事的人全部严密把控,将蜀帝生死之事瞒下,更不要让人知道卿年已死,叶藏,你对偃都城的大臣们都熟,派出所有能派的人手控制住他们,任何人都不得将蜀帝还活着的消息说出去,更不准提及今日早朝之事。”鱼非池连声说道。

“这是怎么了?”叶藏不解道,“不是都已经解决了吗?”

“石凤岐还在军中,他没有及时回来,就是因为军中不安定吧?”鱼非池看向瞿如。

瞿如低下头,说道:“师妹…料事如神,军中的确有点麻烦。”

“十日后…十日后安葬卿年,以国葬规格。”鱼非池心中对卿年说一万声对不起,死后她都不能得到安生。

“此事怕是要与蜀帝相商才可,我们会不会…”

“他现在什么事情都想不了,石凤岐不能死在这个鬼地方,我要撒一个弥天大谎!”鱼非池定声说道,看着他两:“必要的时候,可以用些非常手段。”

鱼非池不知道许三霸是不是还留有后手,既然她未提前预算到,此时就必须尽全力弥补,尽全力稳住军中。

南九与迟归牵着马,等鱼非池上马之后,他们问:“小师姐现在是要去许家吗?”

“不,去另一个地方。”

鱼非池策马快奔去的地方是他们都未想到的,是港口,一间茶棚。

城中虽然还是有点乱,但是港口这方已经安定了下来,生意人照旧做生意,姜娘也照旧卖茶汤,模样依然笑得可人。

见着鱼非池来了,她连声笑道:“鱼姑娘,来喝茶汤吗?”

鱼非池下了马,走进茶棚,对她说:“姜娘,借你的信鸽送封信,你可答应?”

姜娘笑眼看着鱼非池:“鱼姑娘要写信自己也有信鸽的,为何要用我的呢?”

“你的信鸽这么多年都无人发现,说明安全,比我的安全。”鱼非池说道,她此时心情实在不能算好,对着姜娘也笑不出来。

“姜娘不明白鱼姑娘的话。”姜娘上了一碗茶汤给鱼非池。

鱼非池一把抓住她的手,替她理了一下鬓角的碎发,又摸过她耳朵上小巧的耳坠子,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什么,姜娘惊得连退几步,看着鱼非池半晌说不出话。

“有劳姜娘了,这封信,可是写得越快越好,晚了就来不及了。”鱼非池说道。

“是,姜娘知道了,请鱼姑娘放心。”姜娘脸上的笑容也没了,脸色变得古怪,带几分惊惧又有几分严肃。

第二百六十四章 风雨尾声

那碗茶汤鱼非池来不及喝一口,又马不停蹄地往城中赶去,跟在她身后的南九与迟归策马难及。

在后面可看清她扬起的青丝与宽大的袖袍,好像她的袍中藏尽无数巧妙缜密的玄机,谁也想不出鱼非池还有多少智慧未用,还有多少心思未费,她便是如此绝然的风采。

“小师姐这样真美。”迟归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