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时候,爹爹便抱着上树摘杏子,又酸又涩的杏子不是鱼非池爱吃的,那时候总也嫌弃,如今想吃,却再也吃不到了,连这棵杏树,都已经枯死了。

院子里的青石砖也都烂了,龟裂成碎片,翻倒在地上,鱼非池记得,她小时候常与南九在这里练功,爹爹娘是有几分底子在的,比不得现在这些武功深不可测的大人物们,只是些粗手把式,但是在这种地方,足以自保。

爹爹说:“丫头你这么淘气,可得习几手本事在身上,不然以后嫁去了婆家怕是要受人欺负的。”

南九就在一边捂着嘴笑,鱼非池戳着南九的胳肢窝:“你还笑,赶紧练好武功以后保护我不受婆家欺负。”

“不害臊,你知道什么是婆家吗?”娘亲端着茶水点心过来,招呼他们过去。

再往前走,是正厅,以前一家人总是在这里吃饭,加上南九,整整齐齐一家四口,互相夹菜,席间说些玩笑话,双亲笑得合不拢嘴。

正厅后面有假山与花园,以前呢,下人总要在假山里寻鱼非池老半天,才找得到她不肯练字躲懒的地方,管事的管家李大爷总是气得胡子直翘,气哼哼道:“小姐你再这么不懂事,我就去告诉老爷,让老爷罚你今日没晚饭吃。”

个子虽小,灵魂却老的鱼非池很懂得如何哄这李大爷开心,甜甜蜜蜜一声:“李爷爷,非池知道错了,非池再也不敢了,李爷爷你最好了,不要生气了哦。”

李大爷再生气,也经不得这软软糯糯的声音一声声的灌蜜糖,笑着抱起她软绵绵肉乎乎的身子,叹着,我家小姐长大了可怎么得了,哪家的公子哥拿得住这鬼灵精怪的丫头。

“爹,娘,李爷爷,非池回来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恨吗?是恨的

阔别近十余年,不孝女鱼非池,回来看你们了。

鱼非池喃喃自语,仿似看到了这里人影穿梭,有来有往,双亲与下人之间不似奴仆,更像家人,大家其乐融融,有说有笑,每逢什么佳节,便在这花园里摆上流水席,所有人都聚在这里,唱歌说笑,举杯共饮。

说起穿越这件事,她跟别人穿得不太一样,没有一睁眼就遇上凶悍的姨娘跟恶毒的姐姐,没有宅斗恶斗与绝地求生,没有王公贵族与一纸不愿嫁的婚约。

她出生在一个平静幸福的家中,有爱她疼她的父母,有宠她溺她的长辈,她是父母心头肉,她是长辈手中宝,她是无忧无虑娇滴滴的千金鱼非池。

除了一开始鱼非池觉得这小孩儿身体实在是太不方便,装一颗过老的灵魂有点不伦不类之外,后来鱼非池是越来越喜欢这里的一切,她那时候,对这个世界所有的喜欢与热情,都是建立在鱼家这一门户上的。

她很感激上天重新给她的机会,她可以感受一下人间至真至纯的亲情,可以有这样一个美好的人生。

鱼家是平头百姓,未见得有多大富大贵,但是在月郡也算是一门大户人家,这里的山水养人,鱼家种些茶叶,做成茶砖,可以卖出好些银子。

月郡的好茶是可以供进王宫里的,娘亲却舍得用千金难买的好茶叶挤了茶汁给她做茶饼吃。

鱼家傲是她的父亲,穆茵是她的母亲,她叫鱼非池,她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叫南九,本来世上,不会有比这更完美的一切了。

后来一日战火至,摧枯拉朽,满门尽亡。

鱼非池走过了破烂的回廊,积雪盖不到的地方满是厚厚的灰尘,密密地腾起,她推开一间房门,“吱呀”一声,鱼非池看着这房中熟悉又陌生的一切,笑道:“这是我以前的房间,我娘盼着我能做个淑女,不要总是爬上爬下的到处胡闹,所以给我备下了绣线与笔墨,希望我能养养性子,陶冶情操。”

石凤岐跟在她身后不说话,房中的一切都积了灰尘,手指划过都能留下深深一道沟壑,铜镜起锈,照不出如玉容颜。

“那年我十岁,爹娘有一段时间总是眉头不展,他们觉得我年纪小,不懂事,什么都不说给我听,但我知道,那时候打仗了。”鱼非池捡起一把掉在地上的剪刀,细细拂去上面的灰尘,“过了月郡,就是武安郡,武安郡派兵攻打月郡,要占据这里一个关隘,月郡里的人都跑得差不多了,大概是武安郡的人仁慈吧,给了他们逃命的时间。”

“你爹娘没走吗?”石凤岐声音发紧,低着头不看鱼非池。

“没有。”鱼非池轻轻摇头,“他们说,他们生是月郡的人,死也是月郡的鬼,怎能因外敌入侵就放弃养育自己的故土?任月郡被蛮人糟蹋?”

鱼家傲如他的名字一般有傲气,他本想送走一家老小,自己留在月郡,可是鱼家一门人,谁也不肯离开,守在这个地方,要与鱼家,与月郡共存亡。

鱼非池想尽了一切办法想劝鱼家傲离开,劝鱼家的人逃离这里,可是她年纪真的太小了,没有人听她说什么,她说什么都只会当她是在说胡话。

娘亲穆茵把鱼非池托付给李大爷,带着南九出逃,想要留得鱼家最后一线血脉。

鱼非池那时候哭啊,喊啊,求啊,娘亲啊,爹爹啊,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可是她眼看着穆茵手提刀,还未挥出去,就被一箭射穿了心脏,眼看着鱼家傲抱着娘亲嘶吼震天,双双遇难。

保护她离开的李大爷为了护住她,后背中箭,倒在了半路上,鱼非池被马蹄践踏而过,伤了筋骨,那些薄弱的武功尽失,而且后来她再也不能习武,那些强大的训练与力量,不是鱼非池薄弱的经脉承受得住的。

如果那时不是有南九,她连渡口都去不到。

那天啊,满天星光,满天大火,鱼非池眼看着鱼家满南九牵着她的手,站在小渡口,身后的芦苇荡一摇一摆,像是奏起了挽歌。

两个小小的人儿满脸是血与泪地看着远方的大火,鱼非池一句话也没有说,倒是南九,南九他说:“小姐,下奴以后会保护你,永远保护你。”

就只是这一晚上的时间,鱼非池失去了一切,用天崩地裂来形容也不为过,只有一个南九还留在她身边。

所以,让她如何不珍惜南九?如何不偏爱南九?

“咔嚓。”鱼非池握了一下剪刀,打断了石凤岐的沉默。

“其实像我鱼家这样的人有很多,整个须弥大陆上,有太多舍不得自己故土,拼死相搏的人。现在到处都有各式各样的摩擦,大大小小的战火层出不穷,到处都是像我这样的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鱼家,只是其中一门一户,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原因,你不会知道鱼家的故事,就像你不会知道无数其他的故事一样。”

鱼非池放下剪刀,推开窗子看着外面干涸的小湖,小湖里落着雪,厚厚一层,又松又软。

“你恨武安郡,恨那些当年杀了你家人的人吗?”石凤岐看着她的背影,眼中压抑着巨大的苦楚。

鱼非池却笑一声:“恨自然是恨的,害得我满门尽亡,双亲皆去,家也没了,怎么能不恨呢?可是恨又怎么样?石凤岐,你知道我的,我不是那些自怨自艾的人,我知道这是无可避免的,说得冠冕堂皇一些,就是这是历史的车轮,它轰轰隆隆地碾压而过,爱与恨都碾落成泥,不因为任何个人微小的绝望而有所改变。就像我将我旧白衹划成两半,不一样也是害了很多人吗?那些反抗的,痛苦挣扎的,最后又被你镇压了的人,也跟我鱼家一样,会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所以,恨什么呢?恨我自己吗?”

做人不能太自私,别人给过你的痛苦记一辈子,却可以自动忽略掉自己给他人带去的伤害,同样的事情,自己也做了,便没有资格去责备他人。

谁的命不是命?谁的家不是家?难道就因为她鱼非池不同一样,所以这待遇也就要不一样些吗?

世界不是围绕着她转,世界有它自己的运行规律,不以任何人的意志而转移,他对每一个人的苦难与悲痛,都是公平对待的。

“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你一直特别抵触须弥一统之事?”石凤岐走过去,与她并肩看着外面的雪景。

“是的,因为我知道,我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随意做一个决定,就会害得无数可怜的百姓丢失性命,无数平凡的家庭化为灰烬,像你们这样的人,是不会弯下身,俯下腰来看一看,那些如此蝼蚁一般渺小的平凡人家的,你们的大军铁蹄踏破的不止是万里江山如画,还有无数画中的人家。我失去过,知道那种痛苦,我很难无视这种切身体会的感受,把这痛苦再带给别人。”

鱼非池终于说出了她一直抵触这所谓天下一统大业的根本原因,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不觉得自己是天之娇女,不认为自己是上天命定的那个,一定能做出一番惊天动地事业的人,她站在过最底层的位置,看到过最绝望的场景。

她憎恶一切战争。

她也憎恶对自己最亲近的人痛下杀手。

当她一无所有,只剩下南九的时候,她被鬼夫子带上了无为山,从一开始抵触着无为学院里的一切,到后来与同门好友结下情谊,从某种角度上来,填补了鱼非池内心里巨大的情感缺失。

好不容易自己有了新的眷恋,新的在乎,却被人告知,你若要活下去,除非杀光他们。

这是何等荒唐的笑话,要让她怎么接受?

她做不到,她宁可被人骂缩头乌龟,骂胆小无能,也只想躲开这样的血腥将来。

石凤岐拉过她让她伏在自己怀中,怜惜她在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后,依然活得这样积极乐观,没心没肺。

蜻蜓点水一般地点过鱼非池额头,温热且柔软的双唇是极好的触感,他对鱼非池说:“你是不是还有话想对我说?”

“没有了,你不是一直想来看看我老家吗,就带你来了。”鱼非池靠在他胸口,侧脸吻过他胸膛,双眼望着远方。

“非池,如果我说,当年攻打月郡…”

“我们回去吧,上央先生估计等急了,过了月郡,就是武安郡了,你也就回到大隋了。”鱼非池打断他的话,环着他腰身的双手紧了紧,眉头也微微一皱,像是按下什么不愿表露的情绪一般。

“你会跟我一起去大隋,对吧?”石凤岐突然心慌。

鱼非池笑着不说话,抬起头来仰起脸看着他越发坚毅的轮廓,笑声道:“总是这样提心吊胆,你要不要拿根绳子把我栓起来,捆在腰上?”

“我倒是想呢,得栓得住啊。”

石凤岐小声地说,勾下头来,鼻尖点着她鼻尖,左右磨了磨,他说:“所有的事情都会一个交代的,只要你愿意相信我。”

第三百七十三章 我是来睡你的

夜间他们宿在客栈中,明日就将启程入大隋,听说武安郡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只等他们一入大隋境内,便是千里良驹候着,马不停蹄地奔向邺宁城。

上央悄然松一口气,都到了这地方,他家公子总不会再跑了。

今日路过月郡,他也应该要明白,有些事远比他想象中的更为艰难,不该再有所执着了。

客栈是个好客栈,这一行都是贵人,谁也不会委屈了自己,住的房间都是清幽安静的,想着明日还要赶路,所以大家歇下得也早。

南九问过鱼非池:“家中是不是一切都变了?”

“是啊,都变了,就跟我们一样,不也是变了吗?”鱼非池拍拍南九的肩,让他不要多想。

南九不说话,论起对鱼家的感情,南九与鱼非池一样,甚至有更多的感激之情在里面。

当年鱼家老爷把他买下,待他跟亲生的孩子一般心疼关爱,给鱼非池买新衣裳的时候,总会为南九多带一身,买好吃的小点心,也总都记挂着他,鱼夫人那时经常左手牵着鱼非池,右手牵着自己上街,见了谁打招呼都是说:这是我的两个孩子,非池南九,快来叫人。

他们从来没有歧视过他脸上的烙印,若真要说真正不把南九当奴隶看的地方,只有鱼家了。

他们是这世界上,最善良,最淳朴的人。

可是好像,但凡是好人,都活不长命。

那夜的大火不止鱼非池记得,南九也记得,记在脑海最深处,平日不敢多碰触。

月亮爬上屋檐勾着,弯弯的一道,石凤岐与上央在房中说了会话,送走上央正准备熄灯歇下,却听到轻轻的叩门声。

拉开房门一开,他看见鱼非池裹着个披风眨巴眼,甚是无辜地看着他:“那个,你要睡了吗?”

“怎么,你想跟我一起睡?”石凤岐调侃一句。

鱼非池让他这话堵了一堵,清清喉咙,干咳两声:“这个,让我进去一下呗。”

石凤岐见她古古怪怪的样子有点摸不着头脑,侧开了身子让鱼非池进来,又关好了门,转身看着她,她冻得哆哆嗦嗦的样子很是好笑,便拔了拔屋中的炭盆,让屋子里暖和些,笑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鱼非池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地眼神一阵乱瞟,最后眼一闭心一横,像是豁出去了一般,说:“后生啊,你有没有跟女人睡过?”

“什么?”石凤岐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要不…咱两一起睡个觉,给你开个荤?”鱼非池突然就镇定下来,大概是因为她活的这个年纪有点久,所以脸皮也是厚得有点令人发指。

“什么!”

“别这么紧张嘛,一起睡好吗,我保证不动,我就搂着你。”

“什么?!”

“啧,这什么表情,怎么一副要被我吃豆腐的神色?我还嫌亏呢。”鱼非池嫌弃一声,双手一直紧紧握着披风的双手动了动,一不小心露出里面的薄薄纱衣。

石凤岐觉得自己不止耳朵出了问题,眼睛也一定是要瞎了,赶紧冲上去给她拉紧了披风裹紧了身子,活见鬼一般地瞪着她:“你是不是被人下药了,找我来解毒?难道是叶藏之前配的那种媚药?你别急,我这去找大夫!”

鱼非池抬头,望一望这天花板,这后生他平日里挺解风情的,怎么一到磨枪上阵要办正事的时候,变得如此的愚不可及,蠢得让人心疼?

一把拉住就真的要跑出去找大夫的石凤岐,鱼非池觉得这转着弯抹着角地跟他说话,他这糊了浆糊的脑子是想不明白了,于是十分诚挚,特别诚恳,极为诚心地对他说——

“我是来睡你的。”

石凤岐脑子里“嗡”地一声炸开九百九十九朵烟花,炸得他一脸通红,喉结滚动,结结巴巴话也说不利索了:“非…非池啊,你这是怎么了?”

“来来来,脱衣服,春宵苦短,赶紧睡。”鱼非池抬着下巴冲石凤岐点着,一副急不可耐的好色模样。

石凤岐却猛地抓紧了自己衣领,退开两步:“我做错了什么事你说便是了,你不要这样子吓我。”

“石凤岐你有完没完!赶紧把衣服给我脱了!”鱼非池恼火极了,怎么还有这样的蠢货,送上门来了还拎不清情况?

石凤岐羞红着脸,干瞪着眼,退着步子不肯,他觉得这样的鱼非池很不正常,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别现在把自己睡了到时候她反悔,说是自己污了她清白,拍拍屁股让南九一剑戳死自己,那自己才是哭都没地儿。

“你不要过来啊,我再过来我叫人了!”

嗯?

好像这个台词有点反了的样子?

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鱼非池吸一口气,对自己说,是自己太激进了,太冲动了,像石凤岐这样单蠢的后生呢,要慢慢来,心急不得。

他嘴把式虽然厉害,可毕竟是个没正经尝过荤的,就连接吻这种事都是自己教的他,更不要提这…这…男男女女滚床单的大事了。

他又不像自己理论姿势这么扎实,所以害羞紧张在所难免,怨自己不该,一下子来得太生猛,把人家小年轻吓着了。

她心平气和,神色温柔,对石凤岐说:“来,我们先聊一聊人生与风月,这样你就比较容易接受了,不要紧张,我会很温柔的。”

石凤岐简直要让她吓哭了,无奈着:“姑奶奶,你到底要做什么?”

“睡你。”

耿直坦白如鱼非池,就是这么言简意骇,简明扼要。

她真的跟石凤岐谈起了人生与风月,是这么谈的,她说:“你大概也听说过我跟季瑾的那场闹剧吧,我说我喜欢在上面的,嗯,这个倒也不算诓她,我的确是这样的,就是不太清楚,你介不介意在下面?”

石凤岐咽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接近鱼非池,喉结又滚一滚:“上面下面有什么区别吗?”

“嗯,是有一些的,来,我来给你示范一下。”鱼非池温柔地牵起石凤岐的手,温柔地把他拉到床榻旁边。

怎么说呢,这个床榻十分得鱼非池欢心,够大,够软,够舒服,颜色也够骚包,居然是一床芙蓉团簇的锦被。

床后边还有一个浴盆,因着有地龙的原因,浴盆里的水正冒着袅袅的热气,真是个天时地利人也和的好地方,可以认真教学。

石凤岐便是再怎么单蠢,也明白了过鱼非池不是在跟他开玩笑,虽然脑子有点懵,身子有点僵,但总归没有蠢到真的喊人来救命。

鱼非池拖着石凤岐来到床榻旁边,开始替他解着外衣,石凤岐要比季瑾听话,至少他没有手忙脚乱地要把鱼非池的手拍走,但是鱼非池的这个手吧,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哆嗦的。

虽然她说得很是坦荡荡,但这种事情总是第一次,理论姿势再扎实,也没有真实践,初次滚床单,大家多有不足,也是可以理解的。

石凤岐看着鱼非池微微轻颤的手指,低头看她发红发烫的脸颊:“非池,你是不是害怕啊?你要是害怕,不如算了吧?”

鱼非池抬起头来瞪他一眼:“裤子都脱了,你跟我说这个?”

石凤岐让她这接连不断的俏皮话逗得终于笑出来,唉哟要老命,少年他笑起来真是好看得要老命,不是音弥生那种万种光华齐绽的惊艳,石凤岐笑起来的感觉更像是石头开花,温柔多情得令人想长醉不醒,醉死在他的笑容里。

他解开自己外衣,松开腰带,最后只剩下一件薄薄的单衣罩在身上,虬起的肌肉若隐若现。

说实话,鱼非池是见过石凤岐的身体的,不说远的,只说当年许清浅姑娘十分的了不得,直接剥光了两人躺在床上,鱼非池就见过石凤岐的上半身,肌肉那是相当的好看,线条那是相当的流畅,八块腹肌看着那是相当的让人想舔。

他迟疑了一下,双手探入鱼非池披着的斗篷里,环过她的细腰,摸到里面她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都可以隔着衣服感受到她肌肤上的温热。

这双手带着些滚烫的温度,鱼非池腰一僵,眨了两眼看着石凤岐,想说什么,却觉得说不出来。

石凤岐好像是找到了窍门,宽大的手掌顺着她的脊椎慢慢往上滑动,纱衣在他手心里时而卷曲时而被抚平,他手掌稍一用力,便将鱼非池扣进怀中,灼热的气息扑向鱼非池,迷得她一阵头晕。

“这种事情你倒是学得挺快的,你个下流胚子。”鱼非池笑骂一声,从斗篷里伸出一双手挂在他脖子上,笑眯着眼看着他好看的下巴,好看的嘴唇,还有好看的鼻子与眉眼。

老天爷真是不公平,给了石凤岐太多偏心,脑子好使就算了,长得还好看,身材还好,若是不能把这样妖孽的男子睡了,鱼非池觉得自己简直是亏大发了。

石凤岐低头笑看着她,微微沙哑低沉的嗓音性感得无可救药:“所以,你要教我怎么在上面,怎么在下面吗?”

第三百七十四章 认真教学与勤奋好学

秉承着为人师表当以身作则的思想,鱼非池还是对石凤岐这个学生很是负责的。

但教学过程有点不顺,不顺的主要原因是石凤岐这个太过好学的学生,对这个上与下的区别拎得不是很清,叶藏以前那些好图册他也瞄过一两眼的,好像蛮少看到鱼非池这么蛮横的女子。

比方鱼非池一把拖着石凤岐,把他推倒在床上,手指头还勾一勾他下巴:“小美人儿别心急,我这就来了。”

这种话好像应该不是她的,好像应该是自己说的。

所以他几次挣扎着要起来,非得问个明白,鱼非池扶着额头甚为心苦,略过了那些繁琐的教学步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双手按住石凤岐胸膛,就把他压在床榻上。

两人双双倒在床上,鱼非池果不其然是在石凤岐身上,荡开的青丝长发在空中写一笔妩媚风情,最后都娇羞柔媚地贴伏地她后背与削肩处。

石凤岐看着这荡起又垂落的风情处,眼神迷离,宽大温暖的双手下意识扶住了鱼非池的细腰不盈一握。

腾了只手出手解开紧紧系在脖子下面的披风锦带,她内里穿着的薄薄纱衣随她这动作随风轻摆,飘飘然然,看直了石凤岐的眼。

趁着这个当口,鱼非池俯身而下,双唇吻过他额头,路过他好看的眉眼,峰鼻,双唇,来到他耳边,轻轻唤一声他的名字:“石凤岐…”

世间无数销魂事,最是难敌美人蚀骨恩。

那声酥软入骨,荡魂动魄的轻声呢喃足以使未经情事的石凤岐灵魂轻颤。

撕裂的痛感让鱼非池痛得身子一挺,高昂起下巴想咽回去已到嗓间的呼痛声,剧烈的激动让石凤岐猛地坐直了身子,紧紧地抱住了鱼非池的身体,有一种掺杂着极致愉悦与极致满足的复杂感觉,直接贯上他的头顶。

他的喉结动一动,发出低沉而又沙哑的闷哼声,然后是沉重的喘息,他的气息碰到鱼非池的皮肤时,她都能感受到一阵阵的灼热。

原来许多事不用学,原来许多东西到了该来的时候,一切都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原来身体有本能,原来爱是种潜力,可以让一窍不通的人对身体的妙用变得洞悉了然。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一种力量,一种明知是蜜糖裹着砒霜,还是会含笑饮落的力量。

床榻前方的轻纱缦一垂,掩去了帐内的旖旎风光,交缠的人影再也分不清谁是上谁在下,互相角力一般地不肯退让着要占据着主权,翻滚中的缠绵,被浪中起伏,还有若有似无的低声喘息与婉转吟哦。

当初在学院里初遇的她还带几分稚嫩之色,青涩的面容与青涩的身体,不知不觉几年过去,她已是怒放的花蕾,绚烂着最明亮的颜色,开始了玲珑有致的模样,透成已然成熟的风情。

锦被上团团相簇的芙蓉花朵朵热烈绽放,开出了大朵大朵的娇媚与国色天香。

她自是艳骨天成难掩,洁白无暇如玉的肌肤渗出细密可爱的汗珠,芙蓉花一朵朵开在她身上,汗珠便是露珠儿,颤颤巍巍着,悬悬欲坠着,抖落。

芙蓉花团它卷曲,蜿蜒,迂回,来往,滑落,凋谢。

她似披一袭天上仙子织的霓裳锦霞,朦胧里妖娆盛放着浓烈芬芳。

从来她也不是高洁而素雅的白莲,从来没有人用人淡如菊,清幽静雅这样的话来形容过她。

因为他们都知道,鱼非池她都从来美得嚣张,艳得充满了力量,再如何简单素净的衣裳在她身上,都遮不住她自眉眼之间透出的瑰艳之色。

她是火,是霞,是能焚烧一切的烈焰,是天边尽情受人艳羡的霞光,她不是水,不是柔情脉脉的温柔春风,不是桃林十里的柔美多情。

她大气,她高贵,她灿烂,她惊艳,她嚣张到无边。

当她盛放,当她用尽艳骨掺杂浓烈的情愫绽开最嚣艳的模样,她是能断人心肠,毁人脊梁的甜美毒药,蜜糖中裹满了砒霜。

请你服下,并请你带着微笑。

石凤岐紧紧地贴着鱼非池无暇完美的肌肤,用身体感受着她的温热,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可以如此完整地得到她,这一切,比做梦还虚幻,他沉浸于抵死不休的缠绵中,不想清醒。

停了好几日的大雪突然降落,扬扬洒洒着,未合紧的窗子飘进了雪絮,窥探着初尝人间风情的少年,窗边放着一瓶红梅,雪光月光之下的红梅泛着柔柔的光,淡淡的香。

风大了一些,红梅的花瓣掉几片,吹动了那方纱缦暗自浮动。

床榻纱缦下堪堪只露着一只手臂,白皙柔嫩,手指头勾着一件薄薄的纱衣,有意无意在指间轻轻捻着,这样的小动作,无由来地透着情挑一般的暧昧与诱惑。

石凤岐吻过她光洁的肩头,拉过被子将她藏在里面,从后面抱着她,肌肤相亲的感觉如此美妙。

“你在想什么?”他轻声问着。

鱼非池趴在床沿上,透着薄薄地纱缦看着外面飘进来的雪,她说:“没什么,在想,你果然是个下流胚子。”

这种事情开窍得这么快,可不是就是个下流胚子?

石凤岐一声低笑,翻过她身子抱在怀中,连着鱼非池手臂一挥,带着那件薄薄的纱衣也卷着风入得帐中来,她顺手覆在了石凤岐眼睛上,在后面打了个结,开着玩笑说道:“石凤岐,如果有一天你看不见了,你要如何认出我?”

“如果我看不见了,我会让你做我的眼睛,我不会认不出我自己的眼睛。”

“让我做你的眼睛,你不怕我骗你吗?”

“不怕啊,你不会骗我。如果你骗了我,我也把它当真的,这样,你就永远不会骗我了。”

“你傻不傻?”鱼非池笑一声,翻身压在他胸膛上,露出大半片光滑的后背,手指头在他胸口打转。

石凤岐稳稳当当地抱着她,踏踏实实地让她在自己胸口处趴好,眼前是一片白纱遮住了眼,看见的全是黑暗,他却觉得很安心,怀中抱着自己最喜欢的人,她在自己身边,还有什么事是他不安心的?

“我已经想好了,我明日就给叶藏送信,让他赶紧把他珍藏的那全套小人书赶紧给我送过来。”他笑着说。

“怎么了?”鱼非池忍着笑。

“我是觉得,总不好什么都让你教的嘛,毕竟我男子汉大丈夫,这种累人的体力活以后还是我来吧,不要太辛苦你了。”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看样子是极为认真,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学习补习一番。

“你臊不臊得慌,这种话也好说得这么一本正经的。”鱼非池戳他胸口。

石凤岐这就不干了,明明是她不害臊在先,这会儿居然好意思说起她来,所以他手一探,长臂覆住大半个鱼非池光洁而削瘦的后背,手掌按着她那片高高凸起的诱人的蝴蝶骨,翻个身子将她压在身下:“那不然,你继续教我好了…”

来来回回分不清颠倒多少次,满室的春光都快要破开隆冬的寒意,绽出无边的暖色来。

也许是年轻的男女都有着无穷的精力,天都快要亮了,也不见有几分疲惫,食髓知味,难舍难弃,抵死缠绵,绕颈而眠。

拼命地占有,拼命地索取,拼命得快要不死不休一般的狠决不肯松手。

窗外雪正深,屋子里的浴盆中的热水依然冒着袅袅热气,白色的雾气在这场交缠不休的特殊战争中成了最暧昧的布景。

鱼非池松开堪堪遮身的披风,泡在水中清洗着身子,从旁边的铜镜里可以看脖子上淤青的痕迹,还有肩膀上的齿印,他真是凶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