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泡着身子,一边看着在床上正酣睡的石凤岐,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其实说来很好笑,不管往日里她与石凤岐如何腻歪,两人都抱成一团了,石凤岐也从来不会有过份的举止。

按说像这样年轻气盛的年轻人是很难克制的,但他却每次都很自制,调侃归调侃,玩笑归玩笑,他就是在嘴上逞能,从来不会做出什么真正的非礼之举来。

真的如他跟音弥生所说过的那样,他一直很尊重鱼非池,不管是从任何方面,石凤岐都给予了鱼非池足够多的尊重,从来不曾有过亵渎的念头。

如果这次不是鱼非池找上门来“要睡他”,怕是他会一直这样尊重下去。

窗外的落雪飘进来,落在鱼非池的肩上,沁凉的感觉惊醒了她,打断了鱼非池的胡思乱想。

她自水中起来,擦干身子换上衣服,束好了长发挑开了床幔,石凤岐应该真的是累极,眼下还有淡淡的乌青色,纤长的睫毛安稳地盖在他眼睑之下,呼吸均匀,睡得安稳,唇边还带着浅笑。

鱼非池低头亲吻过他的唇,摒着气静着声,怕是动作大一点,呼吸重一点,都会吵醒到他。

她合上了窗子挡住了外面的漫天飞雪,打开了门悄无声息退出去,又合上了门。

她步子又稳又轻,又平又缓,穿过了客栈的走廊,穿过了无人的大堂,像阵来自远方的风一般穿过了寂静的雪夜。

她踏破了整齐干净的落雪留下串串小脚印,她撞上了梅枝挂破了衣服没来得及回头,她像个逃兵逃离了这里不敢逗留。

她在熹光微露的清晨,在薄薄的白雾,在迷离的风雪里——

远走。

第三百七十五章 提起裤子不认人

“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

“她离开之前没有见过吗?你没有跟她说过什么吗?上央我问你,她,在哪里?”

“公子,鱼姑娘要去何方,为何要走,我如何知情?”

“难道不是你把她逼走的吗?”

“公子说话不可如此诛心,我怎会逼走鱼姑娘?”

上央看着手拿着利剑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公子,并没有多少心寒,他知道石凤岐绝不会一剑刺下来,但是他却很震惊,震惊于他的公子,竟然真的可以为了一个女人,与自己兵戎相见。

石凤岐脸色铁青,没有暴怒,相反他很克制,他几乎将所有的愤怒都压缩在一处,死死地按在心底,他怕自己控制不住,真的会一剑劈下去。

她竟然又跑了!

她竟然还敢跑!

她是自己的女人,有了夫妻之实,只缺一纸婚书,她就是自己正经的妻子,她竟然在睡了自己之后,跑了?!

她把自己当什么?当成可以随意抛弃的包袱,高兴时就宠幸一下,不想要的时候就扔到一边管也不管吗?

鱼非池你这个心狠手辣,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的毒妇!

石凤岐剑锋一偏,劈得旁边的桌椅四分五裂,裂成碎片,洒落在上央脚边。

“我要去找她。”

“今日公子当回大隋!”上央步子一错,拦住了石凤岐的去路。

石凤岐抬起发红的眼,分不清是因为愤怒而红的眼,还是因为难过,他看着上央:“上央我告诉你,没有她,我哪里也不去!”

“难道公子就不为大隋考虑,不为陛下考虑吗?公子你岂可如何任性,恣意妄为!”上央喝斥道。

“我为大隋考虑什么?你把我逼急我大不了去后蜀,我想以我跟卿白衣的交情在那里混个王候并不是什么难事,我大不了跟那里的兄弟在一起!上央我说过,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挣来的!”

石凤岐怒视着上央,他现在心急如焚,耽搁的时间越长,他越难找到鱼非池,等到大雪把所有的印记都掩盖,他就要彻底失去鱼非池的踪影。

“公子你就不担心,隋帝会令东宫易主吗?”上央正色看着他,为提防他做出糊涂的事情来,不得不说出石凤岐最在意的事情。

石凤岐上前一步,逼视着上央:“你回去告诉石蔚,他敢让石牧寒当太子,我就敢把石无双的坟刨了,把石无双的尸骨扔在他御案之上,问他对不对得起石无双,对不对得他早死的先皇后,对不对得起我!你去跟他说,他敢,我就敢!”

他一根手指指着北边的方向,像是指着隋帝一般,看得上央眉头直皱。

待他真要走时,上央面色一变,一把握住石凤岐的肩膀,想定住他就要踏出去的步子:“公子你这在胡闹!”

“我是不是在胡闹你心里清楚,我做不做得出这样的事,你心里也清楚,这么多年来我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受够了。”

石凤岐肩膀一震,震脱上央搭在他肩上的手,大步流星踏出了客栈大门,跨上马,辨认了一下方向,却不知该往何处去找鱼非池。

上央看着石凤岐的身影,眼中有忧虑重重,本来今日,就可以过武安郡回到大隋的,只要回了大隋,石凤岐自然会回到邺宁城,自然会跟隋帝有个交代,趁着现在隋帝对石凤岐还只是生气,没有真正愤怒的时候,他前去认错,赔罪,就什么都还来得及。

现在石凤岐这一跑,怕是不知要将隋帝气成什么样子了。

那个圆滚滚胖胖的老胖子隋帝,从来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真的把他惹怒了,谁能拦得下他行疯狂之事?

北方蛮子这外号,又岂是白白得来的?

“去给隋帝报信,就说在月郡遇到了伏杀,我受了伤,要休养一段时间才能上路。”上央一边对下人说,一边取了旁边石凤岐扔下的剑,朝着自己肩膀一剑刺下去,穿透了肩骨,立时淌出暗红色的血来。

“上央先生!上央先生你这又何必?”下人一声惊呼。

“把豆豆接过来,别让她武安郡等了,做戏做全套,能撑多长时间算多长吧。”上央也是无奈,摊上这么个不分轻重的公子,他能有什么办法?

难道真的不管他了吗?

哪里做得到,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他再怎么顽劣,也不忍心对他不理不睬。

如今鱼非池能对公子产生如此之大的影响,若是以后鱼非池不能为大隋所有,该是何等可怕的事情?

上央坐下,由着下人帮他清理包扎伤口,在思虑了很久之后,他才问道:“近来是不是有很多关于鱼姑娘的传闻?”

“是的,上央先生。”

“都说了些什么?”

“说鱼姑娘天纵之姿,凭一人之力扭转了白衹局势,平定七国之危,使白衹旧地百姓无伤一人,天下战火未起一分,此间手段可谓逆天,是当世不遇的奇女子,又说鱼姑娘与…与公子二人情投意和,得成眷侣,羡煞神仙之辈。无为七子中,就数公子与鱼姑娘最为令人瞩目,再其次的就是韬轲公子与窦士君公子了,不过,窦士君公子…”

“好了。”上央打断他的话,又问,“消息是哪里传出来的?”

“查过了,是游侠苏氏一族最先说起此事。”

“苏氏。”上央抬了抬眉,叹了声气:“公子啊公子,你真是用心良苦。”

石凤岐为什么要走这样一招看似极为无用的废棋,要以后才会显露出来,只需记得,石凤岐从来不做无用之事。

但这样说好像也不准确,他到目前为止做过的最无用的事,就是费尽心机把鱼非池留在身边——明明知道,那是怎么留也留不住的人,除非她自己决定不再离开。

鱼非池蜷缩在马车里,昨夜一晚上没睡好,折腾了大半夜这会儿全身又酸又痛,连动都动不了,保持着单一的侧躺姿势已有好几个时辰。

南九默然地给她备下了许多热糖水,希望她喝了能舒服一点,但是他看着鱼非池茫然无焦的神色,却也心疼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与南九一同赶着马车的人是迟归,昨天夜里,他跟南九两人在客栈后门处一直等着,小师姐说,他们要一起离开,迟归等了有大半夜,等到天明,等到了鱼非池出来,看到了她脖子上的紫色吻痕,看到了失了血色苍白如纸的脸,看到了她连马车都上去,不知为何而瘫软的身子摔倒在南九怀里,然后久久起不来身。

迟归什么也没有说。

他什么都不想说。

他只是沉默地赶着马车,沉默带着小师姐离开那里,他没有去问小师姐怎么了,也不去打听小师姐好一些了没有,他沉默得如此的反常。

离开的路线鱼非池早就想好了,迟归不必敲开车门问鱼非池要去哪里,他只用闷头赶路,离石凤岐越远越好,离大隋越远越好,他很怕走得慢了——

他会杀了石凤岐!

不计一切代价,不管用任何方法,只要能杀了他,只要杀了他,杀了他!

天色从朦朦胧胧的亮色到了现在的天光大亮,日头中悬,马车突然停下。

南九见迟归并不想与鱼非池说话,自己轻轻挑开了马车的帘子问鱼非池:“小姐,下奴去打些水,以备路上用。”

鱼非池点点头,冲他笑道:“去吧。”

她笑比哭难看,南九看着便心酸,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叮嘱迟归照顾好小姐,自己去了不远处还未结冻的小溪,去装些清水。

迟归依旧是默然地坐在那里,没有说话,没有应答,像个木头,只是拉着马车缰绳的双手慢慢握紧,紧得骨头好像要撑破他的皮,透出来。

“小师姐,你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了,是吗?”突然,传来了迟归的声音。

鱼非池听到他的话,抬了抬眼睛,起身拉开马车帘子:“对,我不会回去了。”

“你不会骗我,是吗?”

“小师姐从不骗你。”鱼非池伸手想摸一摸迟归的头发,就像以前那样。

可是迟归却偏头躲开,他不看鱼非池的眼睛,他只说:“我已经是大人了,非池。”

“还是叫我小师姐吧,我听着习惯了。”此时的鱼非池其实分不出太多精力来照顾每个人的情绪,她不知道迟归在闹什么脾气,也不想多问。

她只是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看着外面的风雪,还有枯树,几只寒鸦寂寞地呱噪,越发衬得这地方寂静无人。

感觉这天地之大,却没什么真正想去的地方,这又是为什么呢?

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以前总是觉得,天地之大,哪里都去得,哪里都有她栖身之所,怎么现如今,哪里都不想去了?

她抬头看着远方的时候,露出了细长的颈脖,脖子上那几颗紫色的淤青印记,毫无防备便撞进迟归眼中,他看着眼中发痛,快速别过头去不敢再看,努力压抑着想要剧烈喘息的气息。

他觉得,他难过得快要死掉了,心里痛得快要死掉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往西魏

原本石凤岐是一个喜欢所有季节的人,他喜欢春的花,夏的雨,秋的月,冬的雪,他觉得世上万物都是如此的美好动人,各有姿色,可以尽情欣赏感受天地浩大,忘却己身的小小烦恼。

可是突然之间,他开始厌恶所有这一切,春花秋月,夏雨冬雪,在他眼中看来都如此的令人厌恶,这些身外之物,看着就让人心生烦闷。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能顺着一道浅浅的马车印子寻得到一点点鱼非池离开的方向,后来大雪愈下愈大,大到覆盖了一些踪迹,再也找不到半点她的痕迹,她好似随着这场大雪,一同消失了。

他写了很多信,送去很多地方,他在天下各地所有的朋友都接到了他笔迹潦草,狂乱的字迹,所有人都将不惜代价地为他找到鱼非池。

有后蜀的叶藏,朝妍,瞿如,商葚,甚至姜娘,有南燕的音弥生,候赛雷,典都德,有白衹的石磊,有大隋的老伯酒馆里的老伯与林誉和石俊颜,有商夷国的韬轲与商向暖,有苍陵国的乌那汗王,有西魏的一些旧人,甚至有苏氏一门的苏游都被他请动了。

他像是个臂力惊人的渔夫,撒了一张遍及天下的网,要把那条鱼抓回来。

抓回来之后石凤岐只想问一问她:为何如此狠得下心。

是啊,好像没有人明白为什么鱼非池这么狠得下心肠,前半夜还在情深缱绻,被浪翻滚,说不完的你侬我侬,后半夜把裤子一提,她就跑了。

她跑得是如此的荡气回肠,如此的别出心裁,如此的理直气壮,连半点的迟疑也没有,马车都早早备下,做足了准备,就好像她就是去睡一晚石凤岐,一夜露水之恩感受一下这波不亏之后,拍拍屁股她就不认人了。

想他石凤岐走遍须弥,认识了无数的奇人异士,头一遭见到像鱼非池这么豁得出去的女子,以往虽说她行事不拘一格,总有许多古怪的论调,可是像这种大气磅礴地表达出“我就是来睡你一晚上”想法,做出始乱终弃之事的壮举,打死石凤岐他也想不到。

这简直是比当年的许家妹妹许清浅还要可恶!

人家至少还是想着睡完了石凤岐,然后让石凤岐对她负责任,娶回家中。

哪儿像鱼非池啊,鱼非池她睡完了石凤岐,换成了石凤岐满世界找她对自己负责任。

当然了,这是石凤岐自己内心的愤怒,他往各地送去的信中,还是没有写明鱼非池把自己睡了不负责任这种事的,鱼非池她不把她自己当作女子来看待,跟个负心汉一般,但石凤岐还是很顾及她声誉的。

这种人鱼非池丢得起,石凤岐丢不起。

他顺着那客栈往回走,路过了月郡停了许久,又去看了鱼家老宅,不知他想了什么,只知道他想了很久很久,最后一抖马缰,继续往前走,沿路打听有没有人见过两个少车赶着一辆马车,从这里经过,其中有一个,脸上还有“奴”字烙印,很好辨认的。

路人摇头,未曾见过。

石凤岐在漫天的风雪里,一人一马极目四望,浅浅的胡茬已经钻了出来,他往日向来是个讲究的人,现如今也懒得管了。

他仔细想一想如今须弥大陆上剩下的六国,想她能去哪里呢?想去哪里呢?

石凤岐真的不知道,鱼非池行事之古怪,想法之奇特,很难有人摸得透她,就算石凤岐与她极有默契,也无法在她特意想躲藏的时候,找到她。

“没事,大不了七年后我们一起死,地府再见,老子非要打断你两条腿,我让你跑!”

七年后,十年期至,了不得大家都不要活了,天下不要一统了,了不得一起死,总会再见,怕什么?

也不知他说的是气话还是狠话,但他的确是抱了这个念头,了不起就是大家死后再见,人间寻不到她,下地府去便是。

他沿途回走,路过旧白衹,一路走到了西魏,他想着,以鱼非池的性子,如果要躲必是要躲一个谁都意想不到的地方才是,现如今的西魏对她可谓恨之入骨,她说不定就会因为这个原因,干脆藏在西魏之地,出人意料的事反正她也做得多了去了。

不管是何原因,少年石凤岐他只身单骑入了西魏,这豺狼四伏之地。

初止听闻石凤岐来,苦笑一声:“我这个师弟,简直是不散的冤魂,谁被他缠上都是要自认倒霉的。”

苦笑归苦笑,初止总也还是来到了怀川城外来迎石凤岐,好说大家同门一场,再多的不愉快也都应该留在白衹旧地,过了那地方,事情也就暂告一段落,心里纵是有不痛快,也不好把面子撕破。

石凤岐见了初止,淡笑道:“四师兄,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我这是前脚刚西魏,你后脚就跟上来了。”初止牵过他的马,带着他进城,问道:“师弟此来西魏,可是有事?”

“一来寻非池,二来我是以大隋使臣身份来此的。”石凤岐从怀里掏了个布帛出来扔到初止怀中。

初止神色微变,展开布帛一看,还真是盖了玉玺的隋帝手谕,派石凤岐来西魏洽谈,欲结两国之好。

“石师兄你这是…”初止不解道。

“我就是来散心的,你不用想太多,我是想来这里找到非池,有这一纸文书行事方便一些。”石凤岐说道,脸上有些笑意,但是再没眼色的人都看得出来他的笑容有多么勉强。

初止将手谕还回给石凤岐,叹了声气:“想不到,旧白衹之事对非池师妹的打击如此之大,真的让她有了避世的念头。”

“走吧,带我进宫,我有故人在西魏王宫。”石凤岐避开不谈此事,鱼非池真正要跑的原因连他都不敢确定,也就不会附和初止的说法。

初止听着一笑:“天下哪国无你故人?我倒是好奇,石师弟你到底是何身份,这等隋帝手谕你也能轻易拿到,就为了方便你进入西魏找个心上人。”

“我要是想拿西魏魏帝的手谕,也是拿得到的,你信吗?”石凤岐桀骜一笑。

初止眸光微敛:“石师弟本事通天,师兄自然是信的。”

其实说来,石凤岐跟西魏魏帝不是很熟,他跟魏帝的女人,西魏的王后,薛微妙,比较熟。

他桃花债欠满了天下,男男女女四处留情,谁见了他都恨不得骂一声负心情郎。

这负心情郎终是有一日也尝到了被人负的味道,那滋味不甚好,苦得厉害。

薛微妙是个极具丰韵的美艳妇人,不似年轻女子那般的娇嫩,她像是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哪怕穿着王后的锦绣华服,端庄厚重,但也掩不去她的诱惑风情。

尤其是妩媚细长像狐狸一般的眼睛对你一瞟,啧啧,诱人得很,诱人得很啊。

石凤岐一见到她,只说了一句:“酒!”

薛微妙细长的狐狸眼一瞟他,对着身边的小宫女招招手:“给他搬一坛最烈的烧刀子过来,喝死这没良心的臭玩意儿。”

小宫女一个哆嗦,自家娘娘向来是个泼辣的,火气上来了连魏帝的耳朵都敢拧,怎么来了这么位公子后,说话还带起了娇嗔的味道?

石凤岐见怪不怪,只是大碗大碗的喝酒,喝得胸前的衣服都湿透。

魏后薛微妙不说话,就坐在一边拿眼睛睨着他,看得喝得七荤八素了,慵懒地问一声:“听说你心尖尖儿上那宝贝疙瘩,不见了?”

石凤岐闻言抬头看她,然后莫名仰头大笑起来,笑得肆意张狂,在这后宫禁地也不怕引来非议,他将酒坛往桌上一放,看着薛微妙:“我告诉你啊,她跑了无数次,我都把她抓回来了,这一回,她趁我不备,把我…把我灌醉了,第二天就跑了。”

薛微妙听罢一怔,然后哈哈大笑,笑声畅快肆意,像是解恨一般:“石凤岐啊石凤岐,你也有今日,你活该!当年你死活看不上我,我一怒之下嫁给了纪格非成了西魏王后,我天天在这宫里数着这些砖啊石头的,天天就这么盼着,盼着有这么一日啊,我来看你笑话,石凤岐,你活该,活该!”

石凤岐听她骂自己,也觉得是自己活该,做过那么多的孽,终于来报应了。

“对,我活该,自罚三碗。”石凤岐笑道,连喝三碗,都不见停一下。

薛微妙微红着眼眶,看着石凤岐把他自己灌得东倒西歪,自嘲笑一声,取出帕子抹了下眼角,她昂起头:“这么多年过去,我还以为你能有多大出息,原来到最后,也不过是个为了女人失魂落魄的废物罢了,看来当年我不嫁你是正确的,现在你这番窝囊样子,我可看不上。”

只是石凤岐已经听不清她的话了,这一路来风餐露宿,白天到处打听鱼非池的下落,晚上闭上眼睛全是她的模样,石凤岐很久很久没有睡过好觉,没有痛快地醉一场。

在这西魏,与薛微妙假假算着也是一位故人,借她的酒,醉一场,但愿能有个好梦。

薛微妙看着醉成烂泥的石凤岐,卷了卷手里的手帕,站起身来:“去跟陛下说,石凤岐回来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西魏第一美人

薛微妙是西魏第一美人。

她还没有成为西魏的王后时,就是西魏有名的绝色尤物,生得妩媚动人,勾人心魂,来老薛家提亲的男子踏破了门槛,说亲的媒婆说烂了嘴,可谓是一时风头无两。

但她是个心气儿傲的,不论他是王公贵族还是富绅名仕,甭管他长相清秀还是文才斐然,薛微妙她一个都瞧不上。

她曾放言,她要嫁就嫁世上最好的男子,她薛微妙也配得上世上最好的男子。

一个不好,当年的石凤岐听说了这热闹,凑上门来看,模样无双谈吐睿智的他就把这薛微妙的芳心一把俘获了。

上天作证,石凤岐绝无撩拨这薛家女子春心的意思,纯粹的无心插柳柳成荫。

而有心栽花的却是魏帝纪格非。

纪格非真是爱惨了薛微妙,放得下一国之尊地处处讨她欢心,为她散了后宫佳丽空置禁宫,就等着把她娶进宫去做王后,可是薛微妙就是死活看不上纪格非。

她觉得纪格非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她看不上这样没男子气概的男儿,又中了石凤岐的蛊,一门心思就扑在了石凤岐身上。

石凤岐后来见势头不对,大半夜出逃,生怕再被薛微妙给缠上,跑到半路,他见到了一袭红裳的薛微妙。

她描着新娘子的妆,脸上全是泪水,却高傲地抬着下巴,下巴处聚着的眼泪一滴滴地,滴在红裳上,她睥睨着石凤岐:“你跑什么?你还真以为世上除了你,我薛微妙就找不到人嫁了?今我薛微妙已贵为西魏王后,你却不过是个逃兵,石凤岐,是你配不上我!”

石凤岐心头颤一颤,料不到薛微妙性子如此刚烈,一怒之下竟然嫁给了她并不喜欢的纪格非,总有几分歉意在。

时光荏苒,多年之后两人再相见,一个是西魏的王后,一个是受了报应,也被人抛弃了的石凤岐。

当年他做了逃兵逃开薛微妙身边,如今吧,鱼非池也做了逃兵,逃开了自己身边。

果然报应不爽,不是不报,时候不到。

所以呢,就有了薛微妙那句“石凤岐,你活该”的痛快骂语,的确是是挺活该的…

也好在鱼非池没跟石凤岐一起来西魏,不然怕是又少不了要受她一番挤兑,嘲弄他是个行走的春药。

大醉之后醒来的石凤岐头痛欲裂,睁开眼睛看一看,看到的是坐在近处神色不安的魏帝纪格非,坐在远处淡定喝茶的薛微妙。

见到石凤岐醒来,纪格非脸色不甚悦地看着他:“你又来西魏做什么?”

石凤岐在微上翻了翻,翻出那张盖了隋帝手谕,揉得皱皱巴巴的布帛扔过去:“来跟你谈事情,跟别人没关系。”

纪格非接住这布帛,看了两眼合上:“大隋与西魏向来不合,有什么好谈的?”

“人与人之间闹脾气还有放下恩怨的时候,更何况是国与国之间?只要有利益在,我不觉得有什么不能谈的。”石凤岐撑着身子坐起来,看了一眼远处根本懒得看自己的薛微妙,又看看纪格非:“如果我能在西魏找到非池,我立刻就走,绝不多做叨扰。”

纪格非听了这后半句话,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这小动作引得石凤岐发笑,世上哪里有这样的帝王,成天担心着别人会把他家王后抢走?

“你怎么就这么确定鱼姑娘在西魏?”纪格非问道。

“我不确定,我只是从这里开始找,如果这里找不到,就南下往商夷,往后蜀,往苍陵,往南燕找去,总是能找到她的。”石凤岐笑着说道。

他说得极是自然,好像找她这件事他已经习以为常,在担心了那么久她总会逃掉之后,她真的逃了,石凤岐已经接受了这件事。

他会尽他全力去寻找,找得到,以爱为链,画地为牢,囚她一生。

找不到,七年后地府相见,反正没了她,石凤岐也觉得这须弥大陆一统不了,便当是去地下与窦士君团聚,再问问他下的黄泉水是什么味道。

纪格非又看一看薛微妙,见薛微妙没什么反应,他又松了一口气,继续对石凤岐说:“你想怎么找?”

“先打听着吧,顺便,跟陛下您也说一说西魏之事。”

石凤岐揉了揉痛得快要裂开的脑袋,心想着薛微妙也是够下得去手的,那坛烧刀子的后劲他怕是要缓上两天才能缓得过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记着仇。

耽误了人家一辈子呢,能不记你仇才有鬼。

“今晚寡人在宫中设宴,你既然是以大隋使臣身份前来,寡人也当尽地主之谊,晚上你与你师兄初止再说此事吧。”纪格非说着起身,拉起薛微妙的手就带着她离开了,薛微妙也未抬头多看石凤岐一眼。

纪格非真的没几分帝王气,比卿白衣还没帝王气,一看就是个懦弱无能,胆小怕事的中年男人,唯一值得为人称道的,或许就是他真心真意地爱着薛微妙吧。

哪怕他知道当年薛微妙是因为赌气才嫁给他的,也从未埋怨介意过,一心一意地待她好着,这么多年从未纳过后宫,只得她这一位王后,无妃无嫔的。

这番荣宠,也真是只有那西魏第一美人才能担得起的殊荣了。

石凤岐等他们都离开了,这才下了床给自己找杯水喝,润了润干涸得快要冒烟的喉咙,又翻出那张盖了玉玺印的隋帝手谕布帛,笑了一笑揣进怀中。

那纸手谕是怎么回事呢?

要问一问现如今气得快要背过气儿去的隋帝老胖子。

隋帝他在大隋的王宫里,一手叉着腰,一手拍着自己肉乎乎的胸膛,一下一下,“呯呯呯”,拍得发出阵阵响声,像是要把胸口堵着的一口郁气拍散一般,脸色气得通红活像外面挂着的红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