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听闻上央本就是个手段酷吏之人,在大隋国中为了整肃律法,所斩人头堆积成山,幼儿见其面而啼哭,外号毒手上央。

这样一对比,那战场上的风格倒的确有点与上央相近。

韬轲并没有往苏于婳的方向去想,毕竟这实在是太冷门了,而苏游与音弥生走得近又给人造成了一种,苏氏一门与南燕国走得近的假象。

先前还听说苏于婳就在南燕呆过一段时间,越想越让人觉得,苏于婳会选择南燕,谁也料不到她从最南之国一跃而上到了最北之境。

得了韬轲的信,初止心想着,商夷那边可能真的指望不上了,他这一次,算是把自己玩脱了。

早先的时候他想得好,利用大隋与西魏打起来,战场就挑在旧白衹那边,让西魏直接出兵不等大隋打进来。

这样一来,一是可以给魏帝纪格非造成初止他要带着西魏杀出一条路的假象。

二来旧白衹另一半本就是商夷的,商夷国的韬轲完可以在那里等着,等大隋和西魏打得差不多了,再把他们一锅端了,趁着机会直取西魏。

西魏一亡,初止也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本来计划得蛮好的,他甚至算到就算石凤岐看穿了他的计划,也不会起到太大作用,因为整个西魏上下,除了初止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话,尤其是魏帝纪格非。

纪格非对石凤岐的抵触之强烈,足以强到他听不进去石凤岐的任何只言片语。

这也是初止厉害的地方,他并不急着要把石凤岐怎么样,他只需要让纪格非对石凤岐反感就行,而要做到这一点,只要有薛微妙在,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

容易得好像老天爷都把一切安排好了,初止不利用都对不起老天爷这份好心。

就像初止所想的那样,石凤岐看穿了他的打算,并未反抗,甚至还借势助长他的这份计划,一门心思作大死,努力地促成大隋与西魏开战,不过他的目的就简单得多了,为了鱼非池嘛。

如果真个要论起来,这两人的打算都落空了,想要出卖西魏的没法出卖,想要逼出鱼非池的也逼不出。

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两人好像应该是敌手吧?怎么搞得好像两人是同病相怜的难兄难弟似的?

上央先生好本事,祭出一个苏于婳,坏了两个七子的计划。

“喝一杯去?”石凤岐苦笑着望着初止。

初止也苦笑着望着他:“行,我作东。”

“你跟我说说呗,你之前准备卖西魏给商夷,跟商夷要了什么好处?”石凤岐一脸好奇宝宝。

“你问来干嘛?”初止瞥他一眼。

“反正你都拿不到了,说说呗,我看看是什么东西值得你拿整个西魏去赌,长长见识。”石凤岐撞一撞他肩膀。

初止笑叹一声,像是拿石凤岐这泼皮的样子没办法一般,叹道:“不瞒你说,商夷国的驸马之位。”

“驸马?”石凤岐先是一怔,然后一惊,“娘了个腿的!初止你好大的胆子,你敢打我向暖师姐的主意!我掐死你!”

石凤岐说着冲初止脖子上掐过去,初止一边挡着他的手一边道:“这不没成吗?”

“成了那还得了!”石凤岐吼一声,“商向暖什么人物?商夷国唯一的长公主,商帝他妹子,朝堂上说句话,一大半的官员都要唯命是从的商向暖!初止你这个野心也太大了,一口要吃成个胖子你当心噎死!”

初止拍开石凤岐冲他伸着的双手,摇头笑声道:“我以西魏作聘礼,难道还不够资格迎娶一位权倾朝野的长公主?”

“你可快拉倒吧,你好说也是西魏的人,这么卖西魏你爹要是知道了,非得打死你不可。”石凤岐对初止卖西魏这件事,依然保持我不指责,但我绝不认同的态度。

初止叹声气:“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商夷没办法过来,西魏啊,九成九是你石凤岐的了。”

“你别搞得一副你很遗憾的表情,我跟你讲,从一开始我也没想过要给你包我饺子的机会,你当真以为有个石牧寒在边关我就没办法了?以上央的手段,就算他插手不了石牧寒军中的事,他也能想到办法牵制住商夷,石牧寒跟上央相比那完全不是一个概念。”石凤岐念念叹叨叨。

“那你还嚎什么,反正按你说的,结果都一样。”初止笑话他。

“我是希望借这次机会把非池逼出来,以后我上哪儿找这么好的机会去?难道我给自己喂一把毒物,把自己毒得半死,再看她会不会现身?”石凤岐说道,颇带些无可奈何的样子。

初止听了却笑,一本正经思索道:“这倒是个好主意,西魏别的不多,就是毒药多,要不我给你找点?我看你要是真的病危了,说不定小师妹一心疼,就出现了。”

“你真是我亲师兄。”石凤岐也笑。

两人两视而笑,喝起了酒,反正看着,这事儿基本上成了定局了,一个把自己玩脱了,一个…捡了个玩脱的赢局,就是有点可怜那位到现在还不太清楚情况的魏帝纪格非。

酒喝得有点多,喝到后来晕晕乎乎的,两人各自倒着心里的苦水,也算是融洽。

但是很快传来一个消息,这消息让刚刚还在喝着酒说着笑的两人瞬间定住,彼此对望,半天说不出话来,感觉刚刚这一切就是一个天大的玩笑,把他两都狠狠地玩了一把,他们从对方的脸上,都看到了同样的满脸的大写的“你仿佛是在逗我”!

也不知说这个消息是振奋人心好,还是说让人担忧好,这个消息是:石牧寒大败于韬轲,连败三场战事,武安郡失守!

所以刚刚大家互交底牌是个什么情况?大家刚刚说得那么推心置腹算什么鬼?初止他说他要拿西魏换商向暖他刚刚是认真的吧?

造化弄人也不是这种弄法吧?

老天爷你下来,有种打一架啊!

第三百九十一章 鱼非池将出手

武安郡与月郡相邻,月郡已是一片荒芜,虽未有官方明文确定,但是这片灰色地带大家都已默认了早归大隋所有。

而紧挨着月郡的武安郡则是一片风声鹤唳,大多边关城郡都鲜少有歌舞升平,安静祥和的模样,更多的时候都是森严壁磊,杀机四伏。

尤其是像武安郡这样的地方,武安郡的地图是一个狭长的形态,像是一条形状不规则的海带一样,接壤着三国,与早年前武安郡与旧白衹,大隋,西魏相接,就算旧白衹被瓜分,也未能把武安郡与商夷相接的地方彻底隔断。

他卡在一个如此重要的地带,边关小摩擦总是冲撞不断,好在往年间一直有石磊严防死守,又拿下了月郡,才算是缓和了这里的冲突,没有时时命在旦夕的紧迫感。

这地方算得上大隋最重要的一处门户,边关要地,一旦这里失守,对大隋意味着什么,也不言而喻。

一时之间整个须弥大陆都沸腾了,甚至有人在想,韬轲会不会趁胜追击,直接攻进大隋的腹地,不说将大隋占尽,能抢得几城几地,划破大隋原本版图,都是莫大的胜利。

这件事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不管是高在朝堂的君王臣子,还是普通的平头百姓,都在等着事态的发展。

而最煎熬焦虑的人莫过于石牧寒,他难得躲过了当年的危机,自贬去寺中躲了两年,两年后回来,朝中已大换模样,若不是他母族林氏枝繁叶茂,根基扎实,他几乎要在邺宁城中再无说话的份量。

好不容易借着大隋上下对上央的不满,他才扳回了一些局面,很快,他立刻又得到了一个天大的机会,隋帝给了他大量的兵马前去边关提防商夷作乱,更申令上央不得插手,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不管隋帝此举的深层含意如何,于石牧寒来说,都是一个百年难遇的机遇,他没有理由不珍惜,又因为商夷来的人是韬轲,他更有把握与底气与之协商,稳住边关在他看来并不算一件多难的事。

本来也是,韬轲本就无意要对大隋动手,时机并不成熟,商夷下有后蜀盯着,他们也不敢过份的伤筋动骨,只是作出个样子来迷惑众人的视线罢了,石牧寒要守住这里就更加的容易。

但是这一切稳定的局面在苏于婳到来之后,发生了惊天的扭转,打乱了所有人的全盘计划,大概就连上央也没想到,苏于婳行事手段如此诡异。

原本大隋与西魏的战场并不在武安郡,隋帝再怎么气石凤岐,也不会拿这种重要的边关之地开玩笑,所以战线一直都在他地,苏于婳到来之后,很是轻易就得到了石牧寒的信任。

凭苏于婳的手段与脑子,要说服石牧寒相信她并不难,她只需说:“我想在大隋立足,而上央与石凤岐,鱼非池都走得太近,我需另寻门路,相对于朝中那个无能的太子,显然二皇子您才是更有力的未来大隋之帝,既然我想得到更多的权利,就需要更可靠的盟友,二皇子殿下,整个大隋之中,还有谁比你更合适呢?”

石牧寒起先抱着怀疑之心,他问苏于婳:“白衹作旧,但天下还有其他五国,苏姑娘如何就一定要来大隋找我?”

苏于婳是这样说的:“商夷有韬轲,深得商帝信任,而我并不喜欢屈居任何人之下,南燕国君无能,大将挽平生已是垂暮之年,撑不了多久了,又无几分重兵,未来也做不出什么事业来,苍陵蛮夷之地,不过是一群野兽,几时见过野兽占领天下了?”

“后蜀更不用说,从国君到将军,都是石凤岐的朋友,我去了不过是自讨没趣,而且后蜀卿白衣早先前懦弱惯了,难成大器,西魏就更不要用提,马上便要覆灭,只是看死在谁人手里。所以哪里还有比大隋更合适的地方呢?”

“虽然有石凤岐与鱼非池二人是隐形的威胁,可是他们都无意于久居大隋,于我而言,这里就是最好的地方,而我现在只缺一个足够有力的合作对象,所以,二皇子殿下你是不是那个人呢?”

她的分析并无半分错解,每一句话都在点子上,除开她骗石牧寒的那句话,别的都是她真心实意的想法,一开始她的确有想过去南燕,打仗这东西要么是南下,要么是北上,夹在中间的总是不得好,所以她去南燕探底,不过南燕太不适合她了,那里的人都只图安乐,不思进取,实在不是一副可以征伐天下的样子。

而大隋则不一样,隋帝有没有心要得到整个须弥,从他重用上央,励精图治,重典用刑,强兵壮国就能看得出来。

这样的地方,最适合苏于婳。

大隋容得下一个手段酷吏,杀人如麻的上央,就能容得一个冰冷无情,杀伐果决的苏于婳。

当时的石牧寒的确喜欢一个足够厉害的军师,虽然林家有门生无数,但实在不是上央的对手,更不要提上央有隋帝的一味偏袒,他急缺一个可以与上央抗衡的人,苏于婳的出现,可谓天赐良机。

苏于婳当年是天下七国哄抢的人,每一个有眼光的君王都希望能得到她的辅佐,如今她寻上门来要帮石牧寒,又有条有理地分析出原因,石牧寒没道理不收下这枚七子。

当然了,苏于婳也未令他失望,一开始的时候,苏于婳的确替他稳稳地守住边关要塞,以前石牧寒守边关的时候,对上韬轲他颇感吃力,而且也感觉得到,好多次不过是韬轲放水他才能勉强得胜。

而苏于婳到来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苏于婳有着足以与韬轲相敌的智谋,从艰难守城到轻松抗敌,这里面的区别是极大的。

于是,苏于婳说把战场引向武安郡时,石牧寒也只是问了一句为什么。

苏于婳说:“那里是石凤岐的老窝,他又与朝中太子相熟,得到那里,石凤岐不说伤筋动骨也要脱层皮,而且边关之地拿在手中,总是好处多多。这会儿两国交战,武安郡的人不敢不尊你,否则,便是叛国。此等良机,二皇子殿下岂可放过?”

在这等理由下,石牧寒果然听了苏于婳的主意,把战火引起了武安郡。

并不能说石牧寒脑子不好使,而是苏于婳给他画的饼太香太甜,说的话也太过在理,任何人听了这样的解说,都会觉得正确,石牧寒他实在没有理由拒绝这样好的机会。

拿到武安郡,就等于拿住了大隋最重要的一处国门,等到他日后班师回朝,他的底牌与力量也就更足。

当然,后果大家都知道了,苏于婳这一手是把石牧寒卖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渣都不剩。

韬轲一开始都没想到,大隋那方那个神秘的军师居然会有那么愚蠢的作战方针,给他留出了那么多的破绽与漏洞,一路攻下去,整个武安郡几乎是易如反掌地就拿到了手中。

石牧寒的愤怒自不用说,他质问着苏于婳为何出此昏招,令他大败于商夷,待他回到邺宁,要如何跟父皇交代。

苏于婳只是淡淡瞥他一眼:“一条虫子有什么资格大喊大叫?”

懒得再伪装的苏于婳根本未将石牧寒放在眼中,这令石牧寒愤怒不已,几乎要提刀杀了她,可是苏于婳是谁?是苏氏游侠一族的掌事人,她一身武功虽从未显露,但绝对不弱,石牧寒想要拿走她的命,绝非易事。

“你若还想活着回到邺宁城,就好好地听话,否则,你连邺宁城的大门都摸不到。”苏于婳面无表情对倒在地上的石牧寒说道,上央有令,石牧寒这条命要留给石凤岐,那此时就不能让他死掉。

同时,对面大军中的韬轲开始思索武安郡这一战,到底是什么情况,他赢得太过轻松,轻松得好像是对方把武安郡拱手相让一般,如此一来,反而令他生疑。

所以他停下了继续前进的步伐,认真思索。

七子老二的智慧从来都是令人赞叹的,他很快明白过来,在营帐中放声大笑:“小师妹啊,大家为了你,可是熬尽了苦心,你若再不出现,可就对不住我们所有人对你的关心了。”

对方的人不是上央,而是苏于婳,韬轲已经明白了。

下人不明白,问这与鱼姑娘有何干系,韬轲笑道:“且看着吧,惊艳天下的鱼非池,很快就要出手了。”

下人心惊,对方一个神秘的军师就已经足够难对付了,若是再加上鱼非池,岂不是更加麻烦?

韬轲只道:“是啊,谁知道这一次,那聪慧绝顶的小师妹,又会想什么招数呢?”

下人越不明白了,明明是死敌,怎么将帅大人说起她来时,却带着微微的怀旧与关切之意?

就好像,说起一个当年很要好的故人老友。

他们哪里明白,七子的情谊,岂是能说断就断的?

那样的惺惺相惜,那样的肆意快哉,那样的年少轻狂,谁能说忘就忘?

第三百九十二章 南九,替我去一个地方

全世界都在找鱼非池,全世界都要把她逼出来,全世界都不愿让她过宁静自在的小老百姓生活。

她到底做了什么,得罪了这全世界?

她自己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她发泄一般地狠狠啃着猪蹄,啃得满嘴是油,旁边的迟归给她递着帕子让她擦擦嘴,小声地问:“小师姐,你怎么啦?”

鱼非池抓过帕子胡乱地擦了下嘴:“没事啊,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不像。”迟归赶紧摇头。

鱼非池看着他这口是心非的样子,把头扭到一边去,重重地呼了几口气,她怕自己被这些人气死。

石凤岐作死小能手一路作死也就算了,她想着有上央总能把他的危机化掉,果然听说大隋军中出了个能人,稳稳牵制住了韬轲,没让他往西魏去,把石凤岐一股脑地包了饺子。

她本来以为她可以放心了,石凤岐不会死了,可是这颗刚放下没多久,又听说武安郡失守。

她觉得她的人生甚是悲苦,苦得都能闭眼嚼下一把莲子苦芯了。

她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委屈得把手里的蹄子一扔,气冲冲地走出面馆,看了一眼街边正吆喝着卖猪肉的屠夫,她更觉得生气,又气冲冲地冲回面馆,坐在那里跟自己发脾气。

武安郡失守,真正威胁到的并不是大隋,韬轲只要长了脑子都不会贸然攻进大隋腹地,开玩笑,谁都看得出这是别人设的计,他若是攻进去了才是真傻。

武安郡另一边他连着西魏啊!

那位神秘的军师给他让了条道,让他可以借武安郡直取西魏,这样一来,他不会再包石凤岐的饺子了,二来,西魏的局面更加混乱,石凤岐的情况更加危急,以前西魏还指着利用石凤岐这个人质换点啥好处,这会儿西魏都要打进去了,魏帝哪里还能顾及得了石凤岐?说不定一怒之下就把他斩了。

三来,石凤岐这小命这回是正儿八经地命悬一线了,鱼非池这颗心再怎么硬,也硬不到这份上,总是会想办法救石凤岐。

她一动,不就暴露了?

鱼非池内心一片哀嚎,上辈子造了多少孽,这辈子才要受此憋屈?

迟归看着鱼非池一个人生闷气的样子不说话,只是望了望静静坐在柜台后面的南九,南九脸上戴了面具,但目光一直停留在鱼非池身上,那眼神说不清是什么意味,但是很复杂,他好像有许多的话想对鱼非池说,但是却不知该怎么说一般。

很久以后,南九放下手中已经干了墨迹的笔,走到鱼非池面前,他说:“小姐,下奴陪你先回家吧,面馆今日反正也没什么生意,迟归盯着点就是了。”

鱼非池抬起头看他,想着这样糟糕的心情做出来的面怕是也难以下咽,便解了围裙放在桌子上,跟着南九走了出去。

春天果然还是没有到,不知从何处来的一阵寒流又把气温带回了寒冷的冬天,屋子里那株桃花初初露出颜色,几点零星的绿叶看着甚是可怜,怕是冒出来得太早,熬不过这寒冷的天气就要被冻死了。

鱼非池坐在桃树下,南九摘了面具给她搬来茶具,又起了红泥小火炉,给她加了条毯子盖在腿上,他看着鱼非池,轻声问:“小姐是在担心石公子吗?”

“怎么说起这个?”鱼非池捧着茶杯,袅袅的水气氤氲了她的脸。

“小姐,你不用什么事情都藏在心底,你可以跟下奴说。”南九坐在她对面,有些心疼地看着鱼非池,他家小姐何时这么难做过?

鱼非池抬头,望向天边,声音轻得快要跟这茶水热气一般的淡:“如果,初止倒戈,让西魏与商夷联手,韬轲师兄率军过武安郡攻打西魏,石凤岐便被困在西魏国中,石磊就算带了大军过去,也会被西魏的人拦在一边,而韬轲便可直取西魏,到那时候,石凤岐失去利用价值,又有一个初止在,他就算能逃走,怕是也要受不轻的伤。他一个人跑去西魏,唯一能使隋帝原谅他的只能是他拿下西魏,若他在西魏之事败了…”

说到此处鱼非池笑了一声,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石凤岐,又接着说:“若他败了,也是因为我。”

南九拉住鱼非池的手,说道:“小姐你以前经常说,不管是谁,做什么事情都是自己的决定,不必把他人的错误强加在自己身上,使自己内疚。并不是一个人喜欢谁,谁就一定要给出回应的。小姐你明明都知道,为什么还是要自责呢?”

“我做不到,南九,我做不到视而不见。我可以对音弥生视若无睹,可以对迟归划清界限,可是我做不到真的无视他,南九,我怎么了?”鱼非池有些哽咽,面对南九,她总是不必掩饰。

“因为小姐你喜欢他呀,所以你才会担心他。”南九说,“小姐,按你自己的心意活着吧,你如果想一直在这里住下去,也不是不可以,又不是说,在这里就不能喜欢他,何必要把自己压抑得这么辛苦,身是自由的,可心却在牢笼里困着。”

南九的声音很温柔,就像是最亲近的家人之间说着闲话,无甚重要但是贴心。

鱼非池拉住南九的手,叹了声气:“南九,替我去一个地方吧。”

“好,小姐想让我去哪里?”

“有点远,路上多带些干粮,也多穿点衣服,别冻着了。”鱼非池理了理他肩上的青衣,眼中有种认命的无奈。

很多人说鱼非池固执得不可理喻,甚至作得不得了,明明喜欢石凤岐却死活不答应,明明知道石凤岐喜欢她也死活当看不见。

可是从来好像没有人在意过,在她身上发生过的许多事,都是被迫的,她本来就过得不开心。

若不是她没心没肺万事想得开,换一个心思稍微沉重些的人,怕是已经极为阴郁戾气,她此时仍能守着一颗乐天豁达的心,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这些从来没有人看到过。

你赠我万两黄金,深情滔天,而我想要的不过是籍籍无名,这本就是一件极为矛盾的事情。

傍晚迟归打烊,从面馆回到住处时,南九已经离开了,问起鱼非池他去了哪里,鱼非池只说她想做试着做新花式的面条,这里没有她需要的食材,让南九从别的地方买点来。

迟归也不多问,只笑着说:“那这段日子就由我来照顾小师姐了。”

鱼非池笑着不说话,这些日子她与迟归保持着恰当的距离,不似与南九那般亲昵。

既然已经知道他的心意,鱼非池就不想再给他过多的幻想空间,盼着时日长了,他那份不可能的心思也就能淡下去。

南九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骑马骑了有整整三天,路过了很多的地方,很多的城郡,风尘仆仆的他换了一身衣服,又作了些乔装,走进了一家名叫瑞施的钱庄,拿着银票换了些银子,又骑了马往更远的地方跑去。

钱庄的老板晚上清点银票与银子时,发现银票中夹着一张薄薄的信纸,信纸上写的东西令他大惊失色,连夜发了信鸽送往后蜀的叶藏叶财神手中。

叶藏那时正忙着与瞿如喝酒,感叹着石凤岐这一回是不是真的要把自己玩死了,想着办法要怎么救他,收到信时两人猛地抬头对视,立刻问道:“信是从哪里来的!”

“商夷,商夷一个叫业陵城的地方。”下人赶紧回话。

“把业陵城所有能用的人都用起来,挖地三尺,也要找到这个写信的人,找不到你们就全部滚蛋!”叶藏的手都在轻颤,小师妹终于出现了,她终于忍不住了。

“不止业陵城,业陵城周围的地方也要找,以小师妹的性子,怕是会故意混淆我们的视线,一定要注意,她身边一直跟着两个年轻人,看看最近业陵城以及业陵城周围有没有陌生的年轻男子出现。”瞿如补充道,他到底是年纪大些沉稳些,想得也就周到些。

“对对对,从这里着手更容易,不管怎么样,你们一定要找到她,找到了不要打草惊蛇,跟踪他们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不能让他们发现,他们武功很好,你们千万要当心!”叶藏也说道。

下人被这两人吓得不轻,连忙应下点头,迅速退下就去办这件事。

从叶藏与瞿如的态度可以看出来,他们有多紧张,生怕生怕又惊到鱼非池这条鱼,她一滑溜又不见了。

而那张薄薄信纸上的东西,就是写给叶藏的,就算不去看信中的内容,他们也认得出鱼非池嚣张跋扈的笔迹,一点女儿家的秀气柔美也没有,他们太过熟悉。

叶藏迅速看完信上的内容,拉住所瞿如道:“这件事先不要告诉蜀帝,毕竟此事事关商夷,我担心他身边那个书谷会按捺不住,做出什么错事来,韬轲师兄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瞿如也点头:“你赶紧把信上的内容通知下去,我会瞒着蜀帝的,小师妹出手,那石师弟此次必然能安然度过!”

他们对鱼非池,总是有奇怪的信任。

第三百九十三章 商帝中毒

鱼非池的计划,说来其实很简单。

弃卒保帅。

卒是西魏,帅是大隋。

石磊本来要就在西魏脚边边上了,鱼非池让他改道去武安郡,与石牧寒,或者说,与苏于婳里应外合地把韬轲赶出去,重新占领武安郡,而西魏之事暂时搁置,以大隋为先。

叶藏把这封信万里加急地送去了西魏,送到了石凤岐手里,因为只有石凤岐才有权利调得动石磊的大军,而眼前情势如此急迫,叶藏半点也不敢耽误。

多耽误一天,石凤岐的命就多危险一天。

石凤岐收到信时,看着信上熟悉的字迹,一个人独坐夕阳下,并未高兴得癫狂,也没有兴奋得大喊大叫。

相反,他很安静,在他费尽心思之后,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西魏怎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鱼非池终于有了音讯,他所有的苦心苦力都有了回应。

哪怕只是一封信。

至少这证明了他的猜测是对的,鱼非池是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的。

他胸口有些压抑的,钝痛的欢喜,沉闷着碾过他的心脏,他想着,快了,鱼非池,只要有了你一点点的线索,我要找到你都不是不可能的事,快了,你很快就逃不掉了。

就算是捉拿十恶不煞的凶徒,或许石凤岐都不会这么尽心尽力。

收起信,放在最贴近心房的胸口,他手掌轻轻按了按:“我不会死的,我死了就会有别人喜欢你,我不会让别人占这个便宜的。”

所以他踏着步子稳稳当当,砚墨提笔,一笔笔急书着,他觉得他的思绪从未像现在这般清明过,他清楚地知道要什么,该做什么,所以他落笔流畅,快速,神色从容,自信。

但他并不准备用鱼非池的方法,既然如今已有了她的消息,石凤岐又如何舍得再在西魏浪费时间?他要快速解决这里的事,一天都不再多耽搁,他要快些离开这里,去那个业陵城的地方,打听她的下落。

他的信不是写给石磊的,而是写给苏于婳。

韬轲想得到大隋那神秘的军师是苏于婳,石凤岐也就想得到。

他跟苏于婳说:“师姐既然有胆子放韬轲入武安郡,也就要有本事把他驱逐出去,苏师姐若想在大隋立足,怕还是需要我作引荐,否则便是过了上央先生那关,隋帝那关,也不好通过。”

苏于婳何等聪明之人,见石凤岐这般说,便知鱼非池定是有音讯了,否则他不会急切地收完西魏的事。

她在指尖捻着那封信,信化成粉末掉落在地上,而她眉眼微展,含着冷酷冰凉的笑意:“石师弟,师姐岂会让你失望?”

苏于婳敢放韬轲进武安郡,就一定想好过后路,她要的不是鱼非池冒头,这一点石凤岐是想过的,但是至于苏于婳会怎么做,他却并不清楚。

如果说,宫斗是泛指宫闱里的斗争,而不是狭义上的后宫嫔妃之中的斗争,那么,在商夷国的王宫里,有了一次宫斗。

商帝后宫里有很多的女人,这些女人大多都是能给他带来某些好处的,除开那些能帮着他稳固朝堂的大臣们的女儿,还有一个人比较特别。

也许还有人记得,西魏当初为了得到商夷的帮助,他们之间有过联姻的,也正是因为那次联姻,才使得旧白衹的情况越来越恶化,到了无法再保持平衡的地步。

商夷王宫里的这次宫斗,就是以这个西魏女子为中心展开的。

西魏的这女子名叫阮筝,人长得其实很一般,清秀之貌。

但是她人如其名,弹得一手好阮,拂得一手好筝,而商帝又喜吹笛,两人都爱音律,有共同话题之后,这阮筝姑娘在商帝的后宫里,倒也过得还算可以。

反正不能指望,商夷的后宫会出现什么独宠的事情来,只要帝王不要太薄辛就好了。

商帝一颗心死在了琉璃美人温暖身上,从此所有的女人在他眼中都不过是红粉骷髅,哪个好玩,他便去哪里多一些,哪个对他有用,他也去得勤一些。

薄情的帝王他不爱任何人,多情的女子她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这后宫之中倒也没什么争风吃醋的事情——怕是争来争去惹怒了商帝,商帝会把她们都杀了。

这一日商帝只是照例去阮筝那处,阮筝为他取来玉笛,自己拂着筝,两人合奏一首曲子。

商帝吹这首曲子的时候总是格外的温柔,与他平日里厉杀威严的样子全然不像,因为这首曲子是当时温暖最喜欢的。

那时候,商帝吹笛,温暖起舞,商帝最有人性的时光,都是与温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阮筝拂着筝,微垂着的目光不看神色温柔的商帝商略言,后宫中的女人大多都明白,她们绝不是帝王心头朱砂,只是玩物,动情这种事,太蠢了。

曲子到了高潮处,悠扬而婉转的笛声也变得曼妙不可言,商略言仿是看到了往日里的温暖正在他眼前起舞,笑语宴宴的模样,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只是他刚闭上的双眼,却陡然睁开,手中的笛子也被他扔出去,青色的玉笛上沾着一道刺眼的血迹!

“来人啊,将这个贱婢拿下!”隋帝捂着胸口,发紫的双唇中怒喝一声。

阮筝一直低着的头这才抬起来,眼中含着泪水,清秀的脸上满是憎恨:“你亡我西魏,我叫你一同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