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非池老脸一红,之前月郡那一回的确是那个什么,嗯,太火辣些,现在想起来自己也有点招架不住。

“你说玉娘就说玉娘,扯上我干嘛。”鱼非池闷闷哼哼一声,强装镇定。

石凤岐看她这样子笑得一脸的幸灾乐祸,继续说道:“后来玉娘也是命不好,那男子好不容易喜欢上了玉娘,结果没过多久就病死了,给玉娘留下了个孩子,正是笑寒。但那时候,我哥哥跟母后先后离世,我在宫中无依无靠,隋帝又需要一个足够可靠的人替我坐镇东宫,不得已,玉娘抱着笑寒答应了隋帝的条件。”

“初离宫的时候,我还没有去武安郡,在邺宁城调养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身子,就是玉娘一直照顾着我,把我当亲生孩子一般看待,反倒是对笑寒,她多有歉意。”

鱼非池听着他的话,绞着头发丝儿,老成地叹声气:“所以我说,你们这些王公贵族争权夺位的事是最无聊的,你看看你们,人家玉娘跟她儿子日子过得好端端的,就因为你们王宫里头的这些破烂事,活生生被逼得人家母子分离,石凤岐啊,你们这是在作孽。”

她满嘴稀奇古怪的道理,石凤岐也都习惯了,只是笑道:“我也不想啊,人家刀子架我脖子上了,我总不能还说一句,请阁下不必仁慈,拿走我的小命吧?”

他阴阳怪调,逗得鱼非池发笑。

“其实如果石无双不死,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石凤岐站起来推着秋千,推得鱼非池高高而起时裙裾飞扬,“我从小就听着石无双的故事长大,虽然,我都快要记不清我这位亲生哥哥长什么样子了,但是他好像每天都活在我身边一样。他的勇敢,他的睿智,他的才华,他是国士无双的无双太子,我从小,就跟他比着长大。”

“有一段时间我甚至恨过他,为什么好像不管我做什么,都永远无法超越他,他就像一座大山压在我头顶,在上央,在老胖子的眼里,只有石无双,才是真正的无双太子。”

“上央先生早年是他军师的弟子,你知道的,就是欺霜。后来石无双与欺霜都死在战场上,他带着我的时候,总是盼着我比我哥更好,更优秀。”

“我听上央说,他临死的时候,交代给上央最后一句话是,一定要照顾好阿岐。阿岐是我的乳名,虽然,我都快不记得他的样子了,他临死之前,最牵挂的人却是我。”

“我一直想给他报仇,报完仇了,我就可以解脱了,我那时候希望笑寒能一直替我在太子的位置上坐下去,一直到最后他成为大隋的帝君,我替他扫清所有的障碍,除掉叶家,除掉石牧寒,除掉林家,保他无虞,我就能永远隐姓埋名,做我的石凤岐,不用回到这里,不成为太子。这想法挺自私的,是吧?”

他推着鱼非池的秋千飞得很高,都能看到太子府外面的街道,鱼非池的目光也放在很远的地方,最后秋千回到他手里,鱼非池按住他的手,秋千停下来,飞扬的裙裾也停下来,她对石凤岐说:“是的。”

她说话一向跟旁人不同些,从来不会讲什么委婉的动人的话,有时候直接得能把人噎得半死。

石凤岐也是了解她这性子的,所以笑声道:“你倒是半点委婉也没有。”

“所以你跟我说了这么多,主要是想跟我说石牧寒和林家是吧?”鱼非池偏过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石凤岐,他讲清了他与石无双的过往,也讲清了隋帝这三个儿子之间的恩怨纠葛,那就该到点题的时候了。

“对,石牧寒和林家。”石凤岐紧了紧握着秋千绳的手,露出了骨节,“这么多年的帐,是时候算一算了。”

鱼非池眼皮一抬,看来在这邺宁城里过了好些天的太平日子,喧闹的声音终于是要响起来了。

“林皇后宣你我二人,明日进宫见她。”

第四百一十七章 大概是后宫无敌所以寂寞了

作为太子与太子妃,虽然还未成亲有个正式的仪式,但是按着礼俗,石凤岐早就该带着鱼非池进宫去见过林皇后了。

说来这天下几位帝王,除开那位不太熟悉的苍陵国汗王,后宫里头真正充盈的也就只有商夷的商帝,和南燕的燕帝了,其他的几位王宫里头都很安静,没有七的八的各种女人明争暗斗,闹出些人命来。

隋帝的后宫也不是很热闹,隋帝他对女色之事并不热衷,与先皇后的感情也颇深,当年先皇后去世以后,他便立了当时的林贵妃为后,也就是现在的林皇后。

这么些年来,林皇后在后宫里寂寞无敌,也就把目光放在了前朝之事上。

又因为她肚子很是争气,虽然只给隋帝生下了一个孩子,但正好是个儿子,林皇后这心思动一动,寂寞无敌的她,觉得还可以再往上爬一爬,比如未来当个太后什么的,也是极好的。

虽然儿子不大争气,不过也没太大关系,有林家在,有她在,就是一滩烂泥她也能扶上墙,就更不要提,石牧寒他还是一根可以雕琢的好玉了。

鱼非池站在这凤宫外,看着这冷气森森,规律森严,气势颇为吓人的地方,她有点惆怅。

如果以后石凤岐也当了隋帝,这以后就是她要住的地方吗?

简直是个噩得不行的噩梦。

“想什么呢?”石凤岐见她停步,回过头来找她。

“啊…哦,”鱼非池想了想,说,“我在想,林皇后是不是觉得后宫生涯太过无敌,有些寂寞,所以想找几个对手,来玩一玩宫斗,顺便陶冶一下情操什么的。”

石凤岐弹了个脑崩在她额头上,想让她清醒清醒:“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东西?谁要跟你玩宫斗了?”

鱼非池哈哈哈的干笑,笑得脸比苦瓜还苦。

她也不喜欢玩宫斗啊,有什么事情大家不能坐下来谈一谈的呢?谈不拢大不了一刀把对方捅死了就好了嘛,是吧,宫斗什么的多浪费大家宝贵的时间?

她一脸哀愁地跟着石凤岐走进凤宫,凤宫里头燃着熏香,味道还怪好闻的,一闻就是那种大富大贵人家的感觉,引他们进去的小宫女低眉顺耳弯着腰,一路带着他们左转右拐七绕八绕,绕过了梁柱与回廊,还经过了假山与流水,最后来到一个四周垂着纱幔的亭子中。

透过浅色的,且随风轻扬的纱幔,鱼非池隐约着看见里面坐着一个人,小宫女进去通传一声后,才见有人把纱幔分开。

林皇后好看。

年轻的时候,绝对是个大美人级别的那种好看。

四十来岁的人,还保养得肌肤光泽细腻,微微挑起的眼角带着些高贵与傲慢,手指上套着长长的指套,指套镂空,还镶着些红宝石,越显华丽,宽大的凤袍在她身上却显得很合身,袖口处的凤凰图好像都要冲出来了一般。

这样的女人,放在宫斗里,一般都是要活到最后的,难怪她是皇后。

她眉眼微压,看着石凤岐与鱼非池两人。

石凤岐带着鱼非池拱手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林皇后听到这个称呼,挑了挑她上挑的眼角,面上露出些亲和的笑容:“你不该叫本宫一声母后吗?”

石凤岐站起身子,笑看着她不说话。

这两人,正经说起来,都没有见过几面,石凤岐三岁不到就出了宫,他记性再好,三岁以前的事总记不了多少,后来石凤岐数次回大隋,也只是见上央与隋帝,最多再加个玉娘,根本没有见过林皇后。

所以这会儿,两人相见,还是个敌对立场,有种多年前的宿敌,斗了好些年,一直未曾谋面,今日终于见面了的感觉。

不说两人之间火花加闪电,但总也不可能有什么融洽和谐的气氛在。

而让石凤岐叫林皇后一声母后,就更是不可能的事了,林皇后也不过是变相着想给石凤岐一个下马威而已。

林皇后并没有计较石凤岐的沉默无礼,着人备了蒲团让他们二人坐下,她倒没多看石凤岐,反而久看着鱼非池。

石凤岐稍稍握紧了鱼非池的手,暗自想着,林皇后想对付自己倒没什么,最后不要动到鱼非池,不然不等鱼非池发火,他先要跟林皇后来个硬碰硬了。

鱼非池并不是很想与在后宫里住久了的女人拉扯上什么关系,所以眼观鼻,鼻观心,老神在在,阿弥陀佛。

“抬起头来让本宫看来。”林皇后说。

鱼非池心里默默地想,我又不是男的,你有啥好看的?

但她还是抬起头,平静地目光与林皇后对视,一双是历经万种事,依然清澈干净的平静双眸,一双看透人间数种难,所以成熟世故的沧桑双眼。

林皇后,很不喜欢鱼非池的眼睛。

但是她依然笑得很是和蔼,就像一个长辈对着晚辈一样的和蔼:“难怪你能得陛下赏识,立为太子妃,果然生得美艳。”

这是说她妖媚惑主,凭脸吃饭了?

要是能凭脸吃饭,那可太好了,鱼非池巴不得。

所以鱼非池羞涩一笑,娇羞得低下头去:“多谢娘娘夸奖。”倒把石凤岐愣了一下,搞不明白她又鼓捣什么鬼名堂。

林皇后倒也没想到以聪明睿智而闻名于天下的鱼非池,对于皮相上的称赞这么受用,竟然笑得一脸花痴。

她笑了一声,着人上了些点心与茶水,又道:“陛下忙于朝政,太子…太子生母已过世,又刚刚归来怕是对邺宁城之事多有不熟,难以分身,太子妃在邺宁城中怕是有些无趣,日后可常来宫中与本宫坐坐,一起说说话。”

“谢娘娘照拂。”鱼非池脸上那羞涩的笑容淡了一些,看来这是要进正题了。

“听闻太子妃双亲不在,自幼于山野之中长大,怕是从小没有人给太子妃教过些规矩,平时倒也无妨,只不过既然如今已是太子妃的名号顶着,将来与太子成亲之后,也就是名正言顺的王宫中人,若有所失礼的地方,怕是不妥。本宫平日里闲来无事,太子妃日后多进宫来,本宫也可教太子妃一些宫中礼仪,以免冲撞了陛下或者太子。”

林皇后的声音始终很亲切,并没有半分苛责刁难的味道在里面,就好像她真的只是好心要教鱼非池一些宫中的规矩,真的有心要把她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太子妃一般。

鱼非池心中再默默地想一想,还真让她蒙对了,林皇后在后宫中无敌到寂寞,所以想找人陪她玩宫斗了。

石凤岐看着情况不太好,刚想说什么,却见鱼非池坐直了身子,脸上那假得要死的羞涩的笑容也退去,恢复了平日里那懒散闲淡的模样,偏生一开口说话,却是一本正经的语气:“没事,等日后我做了皇后,我就把这些规矩全废了,不用学。”

石凤岐让她一句话呛得险些没把嘴里的茶给喷出去,她还真是不分场合不分对象地看似卖蠢实则挖坑,不过这话听着怎么这么顺耳呢?

等她日做了皇后,就是说她要从太子妃一路晋级咯?就是说她准备以后也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咯?

石凤岐那点小心思都快飞起来了,给他根杆他能跟猴似地顺着爬上天去。

林皇后的眼中这才有了点感兴趣的神色,不再跟看白痴一般地看着鱼非池,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你这么确信,你日后一定能做皇后?”

她这话的本意是,谁知道石凤岐会不会半道扑街,做太子的时候就死翘翘了,你居然还想着做皇后?!

可是鱼非池的理解能力一直都比较奇怪,她总是能找到很古怪的点,她居然别过头看着石凤岐,很是严肃地问他:“你以后会立别的女人为皇后吗?”

石凤岐很想放声大笑,但是碍着林皇后还在这儿,不好太失体统,所以强忍着笑意,摇着头:“当然不会,只有你是我唯一的女人,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我杀她全家。”鱼非池捡了老胖子的话赶紧堵住石凤岐的嘴。

他一本正经地说那种肉麻兮兮的话,听得鱼非池鸡皮疙瘩掉一地,石凤岐这个脸皮也是厚得可以。

但石凤岐却自然而然地把这当成是鱼非池要吃醋霸道专横独占他的意思,总之,这两个人的理解能力,有时候都挺让人…着急的。

然后她回过头看着林皇后,微微拧着眉,庄重地宣布:“看来,我真的会是未来的皇后了,那这规矩我早晚得废了它,不用学了,谢谢皇后娘娘好意。”

林皇后看着这两人作戏,微微懒了身子靠在软垫上,笑看着这两人:“如此看来,本宫真的要祝你们早日完婚了。”

“多谢娘娘,今日天色不早,儿臣与非池也不好再作叨扰,就此告辞。”石凤岐站起来,拉着鱼非池对皇后行礼。

“去吧,本宫也乏了。”林皇后也未多作阻拦,只是目光微深地看着鱼非池与石凤岐。

第四百一十八章 反正弄死他们就行了

两人走后,石牧寒从亭子后方的假山里走出来,恭敬地跪在林皇后面前,额头都触在地上。

林皇后轻抚着冰凉的甲套,莫名轻笑了一声,未看石牧寒一眼:“刚才你都听见了?”

“回母后话,儿臣听见了。”石牧寒答话,谨小慎微的模样,看样子,他是真的极怕林皇后。

“去林家,让林家这段时间安份点,石凤岐刚刚回来入主东宫,这会儿怕是急着要找个人下手立威,林家可不要蠢到在这种时候冒头,给他把柄。”林皇后的声音跟她的甲套一样冰冷,跟石牧寒说话时,全然不像是在对着她自己的亲生儿子。

“是,儿臣知道了。”石牧寒应道。

“你在石凤岐手上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别怨母后没有提醒你,你不是他的对手,避其锋芒是最聪明的做法。你该得的东西,母后会帮你得到,但你若是敢擅自妄为,可别怕母后心狠手辣,再把你赶出邺宁城一次。”

林皇后看着跪在地上的石牧寒,有些想不明白,当年那个女人不过是病秧子,太医都说活不了几年,怎么还能生下两个儿子?

她生了便罢了,偏偏两个儿子都还极为出色,原以为一个石无双就够了,石俊颜不过是个窝囊废,现在居然跳出了一个石凤岐,而且看样子,石凤岐并不逊色于石无双,他甚至比石无双更为睿智。

石无双很是坦荡,但石凤岐,却是个城府极深的。

最后再看看自己生的这个儿子,想她自己聪明一世,却生出了个这么不顶用的废物,也是再恨不过的事了。

她越想越烦闷,闭上眼睛挥了挥手,让石牧寒下去,免得看得久越加不痛快。

其实石牧寒真没那么差,只是他这段时间实在是被石凤岐接连打击得太过沉重,几乎是被石凤岐按在地上打而他完全没有反手的机会,给人造成了一种他不过是个垃圾的错觉。

本来这邺宁城没有石凤岐的时候,他是光芒最盛的皇子,假太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无论是从手段还是人脉,甚至连皮相,他都比假太子出众得太多,朝中也一直有声音请隋帝另立太子。

由此可见,石牧寒只是不如七子而已,并非是个一无是处的废柴。

是林皇后对他的期许过高了。

有一个这样的母亲,石牧寒心理想不阴暗都不行的。

石凤岐与鱼非池一出凤宫,他就拉起鱼非池手快步跑过王宫中这样那样的花园与宫殿,一直跑到一条僻静的甬道,再也按不住心头的喜意,抱起鱼非池转了三圈,放声笑道:“你这张嘴以前总是把我气得半死,现在看你把别人气得半死,我可算是解气了。”

鱼非池连忙看着四周,她再不顾王法不管宫规,也是知道在这王宫里头是不能大喊大叫的,石凤岐简直是一天到晚地作死!

又连连拍着他肩膀,急声道:“你赶紧放我下来,你大爷的石凤岐,让人看见了你赔我清白!”

石凤岐手臂一松放下鱼非池,却再手臂一伸,把她抵着狭窄甬道的宫墙上。

宫墙朱红色,墙那边还有几枝杏花伸过来,掉了一把杏花在地面上,好一个…红杏出墙。

鱼非池直挺挺地靠着墙壁,看着石凤岐越靠越近,慢慢蹲下身子,准备从石凤岐的手臂下方溜出去。

石凤岐手臂往下一点拦住她:“跑什么呀?刚才你在林皇后那里不是牛气得很吗?未来的皇后?”

鱼非池眼一闭,心里骂一声,决定不跟石凤岐计较,从另一边准备再钻出去。

石凤岐一抬腿,踩在墙上,低着头看着她,笑得一脸揶揄:“你不是说我敢娶别的女子我就杀她全家吗?怎么这么快就变卦啦?”

鱼非池心一横,鼓足了力气整个身子都往石凤岐撞过去,想把他撞开。

这么浪漫的时刻,这么浪漫的动作,能把这浪漫氛围毁得渣都不剩的,全天下仅鱼非池一人而已。

不过石凤岐显然有准备,在无数被鱼非池破坏好氛围之后,他已经练得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百毒不犯。

鱼非池撞过去,他就一把把她抱住,借着她的力气倒在了甬道另一侧的宫墙上,然后叹息一声,说:“唉呀你果然喜欢在上面,这种事情你都喜欢主动,那我被动就好了嘛。”

“石凤岐你个王八犊子,我掐死你!”

鱼非池的这个老脸皮再厚,也受不了石凤岐这根本不要脸的调戏,而且他最近真的是已经无耻到一定地步了,什么混帐话说往外冒就往外冒,好一副荤素不忌的臭流氓架势,鱼非池修炼了这么多年的淡定,都已经快要扛不住了。

鱼非池不要脸,她顶多是在两人私下的时候不要脸,没想过要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让人惊掉眼球,也没想过在这种四处无所遮拦的地方搂搂抱抱,这要是过来个人,鱼非池这张老脸她往哪里搁?

她脑内瞬间脑补了一万种糟糕的情况,但是这一种绝对是她没有想到的。

石凤岐简直是毫无意外地凑上来亲着她的嘴,鱼非池还不及把他推开,一眼就瞥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上央与隋帝。

当时在鱼非池心中,只有四个血写的在字:杀了她吧!

“咳咳…”上央握拳掩着嘴清咳了两声。

石凤岐一把把脸红得滴血的鱼非池拖到身子后面挡着,笑看着隋帝与上央:“上央先生,隋…父皇。”

“这里是宫中,你也不注意着点。”上央怕隋帝会出声指责石凤岐的胡闹,干脆提前开口,也好堵了隋帝的话头。

隋帝心中暗暗想着,难道现在天下的风气真的已经如此奔放了吗?石凤岐这些年到底都学了些什么东西?

他一副没眼看的神色,嫌弃地看着石凤岐:“听说你们两个去见过皇后了?”

“是啊,刚从她那儿出来,跟个老妖婆似的。”石凤岐答道,他回到这太子之位后,跟隋帝之间的关系倒也没什么变化,说话还是没个正形,没个正调。

隋帝抬起一巴掌就冲他身上打去:“那是我的皇后,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

“跟个仙女儿似的。”石凤岐立刻改口,噎得隋帝差点又要跳起脚来跟他打一架。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石凤岐半天,越看越来火,又看着站在他身后的鱼非池:“邺宁城住得还习惯吗?”

“回陛下话,习惯。”鱼非池走出来,点点头。

“习惯就好,你可要住一辈子的。”其实隋帝除了有点恼火鱼非池把石凤岐拿捏得太死以外,也有些不忍心,把人好好的姑娘这么死拖活拖地拖到邺宁城,绑了个太子妃的身份在她身上,怎么看,都对她不公平。

可是作为帝君的身份又告诉他,心软不得,所以隋帝面对鱼非池的时候,心情也很是微妙复杂。

好在鱼非池心思透亮,什么都明白,知道隋帝这话里的多层含义,便说了一通假话,算是安抚隋帝那敏感又多思的小心脏:“以前去过很多地方,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落脚之处,倒是在这里住得舒心又安稳,我想,心安处即吾归处,在这里住一辈子,也未必就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像是对鱼非池的这句话很满意,隋帝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来,圆滚滚地身子继续往前走,走了两步他回头怒视着石凤岐:“少在这里作妖,你不要脸人家姑娘还要脸呢!”

石凤岐被他骂得一愣,还没回过神来,又见着隋帝胖乎乎的手背在身后走了。

他刚想说话,隋帝又回头,继续怒视着骂道:“赶紧把林家收拾了,别一天到晚就知道烦人家姑娘!没出息的玩意儿!”

石凤岐被他骂得又一愣,不知道哪里点着了隋帝的火气,不过听他话语间对鱼非池多有偏爱,仍是觉得高兴。

他搭上鱼非池的肩,吊儿郎当的模样:“你给老胖子灌了什么迷魂药,这么帮着你?”

“大概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又知书达礼,温柔可爱又天真烂漫,所以讨人喜欢吧。”鱼非池也看着老胖子的背影,故作忧伤地叹气:“被这么多人喜欢着,真是让人不知如何是好呢。”

石凤岐偏头看着满嘴胡说八道不着边不着调的她,心想着鱼非池最好是她不管经历多少事,这活泛得令人发指的乐天心思一点也没变,最坏也是她一点也不变。

她要什么时候才能收收这不要脸的劲头?

都要做自己娘子的女人了,天天这么得瑟,哪天让人抢走了可怎么好?

但他也知道,鱼非池对老胖子那番话,不过是想让老胖子放下心来,是不是鱼非池的心里话,估计要去找鬼夫子算一卦,才知真假。

“别看了,走吧。”鱼非池见他一直打量自己,自己甩甩手走在了前面,“隋帝可说了让你赶紧着收拾林家,想好怎么收拾了没?”

“没想好,反正弄死他们就行了呗。”

第四百一十九章 床闱里的谋划

石凤岐朝内有上央这位深受隋帝陛下重用的文臣,朝外有石磊这样的军中大将对他唯命是从。

大隋国以内有隋帝明显得再不能更明显些的偏爱,大隋国以外有他结交的各种帝王重臣朋友。

更不要提,还有鱼非池,苏于婳等人都算是他顶尖的良才谋士,再加上他自身的能力与韬略,他在邺宁城简直是一个可怕的人。

他这个东宫之位坐得何其稳,几乎稳得可以躺在床上,就等着隋帝百年之后,他躺着接手帝位。

所以林皇后对石牧寒的忠告是很明智的,这种时候去跟石凤岐硬碰硬,无疑于以卵击石,根本不可能有任何胜算。

除非他们能得到足够好的时机,同时他们自己变得足够强大,才有可能撼动石凤岐在大隋国内稳如泰山一般的地位。

其实说到林家,林家并不弱。

在上央推行的一系列革新之法中,大隋上下都受到了不少的冲击,而最难熬的人莫过于大隋的权贵门户。

上央铁律无情,凡有敢触犯律法的人,不论庶民还是贵族,他砍起头来从不眨眼,根本不会顾及任何贵人的颜色,有时候就算是隋帝说情,都未必说得动上央。

在这种情况下,大隋的贵族联合起来,对上央有过一次很强烈地反抗,那一次,几乎要闹成兵变,不过最后也是以权贵们的落败而告终。

自那次后,权贵门户受到了一次极大的清洗,很多延绵了数辈的侯门一夜凋敝,垒起的人头不知有多少,毒手上央的外号也因此而来。

但是在这样大的动荡之中,林家依然坚挺,不管上央大大小小的各式革新,也不管上央的律法有多严,林家都没有受到任何冲击,他们保持着完整。

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并不是因为上央放水,而是林家真的没有把柄可拿,他们做事太过滴水不露,让上央寻不到一丝半点的破绽。

由此可见林家行事,或者说林皇后行事之谨慎与小心,他们很懂得在合适的时候退让,在合适的时候蓄精养锐,绝不显露锋芒。

他们越是这样,越是不好对付。

林家的家主名叫林致远,为当朝太傅,表面上他的权力并没有上央这位太宰的大,也没有上央这么受隋帝信任,他只是无数个想要保命的臣子之一,有时候甚至对上央言听计从。

可是暗中如果要论人数,林致远的人脉远比上央的要广得多。

上央得罪过多少人,多少人就投入了林家的麾下。

上央几乎得罪了整个朝堂,也就意味着几乎整个朝堂上被他得罪的人都投到了林致远麾下。

林家表面上什么也没有,他有的是这一把恐怖的人脉,几乎汇聚了大隋全部的权贵之辈。

而说一句不好听的话,一个王朝的建立也好,运行也罢,很多时候都需要这些权贵的支持。

百姓诚然代表着最重要的一部分,但是权贵门户也从来不是可以忽略的那部分。

上央为了使大隋快速地脱胎换骨,国力强大,用了最粗暴的一刀切的方式来推行他的新政,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上央他自己是清楚的,可是他没有更多的时间来慢慢调整,他只能把这些问题暂时搁置,以后再来解决。

这一切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石凤岐要对石牧寒和林家动手,也就是要触及到整个大隋的利益集团。

他说得倒是很简单,弄死他们就行了呗,可是真正操作起来,却极是微妙复杂。

所以,他会在夜里坐起来一个人闷头苦想,找着事情的突破点。

鱼非池半夜翻身,发现床上无人,睁眼一看,看到坐在房中正拧着眉头看着桌上一堆书信的他。

鱼非池支着额头看着他:“在想林家的事?”

石凤岐转过身来看她:“吵着你了?”

“没有,白天睡多了,这会儿有点睡不着。”鱼非池说,“不好处理,是吧?”

“的确,林家与石牧寒倒没什么,只是这些年来,林皇后手段了得,暗中把大部分与上央不和的人都笼络到了一起,很难在避开他们的情况下,对林家下手。”石凤岐说罢之后又笑:“不过没关系,我早晚会找到突破口,你快睡吧,不要操心这些事。”

“为什么不要我操心?你不想跟我商量一下吗?”鱼非池问他。

“我答应过你,让你来这邺宁城中过清静的日子,虽然不可能处处都做到尽善尽美,但至少这种事情,我不会让你也跟着受累,你啊,就做你的福贵闲人吧。”石凤岐笑声道。

“你猜今日隋帝为什么会当着我二人的面,提起林家的事?”鱼非池歪头笑道。

“你的意思是…”石凤岐苦笑一声,走过去坐在床榻边,让鱼非池头枕在自己腿上,他捏着鱼非池的脸,肉肉的手感很舒服:“没关系,大不了我跟老胖子说,是我让你不要插手这些事的。”

“那我这太子妃的位置,可就保不住了。”鱼非池开了个玩笑,“你可别忘了,能让隋帝赐我这名号的原因,是因为我可以襄助于你。”

“难道不是因为我喜欢你吗?”石凤岐捏着她鼻子。

“别闹了。”鱼非池拍开他的手,笑声道:“要动林家,不能由我们先动手,得是他们自己冒出来,所以,我们需要这样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