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皇后这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她隐忍了大半辈子就是为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眼看着根基都要毁完了,到时候别说更进一步,不日退千里都要烧香拜佛了。

于是她的反击来得迅速激烈。

各地,揭竿而起。

林皇后代表的是贵族阶层的利益,在上央掌权大兴改革的这些年,这些贵族们是一直靠着林皇后,才得以勉强偷生,保持着他们贵族的地位和部分财富,如果林皇后倒下,那么再也无人可以暗中制衡上央。

所以,当林皇后振臂一呼,要除上央,灭暴政,正朝纲,清君侧的时候,各地权贵,应声而起。

他们的口号与要求很简单,废太子,杀上央。

一回在上央府上,鱼非池与石凤岐前去作客,豆豆愁着小脸给他们上茶点,抿了半天的小嘴,像是想说什么话,但不敢说一般。

鱼非池看着奇怪,便问她:“豆豆怎么啦?”

豆豆瞄了一眼上央,小声道:“我就知道先生推行新政,总会有人想对他不利的。”

鱼非池听了发笑:“他伤及了很多人的利益,当然会有人对他不利,不过你是感觉出来的,对吧?”

豆豆点点头,哀愁道:“鱼姑娘你也是知道我的,我总是对不好的事情很敏感,先生做的这个事,不好的。”

上央止住豆豆,不让她继续往下说,又对鱼非池笑道:“鱼姑娘不必放在心上,豆豆只是担心我的安全,没有她说的那么严重。”

鱼非池听罢一笑,上央做这些事有没有危险,鱼非池大概是所有人里,最清楚的那个了,毕竟另一个世界做这件事的人,最后得了个五马分尸的结局。

不过,上央深得隋帝宠信,又是石凤岐的老师,这样惨烈的后果,他应该是不会遇上了。

拍了拍豆豆的小手,鱼非池像是贪着豆豆小手的细腻柔软一样,还捏了几捏,一边捏她一边说:“放心吧,你家上央先生不会有事的,有我跟你家公子在呢。”

石凤岐在旁边看着眼睛发绿,一把打掉鱼非池的手:“说话就说话,乱摸人家干嘛?”

“豆豆是个姑娘家!”鱼非池觉得他这个飞醋吃得简直离谱!

“姑娘家也不准摸!”石凤岐大概觉得这话威胁性还不够,又补了句:“豆豆是先生的人,只有先生能摸!”

上央低头轻咳,豆豆一脸飞霞。

第四百三十二章 阿迟好像想开了

石凤岐终于等到了林皇后的反击,虽然比他想象中的来得更为夸张更为迅猛些,不过石凤岐应对的方法也是十分快速果决的。

他的方法只有一个:暴力碾压!

上央在大隋推行新法已经有些年头了,虽然他手段残酷,不讲情面,强行推行了不少,但是碍着他始终是个臣子,所有很多事不能做得太绝。

比方这皇亲国戚什么的,他如果要杀,总是要顾虑一下隋帝的颜面。

这些人阳奉阴违,明看着好像很是顺服听从的样子,暗地里却是实打实地跟上央对着干,很多时候还没有留下痕迹,上央毕竟只有一个人,手脚没办法遍及整个大隋,处处都盯得滴水不露。

如此一来,他的新法并不算完全地向整个大隋铺陈,至少白衹旧地和西魏旧地这两个地方推行新法就很困难。

而石凤岐就不一样了,他是太子,他是隋帝的儿子,他杀起贵人来比上央顺手得多。

恰好这一次林皇后翻出了她所有的底牌,石凤岐实在没道理不把这些人一网打尽,给他家先生好好留个清净的大隋完整地推行新政。

狂暴的碾压背后是精心缜密的分析与安排,石凤岐经常抱着一堆东西跟鱼非池凑在一起,安排着人手,分清着先后。

“各地起义的人太多了,我们不可能全数拿下。”鱼非池看着大隋地图标出来的数十个红点,一个城郡上基本都标注有两三个,看来这次林皇后真的是下了血本。

“她挺厉害的,不过短短数日,能做到这么大的声势,看来是暗地里准备了很久。”石凤岐也说道。

“她跟上央向来不和,大概她也知道她迟早会与上央有一场明面上的冲突,所以有准备也是能理解的。”鱼非池盯着地图,与石凤岐应着话。

“现在除了以武安郡为首的几个重要城郡,她没有人手之外,差不多到处都是他的人,帮着上央推行新政的官员估计也被他们威胁了。”石凤岐有些担心,帮上央做事的人本来就少,如果再死上几个,只怕对上央极为不利,造成他日后无人可用的局面。

“林皇后老家是哪里人?”鱼非池突然问道。

“林郡。”石凤岐指着地图上一个地方。

“林郡?看样子她的家族在这个地方很有影响力。”鱼非池一抬眉,这城郡都以她林家一族的姓氏命名了,估计还真是个大户。

石凤岐偏头看她:“你的意思是?”

“就从她老窝开始,她应该还有各种远亲,全部找出来,看看都在哪些地方,她准备得太充分了,我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调集这么多人手对她每处都进行打压,只有先打最大的几头老虎。”

鱼非池立刻着手翻着手边一些书籍,那是各地城志,本是准备用来查看各地地形的,这会儿倒派上了别的用场。

石凤岐见鱼非池翻书,自己也赶紧捡了几本起来快速看着,两人正埋头找着与林皇后有关的一切痕迹,门口走进来迟归。

“我帮你们吧。”他很久没有在鱼非池和石凤岐同在的情况下露面了,这会儿走进来让人有点恍惚。

鱼非池挠了挠脑袋,不是很想拿这些事麻烦迟归:“这个挺棘手的,阿迟你…”

“我过目不忘,以前在南燕长宁城的时候,你们就知道的。”迟归笑着走过来,拿起了桌上的书,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安静而快速地浏览起来。

石凤岐看了一眼迟归,又看了看鱼非池,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把手里的书也递给他。

他想变得有用,变得可以帮鱼非池,所以他在他能力范围之内,为鱼非池做些事情,石凤岐明白。

石凤岐更明白,迟归对鱼非池有一些占有欲,但是他自己控制得很好,那石凤岐也就不好直接把他赶走。

毕竟,迟归也是跟着他们一起很多年的人了,甚至比七子中的任何人都要久,总是有些情份在。

时间过得飞快,鱼非池见迟归与石凤岐两人并没有要干起来的架势,也就放下了心,而阳光穿过来,两个风格与气质截然不同,但都极为好看的人,一道站在飞絮轻腾的光线下,偶尔还有低声的讨论,怎么看都是一副安静的好画面。

到了晚上时分,月亮都升起,迟归放下手里最后一本书,闭了一会儿眼睛,像是在回忆着所有看过的内容一般,然后提起笔,在一张白纸上快速地写下一排人名,一排地名,加上林郡,一共是一十七人,一十七郡。

他写罢之后说:“这些都是与林皇后有直接关系的人,要么是远亲,要么是姻亲,小师姐,石师兄,这应该就是你们需要的了。”

石凤岐眼中露出赞赏的神色,拍了一下迟归的肩膀:“厉害啊老七,以前在南燕的时候你说过目不忘,我还以为只是夸大吹牛呢。”

迟归抿着嘴笑了下:“石师兄你不要小看人,我可是靠自己真本事考进去的无为七子,才不像小师姐靠作弊。”

“我怎么作弊了,我好说也是跟音弥生辩论过一场的人,我那时候就说以法治国比以德治强,这会儿上央推行的新法不正是应证了我的观点吗?那依阿迟你这意思,是上央也不行咯?他可是得过鬼夫子称赞的人,你不会忘记了吧?”鱼非池一脸赖皮,倒也是难为了忘性大过天的她,还记得那场辩论的主题。

迟归笑着连连点头:“是是是,小师姐你最厉害了,我看了一天这些东西,眼睛都累了,先回去睡了,小师姐石师兄,你们也早些休息吧。”

“回去到厨房找点吃的,别饿着肚子睡。”鱼非池叮嘱道。

“知道了,你们也是。”迟归说完之后没再停留,只是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就离开了小院子。

鱼非池靠着门框看着迟归走远,脸上带些笑意。

石凤岐瞅了会:“看啥呢?”

“阿迟好像想开了。”鱼非池心头顿觉一松,小阿迟能回到以前的状态就好。

“我倒挺希望他想不开的。”石凤岐这个话好像有点问题。

“什么?”鱼非池扭头看他。

“他想不开,就不会来这院子,不来这院子,就不会打扰我们二人,不打扰我们二人…我就可以…”石凤岐嘿嘿嘿地笑着走过来。

鱼非池手指头一点,戳住他胸口,另一只手指指后面阿迟写下的十七郡:“把正事儿办完了再说,你一大老爷们一天到晚赖在床上算怎么回事?”

“我不是赖在床上,我是赖在你身上。”他说得极是正经。

何以能如此不要脸?

不过那天晚上,石凤岐的确没能赖上床,油腔滑调归油腔滑调,正事儿总得要办。

他不止一天没赖上床,他是连着七八天都没能上床。

这七八天里,声讨石凤岐与上央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大,各地闹事的人也越来越多,渐渐已有不能控制之势,而在大隋沉寂了许久的奴隶也重新在各地出现。

本来在上次鱼非池弄死了叶家之后,大隋的奴隶生意就已经一落千丈,石凤岐也不喜欢这行当,隋帝就当顺了他儿子的意,有心把这门生意淡了下去。

又因为上央推行的新政里,并不允许各位贵族家中有过多富余的银钱去圈养奴隶,便导致了大隋的奴隶生意这行当日渐凋零。

所以大部分以前在大隋的奴隶生意都开始西迁和南下,迁去了西魏与商夷,反倒是以前生意最好的大隋,很难再看到有什么奴隶的身影。

现在他们大概是想着能一举推倒上央的暴政,那奴隶也就能重新用起来,他们高高在上的贵族优越感,也可以踩着这些奴隶的脸重新建立,故而,所有侯门贵族里,最最令人不耻的事物又出现了。

石凤岐在得知了奴隶生意的复苏之后,对林皇后的死刑判决也越发逼近——踩什么不好,踩着他家小娘子的底线上,不弄死你们就有鬼了。

朝堂上每天都在被这些事而搞得乌烟瘴气,隋帝就是再偏袒石凤岐,也不能管住别人的嘴巴不说话,而且这些人只是喊着要除掉上央和废掉太子,并未提到要对皇位有什么想法,最麻烦的是这些人有组织有预谋,平日里还都是良民,并没有犯下过什么过错。

隋帝便是想去镇压,也得寻个好由头,但是眼下,并没有好借口给他用,更不太好直接对林皇后和石牧寒下手,总不能无缘无故的杀一个皇后,杀一个皇子,隋帝总要考虑一下天下百姓的看法。

而且他知道此事就是林皇后和石牧寒所为,他也想看看,石凤岐自己能处理成什么样子,他与上央,虽然半只脚已经下水了,但仍然没想过要完全踩进水里去,说好了这是石凤岐自己的游戏,他就要自己玩得漂亮。

时局变得极为紧张,石牧寒每天早朝的时候看到石凤岐,眼中都会流露出阴冷且嗜杀的笑意。

他看着石凤岐,感觉像是看着一个已死之人一样。

第四百三十三章 法不责众这种东西

夏日一道惊雷,炸裂了苍穹。

一场盛大的雨水倾盆而下,鱼非池看着这场雨,突然想起来,她以前最喜欢的就是这样酣畅淋漓的大雨,下得痛痛快快,干干脆脆,没有一丁点的拖泥带水,不像那三月绵绵细,总是带着说不清道不完的缠绵悱恻,平白给人心头添堵,让人心生哀愁,易起忧伤。

她喜欢这样的大雨,痛快淋漓,就像她喜欢这样行事,雷厉风行,绝不拖拉。

可是好像,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样的大雨,也很久没有这样行事了。

她搬了把小板凳,坐在屋檐下,一个人打发着无聊的时光,看看雨,听听声。

她有十一天没有见到石凤岐了,这些天他一直忙着对那十七的暴力碾压之事。

城郡挑出来了,需要安排人手,安排时机,安排出把事情做成什么样子,可以达到最好的震慑效果。

这些都要时间与精力,而石凤岐的人手从来也不在太子府里,或许在老街,或者在其他鱼非池不知道的地方。

比如一间密室。

密室里物件简单,一桌一椅一茶,墙上挂几幅不知名的山水画。

石凤岐记得上次来这间密室的时候,还是几年前,他为了帮一帮鱼非池对付叶家,来这里动用了一些人力,找了很多很多的奴隶过来,给她解了危机。

那时候的他褪了一身的洁白无暇,着了一袭的清贵高雅,好像今日很凑巧,着的又是这一身藏青色的长衣,还是有宽大的袍子,他面如冠玉,凤眸潋滟,长眉一压,好一个天成的公子世无双。

老街上卖酒的清伯那时想,公子开始得人敬畏了,不止于敬,更有畏。

不过那时,他的内心总是复杂,总想着以后,不知道能不能摆脱这身衣服,不知道可不可以不用与太子这名声一起过一辈子,想着鱼非池爱自由,想着无为学院多乐趣,想了许多。

如今再来这密室,他的内心却很安稳,或许他失去很多,但是他有鱼非池,便抵过了千千万。

笑寒与林誉看着石凤岐出神发呆,忍不住喊了一声:“公子?”

“嗯。”石凤岐回过神来,笑看着站在这里的一双人,想起那时候,林誉还是个暗卫,与笑寒日日相见却不能有半分情意流露,也是颇为可怜。那时候石凤岐就说,林誉,快了。

如今虽然局面与他所想的有些差别,但也算是应了那时候的承诺,他们终究是苦尽甘来。

石凤岐想了这许多杂事,才慢慢收了心绪,端起茶杯:“叫你们安排的事安排得怎么样了?”

“回公子话,已经办妥了。”笑寒回话,“十七郡中都安排了人手,今夜统一行动,一举拿下。”

“好。”石凤岐点点头,点了滴茶水打在墙上一副画上,画后面的暗门无声打开,鼻青脸肿地清伯险些站不稳,跌跌撞撞地跪倒在石凤岐脚下。

石凤岐一双漆黑的靴子纹丝不动,看着跪在地上的清伯,薄唇抿起如刀锋,邪戾含煞,带着冷得寒彻他人骨髓的笑意:“清伯,我记得我上次回来,在这里问过你,不听话的人该怎么处置你是否知道,你说你是明白的。”

清伯跪在地上未曾抬头,声音虽然虚弱但很平稳:“是,属下记得。”

“那为何你要明知故犯?”石凤岐语气淡淡,却无半分人情在,笑寒与林誉对视一眼,退后一步静默不敢出声。

“属下知错。”清伯并不推脱他隐瞒了苏于婳动向的事,干脆的请罪。

石凤岐手指拔一拔茶杯盖,吹了吹杯中的热茶:“你是老人了,犯了规矩该怎么罚,你自己心里清楚。”

“属下会自行了断,绝不敢脏了公子的手。”清伯心里一片哀然,他何尝不想把消息传给公子,可是隋帝陛下有令,他也不敢违背。

石凤岐冷笑一声,喝了口茶,放下茶盏,清寒无情的眼睛低头看着地上的清伯:“死就不必了。清伯,我知道你是石无双的老部下,忠心不必多说,但我不是我哥,我做事的方法可能会与他不一样,就算是我与父皇之间,我也不喜欢有不稳定的因素,你如果不能彻底忠心为我所用,就尽早离开,去我父皇身边,如果你要留下,就要记得,为了我,便是叫你违背圣旨,拂逆圣意,你也要做到。”

这样说话的石凤岐与他平日里判若两人,他是永远不可能让鱼非池看到他如此残忍邪戾的一面的。

这是他行极恶之事,才会有的样子。

这样子的他,像是暗夜里的主,虽然可怕,但更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清伯的身子微微颤抖,几年前他见公子,只觉得敬畏,如今还带上了臣服。

他说:“老奴此生,忠于公子。”

“很好,退下吧。”石凤岐慵懒地挥手,带动宽大的袍子挥动。

一边的笑寒内心有些震动,他素来知道石凤岐不止是他平日里看的样子,但是大概他太久没有来过这间密室,太久没有见过石凤岐真正薄情的样子。

他猛然觉得,果然,他天生是要为帝的。

石凤岐一出密室,便换上轻闲散淡的笑意,不愿把那身过重的戾气带去给鱼非池,又见到下起了大雨,想着鱼非池最喜欢的便是这样的痛快淋漓的大雨,该要回去陪她一起听一听这场雨。

十一天不见,思之如狂,可是他还有事待办,抽不开身来。

林誉看着石凤岐远去的背影,疑惑地问道:“为什么公子心中杀气这么重,却压得住?”

“因为有太子妃啊。”笑寒笑声说,“有机会你该去见见她,她真的是很厉害,很特别的人。”

“会有机会的。”林誉说。

“走吧,今日要把事情办妥,公子他们还等着呢。”笑寒牵起林誉的手,撑开一把油纸伞。

这一晚的十七郡血流成河,远比这院子里的血腥味要浓得多,死去的人不知几多,累一累白骨,可定山河。

消息传回邺宁城时,已是天下震惊,人人自危。

那半道杀出来的太子,只听说他以前手段不凡,立下过好些令人惊讶的功绩,但入主东宫之后,却未见他做出什么大动作来。

人们甚至会想,是不是有关这位太子的传闻有点言过其实了?

直到这一日,太子做出惊天血案,手段之残忍暴戾令人发指,人们才惊悚发现,他清贵闲散的只是一张皮囊,皮囊之下藏着一颗冷酷狠辣的心。

死去的人共计三千七百二十人,这其间没有一个误杀,每一个都死得理所应当,每一个都很准确地指向林皇后。

满朝沸然,有人说太子此行过于毒辣,非君子所为,非圣贤所为,非明君所为。

石凤岐立于朝堂,透着傲然,冷眼睥睨着朝中众卿:“尔等可是觉得本宫杀错了?”

“法不责众,纵使他们有不对,也应该循循善诱,这才是待我大隋子民该有的态度,而非像此时这般,一刀斩尽!”这臣子人倒不是个坏人,说得道理也是在理。

法不责众这种事,最是让人讨厌了。

好在石凤岐来之前跟鱼非池讨论过个问题,故而也有最合时宜的对答,他看向上央:“太宰大人,大隋的律法里可有写明,多少人犯事可不追责,多少岁杀人可不偿命?”

上央依君臣之礼拱手回话:“回太子话,大隋律法中并无此例。”

“原来如此,那么,既然没有此例,我大隋又力推新法,本宫为何不能将犯事之人绳之以法?”石凤岐反问着刚才的大人。

“那么多条人命!便是真要处置,也不该如此残忍,尽数杀死,这是违背人伦道德之举!”

“笑话!”石凤岐一声冷喝,看着这些人:“一个人杀和十个人杀人有何区别?一个人犯事与十个人犯事又有何区别?难道就因为人多了,就该心软,不能将这么多罪人予以正法吗?那律法还要之何用?是不是哪天某个人杀人放火之后,只要请来一大帮人哭喊,官差就该按着法不责众的规矩放过他?大人,如果我今日杀了你府上妻儿,家中老小,本来陛下要将我处死,可是我找来百个人为我请命,为我求情,我就是无罪的?还有,如果我是带着一百个人去杀光了你全家,我们这一百个人是不是不该受到律法的制裁?”

“你这是狡辩!”大人气得手指头直颤。

“我这是在说一个事实,既然大隋以严法而立于世,便自当遵循律法行事,不论犯事之人有多少,都该按罪论处!这三千七百二十人妄图谋逆造反,推翻我大隋之律法,动摇我大隋之根基,屠杀我大隋之功臣,难道不该杀?如此犯上作乱,欺君大罪,难道不该死?且不说我大隋以法立国,单说他们这分祸心,便是当诛!如今本宫替父皇除此大害,定我大隋,你们,谁敢有异!”

石凤岐今日在朝堂上的话,抵得过他平日在这里说的总和,而且一改平日里或嬉笑,或懒散的神色,气势凌人,威严高大,每一声喝问都好像能震耳发聩,令人诧异,更令人无言以对。

第四百三十四章 后手

林皇后作乱的原因很简单,她不过同样想反制石凤岐罢了。

既然石凤岐让她进退两难,那么她也可以给石凤岐制造进退两难的境地。

天下四处有人作乱,石凤岐如果杀,则是强压民声,罔顾百姓,强权霸道,滥杀无辜,草菅人命,残暴不仁,在民间失尽人心。

石凤岐如果不杀,这样的声音便会越来越大,一传十,十传百,当大家都深信了林皇后放出的那些谣言之后,石凤岐他总有一日会在民间失去威信,包括上央也是。

不管是哪一种结果,对林皇后都是极好的,她这一击对石凤岐也算得上重拳。

现在石凤岐果不其然杀了太多人,被人强烈抵制谴责,就算是隋帝帮着他把这些反对的声音强行压下去,也改变不了他在百姓心目中残忍的形象。

这比任何事物都有效,聪明的林皇后很明白民心这种东西的用处有多大。

上央站起身子看了一眼石凤岐,神色有些复杂,其实上央知道,如果石凤岐想用更无声无息的方法处理此事也是可以的,比如派刺客暗杀,一样可以起到威慑的效果,见到了死人,总不会还有人敢成天喊着口号的闹事。

而不是这样直接用军队碾压,给人以强权霸道的印象,还昭告天下。

唯一使他用这种手段的原因,不过是石凤岐清楚,以后上央如果还要继续推行新政,就必须有一个足够强横的态度,这种态度不止于上央自己,还有朝庭。

隋帝虽然给了上央足够大的权力,让他有足够多的空间自由发挥,并且不遗余力地保着上央,但是,他们两个人,必须有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上央是唱白脸的那个人,那么隋帝就是唱红脸的,这样两人一唱一和才能托着大隋稳步向前。

如果两人都变得了暴虐无仁的形象,那便是民心涣散,四处逃离。

上央的白脸唱得比较艰难,毕竟只是个文臣,虽然名声已经坏透了,得了个毒手上央的外号,但总不是很完美。

石凤岐则不介意做一回刽子手,替上央开出一条鲜血淋漓的平坦大道来。

正好林皇后凑上来了,石凤岐就借来一用,杀出个风云变色,杀出个铁法大隋!

上央对此心中了然,带几分感慨,公子行事,越发周密了。

按说,这其实也还算是在林皇后的计划之中,但是不知为何,石牧寒的脸色极其难看,并不是因为石凤岐在这里的这番强硬的话而脸色难看,只是因为他很清楚,死的人都是他林家的人!

石凤岐是挑着来的,挑的全是林家的远近疏亲,一个也没有放过!

许多林皇后以前暗藏的人,也都被他翻了出来,杀了个痛痛快快!

但是石牧寒这会儿还不能请冤,请了,就证明了这些人与他林家有关,皇后林氏家中带头作乱,那就是铁板钉钉的死罪难逃。

于是,他不得不憋着这口天大的恨气,像是铁钉一样的钉在这里。

石凤岐当然知道石牧寒此时内心的感受,故意走到他旁边,望着满朝文武,声音疏朗也但也庄严,带着上位者的矜贵跟傲然:“本宫不会错杀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恶人,不管行恶之人来多少,本宫杀多少,不分皇亲国戚,不分权贵侯门,你们觉得,本宫此为,众卿以为如何?”

金殿下默然无声,看一看隋帝,隋帝带着些满足与欣赏的神色看着石凤岐,看情形,太子此举是暗中得到了隋帝同意的。

众卿落跪:“太子英明!”

石牧寒握拳的手一声咯嚓脆响,石凤岐冷眼看他:“二皇子认为呢?”

二皇子青白交错的双手交叠拱起:“太子…英明!”

“甚好。”石凤岐冷讽一声,看了一隋帝一眼,隋帝冲他点点头,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金殿。

后宫的凤宫里一个下人也没有,全被林皇后赶了出去,偌大的凤宫中只剩下一个身着凤袍弓身伏在椅子扶手上的林皇后。

林皇后脸色不算好,或者说很糟糕,她料得到石凤岐或许会动手,但是她料不到石凤岐会专挑她的娘家人动手。

现在的林家,除了还在邺宁城中的那几个人,其他的地方当真是一个不留!

石凤岐这是要将林家连根拔起,斩草除根也莫过于此!

林皇后再如何能忍,也忍不下这口恶气,恨得死死抓得椅子扶手,俯着身子久久抬不起来,眼中惊心的恨意宛若实质,像是两把毒箭。

她一口银牙咬碎,咬得作响,像是恨不得将石凤岐剁成肉酱一般的恨!

许久之后,才勉强听得清林皇后咬牙切齿的声音:“石凤岐,你以为你赢了吗!”

当然未必,林皇后既然做好了石凤岐会反击她的准备,自然还有后手在等着石凤岐,这才是她行事的风格。

十七郡之事过后没多久,各地作乱的人明显少了,甚至渐渐鸦雀无声,毕竟谁也没有料到,那位刚刚入主东宫没多久的太子,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跟林皇后如此尖锐的相对,杀起人如此的心狠手辣,根本不担心他自己的名声。

但石凤岐并没有准备放过这些人,他与上央一道,对这些人进行了彻底的清查,虽不会直接杀了他们,但是是官革爵,是商抄家这种事,总是要做的,否则就是为日后留下祸根。

而且这些人既然存了要反的心思,就不可能再被他们信任。

上央觉得,他这毒手的“盛名”大概要让给石凤岐比较合适。

“你为何不在太子府上处理这些事?”上央看着连着他这里住了好多天的石凤岐,奇怪地问道,以前他与鱼非池总是形影不离,这段时间竟然舍得开她这么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