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凤岐一边快速地处理着桌上的信件,一边说:“她不喜欢这些事,而且我也不想让她看到这副样子,她喜欢的,并不是太子石凤岐。”

上央听了,没有说什么,只是心想着,不管她喜欢的是什么样的石凤岐,不管你有万千种模样,你都避不过太子这身份,也避不过大隋将来国君的身份,她终究是要面对的。

你给她造一个空中楼阁,但是空中楼阁无根无基,总有一日会坍塌的。

“等这里的事完了,我就要去商夷,上央先生,大隋之后这些事,就先交给你了。”石凤岐合上最后一封信,对上央说道。

“你明知隋帝不乐意你去,还偏要跟他作对,又何必呢?”上央叹息一声。

“总得有一些事情,是为自己做的。”石凤岐说。

“林皇后不会就此罢手,你是小心点吧。”上央见说不动他,也就不提了。

“她那点本事我还不知道吗?雕虫小技也敢献丑。”石凤岐带几分不屑,又看了看上央这宅子,以前这里太子府,所以装修得挺好,在上央的打理下,越发安静清幽,他莫名说了一句:“你府上这么大,多养些人吧,别总是独来独往,你会武功,豆豆又不会。”

上央轻笑,说:“知道。”

那场大雨下了好几天都未止,酣畅得不得了,既像是为这些天的血光之灾恸哭,也像是要洗掉大隋这几年的陈疾,换一换新天地。

石凤岐认真地想了想,觉得自己没什么遗漏了,便往自己的太子府奔去,他确信,他可以回去了。

大概是因为大雨的原因,以前这总是很热闹的街道今日很是安静,偶尔有些爱玩爱闹的孩子跑出来玩水,也被家中大人打着屁股提回去,石凤岐看着,突然很想跟鱼非池要个孩子。

他甚至开始想着,孩子是长得她,还是像自己,长大了要教他学什么,取什么名字。

他这样想着,心情很愉悦,步子也走得就更轻快,眼看着太子府越来越近,他在雨中一跃而起。

雨越下越大,尤其是临近傍晚的时候,像是快要下疯了一般,下成了一道道的雨箭,直直往地上扎进去,砸得地上的泥土四溅,那些盛夏里盛开的花儿们经不得这样的摧残与折磨,迅速凋零,落了满地的红,浸在丝丝缕缕,圈圈滩滩的血水中。

鱼非池站小厨房里正剁着饺子馅,想着石凤岐大概快要回来了,他最是好这口,又挑剔得要死,菜叶子不能切得太碎,肉却又要剁得够精细,累坏了自己一双胳膊。

她听着外面的叮叮咣咣的打斗声,显得无动于衷的样子,只专心认真地剁着饺子馅,连眉头都不曾抬一抬。

就好像外面正四溅的血,正闪着的刀光剑影,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南九的武功得无为学院艾幼微的真传,而且青出于蓝胜于蓝,招式很漂亮,而且实用,长剑在雨幕中挽起的剑花带起清亮透澈的雨水飞起,像是在他剑尖开了一朵雨花,就是他脸上的神色太过严肃了些。

虽然这刺客有点多,武功有点高,但是他与迟归两个人在这里,总不会出任何问题,他实在不必这么担心。

“南九,你与迟归去上央府上。”突然,鱼非池剁着饺子馅的手停下。

第四百三十五章 真是个肤浅的女人

南九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转头疑惑地看着已经走出了小厨房,站在走廊上的鱼非池。

“他们的目的不是我,是上央,去吧。”鱼非池重复道。

“可是小姐你…”

“他回来了。”鱼非池看了看大门的方向,石凤岐大概等不及,所以连大门也不走,直接翻墙过来。

南九这才点点头,与迟归对视一眼后,在满天的大雨里,步子急掠,往上央的府上赶去。

刺客眼见着南九跟迟归离开,提起一刀直直往鱼非池面门上劈去,鱼非池端端地抬着看着这刺客的眼睛,想着他也真是可怜,做什么行当不好,偏生要干这一行,天天刀口饮血,保不齐哪日小命就没了。

你看,这不果然就没了?

他刀子还停在离鱼非池头顶一指距离的地方,却再也动不得,薄薄一片青翠可人的绿叶贴着他的喉咙温柔划过,像是情人亲吻过他的肌肤一般,起初带些沁凉,后来翻滚着火热。

鱼非池眼见着这血要喷出来,想着若是脏了自己衣服可就难办了,血渍最是难洗,所以她小手捏住头顶上那把刀,轻轻一推,刺客倒地上,脖子处喷涌出大量的赤热的鲜血,瞬时染红了地上的雨水。

雨点打在地面的雨水上,荡起圈圈涟漪,一圈接着一圈,一环套着一环,再浓稠的血水在这层层的涟漪下,也荡开成妩媚多情的模样。

石凤岐一身青衣在雨水里踏尸而过,笑容深情又温柔,只看着坐在屋檐下依然托着腮看雨,或者说看雨中血景的鱼非池。

漫天的雨水和着地上的血水,他一身的傲然贵气,还带一些些漫不经心的懒散笑意,起手抬式之间很是凌厉,跟他平时嘻嘻哈哈的样子不相符。

杀起人也很是果断迅速,一招致命,像是不乐意在这里跟他们浪费太多的时间一般。

“吓到了没?”石凤岐踏过最后一具死尸,浑身湿透,负起双手,弯下腰来看着快要昏昏欲睡的鱼非池。

“还行,你打得没南九好看。”鱼非池点评一番。

“南九武功可称天下第一,我当然不能跟他比。所以,由他去保护上央是最好的。”石凤岐笑声道。

鱼非池听了也笑,抬眼看看外面的大雨还有越来越暗的天幕。

雨水天里天暗得早,所以今日这天也黑得快,天空上沉沉挂着的乌云里时不时划过闪电,阵阵闷雷像是有什么怪兽在云层中闷吼,声音听着也可怖。

“大戏来了。”鱼非池突然说。

“进屋去,有我在。”石凤岐被雨水浸湿的手轻点了下鱼非池的脸颊。

“好。”

天上的闷雷在酝酿了半晌之后,终于发出了它最尖锐的乍响,一道惊雷像是落在了地上,誓要把这大地劈开两半一般的气势。

鱼非池轻合门扉,一道来得太快的鲜血洒在了门上,有几滴没来得及被她关出去,溅在她脸颊,她伸手抹来一看,在指间拈了拈,带着些微寒的神色。

刺客不是来杀她的,或者说,不是专程来杀她的。

他们要杀的人是石凤岐跟上央。

那些已经死去,倒在地上的尸体不知为何,正在快速腐烂,化成一滩滩血水,肉眼可见的时间里,烂得只剩下一堆白骨,在空气里弥漫起腥臭的味道,就连这漫天的大雨都冲不散。

石凤岐足尖一点,负手立在一尖花叶上,带些笑意:“好厉害的毒物,皇后娘娘你也算是费心了。”

赶来与他会合的笑寒与林誉站在远处,不敢靠近此处,大喊一声:“公子当心,这是西魏剧毒,沾之即死!”

石凤岐挑了下眉:“西魏?”

“不错,销骨烟!”林誉喊一声。

石凤岐闻言一笑,当真舍得下本钱。

西魏人民擅用毒,更擅制毒,销骨烟这种东西,可不是那么轻易好得的,要从西魏各地采不同的毒药,细细淬炼,精确份量,仔细混合,最后封在地下密藏足足四十九天。

这都还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这种毒要种在活人身上,与新鲜的血液相融,两个时辰后,活人化白骨,白骨里生出烟,此烟遇风不散,遇雨不熄,一缕缕直直地竖着,这才能得出真正的销骨烟。

就算是沾了水,遇了雨,这毒的毒性,也是半丝不减,实在是个好东西。

如此歹毒的制毒法子,制出来的毒自然也是好用得很。

看来那位聪明的皇后娘娘,是知道要给石凤岐下毒太难,要派人杀了石凤岐也不容易,所以找了这么多甘愿送死的人,假行刺杀之事,把这毒带来,给石凤岐这样的年轻人好好上一课,永远不要对大人们掉以轻心。

石凤岐抬头看看四周,四周升腾起浓浓的青烟,地上这些刺客已作白骨,完成了最后的使命,把毒烟布满了这个小小的院子,石凤岐纵是有天大的能耐,也穿不过这样的烟雾。

密集如织的利箭划破雨幕,发出的嗡鸣声好似蜜蜂群舞。

他们知道石凤岐离不开这里,只用专心地来在这块地方把他杀了便好。

石凤岐在雨中旋起的袍子法散落雨滴,一边防着被毒物沾身,一边避着密密麻麻攻来的箭阵。

远处的笑寒与林誉,看得心急如焚,他们就算是想过去帮忙,也没办法穿过那重重烟雾迷阵。

“去府外,找到放箭之人!”石凤岐冲他们喊了一声。

“公子撑住,我们很快就回来!”笑寒二话不说,拉起林誉带着一众人,就往府外冲出去。

等到这些人离开,暗涌而来的第二批刺客像是从地里钻出来的一般,透过了烟阵直直向石凤岐攻来。

石凤岐点点头:“这才像样。”

箭雨是为了调开笑寒他们,真正的杀机在这里。

石凤岐赤手空拳,一边与刺客周旋,一边要防着时不时射过来的暗箭,另一边还要当心地上升腾着的毒烟,忙得极是辛苦。

突然他见那方屋子的房门打开,鱼非池双手拖着他那杆沉甸甸地穿云枪,甚是辛苦地把长枪拖在地上拖了出来。

好说也是破过千军,斩过万马的一把绝世神兵,她未免也太不爱惜了些,跟拖破铜烂铁似地拖着,石凤岐看着好气又好笑。

也是怨不得鱼非池,要怨只能怨这破枪太沉,她根本拿不动,不过是一眼看到,想到石凤岐手里没个趁手的兵器不太好杀人,就拖在地上拖过来了。

鱼非池在地上捡了个石头,又扯了些布条,布条这头绑紧了穿云枪,布条那头裹着石头,在手里掂了掂,对石凤岐喊道:“接着啊!”

石凤岐无奈望望天:“扔过来吧。”

丢不动这长枪,丢这石头的这点力气鱼非池还是有的,她手臂一挥,石头直直朝着石凤岐砸过去,石凤岐一把接住,冲她笑道:“机智!”

然后臂他力一振,一道猛力,布条抖散雨水绷得笔直,穿云枪像是关在笼子里的蛟龙脱了困入了水,破云穿风而去。

鱼非池看了看,点评一番:“这动作还挺好看。”

真是个肤浅的女人。

她继续躲进屋子里,不指着她给石凤岐帮上多大忙,不要在外面给他造成累赘就已经是极好的了。

长枪在手的石凤岐如得神兵相助,几点几跃来到屋子门前,想着哪里都能失守,这地方失不得,里面可是藏着他的宝贝疙瘩。

说来倒是极为轻松,破起眼前困局来却是麻烦得很,石凤岐有纵天之能,也不可能在这么多重夹击之下,从容无伤,这里破点皮,那里挨一刀这种事,也是再平常不过。

好在他从小到大受多了伤,见多了刺杀,倒也没什么惧怕的地方。

鱼非池就坐在门后,听着外面石凤岐时不时传来的闷哼声,她知道石凤岐肯定受了不轻的伤,但是石凤岐不会说。

眼下最难解决的是外面那些毒烟,如果这些东西不想办法解决掉,外面的人没办法进来救他们,石凤岐跟她也没办法出去。

机智的鱼非池转着脑袋,想着要怎么把那些烟弄掉。

突然她眸光一亮,噌噌噌地往屋内跑去,打开柜子抱出了一大堆的被子褥子。

石凤岐正拼着命,身后的门又开,他气得直骂:“你给我回去!”

鱼非池呸他一脸:“来救你的,别不知好歹!”

石凤岐架住一把刀,转头看着鱼非池正忙着往外抱被子,一脸疑惑:“你这是干嘛?”

“解毒。”鱼非池低着头抖着被子,又对石凤岐道:“把这人弄死,借你枪一用。”

石凤岐抬手劈死眼前这人,看看自己长枪,再看看被子,没太明白鱼非池的意思,鱼非池把被子挂在石凤岐枪尖上,指着正腾腾冒着毒烟的尸骨:“盖上去!”

石凤岐,一脸懵逼地表情看着鱼非池。

鱼非池见他不动,推了他胳膊一下:“快盖上去啊,看我干嘛?”

石凤岐苦笑一声,枪尖一抖,被子像是有人在空中拉着四角一般,铺展开来旋转着冲尸体盖了上去。

“打死他打死他!”鱼非池一边指着一个又冲上来的刺客,一边赶紧再提起一床被子。

石凤岐心想着他堂堂一个太子,好好一个高手,什么时候居然沦落到到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吆喝着杀人了?

这西魏的毒药好说也是闻名过天下,震惊过世人的,这销骨烟在毒物排行榜上也是排得上前五名的,居然,被鱼非池,用几床被子,给盖了?

第四百三十六章 她喜欢你,那又有什么关系?

院子里毒烟被盖住之后,便只剩下一些还飘在空中的,这东西他遇风不散是最让人恶心的,吹都吹不开。

不过吹不开,可以吹走啊!

“笑寒,找扇子过来!”鱼非池眼尖,看到刚刚解决了弓箭手的笑寒他们,对他大声喊道。

笑寒不太明白这是要干啥,这东西又散不开,拿扇子作甚?于是看了看石凤岐。

石凤岐受了不轻的伤,这会儿也只想赶紧解决眼前麻烦,就骂道:“叫你去你就去,问什么?”

笑寒等人一人一把大扇子,听着鱼百非池指挥,往边上散,但是风不要太大,往墙边上扇过去就行,免得这烟落到外头,害了无辜的人。

简直是机智得发指。

毒烟散去,笑寒他们一跃而入,看了看地上尸骨未寒上盖着的被子,又看看鱼非池正忙着给石凤岐止血,与林誉对视一眼:“太…太子妃。”

林誉也有点蒙圈,怔了半晌,这才说道:“果然如你所说,是个很特别的人。”

鱼非池看着他们,还看看后面站着的一群人,招招手:“把他扛进去,顺便去上央府上,把迟归公子和南九接回来。”

“你不能把我扶进去?”石凤岐没好气一声。

“我扛得动你吗我?”鱼非池也没好气一声。

笑寒与林誉低头闷笑,公子对着外人的时候,倒是挺有分寸挺稳重的,怎么一跟太子妃在一起,就跟个小孩儿似的不讲道理?

上央府上,没有石凤岐这边这么惨烈。

莫要忘,迟归是个会医术的,他说他医术不甚高明,只是堪堪够用,但是破起这西魏毒药来的时候,却颇为顺利。

上央府上的打斗比起石凤岐那边来说,要轻松得多,迟归负责解毒,南九负责杀人,上央先生负责大手遮住豆豆的眼,三人这个分工也是极为明确了然。

还未等到上央说话,迟归见这边收拾得差不多了,便立刻说道:“上央先生,我要去看我小师姐了。”

“去吧,路上小心。”上央点头,吩咐下人把地上的尸体收拾干净,好好的宅子,总沾这么些血腥气不好。

于是当迟归和南九赶回府上的时候,这边也已经解决完了刺客,鱼非池指着墙角处凝着的毒烟,问迟归:“能解不?”

迟归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个药瓶子,瓶子里装着些微微甜香的粉末,他把粉末一撒,毒烟散去。

“厉害啊!”鱼非池冲他比手指。

迟归只是笑:“小师姐你以后不要总是把我和小师父支开,上央先生固然重要,你也很重要。”

“我当然重要了,我是没想到他们会用毒罢了。”鱼非池笑一声,“你们也累坏了,去休息吧。”

“我去看看石师兄,这种毒药如果吸入口鼻之中,是很危险的,别一时大意了就不好了。”迟归说。

鱼非池心里有点不太好意思,毕竟这个迟归吧,跟石凤岐算起来,勉强着也是个情敌,让他去查看石凤岐的伤势,他心里怕是会不舒服,鱼非池并不想再给迟归额外的伤害。

迟归像是看透了鱼非池心中所想,无奈笑道:“小师姐,石师兄也是我的师兄啊,更何况,以前他在南燕的时候,还为我家人平过反,所以,这是我该做的。”

“那好吧,辛苦你了。”鱼非池只得说道。

迟归给石凤岐把了下脉,他外伤极重,但是还好,未伤到心脉和筋骨,虽然看着吓人,但是养养也就好了,迟归专心地给石凤岐换着纱布,重新调整了过了草药涂在他伤口处,神色很平常。

石凤岐看着正忙着给他上药的迟归,突然问道:“你很恨我吧,老七?”

迟归不抬头,只说:“是的,我很恨你。”

“为什么不趁机杀了我,这种时候我并不能反手。”石凤岐抬一抬他绑着厚厚纱布的手臂。

“杀了你,小师姐会恨我。”迟归放下药碗,取过纱布给他包上,一边包扎一边说,“我帮你治伤,也只是想让小师姐对我重新信任,不是为了你,石师兄,我不喜欢任何人,我只喜欢她,我不像你,我是自由的。”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抬起头来看着石凤岐,那样冷静而坚定的眼神,是石凤岐以前从未在迟归眼中看到过的。

“她…”石凤岐想说什么。

“她喜欢你,我知道。”迟归打断他的话,笑了起来,“你不知道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她喜欢你。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

人生那么长,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呢?

只要你们不成亲,你们就永远不是真真正正的夫妻,我就可以等。

哪怕你们成了亲,你们是上天作证天下认可的夫妻,我还是可以等。

所以,她现在喜欢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不是自由的,你是太子,你是将来的大隋帝王,而我知道,小师姐啊,她永远不会心甘情愿地困在一座王宫中的,做一个贵妇,做一个王后。

所以,我可以等,等到她想重新找回翅膀,找回自由的那一天。

清理完石凤岐的伤口,迟归很是平常地说了一些平时要注意的事项,并无任何异色。

等到迟归离开,笑寒走进来,有些疑惑道:“公子,要不要再请个大夫检查一下,属下担心…”

石凤岐摇头,打住了他这个想法:“他不会的,他是我们的小师弟,不管他喜欢谁,他都是我们的老七。”

见石凤岐这样说,笑寒也只能压下心中的念头,又问道:“林皇后此举,未免太过莽撞了,不似她平日的风格。”

石凤岐让笑寒扶着自己坐起来,按了按胸口处的伤,说:“虽然你跟她同住王宫十多年,但是你未必了解她。她今日这样做,并非莽撞,而是高明。”

林皇后其实下了一手妙棋,只不过被石凤岐破成了烂棋。

当石凤岐杀了那么多的人时候,就意味着,他为自己树了无数的仇敌,有仇敌找上门来寻仇,那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林皇后在气得险些发狂的情况下,依然保持着她大脑最后的清明,她并没有发疯,甚至,她按着自己的计划,稳健地走了最后一手棋。

这场连绵的大雨是好东西,她会在这场大雨里,杀了石凤岐与上央。

听上去这是一个极不可能的计划,甚至是一个特别荒唐的想法,一如笑寒所说的莽撞,但正是因为这种荒唐,才是林皇后行事的原因。

石凤岐杀的人尸体还热乎着,仇恨也还新鲜着,想杀他的人那么的。

这种时候,不管是谁杀了石凤岐,林皇后可以把责任推得再干净不过,要怪只能怪石凤岐自己作孽,得罪了太多人,死在仇家手里也怨不得。

就算是隋帝,他也必须要承认这种情况的可能性。

那么,剩下的问题便是如何杀死石凤岐与上央。

今日这场伏杀,应该是倾尽了林皇后全部的力气,她用尽了她最后的底牌,而且,她计算得很精妙。

不管是销骨烟,冷箭,两批刺客,她都在一环一环地推进着她最后的步骤。

说实在话,如果今日不是鱼非池的脑子想事情跟旁人不同些,能想出用被子盖住尸体,不让销骨烟源源不断地涌出,石凤岐今日的小命,的确是很大危险。

纵观石凤岐遇到的所有刺杀中,难有如此精妙的设计,每一步都环环相扣,一步一步地把他逼入绝境死地,他就算有再多人手,也帮不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力量被耗尽,要么死于敌手,要么死于毒烟,总归是个死。

杀了石凤岐,便意味着,大隋的皇子只剩下一位。

隋帝今年高寿,已是六十四的年纪了,他想再生个儿子,只怕得跟南燕的燕帝这样,问一问隔壁老王。

而大隋的王位从来都只传嫡亲,不传外人,隋帝开明,但未必开明得像燕帝那般,能从外人那里找个人过来,入主东宫,否则也不会一直要逼石凤岐回到大隋来。

就算隋帝答应,大隋国的臣子与百姓也不答应。

同时,在林皇后的计划里,上央也是活不过今日的。

这位朝中重臣一去,凭林皇后的手段,要重新在朝中为石牧寒建立声望与人脉,都不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

那些尚存未死绝的贵族们,也会拥戴石牧寒。

石牧寒只要保住小命,他得到太子之位的机会就是无限巨大的,顺理成章成为大隋帝王的可能性,也是无限巨大的。

所以,林皇后并没有走一招庸棋,相反,她这次的铤而走险,走得相当高明,包括起初的贵族闹事,都只是林皇后在最后一步做铺垫,她要得到的最终极的结果,只是找一个最为合适,最为恰当的时机,杀了石凤岐与上央。

只不过她时运不佳,遇上了石凤岐与鱼非池,还遇上了一个擅医解毒的迟归,连着上央也一起保下了。

整个林氏一族,石牧寒都只能算是小人物,够得上资格说话的人,只有林皇后。

就在石凤岐与笑寒两人说话的时候,宫里传来了旨意:隋帝宣石凤岐与上央即刻进宫。

第四百三十七章 请您进个宫

石凤岐知道这是要给隋帝一个交代了,便换了衣衫,坐了轿子,整齐地前往宫里头,还让鱼非池好生在这里等着他,晚上回来准备一下,不日就可以去商夷了。

只是他前脚刚走,后脚宫里又一道旨意:皇后宣鱼非池即刻进宫。

鱼非池想也不想,果断摇头:“不去!”

太监眉头低,扑通一声跪倒,哭得声泪啼下:“太子妃娘娘您开开恩,皇后娘娘说了,今日请不到您进宫,咱们凤宫里的宫女儿太监们,上上下下七十三条人命,一个也别想活,您就当是心疼咱们这些做奴才的,救救咱们吧,求您了,太子妃娘娘。”

鱼非池听着脸色愁一愁,扶着额头:“这些有权有势的大人物们喜欢随便处置他人性命的坏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太子妃娘娘,您开开恩呐!”小太监唇红齿白,是个年轻的小太监,这会儿哭得厉害,额头嗑在地上,没几下就见了红。

“别磕了。”鱼非池让南九拉他起来,问他道:“皇后有没有说我可以带人进去啊?”

带上南九行不行?

她要杀自己的话,让南九上去先弄死她!

“太子妃您别为难小的,宫里头哪里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的呀?”小太监又开始磕头。

“你别磕了!”鱼非池心里烦得紧,最讨厌就是这种拿着他人性命要挟自己的了!

“小师姐你不要心软,林皇后这就是在逼你往陷阱里跳,你要是去了,怕是就回不来了。”迟归知道鱼非池性子,这种时候,如果因为她的原因害得那么多条人命没了,她定是会内疚的,所以她很有可能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