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非池诚实地点点头:“我当然知道林皇后这是摆了个陷阱,喊着让我往里面跳,我造了什么孽啊我。”

“那小姐你…”南九也为难地揪着眉头,并不想让鱼非池进宫去。

鱼非池抬眼看一看笑寒:“你好说也在宫里住了那么多年,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笑寒尴尬地笑笑:“鱼姑娘,林皇后真的有可能做出这种事的,虽然,属下也不想您进宫,但这的确是事实。”

“还不如不说呢。”鱼非池暗骂一声,笑寒摸摸头,这不是您问了我才说的吗?

“小太监,我跟你进宫去,但是你得帮我一个忙。”鱼非池手指头勾一勾,对小太监说道。

小太监感动得连连抹泪,连连点头:“太子妃娘娘您说,一百个忙奴才也帮您!谢谢您救命之恩!”

鱼非池苦笑,别谢我救命之恩了,我自个儿这小命,还不知保不保得住呢。

带着去上坟一般沉重的心情,鱼非池去进宫。

林皇后最后一击是抱着志在必得之心的,她不明白为什么石凤岐能逃脱,也不明白为什么上天总是与她作对,明明她安排得那么周详,那么仔细,没有一点点纰漏的地方,他居然也逃出生天。

当年这样的局,她曾用在石无双身上,连石无双都死了,为什么石凤岐没有死!

她坐在寂寞而空旷的凤宫里,坐在宽大而冰冷的高椅上,她穿着皇后的头冠与朝服,她在这里,努力地想着她到底算错了哪一点,才让石凤岐逃脱。

她想啊想啊,想了许多,最后想到了鱼非池,听说是鱼非池最后把那些毒弄走了,也是她用几床被子盖住了毒烟,她觉得,这实在太可笑了。

杀遍天下无数高手的毒物,居然败在几床被子上?

这样想着,林皇后一个人大笑出声,声音在这宽大的凤宫里回荡,听着格外瘆人。

鱼非池站在门口听见了,捋起衣袖看了看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骂一声这该死的老妖婆,你自己要发疯发疯便是,拖着自己这是要干啥?

“你来了?”林皇后看见鱼非池,冲她微笑。

鱼非池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皇后娘娘找我何事?”

“按礼,你当跪下拜我。”林皇后走下高椅,走到鱼非池身边。

鱼非池想一想,还是说:“按理,你当跪下求我。”

“求你什么?”皇后好奇一般地问道。

“求我不杀你啊。”鱼非池说得理所当然,她是手下败将,生死只在这几日间,她实在没有这趾高气扬的资本。

林皇后听了直笑,声音越笑越大,最后笑得都前俯后仰,她对鱼非池说:“你以为本宫不敢杀了你吗?”

“你当然敢,不过你现在不会。”鱼非池平静地看着她。

“为什么?”林皇后好奇问道。

“因为你心里还有很多话要说。”鱼非池撇撇嘴,他们一定不懂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

林皇后偏头笑看着鱼非池,这根本不像两个死敌之间在说话,林皇后说:“你猜我想说什么?”

鱼非池想着拖得一时是一时,便道:“大概是想说一说,你这皇后当得有多不容易吧,然后再问一问我,你都已经这么不容易,我为什么还要来坏你的事,不按着你的心意死掉,是这样吗?”

鱼非池真的不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你都说完了,你还让林皇后说什么?

虽然林皇后并不熟悉鱼非池说话的风格,但是也觉得有趣,她拉起了鱼非池的手,冰冷的甲套沁得鱼非池手指发寒。

林皇后拉着鱼非池的手,轻轻抚过她穿着的凤袍上绣起的凤凰图腾,细腻而平滑的丝线紧密地排在一起,勾勒着的是至高无上权力的象征。

“你摸摸看,这就是凤袍,上面的凤凰是宫里最好的绣娘花上三个月的时间,不眠不休,一针一线绣上去的,穿在身上,又重又沉。”林皇后看着鱼非池的眼睛,慢声说道。

鱼非池的点比较奇怪,她说:“那绣娘挺不容易的,三个月不眠不休,得死人吧?”

“鱼非池你不用跟我装糊涂,败在你们手里,我并没有什么不甘心的,当年我为了杀死石无双,所费的力气远比对付你们要多得多,如果不是隋帝早年杀尽叶家的人,你们也不会轻易就得手。”

林皇后倒是个想得开的,并没有太多怨天尤人的样子。

鱼非池听着只是笑:“当年叶家不是我的对手,难道放到现在就是了?你当年不惜通敌卖国,就为了除掉石无双,也是以为,只要石无双一死,隋帝便会立二皇子为太子吧?”

“不错,不过我没想到,隋帝居然愿意立一个三岁小儿,也不愿意让牧寒成为太子。”林皇后痛快地承认,“不过我今天,并不是来跟你说这些事的,我是来跟你说,这件凤袍,是何等的美丽,又是何等的可怕。”

“可惜我并不感兴趣。”鱼非池摊手,这凤袍再如何,跟她关系…好吧,是有关系的。

林皇后牵起鱼非池的手,拉着她坐上最高处的那把椅子,笑看着她:“坐在这里,你感觉如何?看着这凤宫,是不是觉得万事尽在掌握?”

“我只觉得,你疯了。”鱼非池说,如果她不是疯了,她不会说这样的话。

林皇后按着要站起来的鱼非池,涂着正红口脂的嘴唇上咧着一个笑容,显得残忍:“鱼非池,将来总有一日,你也会成为皇后,你会也坐在这里,住在这里,你会穿上我身上这身凤袍,你会知道,住在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是什么滋味。”

“你会渐渐发现,身边一个可信之人都没有,你会时时担心会不会从哪里钻出来刺客拿走你的性命,如果你不幸,后宫里有其他的女人,你还要面对无穷无尽的明争暗斗,那些年轻的漂亮的女子进宫来,你要担心他们分走石凤岐的宠爱。如果你有幸,像我一样,整个后宫之中只有你一个女人,那你就会知道,地狱是什么。”

“你会知道,你要坐稳凤位,石凤岐要坐稳帝位,要杀多少人才能得以实现。你会杀很多很多,很多无辜的人,他们并非罪该万死,但是你不得不杀他们,你的双手将沾满鲜血,他们会在你每日的梦中出现,问你为什么要杀他们,向你诉说他们死得有痛苦,多不甘。而你罪孽加身,却无能为力。”

“你在这里说话,声音都会有回响,你穿着世上最华贵的衣服,却没有人欣赏,你想有自己的喜好,却要担心你是一国之母,这么做是否有损天家颜面,你会参加各式各样毫无乐趣的宴席,坐在那里像尊木偶,还要带着笑意。”

“你从此,再也没有自由,你只是被关这座华丽笼子里的金丝雀,外面的天空与白云,清风与花香,都再也与你无关,你被人捧在手心里,万千恩宠,无边荣耀,可是你知道,这都不是你想要的,你想要的,是飞出鸟笼,自由自在。”

“你的灵魂被套上枷锁,你的脚下铺满白骨,你的未来,永远是囚禁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王宫里,走不出去,无法逃离,因为,你是大隋的王后,你拥有一切,你也什么都没有。”

“鱼非池,你会明白,地狱是什么。”

第四百三十八章 地狱是什么

她的动作扭曲而夸张,时而张开双臂指着这座凤宫,指着这座王宫,时而收紧双手,握紧双拳,捏在胸前。

声音也变得极为古怪,变态而压抑,低沉的声音像是来自最远古的诅咒,诅咒着鱼非池一生没有自由。

鱼非池分不太清她话语里多少是在说她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又有多少是在说自己未来要面对的一切,大概都有。

但是要恭喜林皇后,她的话的确让鱼非池指尖微凉。

是的,她将来也会被囚禁在这座王宫里,过得没有自由,没有自我,要时时刻刻地记着自己的身份,要为石凤岐考虑,要为大隋考虑。

孑然一身的时候,只顾着自己怎么开心就好。

荣宠无边的时候,要顾着天下怎么开心才好。

她给自己做过心理建设,她劝说过自己很多次,或许没那么可怕,或许自己能够适应,或许石凤岐会给她足够多的自由。

但是当林皇后把这一切残忍而直接地摆到她眼前的时候,她才知道,她仍未做好准备,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这座王宫。

她很清楚林皇后跟她说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让她恐慌,让她害怕,让她离开石凤岐。

她杀不了石凤岐的人,她可以杀死石凤岐的心,也算是另一种胜利。

但怎么能让她赢呢?

鱼非池要输,也只能输给她尊敬的人。

林皇后,算什么东西?

所以鱼非池抬起眼,平静而内敛的目光看着她,说:“纵使我一生不得自由,也是我心甘情愿被束缚,如果我一辈子都必须困在这座王宫里,做一个行尸走肉,我也不会变得像你一样,残害他人。这座王宫再可怕,如果我要走,我依然走得掉,因为…”

“因为你比她聪明。”外面响起一个声音。

鱼非池循声看去,来的人是她意料之外的。

他走进来,看着身着凤袍一袭华丽的林皇后,不再有当初那般谨小慎微的样子,也不再看见她都害怕,他带着淡淡的冷笑与嘲讽:“母后,你就是不如她聪明,不如她有用,你怎么不肯承认呢?”

石牧寒终于将这些话,原封不动地回敬给了林皇后。

林皇后霍然转身,愤怒地看着他:“我不是叫你赶紧离开邺宁城吗?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来拜见母后,顺便,来看一看,一败涂地的母后是什么样子。”石牧寒阴鸷的眼神里满是恶毒,这一对母子,好像仇人。

“你给我滚出去!”林皇后恨声骂道,只要离开这里,只要还活着,一切就都还有机会,他竟然还敢跑回宫来!

“这样好的机会,儿臣岂能错过?来看一看一直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母后,是如何被人摔入泥潭的,难道不是一件很畅快的事吗?”他不退反进,一步步走向林皇后。

林皇后也察觉石牧寒今日不太对劲,不再高声呵斥,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趁现在陛下旨意上,你仍是自由,你最好赶紧离宫,否则…”

“我没想过要走,石凤岐既然铁了心要杀我,就不会让我有再次逃走的可能,母后,你怎么连儿臣都不如,这样的事情也想不明白?”石牧寒笑容冰寒,嘴角带着些残忍的弧度,使他整个人看上去阴冷又歹毒的模样。

“从小到大,你一直说我不如石无双,不如石凤岐,你一直骂我蠢笨如猪,你一直觉得我就是个废物,我在你眼里看来,并不是什么儿子,只是一个让你爬得更高,得到更多权利的跳板。就算有朝一日我为太子为隋帝,你也会在背后操纵我,因为你喜欢大权在握的感觉,就像这后宫里一样,一个多余的女人也没有,谁也不能和你做对。”

石牧寒笑声说话,只是笑得半点温度也没有,他像是要宣泄多年的恨意与恐惧,将最恶毒的话加诸在林皇后身上:“我小时候以为,你只是恨铁不成钢,只是盼着我能成材,所以对我严厉,严厉得不近人情,不像母亲。长大后我懂了,因为我在你眼里,根本不是什么儿子,只不过是个棋子,跟其他的棋子没什么区别。你想打便打,想骂便骂,随便给我安排婚事,不问我愿不愿意,只要能对你有利,对林家有利就行。”

“我承认我向往太子之位,但我并不是为了我自己,我只是想让你开心啊母后,你是如此渴望权力,我想如果我得到了东宫,那你应该会对我赞赏有加,对我另眼相看吧?是不是到时候,你就会展露你身为母亲温柔的一面?是我太天真了,我竟然还想着,你有母性这一说。”

“当年你要淹死不过三岁大的石凤岐时,我就该知道,你不过是个蛇蝎心肠,歹毒残忍的恶妇。”

“如今看到你大败于石凤岐,我的内心居然莫名痛快。”

“我恨石凤岐不错,不过,我最恨的人,是你呀,母后。”

从小到大,石牧寒从来没有跟林皇后这样说过话,他总是很听话很乖顺的样子,叫他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像个木偶人那样听话,连反对都不会有,更不要提像现在这样大胆挑衅,极尽侮辱。

林皇后往后退几步,也觉得有些惊诧,不知道一夜之间石牧寒怎么像换了个人。

“恨我?石牧寒,你有什么资格恨我,没有我,你不过是一个泯然于众的废物。本宫的确不喜欢你,本宫不喜欢一切愚蠢之人,只不过你正好是我儿子,我便会对你稍微多看两眼,你以为你算什么?”

林皇后大概在完美的演绎着后宫高段位女人的冷血和无情,这位与书中所说的不太一样的皇后娘娘,她的傲慢与高高在上,在她的眉眼,她的语气盈然流露。

她根本不爱石牧寒,亲生的儿子不过是她踏上高位的踏脚石,亲情这种东西在王宫之内稀薄得可怜。

“母后!你死到临头,也要口舌之能吗?”石牧寒是抱着来报复林皇的想法来这里的,结果却被林皇后再一次奚落,恨意在他眼中凝聚。

“死到临头又如何?本宫在这把凤椅上坐了这么多年,哪一天不是提着性命?你以为我像你,贪生怕死吗?石牧寒,你可真让人瞧不起。”林皇后这是打从心眼儿里看不起石牧寒。

“你找死!”石牧寒握紧了双拳,恨恨地看着林皇后。

林皇后反而是将双手一展,空门大开对着石牧寒:“你不就是想来报复本宫吗?本宫就在这里,你想杀了本宫的话,来啊,但就算你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你是个废物的事实,因为并非是我活着,才导致你像个废物,而是你本身,就是废物!”

石牧寒从袖中猛地抽出一把匕首,匕首尖锐抵在林皇后脖子上,他显得癫狂又激动,身子都在发抖:“你闭嘴!闭嘴!”

“呵,石牧寒,杀了我,你依然是在我的算计之内,你逃不出我的手心,我死了,也是你的心魔。”林皇后坦然无惧地看着石牧寒。

她那等盛气凌人睥睨一切的眼神和气势,的确是死死地把一个癫狂发疯的年轻皇子死死地压在下方。

鱼非池在一边看着,却莫名觉得他们都很可悲。

一个在王宫里葬送了一生,成为权力欲望化身的皇后,一个自幼在王宫长大,被权力与欲望逼至疯狂的皇子。

都挺可悲的。

也许是被林皇后气疯了,石牧寒提起匕首狠狠扎入林皇的小腹之中,殷红的热血染得林皇后身上的凤袍一片暗血。

“去死啊,你去死吧!母后,你去死吧!!!”石牧寒高声咒骂着,可是不管他的声音有多大,都压不住林皇后低冷嘲讽的声音。

“你看,本宫就说你是来杀本宫的,你逃不出本宫的计量。”林皇后吃痛,微子微弓,在石牧寒耳边说着话,她猩红的嘴唇上还着胜者的笑意。

只是她的目光一直死死地看着鱼非池,就像是要把这一切死死烙在鱼非池心上,让她永远记住这一刻,记住王宫深处,最丑陋的这一刻。

石牧寒只是面无表情,抽出匕首,再刺进去,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他的动作机械而重复,林皇后的血溅在他脸上。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边的血,露出个笑容,阴戾至极:“母后,儿臣一向很听你的话,既然你叫我杀,我怎么敢不听呢!”

石牧寒突然看向鱼非池,带着残忍的笑意:“她刚刚跟你说的都不对,在这座王宫里,你失去的不仅仅是自由,还有人性。想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是觉得,杀死自己的母亲,是一种复仇。”

他说着,莫名又哭出来,哭声还极大,像是哭嚎一般,可是随着他的哭嚎声,他手中的动作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大,林皇后的身子不知被他扎了多少个窟窿,血流了一地。

而林皇后的身子慢慢瘫软下去,她带着高高在上的笑意,带着无惧死亡追名逐利的欲望,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睁着双眼望着鱼非池的方向。

暗红色的血流到了鱼非池脚下的椅子,鱼非池收起双脚,并不想沾染了这些血迹。

她看着又哭又笑,还在大声嚎叫着的石牧寒,她也看着跪在地上,低着头仍然死死瞪着双眼的林皇后。

鱼非池觉得,石牧寒疯了。

林皇后说了再多,也只是让鱼非池指尖发凉,但还能沉得住气,可是眼前这一幕,却让她背脊生寒。

她虽然听多了王宫之中手足相残,皇子弑父的故事,但是当这一切以如此鲜活的形式,在她眼前上演时,当石牧寒觉得杀了他的亲生母亲是一种解脱,一种复仇时,鱼非池依然觉得,她永远探不到王宫里的人,他们人性之恶的底限在哪里。

她想她明白了,地狱是什么。

趁石牧寒不注意的时候,鱼非池小心地起身,想赶紧逃出这个凶险之地。

只是她刚起来,就被石牧寒叫住,他的声音幽冷像毒蛇,带血的双手握着匕首,缓缓地架上了她的脖子,扑鼻的血腥味在鱼非池鼻下萦绕,他低低着声音,在鱼非池耳边说:“你要去哪里?”

第四百三十九章 毁了你,毁了他

鱼非池站定,一动不动,耳边是石牧寒阴冷得令人发寒的声音,脖子上是还带着林皇后鲜血的匕首。

鱼非池并不想在这种时候逞英雄。

“你说,如果我杀了你,算不算对石凤岐报复?”石牧寒依旧小声地在鱼非池耳边说话。

“为什么要报复他?”鱼非池的大脑快速地运转着,想着一切可以说的话,来拖延住时间,以找到自救的方法。

“因为他,我失去了一切,我还杀死了我母亲,难道我不该他报复吗?呵,鱼非池,你是他最大的软肋吧?”他脸颊贴过来,紧紧挨着鱼非池,脸上的血也沾到鱼非池脸上,鱼非池觉得他这个动作,恶心无比,从内心深处涌起想吐的恶感。

“我的确是他最大的软肋,所以你控制着我,拿我要挟他放你离开,不是比杀了我更好吗?”鱼非池强忍着想吐的冲动,冷静地说道。

石牧寒的手指划过鱼非池的脸,一边划动一边说:“不,我觉得毁了你,比杀了你更好。”

“你要毁我容?”鱼非池问他。

“哪里话?像你这样的女人,便是这张脸没有了,你也不会在意的,不如毁掉你的身子怎么样?他既然那么喜欢你,我如果毁了你的身子,得到你,他一定会崩溃吧?你也会,对不对?”

他说话的样子像个变态,让人反感恶心得想吐,那些呼在鱼非池耳边的热气也让鱼非池全身都竖起了寒毛,倒不是害怕,而是恶心,纯粹的恶心。

“难道,活着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吗?只要活着,就有重头再来的机会,总比死了强…”鱼非池努力地说着话,想拖延时间。

“你少来了,我就再活几十年,我也斗不过他,我认。但是我只用几十下,我就可以毁掉他,你说我会选哪个?”他匕首动一动,划开了一些鱼非池脖子上的皮肤,淌下一道蜿蜒的血线来。

鱼非池不再转移他的想法,她知道她说什么,都改变不了石牧寒的心意了,反而只会惹怒他。

惹怒一个疯子,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石牧寒一手握着匕首比在鱼非池的脖子上,一手解开鱼非池的腰带,轻轻脱掉她的外衣,还在她耳边说话:“别乱动,很快的,你一乱动,我可就不保证会不会杀了你了,你一定很想活着,对吧,不然刚才不会想逃。”

眼看着他要解开自己中衣,鱼非池突然说:“等一等!”

“怎么了?宁死不从?”

“就算,就算你要毁了我,毁了石凤岐,也至少该选一个好一点的地方吧,皇后刚死在这里,眼睛还看着你,你要当着她的尸体做这种事吗?”鱼非池垂着双眼,看着躺在地上,死死睁着一双眼,直直看向他们二人的林皇后。

石牧寒看着林皇后,果然咽了口唾沫,看来根植在他骨子里的恐惧一时之间并未完全根除,他匕首动一动,架着鱼非池转身往后走:“后面有床,就依你的。”

鱼非池慢慢转着步子,像是担心动作太大,匕首的利刃会伤到自己一般。

就在石牧寒刚刚转身的一刹那,鱼非池感受到石牧寒的身子猛地一顿,鱼非池快速抬起双手伸到脖子处,握住他的手腕用力地把他整只手臂住外推。

然后她整个身子一偏,扑倒向侧面,重重地摔在地上。

她偏头一看,石牧寒被人一箭贯穿了眉心。

有人捡起了地上她的外衣,紧紧地裹住她身子,再紧紧地抱着她,在她耳边快速而后怕地说:“没事了,没事了,非池,没事了。”

鱼非池靠在石凤岐的怀里,长出了口气,石凤岐的心跳得很快,快得鱼非池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得到。

她望向门口,看到了上央,还看到了那个传旨的唇红齿白的小太监。

她让小太监帮的那个忙,是进宫之后立刻去找石凤岐,让他来凤宫救自己,可是小太监毕竟只是小太监,不敢冲进御书房里请命,又听说陛下他们在谈重要的事,更不敢惊扰。

他在外面急得团团转,来回走动了老半天,最后实在是担心鱼非池出事,他辜负了太子妃娘娘的信任,把心一横,喊了一声:“太子殿下,快去救太子妃娘娘!”

小太监差点因此没命,鱼非池也因此得救。

一直都说,石牧寒的命是石凤岐的,果然到最后,石牧寒依然是死在石凤岐手上。

他死前跟林皇后一样,满眼的难以置信,他死得太快了,一箭穿透他头盖骨,由后脑勺进,自眉心处出。

他比鱼非池高,胁迫着鱼非池的时候,鱼非池就在他身前,那是唯一可以一箭射死他,而不会伤到鱼非池的地方。

也是鱼非池反应快速,一察觉不对劲,立刻推开了匕首,不然难免被匕首划伤脖子。

鱼非池半天没有说话,看着地上的林皇后跟石牧寒,看了很久之后,闭上了眼睛不想再看。

“我现在就带你出宫,别看了,我们走。”石凤岐脱了自己外衣,再盖一层在鱼非池身上,一把抱起鱼非池,也不管这是不是在宫内,这么做是不是不合适。

他只是心里恨得厉害,石牧寒竟然胆敢有染指非池的想法,只这一条,他死一万次也不足惜!

他更恨他自己,竟然让鱼非池一个人面对这么大的危险,险些让她遭遇不测。

鱼非池靠在他怀中一直没有说话,能感受得到他的愤怒,也感受得到他的恨意,她叹了声,眼前怎么也挥之不去的,是石牧寒一下一下捅死林皇后的画面。

本来她是一个看多了血腥画面,并不觉得有什么的人,杀人这种事,她也经历得多了。

可是不知为何,看到一个儿子,如此强烈地憎恨着他的母亲,如此疯狂地杀死他的母亲时,鱼非池蓦然觉得,这种事,真的只有可能在王宫,在候门深户这样的地方,才会发生。

走出宫门口,南九跟迟归都在等,看到他抱着鱼非池出来,又看到鱼非池脸上的血,他们心中一惊,再愤怒地看着石凤岐。

鱼非池见他们二人如此神色,连忙压下心头的心思,笑了笑,说:“没事,宫里死了两个人,血溅到我脸上了,我没事。”

“那小姐你的脖子…”南九眼尖,一眼看到鱼非池脖子一道细细的血线。

“我要是被人抹了脖子,这会儿你们是在跟鬼说话吗?”鱼非池好笑地看着他们两个。

“以后小姐你不要一个人进宫了。”南九心有余悸,他们在这里,进不去王宫,不知道里面会发生什么,只能干着急。

一直没说话的石凤岐出声道:“我已经向隋帝请了旨,以后你们两个可以自由出入王宫,而且,她以后都不会再一个人进宫了,除非我陪着,她一辈子都不用来这个地方!”

鱼非池抬眼看他,他脸色不算好。

“你怎么了?”鱼非池问他。

石凤岐抱着她没有上马车,而是走回太子府,一边走,他一边说——

“你是不是看到石牧寒亲手杀了林皇后,觉得王宫是个很可怕的地方,这里有世上最肮脏的事,最无耻的人,最龌龊的阴谋,你是不是觉得,一辈子活在这里,就像是活在地狱中?”

如果鱼非池不是确定石凤岐先前不在凤宫,她几乎要以为,石凤岐也听到了那些话。

但鱼非池承认,这就是她心中所想,她满心恐慌。

“没关系,我也是这样认为的。”石凤岐继续走,继续说,眼睛看着前方,“天底下任何王宫都是地狱,多的是见不得人的事,我也认为,王宫就是地狱。”

“石凤岐…”鱼非池小声地喊他。

“但就算是地狱,你也不能走,就算是地狱,你也要跟我一起,最多,我一个承受地狱的业火。”

鱼非池笑了下,看着他:“我没说我要走啊,你是不是被我吓出后遗症来了,一天到晚担心我会走?”

石凤岐站定步子,低头看她:“你敢说,你在那一刻没有想逃的念头?”

鱼非池失语,有那么,一小会儿,就那么一刹那,一丁点,一丝丝的时刻,鱼非池的确是,有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想逃的。

不过这不没逃嘛!

至少这么紧张,这么生气的么?

石凤岐见鱼非池一脸古怪的神色,就知道被自己料中了,他叹了声气:“这两个臭玩意儿,自己死了也就算了,还敢动摇你的信念,简直是该死一万次!”

鱼非池见他语气好些,连忙附和道:“对,该死一万次,所以隋帝怎么说?”

“隋帝本来就是由着我安排他们的生死的,死了就死了呗。”

鱼非池听着他说话气息越来越弱,也感受到他抱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猛地想起,这哥们儿他进宫之间身上被扎了好几个窟窿眼,这会儿抱了自己大半天,早该累死了。

于是连忙跳下来,搭住石凤岐胳膊扶着他的腰,嘴里直喊着:“别倒在这儿啊,我背不动你,要倒也回府上了再倒啊!”

“鱼非池,你个死没良心的…”

石凤岐恶狠狠骂一声,就四仰八叉地晕倒在街上。

第四百四十章 想得美,想得美

其实石凤岐以前就跟鱼非池说过很多次,他也不喜欢王宫,最初他们第一次去商夷王宫里的时候,他就说过。

不过他比鱼非池更没得选,他注定将来一辈子都逃不脱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