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白衣那张以前总是笑意盈然,俊雅好看脸的上丑陋地狰狞着痛苦,他已不爱着白衣,他厌恶这颜色,就像厌恶曾经的自己。

如果当年他能像此时一般狠心,就不会害死那么多人,不会害得卿年早早丧命,不会害得温暖生不如死。

他恨着所有的过往,包括他自己,但他唯独不恨石凤岐。

他试过去恨,恨不起来,一想到石凤岐那张脸,想到他曾经搭着自己肩膀与自己走鸡斗狗赌骰子,嬉笑打骂闹成一团,他就没办法对那个人生起恨来。

那是他曾经最好的日子,没有任何阴霾与绝望,没有现在这么多的痛苦跟无奈,他最明媚,最灿烂,最无畏的日子,他恨不起。

第四百六十五章 那我也只好无耻一回

伟大而睿智的隋帝陛下,他远在遥远的北境,坐在深宫之中,胖成了一个球,圆滚滚的肚子,还有圆乎乎的脸。

在他圆乎乎的脸上总是有亲和善意的笑容,虽然他脾气古怪,时不时做一些莫名其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决定,也时不时跟上央先生气得跳脚,恨不得当着满朝臣子的面掐死他。

但是这位看着总是胡闹的隋帝陛下,他是最可怕的人。

他什么也不用多做,他就控制着须弥大陆的局势,他未派一兵一卒,不损一将一士,就让后蜀,南燕,苍陵三国,各食苦果。

年轻而聪慧的商帝陛下,与他相比,还是稚嫩了一些,没有他老狐狸一般的手段,与深不可测的心机。

这是年华岁月赋予的独特经验,以隋帝那一头花白的头发,额头的皱纹换来的,不是年轻人仅靠着聪明的头脑就能追上。

隋帝大可以拍着商帝的肩,说一句:“年轻人,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不过大概,永远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苍陵这次没讨着好,那里的人脑子不大好用,被初止推进了与后蜀的战事,又被隋帝坑进了与南燕的战争。

乌那汗王再怎么耿直二愣子,也知道分轻重,后蜀他们大可以不去攻打,吃不了什么亏,顶多是少块地盘,以后日子依旧不太好熬。

可是如果对南燕的进攻视若无睹,那苍陵可就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更不要提,此次领兵的人还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挽家挽平生。

于是,苍陵收拢了兵力,全力对付南燕,放弃了对后蜀的征伐。

商帝闻此事,自挂东南…颇是震怒。

他算计鱼非池他们算计得好好的,能趁此机会拿下后蜀,夺回温暖,结果让他头顶上的大隋隋帝阴了一把,再如何沉得住气的商帝陛下,他也是要气得发怒的。

所以,近来商帝陛下脾气不大好这件事,大家伙儿都知道,宫女儿们不敢去侍候他,生怕一个极小的错误,都会引来龙颜大怒,让商帝砍了脑袋。

商向暖无奈之下,只得再请绿腰过去侍候笔墨,绿腰并没有什么异议,漫长寂寞的等待时光里,她做一点这些事,并不算什么累的。

至于鱼非池他们几个呢,他们几个啥也没干,隋帝都把棋走完了,他们还能干啥?啥也不用干。

眼下就看着,商帝如何接隋帝这一招吧,不过呢,这也已经不是鱼非池关心的问题了,她要操心的事已经得到解决,这些几国几国之间互相博弈的大事,实在不是她想去理会的。

所以当苍陵与南燕开战的消息传来时,鱼非池心情甚佳地提了些煲好的冰糖雪梨汁,热情友好地去看望了书谷公子。

不管先前苍陵是不是准备吃掉后蜀,这些事儿都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也就不能挑明了跟商帝说,就是你丫商夷撺掇了苍陵打的后蜀!

所以,这个后蜀与商夷假模假式的和谈还是在缓慢而冗长地继续着,书谷虽然身体疲累,也要拖着去继续坐在那儿听他们谈判。

不过今日好消息传来,苍陵不打后蜀了,苍陵得自救,防着南燕把他们吃下。

嗯,和谈依然继续,不过谁的心里会轻松暗笑,谁的心里又愁苦不展,大概就要换一换对象了。

这兜兜转转的事儿啊,听着格外的无耻荒唐,但是,谁说天下争霸之事,不是由一个又一个荒唐无耻的小事积起来的呢?

书谷的身体好像永远不会好转似的,任何时候去看他,他都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像阵风一吹,就能把他双眼合上,就此离世,看着让人心惊。

书谷看到鱼非池给他倒着梨汁儿,笑道:“原来鱼姑娘还会做这些东西?”

“闲得没事,以前看过这方子就熬了些,喝吧,对你咳嗽有好处。”鱼非池端给他,坐在对面。

书谷喝了一口汤汁,似是对鱼非池的手艺很满意,点头笑了笑:“石太子有福,能遇上鱼姑娘这样内外兼修的好女子。”

“可别,他遇上我大概是他这辈子最倒霉的事儿了。”鱼非池可不敢说自己是石凤岐的福星,不是灾星就挺好了。

“鱼姑娘真是幽默。”书谷喝尽汤汁,将碗放在旁边的小案上,看着鱼非池道,“鱼姑娘找我有事吧?”

“对啊,有事。”鱼非池吸吸气,摸了摸这个有点发烫的老脸,认真说道:“先前咱们说过,只要后蜀能解危,你就放叶藏他们离开,这会儿书谷公子你该应诺了吧?”

书谷眉头轻皱,带些疑惑地看着她:“可是后蜀之事,好像并非是姑娘出的力?”

“那又怎么了?反正你说了,后蜀没事,叶藏他们就可以离开,你又没说非得是我做的。”鱼非池这是强行歪曲当时的承诺,不过为了叶藏能活着离开后蜀,不要脸这种事,怎么也要做一做。

书谷看着耍无赖的鱼非池,忍不住笑道:“姑娘这可是要抢隋帝陛下的功了?”

他这笑容太让人不好意思了,鱼非池脸皮再厚,也有点扛不住,唉,这事儿的确不是她做的,她只是捡了个大便宜,现在拿来向书谷邀功,怎么都不是个厚道事。

实在是让人羞耻尴尬得很,鱼非池面色有些囧。

想了半天,鱼非池觉得,不要脸不厚道好过让叶藏他们不安全有危险,所以她干笑着说:“这个…嗯,我觉得我们可以这样理解,隋帝是石凤岐他爹,是吧,我跟石凤岐之间呢,嗯,你懂的,所谓家和万事兴,所谓一家人不分你我,所谓…他的就是我的,所以呢,我觉得,书谷公子你不该说我抢隋帝陛下的功,你该说,是我们一家子,做成了这件事,那么,也就有我的份嘛!”

鱼非池这就有点胡搅蛮缠不讲道理了。

但是想想,她不讲道理的时候多了,这也还是不算啥。

书谷听她认认真真强行解释了半天,听得最后轻笑不止。

“你别笑啊,我认真的。”鱼非池一见他笑,心里就没底了。

“我会考虑的。”书谷只道。

“不行,今天咱必须有个说法,叶藏这事儿拖得太久了,不能再拖了。”鱼非池摇摇头。

“好,那我答应你,今日就给君上写信,允许叶藏他们离开后蜀。”书谷说道。

鱼非池一怔,这个书谷做决定是不是太快了,好像什么事,他总是可以快速度拿下主意来。

“怎么,你不相信吗?”书谷见她神色疑惑,又问道。

“不是不信,是觉得像书谷公子你这样的人,至少也该深个思熟个虑什么的…”鱼非池碎碎念。

书谷看着鱼非池送来的那一盅冰糖雪梨汁,想了一会儿,才说:“南燕帮着后蜀围攻苍陵,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南燕与后蜀便是盟友了,而叶藏离开后蜀,唯一可以去的国家只能是南燕,北境大隋不兴商事,商夷与你关系恶劣,更不要提苍陵这种蛮夷之地根本不可能做什么生意。既然他是要去南燕,南燕现在又与后蜀是联盟,我让他去了又何妨?天下商事,难离后蜀,他总是能给后蜀带来利处。”

鱼非池对书谷的智慧深感佩服,这个病弱的人,真是让人心生敬意。

不过短短几面,但书谷的确是个让人容易亲近的人,虽然他病怏怏的,可是他也不会成日里自怨自艾,说话间慢声细语,也容易让人心静下来。

是个难得的智者,也是个难得一遇的妙人。

两人后来聊了聊,聊得兴起时,两人甚至会大笑,虽然他们身份区别简直不要太大,但好像并没有影响他们成为好友。

并不是所有女人遇上男人,就只有一种故事可说,风月故事是美好,但是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友情,谁说不是一种奇趣的缘分呢?

“书谷公子坦荡,我就此谢过。”鱼非池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只要书谷松口,叶藏他们的离开就不是问题了,卿白衣更不会加以阻挠,所以,鱼非池的心情颇是愉悦,已经想好了回去就给叶藏写信,顺道调侃一下他跟朝妍。

书谷笑起来,指着那盅冰糖雪梨:“鱼姑娘,若下次想给咳嗽之人送些止咳化痰之物,可以在此汤中加些川贝枇杷,都可大大提高药性。”

“你懂医术?”鱼非池惊讶,这人会的也太多了。

“久病成医。”书谷摊手指指自己,开了个玩笑,又道,“我还看得出鱼姑娘这些天身体状况急剧下滑却原因不明,你还时常头痛,想要晕厥。”

鱼非池挠挠下巴,对这些事她不甚上心,只说道:“大概是水土不服吧,不过都不是什么大事。”

书谷看着不甚上心的样子,悄然掩了下手,带着些怜惜的神色看着鱼非池,慢悠悠地语调说了句话,让鱼非池的身子微微一僵。

他说的是——

“那鱼姑娘就想把难以有孕之事,一直瞒着石太子吗?”

第四百六十六章 商向暖招驸

“我希望,书谷公子可以一直守住这个秘密。”

鱼非池在短暂的失神之后,笑着对书谷说道。

书谷点头,不再多问:“鱼姑娘,万事当心。”

“多谢,我会的。”鱼非池起身,点头谢过他的守口如瓶。

转身离去的时候,鱼非池的笑容立刻淡去,像是融进了这暖暖阳光里,也像是化在了轻轻微风中。

她的手不自觉地掩在小腹处,那日马车上的绞痛她始终未忘,本来她是一个忘性极大的人,可是那天实在是太痛了,痛得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一命归西,所以她想忘也忘不了。

这件事,她一直没对石凤岐说过,也不让南九跟迟归透露口风。

如果他知道了,他会气得疯掉,心疼得疯掉,却什么也改变不了。

所以,说来有何用?

两个人一起难过,并不会比一个人承担好多少。

而且,本来就是她错,她也没什么资格把这样的痛苦放诸在石凤岐身上。

就这样挺好,当是一段谁也不知道的往事和秘密,总有一日会烟消云散。

她想着这些,慢慢地走在回去的路上,扬起的飞花在她脚下慢慢地打着无聊的璇儿,就像是她把这件事,也当做是一件无聊的事,放在脚下,永远不要去翻过来看。

走着走着,她看到石凤岐匆匆向她跑来,脸上还带着焦急的神色。

鱼非池心口一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担心他是不是知道了。

“非池,出事了。”如果连石凤岐都觉得焦急的事,那定然是大事。

“怎么了?”鱼非池问他。

“商帝下旨,为向暖师姐选驸。”

鱼非池脑子里轰然一声,一把抓住石凤岐的胳膊:“你说什么?商帝为向暖师姐选驸?驸马是谁?师姐是谁,她同意吗?”

石凤岐稳住鱼非池的身子,一个一个回答她一串的问题:“对,商帝为向暖师姐选驸,但驸马未定,只是从天下各地英才中择优而取,师姐…师姐知道,她同意了。”

鱼非池像是没听明白一样,疑惑地问着石凤岐:“向暖师姐怎么可能答应呢?她那么骄傲的人,她…”

然后她想是想起了什么事,失语一声:“她是商夷国长公主,她当然会答应。”

“非池…”石凤岐看着鱼非池脸色发白,有些担心她,“你不要这样,我们可以去问问向暖师姐有没有中意的男子,我们可以帮她。”

“你这是骗我呢,还是自欺欺人?”鱼非池失笑一声,“我想不到,商帝最后会用这样残忍的方法,来报复大隋,报复所有人。”

这个消息一出的时候,商帝为商向暖招驸的帖子已经发遍了天下。

这个天下,是指如今天下共存的五国,每一处都有。

他的速度极快,几乎不给任何人提问和应对的时间,早朝的时候说起此事,早朝的时候就传了旨。

在鱼非池还在觉得这一切简直荒唐得可笑的时候,那些带着红色喜庆的邀请帖乘风穿云,越过山林与沼泽,越过雪山与沙漠,越过清河与平原,如同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了他指定的每一个人手中。

南燕的音弥生,后蜀的卿白衣,苍陵的乌那可汗和初止,就连石凤岐,这个大隋的太子,他也收到了。

鱼非池看着石凤岐手里的那封帖子,看着上面商帝的笔迹力透纸背,邀请着石凤岐这个大隋的太子,前去赴商夷国长公主商向暖招驸之约。

她看着,眼眶渐红,突然放声大笑。

“我早该想到的,石凤岐,我早该想到的!”鱼非池大笑着对他说。

“我不知道这一切!我跟你一样不知情!”石凤岐抓着鱼非池胳膊,大声地说着。

“你当然不知道,你如果知道了,他怎么可能还会有机会这么做?石凤岐我告诉你,你如果敢娶向暖师姐,我就杀了你!”鱼非池红着眼眶,带着些恨意,直直看着石凤岐。

“你就算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娶别的人!”石凤岐的神色不会比鱼非池好到哪里去,他对隋帝退让颇多,念着这些年是自己不懂事,总是惹他生气,所以万事求两全,一面成全自己与鱼非池,一面成全隋帝。

总想着两方都兼顾,便是退一些也无妨,自己长这么大了,是时候懂事。

但是他也没有想到,隋帝连这都算计到了。

商帝还是太年轻,逃不过隋帝的老谋深算。

苍陵与南燕开战,商夷所有的计划都落空,他必然会想反击之法,而最好的方法,无非是联姻。

如果商夷与后蜀结成姻亲,那么不管南燕怎么帮后蜀打退苍陵,也比不过这秦晋之好,更不要提,商向暖是一个如此有权有势,有能力有头脑的长公主,她绝对可以让后蜀与商夷成为最坚固的联盟。

接着,便是这个联盟北上拿下大隋。

不管石凤岐与卿白衣的关系有多好,当商夷对后蜀抛出橄榄枝的时候,任何一个脑子清明的国君,都会知道与谁相依更为可靠。

大隋与后蜀之间毕竟隔着一个商夷,如果后蜀有难,大隋难以相救,先前的事便是例子。

但是商夷不一样,商夷与后蜀唇齿相依,若他们联合在一起,两国的地理位置如此绝妙,正好在整个须弥大陆的正中心,他们可以无所畏惧接连吞并苍陵与南燕,大隋,再无反手之力。

商帝算盘打得如此之好,又怎会逃得过大隋的计量?

所以。

所以,隋帝早早就拿掉鱼非池的太子妃称号!

所以,石凤岐现在仍然是一个未有婚配的太子!

所以,如果石凤岐能娶到商向暖,商夷与后蜀的联盟便化虚无,而石凤岐与隋帝的智慧足以稳稳压住商向暖,她在大隋难起波澜!

所以,他们算得这样的好。

石凤岐紧紧地抱着鱼非池,眼中凝着坚定而决绝的狠气,涨得他眼眶都微红,他说:“我不会娶向暖师姐的,我也不会离开你,鱼非池,没有人可以让我离开,哪怕他是隋帝,也不可以!”

“石师弟,陛下有旨,让你不惜代价,迎娶商夷国长公主。”苏于婳手里握着一卷黄色的布帛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石凤岐与鱼非池。

石凤岐心口这会儿正好一股子狠气没地方发泄,见到苏于婳前来宣旨,他想也没想就冲去把她手里的圣旨撕成两半扔在地上,低沉地声音像是闷吼:“苏于婳,你跟老胖子想怎么玩都没关系,但是玩到我头上,就不要怪我不仁不义!”

苏于婳她当然清楚这样的要求对石凤岐与鱼非池意味着什么,但是理解而冷静的苏于婳并不是他们,她眼里看到的,是大隋的利益,能精确地算出怎么做得到的好处多一些,像个冰冷机械的机器,没有人的温度。

“你可以娶长公主回去,同时把小师妹留在身边,这两者并不矛盾,你既可以给隋帝陛下一个说法,也不会辜负了小师妹,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为什么你们想不到呢?”苏于婳反问着他。

“因为我们不是你。”石凤岐还未说话,鱼非池已开口说道,“因为我们有感情,有温度,有灵魂,因为我们知道这世上除了利益的多少与取舍之外,还有人情味,因为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数据,用多少来衡量,因为我们不是趋利而上苟且偷生之辈,因为,我们想在一团污泥里活得光明而正直。”

鱼非池眼中有泪,一步步地走向苏于婳,走向这个摒弃了人伦常理,不屑于人间温暖的苏师姐,她看着苏于婳,说:“而你,永远不会知道,这些是什么,也不会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为了一个毫不重要的理由,甘愿受尽折磨也不肯放弃。”

“小师妹你是个聪明的人,你知道如果商夷与后蜀结亲联盟,对大隋意味着什么。到时候,你要怎么帮石师弟收拾这个残局呢?”苏于婳微微皱着眉头,看着鱼非池,像是很不能理解为什么这样聪明的小师妹,会有这样激烈反常的抵触情绪,明明她也能知道,商夷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这世上有一万种方法达成自己的目的,而我绝对用最龌龊最卑鄙那一种,苏于婳,我跟你不是一样的人。”鱼非池看着她,看着这个可以利用温暖,可以利用石凤岐,可以利用商向暖,利用一切苦难一切深情的人。

“说得好。”外面传来商向暖的声音,她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雍容大气,骄傲高贵的长公主她慢步而来,站在鱼非池旁边,看着苏于婳:“我怎么会嫁给石师弟呢?不管是从商夷的立场,还是从他们师姐的立场,我都不会这么做,可怜的苏姑娘,你的如意打算,恐怕要落空了。”

“那么你将嫁给卿白衣,嫁给世上另一个深爱着温暖的男人,你依然逃不出一生都要活在温暖阴影下的诅咒。”苏于婳真是世上最会用刀的人,她字字诛心!

第四百六十七章 好笑荒谬的事

商向暖这位骄傲飞扬的长公主,她的人生并非是像外人看到的那么光鲜,她原名不叫这个的,她叫商鸾,鸾凤的鸾,她本可以活得更加肆意洒脱。

自打那日她被商帝改了名字,系上香囊,她就成为了另一个女人的替身,可笑之处在于,这个人还是她哥哥,一母所生的,亲哥哥,甚至都不是她的爱人。

她曾经无比憎恨温暖,哪怕她知道温暖什么错也没有,温暖死后,她把所有的恨意都放在商帝身上。

她变着法子的折磨着商帝,像是要把这么多年来她压抑的恨全部还给他。

她的内心深处有一个极其扭曲的地方,阴暗得便是世上最炙热的阳光也照不进去,但是她身为商夷国的长公主,又必须要辅佐她的皇兄。

如此好笑的人生,并不值得人们艳羡。

她有多骄傲矜贵,就有多恨商帝温暖。

苏于婳淡漠寻常的话,只是道出根本,一个足以让商向暖痛苦愤怒的根本。

商向暖面色一白,看着苏于婳旋即笑道:“那又如何呢?你以为世上只有你可以做到摒弃人间情仇吗?”

“但愿卿白衣也愿意娶你才好,我想,他空置后位多年,后宫之中从未听说过哪个女子得他宠信,必然是因为温暖姑娘。”

苏于婳说罢,点头退下。

留下三人,相对无言。

大概,不会有比这更好笑,更荒谬的事了。

“小师妹,我不会嫁给石师弟的。”商向暖搭着鱼非池的肩膀看着石凤岐:“我宁可嫁给你,也不嫁给他。”

石凤岐看她苦中作乐,也忍不住苦笑:“师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要再说笑话了。”

“我没有说笑话,我是认真的。”商向暖揽着鱼非池肩膀坐下,笑说道:“我承认这挺可笑的,但是,这对商夷来说,是最好的方法,所以,我没什么好拒绝的。”

鱼非池听着偏过头,不想看商向暖过份洒脱的脸。

“师妹,师姐要出嫁了,你不为我高兴吗?商夷上下可个个都在说,我是个老姑娘,虽然贵为长公主,可是一把年纪了也没嫁出去,现在好不容易可以成亲,你怎么这样一副表情?”商向暖逗着鱼非池。

“唉呀你不要闹我。”鱼非池挥开她的手不想说话,说话带些鼻音。

“不要为我难过,小师妹,你总是这样心善,会被人欺负的,苏于婳不就是一直在欺负你吗?”商向暖拉了拉她袖子。

鱼非池终于转过身子看着她,忍了许久的眼泪掉下来,“师姐啊,我知道你不想嫁的,尤其是卿白衣,你们两个一个不想娶,一个不想嫁,所以你为什么还要答应呢?赔上你自己一辈子,真的值得吗?你不嫁的话,商夷最多也就是没办法那么快得到后蜀,其实也没什么,不是吗?”

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被牺牲的,被蹂躏的总是女子,为什么商向暖要为了商夷国这样牺牲自己,委屈自己。

可是她也很明白,被牺牲被蹂躏的不止是女子,商向暖为了商夷这么做是因为她身为商夷的长公主,万事需为商夷的未来作考量。

她只是不知,该怎么帮一帮她的师姐,帮一帮这个不管什么时候,都很帮着自己,很宠着自己的,磊落大气,骄傲飞扬的向暖师姐。

“你哪里能不知道,我皇兄是在报复卿白衣呢?蜀帝那么喜欢温暖,把温暖藏起来,如果他不得不娶我,对我皇兄而言,是不是一件很痛快的事?日日闻着我身上这香味的人,不再是我皇兄,而卿白衣,日日受折磨的人,也会变成他,师妹,你心里是知道的,只是你不愿意说。”

商向暖抬手擦着鱼非池脸上的眼泪,她自己却忍不住流下泪来,在她极是好看大气的脸上。

“师姐…”鱼非池说不出话,商帝报复的人不止夺走了温暖的卿白衣,还有很多很多,包括他们所有人在内,都成为了他报复的对象。

而最让人无奈之处在于,他这样的报复,还对商夷极为有利,你无法指责他是出于私心要这么做。

“答应师姐,不要想办法破坏这场婚事,师姐是一定要嫁的,师姐不想与你为敌相争,毕竟你的敌人已经够多了,不是吗?”商向暖捧着鱼非池的脸,他们心爱的小师妹呀,正是因为她这样的善良心软,所以大家才这么怜爱她。

怜爱她如何在这乱世倾轧中活得下去?

不被人以阴谋算计至死,也会被她自己的良知道德折磨而亡。

她对外人足够心狠,杀起人来眉头都不皱一下,可是她对自己人,总是一万个不忍心。

鱼非池一个人坐在院中发呆,商向暖看着她背影对石凤岐说:“石师弟,我不知道隋帝是什么情况,但是你若敢负了她,你师姐我拼起命来,也是很可怕的。”

“我怎会负她,我只是不知,该怎么劝她。”石凤岐叹气,他知道隋帝对鱼非池诸多做法都不满,但是没想到,隋帝会如此激进。

“好好对她,这世上受苦受难的女人已经够多了,不缺她一个。”商向暖说罢,转身离开。

她的背影依旧很雍容很贵气,透着她身为长公主的骄傲与自矜,宽大而华丽的衣袍是她的象征,也是她的枷锁。

送商向暖走后,石凤岐过去抱住鱼非池的身子,碰到她指尖时,发现她手指凉得吓人,便用力地握在手心里,说道:“事已至此,既然连向暖师姐都能勇敢面对,那我们这些做朋友的,也该乐观一点,让她不用太费心。”

“你觉得卿白衣会娶她吗?”鱼非池莫名问道。

“不会。”石凤岐说,以他对卿白衣的了解,不管是以前的卿白衣,还是现在的蜀帝,他都不会娶商向暖。

不管用什么逼迫他,他都不可能娶除了温暖之外,别的女人。

他跟商帝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商帝可以只爱温暖一个,但是娶很多女人,然而卿白衣,爱只爱一个,娶,也只会娶一个。

“所以,这场闹剧,该怎么收场?”鱼非池眼中酸涩得厉害,卿白衣已经足够可怜,如今更是面临着这样的事,担负着后蜀未来的选择,他会做什么样的决定?

“这场闹剧,不止卿白衣与商向暖之间,还有很多人,我没有告诉过你吧,初止师兄,他有心做商夷的驸马。”石凤岐轻笑一声。

“什么?初止师兄?”鱼非池觉得诧异,初止居然还存过这样的心思?

“嗯,就是他。”石凤岐坐下来,还一直暖着鱼非池的手,说道:“如果卿白衣执意不肯娶向暖师姐,那么,初止师兄就会趁虚而入,你觉得,向暖师姐嫁给谁好呢?”

“谁都不好。”鱼非池说,“她谁都不想嫁,但是她如果非要嫁一个,一定会嫁对商夷帮助最大的。”

“但是那一个,必定是隋帝容不下的。”石凤岐笑了一声,“别想了,等他们到了,我们再一一看吧,音弥生也要来,唉,想想就头痛,这种事他来凑什么热闹。”

石凤岐作出头痛的样子,逗着鱼非池。

“他来了又不会怎么样。”鱼非池闷着声音。

“也对,你都要挟我,敢娶别的女人,你就要杀了我了,说明你根本不会再看别的男人一眼,嗯,这样想想,我也觉得挺满足的。”石凤岐笑着把鱼非池拉进怀里。

他的确很满足,以前的鱼非池呢,动不动就叫他娶别的女人,以前在许清浅那事儿上简直没把他气死。

现在的鱼非池,已是霸道得像个女土匪一样,对他自私地占有,这种被她护犊子一般私自占有的感觉,让石凤岐很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