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合上马车门,看着鱼非池已经快要虚脱的样子,连忙抱着她拍着她后背:“没事的没事的,鱼姑娘,这以后日子还很长呢,你这样可不好,熬不了多久的。”

鱼非池深深地吸气吐气,缓着内心,说:“没问题的,我没问题,过一段时间我习惯了就好了,放心吧豆豆。”

豆豆本是想安慰鱼非池,可是听了鱼非池这话,自己倒是先忍不住哭出来,泪水打湿了鱼非池的衣襟,她哭着说:“鱼姑娘,你苦不苦?你是不是很苦?”

“还行,死不了。”鱼非池轻轻拍着豆豆的肩膀,反过来安慰她。

下了马车的石凤岐不知鱼非池苦不苦,他只是觉得有点好笑。

他笑看着那马车,心情颇是愉悦,叼了根马尾草在嘴里翻身上了马,哼着小调快活自在地晃着跟在车队旁边。

这样的对比极是残忍,而且每一天都在上演,石凤岐并不知道鱼非池的内心如何,他只是按着自己的想法行事,为了找到他想要的答案而慢慢努力。

他不知道,他的每一个笑容,每一次眼神,每一次冷言冷语,于鱼非池而言,都是一场刮骨剔肉的折磨。

那天晚上他又用老法子熄了灯,悄悄地跑了出来,躺在屋顶上看着天上的星星,无聊起来还会数一数星星有多少。

等了许久之后他听到了房屋之下的开门声。

豆豆提着夜宵来给上央送餐,豆豆很是气愤地坐在一边,一个人生着闷气也不理人。

上央给她分了些汤圆丸子在碗里,笑声问她:“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还不就是公子!”豆豆气得直哼哼。

“公子怎么了?”上央不动声色地吃了个汤圆,像是说闲话一般随意地问道。

“公子不记得鱼姑娘也就罢了,今日还跑去马车里对她冷言冷语!鱼姑娘得多伤心啊!”豆豆气得鼻子都歪了。

上央听了好笑,拉着她坐好,把汤圆碗递到她跟前:“你要把他们两个当陌生的关系,以前公子对别人,一开始也是这样,他对陌生人,总不是很好相处的。”

“可是鱼姑娘她…”

“吃东西吧,再这么气下去,你就要气饱了。”上央打断她的话,宠溺着把调羹塞进豆豆手里。

“好吧。”豆豆扁扁嘴,虽然还有很多话想骂,但也觉得没个道理。

公子只是不记得了,所以他按着他本性行事,又有什么古怪呢?

屋顶上的石凤岐依旧躺着看星星,唇连带着嘴微冷的笑意,抿起的唇线薄如刀锋。

公子不记得鱼姑娘也就罢了。

是说自己以前是认识鱼非池的了?

所以他们瞒着自己的事情就是这个了?

他听到下面又有开门声,眼珠子动了动,豆豆提着食盒回去了,上央送她到门口,却没有立刻转身回房,而是拉上房门去了隋帝房中。

石凤岐身形掠过去,小心轻声地趴在隋帝房间的屋顶上,听得上央说:“公子与鱼非池来往并不亲密,两人相处也不融洽,陛下可以放心,鱼非池知道分寸,没有逾越之举。”

隋帝“嗯”了一声,道:“她若是有反常之态,便立刻将她除掉。”

“…陛下,一定要如此吗?”上央像是不忍一般。

“寡人让她活到现在,还让她进邺宁城,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她如果不懂得珍惜机会,不把握好分寸,留之何用?”隋帝说。

“是,陛下。”上央应道。

屋顶上的石凤岐瞳仁微缩,眼中敛进寒意,比之天上星辰还要清寒。

若有反常之举,就要杀了她?

他所说的反常之举是什么?又有什么理由一定要除掉鱼非池?

第五百零五章 睡过人家?

这一路来,大家都过得很不容易。

石凤岐并不觉得那个鱼非池能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所以他很是不理解隋帝会随时下暗杀令的原因。

不过也正是这个原因,他不再与鱼非池多有亲近,甚至冷漠异常,这样的态度时常鱼非池觉得锥心的难过,可是却什么也做不得,说不得,只能硬生生地挺着。

在他弄明白他跟鱼非池之间的关系之前,他并不想害死她。

而鱼非池呢?鱼非池与隋帝有过约法三章,她不能说有关以前与石凤岐的任何事,否则她就会被逐出邺宁城。

鱼非池丝毫也不怀疑隋帝的探子,所以不会冒任何的风险,她需要稳稳当当地留在邺宁城中,稳稳当当地帮着石凤岐把这天下打下来,她不任性。

对于鱼非池最终决定回去邺宁城这件事,最不能理解的是迟归,南九倒是还好,他是知道他家小姐舍不得石凤岐的,会陪着他回去也能理解。

而迟归呢,已经气得连话都不想鱼非池说了,他怎么也不能理解鱼非池这样做的原因。

他也越来越寡言,有时候可以一沉默便是一整天。

鱼非池见他不对劲,叫他上马车来跟他说话聊天。

“你很讨厌我这样做,是吗,阿迟?”鱼非池问他。

“对,我很讨厌你这样放低自己,变得不像你自己。”迟归扭着头,声音冰冷。

“阿迟,看着我。”鱼非池喊了他一声。

迟归别别扭扭地转过头,看着鱼非池,紧抿着嘴唇。

“我此去邺宁,不再跟以前一样,我会做很多事,很多以前我不会做的事,我会为了得到这个天下而拼命,也会用很多我以前不屑用的手段和伎量。如果你觉得,你无法接受,你可以现在离开,因为你以后的小师姐,怕是要变得跟苏师姐差不多,又或者比她更肮脏更无情。你喜欢的那个小师姐,已经不存在了,现在走,你还来得及,我还不是那么面目可憎,不会让你觉得恶心。”

鱼非池诚恳地说道,连眼神都很真诚,不管迟归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身为无为七子至少应该看得出来,自己的这些变化,也能预估得到,以后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如果他接受不了,最好离开,免得到时候,大家不欢而散反而难过。

迟归听完鱼非池的话,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滞涩:“你是为了石师兄,才要做这一切的吗?”

“可以这么说吧,你要是看不起这样的小师姐,小师姐不会怪你。”鱼非池含糊带过,没把话说得太细。

“如果石师兄一辈子都记不起你了,你这么做不会后悔吗?”迟归问她。

“我们的一辈子,要么是这五年内,要么是五年以后还有几十年,所以,我要先考虑如何渡过这五年,熬过了这五年之后,我再用后面的几十年想一想,我会不会后悔这个问题。”鱼非池笑着说。

“我明白了,我不会走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小师姐。”迟归点点头,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一般重重吸一口气,努力换上轻快的语气:“如果小师姐执意要得这天下,我来帮你吧。”

“好啊。”鱼非池笑应。

“你不嫌我笨吗?”迟归笑问一声。

“不嫌,我可以教你。”鱼非池拍拍迟归的肩膀。

迟归下了马车,鱼非池靠在马车软榻上心里头默默盘算,大隋这个集齐了四位无为七子的国家,已经算是人和了,还在现在需要天时和地利。

地利,是大隋地处北方,至少可以保证大隋不会面临腹背受敌的紧迫情况,挥军北下遇上的第一个国家就是商夷,想第一个就攻下商夷是很难的,会耗费太多的时间与精力,而她没有时间可以耗得起。

天时,这就是要看老天爷是否偏爱大隋了,从砂容城这场地动来看,老天爷对大隋没有过多的偏爱。

她这样想着,慢慢地闭上眼睛睡下,连马车里进来了人都未察觉。

石凤岐是看准了四下无人,豆豆也去找上央了,才溜进来了马车,确保自己摸进来,不会被隋帝知道,不会害死了鱼非池。

鱼非池睡着的样子,石凤岐坐在对面看了很久,神色明灭不定,他很想直接问鱼非池,他们以前到底是什么关系,他跟鱼非池过往有何仇怨,但是试过几次之后,鱼非池总是淡漠处之,不予回答,只一句他们往日并不相识打发他。

石凤岐当然不信这样的话,但也不再作逼问,以免打草惊蛇,今日来这里,不过是太久未来看她,想问问她有没有改变主意,告诉自己实情。

鱼非池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手臂搭在了桌子上,险些打翻了桌上的茶杯,石凤岐眼快接住鱼非池伸过来的手。

她的手很小,但手指修长,掌心柔软,轻轻地握住石凤岐的宽大的手心,在石凤岐眼中看来,这就像是一个鱼非池的习惯性动作,她以前也应该经常这样握着自己的手入睡。

这难道证明,他们两个还睡过?

他把人家姑娘睡了然后不记得人家了?这是人干的事?

啊…这里有个误会,其实最开始,是人家姑娘睡的他啦,不过他不记得了。

石凤岐想到这里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瞪着眼睛退了一步,鱼非池的手也滑了出去掉在桌上的茶杯里。

鱼非池惊醒,看着退到一边有些惊恐的石凤岐,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太子你这么喜欢偷看女子睡觉?”

“你…这个,我…我以前跟你…”石凤岐心里着实有点慌,他到现在也不太确定鱼非池到底是他什么人,要是突然听到他以前睡过人家姑娘的消息,他估计要欲哭无泪。

鱼非池双手抱胸靠着马车上看着结巴的石凤岐:“以前跟我什么?”

“咳,这个就是,女子的贞洁是很重要的,我的贞洁也很重要的。”石凤岐认真的组织着措词,想着这个话要怎么说才能委婉一些。

“嗯,是的,所以呢?”鱼非池身子微微前倾地看着他,嘴角边忍着些笑意。

“所以,咱两的贞洁都还在,是吧?”石凤岐声音变得很轻,像是怕得到否定回答。

鱼非池低头咽下笑意,半晌之后抬起头来很是正经地说,“是的,咱两贞洁都还在,你是个君子,我也是个闺秀。”

“真的?”石凤岐不是很相信鱼非池的话,近来大家都在骗他,他需要很认真才能分辨出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难道你要验明正身?”鱼非池双手大大方方张开,问着石凤岐,把石凤岐吓得又退一步。

石凤岐嘴里连道:“不用不用,我就问问,鱼姑娘你还是赶紧睡吧,明日就入邺宁城了。”

说罢之后,他赶紧跳下马车,拍着胸口,暗想着还好没把人家姑娘睡了,不然的话自己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哪里能睡了人家还忘了人家的?

如果真睡了,就算不记得了了也得给人一个名份啊!

不过他突然想到了许清浅,好像那个女人也差点把自己睡了,自己当时震怒之下,为什么只是想赔半条命给她,而不是给她一个名份呢?

他神色疑惑地回头看着鱼非池歇息的地方,脸色变得很怅惘,难道,真的要记不起来了吗?感觉很是遗憾啊。

他近来总是对鱼非池疏离冷漠异常,鲜少有什么过多的情绪在鱼非池面前显露,今日总算是暴露了一些本性,只不过也只是昙花一现,离开鱼非池马车,他便又是那副沉稳内敛的模样。

鱼非池在马车里想着石凤岐的样子,忍不住摇头苦笑,你个王八犊子,要是我告诉你,我们不止睡过了,还睡过无数回,你是不是要吓死了?

啊,想一想以后那样的好肉体自己睡不到了,也是一种遗憾,鱼非池跟自己开了个玩笑,想着明日就要进邺宁城了,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能在苦难中为自己找乐子的人,都是真正坚强并且向着光明而生长的人。

隋帝陛下的大驾回邺宁城,并没有大张旗鼓,闹得满城风雨,隋帝不讲究这些个虚头巴脑的东西,只是低调地回了王宫。

到了王宫里,才见到文武百官跪地相迎,鱼非池从马车上下来,见到了苏于婳。

她站的位置还不低,看来她近来在大隋朝中得到了隋帝重用,能有如此地位。

两人相见,既没有刀光剑影,也没有火光四溅,只是很平淡的对视一眼。

隋帝也没有搞其他的什么仪式,只是简单的回了宫,简单的问了下近来宫中有没有什么大事,然后对鱼非池道:“寡人在城中给你安置了府邸,以后你与苏于婳一样,每日来早朝,有事的话,寡人会让你随侍御书房左右。”

鱼非池听罢点头谢过,拜送隋帝与上央回到深宫之中,石凤岐紧随二人身后,路过鱼非池的时候眼神微异。

第一次入朝,便随侍御书房左右,这个待遇,可是很不一般。

第五百零六章 物是人非

隋帝也算是费了苦心了,千挑万选地给鱼非池选了个远离太子府的府邸,但也方便她上早朝,不至于上个早朝要走上一两个时辰。

有多么远呢,大概也就隔了三五条街绕了七八个路口,抱着邺宁城兜一圈才能到的那么远,石凤岐知道隋帝定然不乐意他去找鱼非池,所以倒也按得下性了了,在宫中陪他们说了许久的话,看了许久的折子,最后从容不迫地出了宫。

一直到确认自己已经甩开了隋帝派来跟着他的人,他才掠开身形,去看一看鱼非池的新宅子。

他一看这路啊,绕得啊,他走了多久,就把隋帝骂了多久,就算是以他的脚程,从太子府走到鱼非池的府邸,也得花上一个时辰的时间。

隋帝太阴了!

他在高处检视了一番这宅子,宅子不大,但胜在清幽,装点也很别致不落俗套,鱼非池跟南九迟归住已是绰绰有余,隋帝还安排了几个下人方便她起居,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倚在高树上,石凤岐打量着鱼非池与苏于婳两人并肩走进来,苏于婳的府邸离这里倒不远,隋帝看来这是有意要让她们二人齐心为大隋出力了。

两人进得鱼非池府邸来,抬看了一番,苏于婳看着面色淡漠得像是无悲无喜一般的鱼非池,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他真的忘了?”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鱼非池转过身,往幽静的亭子中走去,她一进到这宅子,一眼相中的就是那个凉亭,很是别致清雅,而且没有高高的护栏,是个跳水自杀的好地方。

苏于婳与她一同前去,懂事知礼的下人送来热茶,安静地立在一旁,苏于婳看着鱼非池安然不动的眉目,问道:“小师妹真的想好了?”

鱼非池喝一口茶,平静地看着她:“还请师姐多多提携。”

“我可不敢提携你,不过如果小师妹能放得下以前那些毛病,正经地与我一同携手,为须弥一统而尽力,我相信,没有我们两个联手之后,做不到的事。”苏于婳的语调很平常,并不猖狂。

她总是可以很平常地说一些听上去很狂妄的话,因为她有这样的底气,大家就不会觉得,这是痴人说梦。

鱼非池放下茶杯,没有继续说一些无用的废话,只对下人道:“把迟归公子请过来。”

下人带着迟归过来,迟归给苏于婳行过礼之后问鱼非池有何事,鱼非池也不说,只对苏于婳道:“说说商夷国近来的动向吧,他们与后蜀联姻之后,不可能毫无动作。”

“小师姐?”迟归有些讶异,这种事情以前小师姐从来不会叫上自己。

鱼非池却只说:“阿迟,以后我就要与这些事打交道了,你今日旁听,如果觉得可以忍下去,就留下,如果不能,就离开。”

“是,小师姐。”迟归低了下头,安静地坐在一边再不出声。

苏于婳看了看迟归一脸听课一般的表情,不由得想起了以前在无为学院鬼夫子教授学业时,迟归也是这样认真努力的表情。

“商夷与后蜀联姻之后,之前商夷占据的后蜀三城,归还了一城,留下了两城,而且后蜀水路四通八达,但是商夷在水路上多有不通,为了与后蜀更便捷的来往,疏通扩张了很多以前不是很大,或者有些淤泥的河道,再加上后蜀国都偃都本就是一个港口,商夷更是能快速扩张水路。”

苏于婳静静说着,这些事她的消息一向很灵通。

“想来他们打的幌子是为了有利于两国贸易往来,毕竟后蜀是个做生意的地方。”鱼非池也平声静气地接道,“不过,我倒觉得他们是在为攻打南燕做准备,从后蜀有河道直达南燕,我以前坐船经过,河道极宽,足以容纳数条大船通过。”

“师妹说得在理,而且后蜀与南燕之间如今还有些船只贸易的来往,就算后蜀与商夷突然在河运之事上用心,只要同时加强与南燕的往来,南燕怕是也不会起疑。”苏于婳又道。

“这样做,还能打探南燕如今的情况。只不过,他们想得怕是过于简单了些,南燕音弥生并非愚人,生意之事也多与叶藏有关,如果他们打着做生意的幌子行事,叶藏必然能发现端倪,也就会给音弥生通风报信。”鱼非池喝了口茶,继续说道。

“正是…”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如今须弥大陆上的这些事,迟归在旁边一声不响地闷头听着,他记性极好,就算他暂时理解不了鱼非池与苏于婳说的这些话,也可以把这些话全部记下,等到晚上回去了他再慢慢揣摩出道理了。

只是他看着侃侃而谈的小师姐,看小师姐说话的犀利刁钻不输苏师姐半分,有些恍惚。

以前的小师姐就算说这些,也是嬉皮笑脸的样子,没分正经的模样,怎么现在她说起这些事的时候,神色像极了一个老谋深算的,谋士?

迟归以前觉得,他们无为七子之中,就以苏于婳苏师姐的性子最冷,最不易亲近,所以身上总是有着淡淡的冷漠之意,让人不敢与之相近。

但是他现在坐在这里,看着苏师姐与小师姐这两个人的时候,他却蓦然觉得,小师姐好像比苏师姐变得更不易亲近,浑身散发着冷淡的拒绝之色。

因为,她好像变了一个人。

就跟当年苏于婳需要立刻做出一些事让隋帝对她刮目相看一样,鱼非池也需要赶紧拿出些东西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

所以她回到邺宁城之后一刻也未歇息,便与苏于婳谈起这些事,这些以前鱼非池连看都不想看的事。

她必须留在邺宁城,留在他身边,她必须变得有用。

而石凤岐不知这些,他很疑惑鱼非池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在大隋的朝堂之上立足,她渴求这些东西吗?她喜欢权力?

他不确定鱼非池是不是这样的人,因为他并不知道鱼非池为什么会来邺宁。

他听了许久鱼非池与苏于婳的高谈阔论,两位都说得十分在理可行,可是石凤岐听到后来,兴趣索然,便离了大树回了自己府上。

只是当他回到自己的太子府的时候,很是自然地走到了太子府里一个僻静的院子里,这两条腿像是有惯性,自己就走到这儿了。

他站在那个小院子里,看了看自己这两条腿,也看了看府上的下人,有些疑惑:他的太子府里,居然有这么个古怪的地方?

他以前最是怕麻烦事不过,居然还在这院子里扎了秋千?

“这里有人来住过吗?”石凤岐问着下人。

“回太子话,并没有,太子嫌这里太过偏远,一直空置。”下人恭敬回话。

“哦,原来如此。”石凤岐嘴上应着,心里却有疑惑,他回太子府是回自己的家,自然是回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可是却走到此处。

他在院中看了一会儿,然后他进到屋中,这屋子里的一切他居然完全不记得了,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他像从来没有在这里住过。

可是他却能准确地回想出这屋子里各个柜子中放着什么,他走到衣柜前,自言自语道:“这里面应该放着我的外衣,如果有,就说明以前我是睡在这里的。”

他拉开柜门,里面空空如也。

石凤岐伸手晃了晃,低头看了看:“不应该啊,难道我记错了?”

然后他又拉开旁边的柜子,所有的柜子里的东西要么不存在,要么跟他的记忆不吻合,他翻腾了半天,没有找到任何与记忆有关的东西。

他有些沮丧地坐在床上,摸了摸这床榻,依然觉得陌生,全然忘了他在这里,与鱼非池有过多少个缠绵的夜晚。

他也不知道,他之所以对这里有些模糊的印象,是因为这里实在有他与鱼非池太多美好的回忆,那是他跟鱼非池在一起,最好的一段时光。

如今,他全忘了,而鱼非池,不敢想。

“唉,罢了。”石凤岐无奈地叹一声,最后拍拍大腿站起来走出了院子。

下人跟在他身后,他说:“把这地方封了吧,太偏远了,以后府上来了客人也不好安排在这里住,平日里打理着也浪费人手。”

下人心惊肉跳,大汗淋漓,恭敬地说:“是,太子殿下。”

他住回了他自己的寝殿,正统大气,空旷幽静,旁边的书房里点着熏香,书架上放满了书,还有一本书翻到了一半,正像是他看到一半的时候突然离开。

他握起这卷书,往前翻了翻,前面的地方还有不少地方用笔勾出来的圆圈,是他看书的习惯,他每看到不解之处,或者觉得有趣之处,都会拿笔勾起来。

“果然还是这地方适合我。”石凤岐挑挑眉,坐下来继续翻起了这卷书,接着看下去。

这一天看着,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这太子府里的下人吓得够呛,险些把魂都吓没了。

到了后半夜,他们侍候着石凤岐睡下了,才提了盏油灯小心地从后门绕出去,绕到无人的角落里,对着那里的人道:“陛下。”

“太子可有异样?”隋帝的声音缓缓传出。

“并无异样,那院子也是太子殿下亲自下令封的。”下人恭敬地说道,“寝殿也是按陛下吩咐地准备的,太子殿下此时已经在寝殿里歇下了。”

“照顾好太子,若有什么事,立刻告诉寡人。”隋帝的语气很是沉重。

为了让石凤岐不起疑,他刻意留下了那院子没有拆去,否则他自己找过去了反而麻烦,如今他自己亲眼见了,不记得了,陌生了,反而太平。

第五百零七章 瞿如有危

大隋的这早朝与别的地方不同一样,石凤岐是大隋太子,站在左侧,上央是朝中首重之臣,站在右侧。

而鱼非池与苏于婳在朝中虽无官职,但是无为七子的身份足够尊贵,她们两位女子站在偏上央低一些的右方。

余下的,才是朝中其他的众位臣子。

众位臣子多是知道鱼非池的,这曾经是大隋的太子妃,是太子殿下无论如何都要爱着的人,却不知为何,去了一趟商夷,又去了一趟砂容城之后,回来的二人竟然形同陌路。

太子殿下好似已经不再记得曾经的太子妃了。

而隋帝有严令,但凡大隋上下敢提及此事的人,都不会轻饶,轻则斩头,重则株连。

大隋律法极为严苛,没人会怀疑隋帝的话不会成为真实,于是谁也不敢多言。

每日按部就班,隋帝早朝之时会在朝堂上照例问话,照例处理大隋上下各事,偶尔有需要下朝之后再作议论的,带去御书房的人也只会是那四个。

但是有心之人可以发现,石凤岐与鱼非池,从来没有同时出现在御书房里。

石凤岐也是古怪,隋帝不准外人在他面前提及鱼非池,他自己也从来不关注鱼非池,早朝的时候不曾斜过一眼去看她。

有事要讨论的时候,如果鱼非池开口提议,那他便绝不多话,只是面色如常,沉稳内敛地站在那里听着,或许,连听都没有听,因为他连眉目都不曾动过半分。

一开始的时候隋帝心中还有些担心,可是见到石凤岐接连数日都是这般神色,慢慢也就放下心来。

而鱼非池呢,自制力极其强大的鱼非池,也从来不与石凤岐产生更多的交集,她稳如泰山地站在那里,从容镇定地议事,眼神都不带慌乱的。

就像,她也喝了一碗诛情根的水,把石凤岐也忘了一般。

隋帝给他们的分工也渐渐明确,鱼非池与上央两人负责大隋内政之事,而石凤岐与苏于婳统筹须弥霸主之争,泾渭分明,不得错入半分。

隋帝擅用人,这一点从来毋庸置疑,他虽然相信鱼非池为了石凤岐有心要为大隋效力,但是他仍不相信鱼非池可以放得下以前对诸位旧友的情谊,他觉得,鱼非池会心软,而苏于婳不会。

所以,强硬无情的苏于婳处理对外之事,最是合适,还能渐渐地带着石凤岐也改掉他有些念旧的毛病。

至于鱼非池,她与上央共同理事,上央可以帮隋帝盯着鱼非池,免得她生出什么别的事情来。

如此,大隋上下终于形成了他最稳定的结构,立起了最重要的框架和骨头,现在,只缺覆盖上血与肉,最后搭一张皮,离争夺须弥大陆第一强国的位置,已经只有一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