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都是习武之人,心脉受损这种事不必把脉,也能被高手察觉,你被谁损了心脉?”南九讨厌归讨厌石凤岐,讨厌得恨不得杀了他解恨,可晕样的讨厌是很纯粹的,纯粹地是因为他伤害过鱼非池,除了这一点以外,南九对他没有别的不满,所以,他见到有不对的地方,也会很耿直地问出来。

刚刚南九离石凤岐很近,就能察觉他身体的不适,虽然他外表看着与平常无异,可是心脉受损于内力于武功都有害,否则以他的武功刚刚在战场上不可能只与韬轲战成平手,韬轲的拳脚功夫论起来是不如他的。

石凤岐牵了牵了缰绳,调转马头,淡笑道:“不过是些小伤罢了,不碍性命。南九,别告诉你家小姐,我想,你也不希望你家小姐因为我的伤,就原谅我吧?”

“可是…”南九还要再说什么,石凤岐却打断了他:“别说,南九,我不希望她可怜我,那还真不杀了我来得痛快呢。”

鱼非池看着石凤岐他们得胜归来,轻合了下眼眸,转身慢步走下了城楼,迟归跟在她身后,什么也没说。

当他的小师姐能坦然地直视着刚刚那场灾难的时候,迟归就已经知道,他的小师姐已经不需要任何人安慰了。

她站在城门处,看着石凤岐骑在马上,身后跟着大胜归来的大军,他带着得胜的笑意向她走来,那种凯旋的士气令人激动,他却只是从容,胸有成竹的从容。

鱼非池向他点点头:“恭喜大捷凯旋。”

第五百九十八章 反正我也不是来看你的

马儿喷了个鼻息,踢了两个蹄子,石凤岐赶紧拉住缰绳,又笑说道:“多亏有你相助。”

鱼非池也不推辞什么,只是拉过南九擦了擦他脸上的血迹与土沫,笑得开怀:“南九呀。”

“小姐。”南九很是羞涩地笑着,又看了看石凤岐,石凤岐冲他轻轻摇头,南九也就能把石凤岐有伤的事压下。

想一想,本来石凤岐的私事跟他家小姐也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最后以后也不要有关系,不说也没事。

“南九若是想以后在军中多立功,不如跟我去军中看看吧,感受一下军中气氛,毕竟打仗靠的不是一个人的武功高低,更多的时候是将军排兵布阵,而战士服从命令。”石凤岐说道。

“南九你怎么想的?”鱼非池问道。

“如果小姐同意的话…好呀。”南九带着小小的激动,小小的兴奋,小小的欢喜点点头。

“我当然同意了,笨南九。”鱼非池挽起南九的胳膊,头靠在他肩膀上,与他同往军营中走去,脸上的笑容不作半点矫饰,自心底最深处笑出来。

南九突然想到了什么,拧着眉头站定了步子,又说:“下奴还是不去了吧。”

“为什么?”鱼非池奇怪地问他。

“要是下奴以后如果常在军中,谁来保护小姐呢?”南九连忙摇头,“下奴不去了。”

鱼非池气得拽着他胳膊就往前:“你是不是傻啊,你白天在军中练习,晚上回来不就得了,白天我身边那么多人,迟归在,石凤岐在,而且我还住在太守府,你觉得谁能伤我?再说了,谁没事儿一天到晚地要害我?”

“可是小姐…”南九还是觉得不放心,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离开过鱼非池,突然不在她身边,南九自己也不习惯。

“有什么好可是的,跟我走。”鱼非池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好不容易南九有了点要过他自己生活的苗头了,他居然要自己掐灭这苗头。

旁边的石凤岐下了马,牵着马走在鱼非池身边,听得她跟南九的对话,笑道:“不如这样吧,以后南九每三日去军中呆一天,以他的武功不用出操,只是需要演练阵法,南九聪明,学来也快,若是有疏漏的地方,我回来了给他补习也是一样的。”

南九一听这方法可行,便连忙点头:“那就这样,小姐你看呢?”

鱼非池瞪他:“哟,人家说你就答应了,我说就不行了?”

“小姐…”南九觉得有点百口莫辩,他家小姐不讲起理来的时候,那是谁也辩论不过她。

“走啦!”鱼非池笑着拍他脑袋,拉着他的手就往前走。

这场大战虽然石凤岐大获全胜,但是他的人也不完全是毫发无伤,总归有些人这里背了刀那里挨了枪的,这会儿回来大营里到处都是伤兵,等着救治。

迟归这倒是挺自觉的,没等鱼非池开口,就主动帮忙救死扶伤,倒不是为了石凤岐,而是这些人鱼非池以后也用得着,他在为鱼非池出力而已。

石凤岐去与几位将军他们总结这场战事,鱼非池陪着南九在军中四处走动看看,看到了伤兵休养的营帐中一个小姑娘忙碌的身影。

满霖的手脚很麻利,虽然是个女子,却能手不抖心不跳地取箭头割烂肉,上起药来也是快速利落,就是伤兵有点多,她在大冬天里累得满头大汗,都有白色萦绕在她后背上。

没有普通小女儿家的讲究与细致,她手背一抹就擦去了额头的汗珠,继续专注地为伤兵上药包扎。

看样子她在军中颇得这些士兵的尊重,被她治过伤的伤兵都会对她道声谢,满霖也只是笑得眉眼弯弯:“该是我谢你们保护了大隋才是,好生休息吧,伤口记得不要碰水,等下药送过来了记得喝。”

她交代完之后又忙着去看下一个伤号,忙得停不下来,每次这样的大战之后,最忙碌的人就是这些军中的军医了。

鱼非池站在远处看着这小姑娘,带些笑意,这小姑娘除开对南九有点儿死缠烂打不太好之外,别的地方倒挺好的。

“南九,我觉得满姑娘人蛮好的。”鱼非池撞了撞南九胳膊。

“嗯。”南九点点头。

“你什么态度啦?”鱼非池又瞪他。

“她…她是蛮好的嘛,下奴没说她不好呀。”南九觉得今日甚是委屈,他家小姐不再折腾石凤岐之后,换着花样开始折腾自己了吗?

鱼非池痛心疾首地看着南九:“南九你再这样,以后真的没有姑娘乐意嫁给你的!”

“那就不娶好了。”南九说得很实诚,没有女子乐意嫁,那就不娶,这个逻辑是很缜密的,没有一点问题,就是鱼非池听得心口一塞。

南九随她什么不好,偏偏随了这情关死活不开窍的毛病。

不过鱼非池想着这种也强求不来,南九缘份未到,她在这里急得上蹿下跳也无用,也就只好继续挽着南九的手去找迟归。

走过了几个营房,鱼非池看到了安放重伤士兵的军帐,迟归正挽着袖子给人治伤,在这里的人都是受了重伤,轻则刀剑加身,重则骨折骨裂。

说实话,迟归在这种时候,特别专注特别认真的时候,是很有几分看头的。

他的双手被鲜血涂红,不带血腥杀戮之色,手里握着一根针,针上穿着鱼线,道一声“忍一忍”之后,便捏着针快速地穿过伤员的皮肤,缝合着伤口,动作极快,几乎都看不到什么大的动作,他就已经把手掌长的伤口缝好了。

等到他忙完了,才看到鱼非池在不远处,他笑道:“小师姐。”

“我不打扰你,你忙吧。”鱼非池连忙说,他这是在救死扶伤,自己不好干扰。

迟归点点头,说:“你先等一下,我这里很快就好,然后我们就能回去了。”

鱼非池搭在南九肩膀上,看着迟归忙个不停的样子,觉得迟归如果做个圣手,真的是极好的,也不会浪费了他一身医术。

“南九公子,鱼…鱼姑娘。”鱼非池正看着迟归入神,听到有人叫她,回头一看,满霖手里正端着一大盆要去洗的带血的纱布,有些尴尬地打招呼。

鱼非池很敏锐地察觉到满霖眼中的异样,又看看自己搭在南九肩上的手,赶紧拿下来,笑看着满霖:“满姑娘辛苦了。”

“没有没有,这本就是我份内之事。”满霖连连摆手,红着脸有些羞涩地说道,又看了看里面的迟归:“迟归公子好医术,真让人羡慕,若是换作以前,这里的人我们得忙上好几天才能全部忙完。”

“满姑娘你也不差,我刚刚看你忙碌的样子也别有一番风采,不输阿迟。”鱼非池笑道。

“鱼姑娘过讲了。”满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抬手捋了捋耳朵的头发别在耳后,很是不安窘迫的样子:“今日不知南九公子要来,一身粗衣脏容倒让南九公子见笑了。”

南九摇头,耿直地说:“没有啊,我不是来看你的。”

鱼非池捂眼,南九把自己不解风情的本事绝对学了个十足十。

她现在可算是知道了,以前石凤岐被自己气得半死是什么原因,的确是挺让人胸闷的。

满霖毕竟是女儿家,脸皮薄,比不得鱼非池这样的老江湖刀枪不入,这会儿都快让南九一句话堵得哭出来了,双手紧紧握着木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杵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鱼非池干笑两声,连忙搭着满霖的肩膀,安慰道:“满姑娘别生气,南九的意思是他今日是来军中看看熟悉情况的,不曾想恰巧偶遇了满姑娘你。”

“小姐,迟归说过,这些病人的血纱上都可能带着病,你身体不好,少挨着。”南九拧着眉头拉拉鱼非池衣袖把她拉开,末了还拍了拍鱼非池的衣衫,与对满霖的冷淡简直是天壤之别。

说实话,这要放在平时,那绝对是一点问题也没有,南九跟鱼非池平日里就这样相处,这样说话,这样做这些小动作的,南九也只是纯粹地耿直地关心鱼非池,并没有任何其他意思。

可是搁在眼下这情况,就很是让人尴尬了,他这完全是把满霖当空气了啊!

缺根弦的南九,他并不能明白这种尴尬,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鱼非池会尴尬。

满霖眼眶红了红,冲他们两个点点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端着木盆就跑开。

鱼非池看着小姑娘一边跑一边擦着泪水的背影,又看看南九,南九一脸懵懂,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还特天真地问鱼非池:“小姐,她怎么了?”

“没,没怎么。”鱼非池一时之间觉得,无话可说。

脱下盔甲换了一身常服,看了半天好戏的石凤岐慢慢走过来,笑看着一脸无语的鱼非池:“现在你知道,你以前不解风情的时候,我有多郁闷了吧?”

鱼非池沉痛地拍拍石凤岐的肩,老成地叹一声气:“委屈你了,大兄弟。”

第五百九十九章 羊肉吃多了流鼻血

她变了一些,胸怀更大了一些,眼界与想法也更开阔了一些,可是她天性里的不羁还存在着,于是也还是能开玩笑,说趣事,没有变得阴冷沉郁。

得到而不失去,是她此时最好的写照。

陵昌郡大胜过后,石凤岐并没有停留,而是继续前进,趁着大捷之时士气高涨,与韬轲数次交锋,有胜有败,有进有退,但总是在扎实地,稳步地一点点向前。

先帝临终之前留三的三道遗诏之中,这一道最难解,石凤岐不指望把西魏旧地再收回来,但是也不会容许韬轲在大隋的国土上作乱。

他与鱼非池定下的目标十分明确,将韬轲驱出大隋国境。

石凤岐每一次出征,鱼非池都会亲自送他上战场,就像是习惯一般,南九每战必在,他已经越来越能熟练自如在地战场上穿梭了,自卑的眼神也越来越明亮,不再时时谨慎嗫嚅。

一路的反攻并未停歇,时间好像永远不够用,有时候聊着聊着,天就亮了,有时候说着说着,夜就来了,每一场大战之前她都会与石凤岐的反复推演,仔细谋算,争取着一切可以争取的时间,要在这个冬季里,让韬轲离开大隋之境。

自打军中知晓石凤岐的真实身份后,军中的将士对他都极为尊重。

石凤岐倒也没有做出与军中众人上下和谐打成一片的事情来,他与这些将士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既不会太过疏远冷漠,也不会过份亲昵无间,如此一来,他能更好地军中树立威信,过于亲昵难以立军威,过于疏远难以拢人心。

他在这方面真是个天生的好手,没用几场战事的时间,他就已经成了众将军心目中如同战神一般的人物。

鱼非池近来一直随军同行,就住在军营中,她是唯一一个可以不得通传就直接出入石凤岐帅帐的人,她经常在这里坐到半夜还不休息,帅帐中放有沙盘和地形图,鱼非池时常对比着地形图在沙盘上以作演练,有时候遇到想不通的地方,她能皱着眉头在那里一坐就是一整晚。

这一晚她又遇以难题,拧着眉头看着沙盘,手里转着一只小旗子。

石凤岐刚刚从巡完大军回来,脱了盔甲看到鱼非池在那里犯愁,递了杯茶给她:“鱼军师遇到什么难题了?”

鱼非池放下小旗子喝了口茶,疑惑地看着石凤岐:“你有想过,当韬轲师兄离开了大隋之后,大隋下一步的计划吗?”

“你想说什么?”石凤岐笑看着她。

“现在笑寒与瞿如将要会师,他们将攻打商夷不错,但我觉得此战必不轻松,商帝不是那么好啃的一块骨头,如果我们硬拼,说实话,于大隋不利。”鱼非池眉头未展,轻声说道。

“嗯,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商夷就拦在大隋下方,大隋南下,总是避不开他们的。”石凤岐笑道,“先别说这个了,我听说你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怎么了,军中的日子你不习惯?”

“谁跟你说我身体不舒服了?”鱼非池看他,近来自己身体的确有些不舒服,但是石凤岐是怎么知道的?两日平时除了聊这些军事基本上不谈别的,连开玩笑的时候都很少,他忙得要命,自己也累得半死,根本没空谈别的闲事。

石凤岐抬眉一笑:“南九天天跟在我身边同我出生入死,他的情绪永远只会因为你一个人而有所变动,我又没瞎,他是不是担心你难道我看不出来?”

鱼非池皱皱鼻子,闷声道:“哦,我没事,就是这两天没怎么睡好而已。”

“如果不舒服的话,记得找大夫看一下。近来军中将士对迟归的医术多有褒奖,这倒是要谢你了。”石凤岐笑声道。

“谢我做什么,本来这天下我也是想夺的。”鱼非池放下茶杯,走到沙盘前,看了看花花绿绿的旗子,说:“开春之前,我们把大隋收回来吧。”

“好。”石凤岐应得很随意,就好像答应她开春之后带她去看一场春花杏雨一般的随意,一点也不像是应下一场又一场艰巨的战事。

“这些天的战役很密集,你若是觉得疲惫了可以休息一下,不要过份急进,反而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鱼非池一边拔弄着沙盘上的旗子一边说道。

“我前两天收到了石磊的信,你猜他说什么。”石凤岐也站起来,站在她对面,中间隔着沙盘。

“说什么?”鱼非池随口问道。

“他说他好像在我身上看到了无双太子的身影,以前我哥也是这样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在军中极有威名。”石凤岐笑声道。

“你不是他,你只是你。”鱼非池抬头看着她。

石凤岐将沙盘上的旗子一枚一枚地全部拔出来捏在手心里,笑容温和:“是的,我也是这样跟他说的。我尊敬我的兄长无双太子,但我不是他,我要做的事也与他不一样,我不是石无双的弟弟,也不是石蔚的儿子,我是大隋的帝君,我是石凤岐。”

他说话间眼神渐渐锐利,手里握着的小旗子全都换成了统一的青色,他手掌一张,掌心里的旗子插满了整个沙盘,各个要塞,各个城池,皆是青旗!

“非池,等韬轲离开大隋防守商夷的时候,你敢不敢,与我南下!”他眼皮轻掀,丹凤眼里漾着淡淡的笑意,却深深地看着鱼非池。

鱼非池看了一眼满沙盘的青旗,眼神轻敛,明白了石凤岐话中的含义,所以她抬眼迎着石凤岐的目光,笑着应答:“剑之所指,皆我大隋!”

石凤岐看着她突然笑出来,换一个人,怕是不可能能理解他问的话是什么意思,全天下果然只有鱼非池,能听得懂他的话,明白得过来他的意思。

“非池…非池!”石凤岐本是带着笑意的脸上变成了惊色,绕过了沙盘扶着鱼非池坐下。

“没事没事,最近吃得太补了有点上火,别担心,鼻血而已嘛,流着流着就习惯了。”鱼非池昂着脖子,手指挡在鼻子下面,挡着正往外冒着的鼻血。

石凤岐撕了一截衣衫擦着她流个不停的鼻血,担心地问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真没事,前两天不是吃烤全羊吗,我吃得多了点,这会儿上火上得要命。”鱼非池颇是不好意思地说道,这种吃太多遭罪的事总是不太好说出口,她仰着头看着石凤岐:“你去打盆冷水了,对了,这事儿别告诉南九跟阿迟,不然他们又得逼我喝药了。”

“迟归也不知道吗?”石凤岐惊讶道。

“你要是因为贪吃吃多了流鼻血,你好意思跟迟归说吗?”鱼非池睨着他。

“你啊!”石凤岐拿她无法,端了盆冷水进来,鱼非池低下头弯下腰露出脖子,捧着冷水洗了洗都流到脸上的鼻血。

鉴于这个鼻血流得有点滔滔不绝的架势,鱼非池便只好仰着脖子靠在椅靠上等它止住再出去,石凤岐走到她身后,伸手替她按着额头,鱼非池连忙推开他的手:“不用了,我真没事。”

“你少动,我见南九经常给你按额头,你头痛吗?”石凤岐拍开她乱动的爪子,轻轻按着她太阳穴。

鱼非池觉得浑身不自在,有点说不出来的别扭感,一边捂着鼻子一边闭着眼睛说:“嗯,其实还好,就是晚上没睡好的时候会头痛,平时没事。”

“看来你是每天都睡不好了?”石凤岐凉凉一声。

“啥?”

“不然南九为何每日给你按着?”

“石凤岐你不要总是这样偷窥他人,不好的,这习惯改改行不行?”鱼非池语重心长。

“你当我想知道啊,那满霖去找南九,十回里头有八回看到南九在给你按着额头,好不好?”石凤岐也懒得承认自己就是刻意打探她情况这件事了。

“说到满霖,这姑娘啥情况啊?还不死心呐?”鱼非池觉得这个头,痛得越发厉害了。

“我去查过满霖了,背景清白,对南九倒是一片真心,不过我看南九随了你的性子,压根就不懂风情。”石凤岐拖着腔调懒懒一声。

“一片真心顶什么用,这摆明了南九对她没意思,作孽。”鱼非池还是闭着眼睛叹一声。

后来石凤岐半天没说话,鱼非池也觉得鼻血没再流了,就睁开眼睛准备起身。

这一睁眼,就看到石凤岐那张硕大无比的脸紧贴在自己眼前,连他眼睫有几根都能数得清清楚楚,瞳仁的颜色也看得明明白白,甚至连他眼里含着的类似春药效果一般的笑容都倍显荡漾。

经得起这样近距离观察仍然挑不出毛病的脸,是一张好脸,好看的脸。

不过,鱼非池觉得自己跟南九都挺好看的,实在不必要再这么近距离地受个惊吓,看这么大一张脸。

鱼非池伸出一只手,摊成掌,按在石凤岐这张硕大无比的脸上,向一边,甩开。

整个动作,端得是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潇洒干脆!

第六百章 不自量力唐突她的人总是很多

又是一场战事,南九又随石凤岐出征,鱼非池在军帐之中等着他们归来,顺手翻捡着桌上一本兵书权当是打发时间。

“鱼姑娘,我可以进来吗?”外面传来满霖的声音。

“进来吧。”鱼非池放下兵书,叹声气。

满霖端了一盅莲子汤,放在桌上,笑声道:“前两日陛下说鱼姑娘上火了,去了药帐中找莲子,我今日给鱼姑娘熬了些莲子汤,正好败败火。”

鱼非池接过莲子汤,慢慢搅着也不急着喝,哪里是上火啊,唉,哪里是上火才流鼻血的。

“不合鱼姑娘口味吗?”满霖见她没动,便问道。

“不是。”鱼非池笑着让她坐下,一边喝着这莲子汤,一边笑问她:“你是为了南九来的吧?”

“难怪他们都说鱼姑娘你是天上的神仙,不止生得好看,人也聪明,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您。”满霖苦笑了一声,“所以,南九公子看不上我,也是正常的吧?”

鱼非池匀匀气,笑声道:“满姑娘你不必妄自菲薄,我也不是什么天上的神仙,你见过神仙杀人吗?”

“鱼姑娘说笑了。”满霖笑道,“我今日来的确是想请问鱼姑娘,南九公子他喜欢什么样的人,我若是有不足,我愿意改。”

鱼非池再匀匀气,还是笑道:“你已经很好了,只是你们之间没有缘分,死撑着也没有。满姑娘这样的女子在军中应该有大把人追求,何必非要吊在南九身上呢?”

满霖眼眶一红,连忙低下头去,声音有些哽咽:“鱼姑娘,自我八岁的时候遇见南九公子,我就一直在等着他再次出现,我等了他八年,你让我怎么再喜欢别人呢?”

“可是如果你的喜欢变成一种困扰,你不觉得,这样的喜欢其实对南九不公平吗?并不是你喜欢他,他就一定要对你做出回应的。”鱼非池好脾气地劝着她。

“我不求他喜欢我,我可以给他作丫鬟都行,只要他别对我拒之千里,让我可以有机会为他做一些事就很好了。”满霖抬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看着鱼非池,眼中的难过心酸不是假的,她的确很伤心。

鱼非池却觉得有些疑惑,她曾经是一个很容易就能理解他人感情的人,可是现在她好像对感情这种东西越来越迟钝,越来越不愿意去体会他人的心中苦楚。

她有时候会觉得,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把苦黄莲,自己嚼烂了咽下去就可以,为什么一定要说出来,为什么要给别人造成困扰,为什么不能在远处安安静静地喜欢着你的喜欢。

并没有人一定要对你的爱负责啊,不是吗?

所以鱼非池很疑惑地看着她,说:“满姑娘,我帮不到你什么,南九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也不知道。从私人情感上来说,我肯定是站在南九这一方的,他喜欢谁我都支持,他不喜欢谁我也绝不会强迫他。从公正的角度上讲,我真的不觉得,你这样的喜欢有多么值得让人动容,我见过太多的悲欢离合,爱而不得,得而复失,满姑娘,我不是一个会为了你的苦难而心软动容的人。”

满霖有些惊讶地看着鱼非池,像是没料到鱼非池会说这样的话一般,微微张着嘴,半天没说话。

鱼非池叹声气,看着她:“你就当我残忍吧,或许我的确残忍,可是我真的不想因为这些小事而分心。满姑娘,你的爱情很伟大,但是与我无关,不要再来问我了,我给不了你答案的。”

满霖眨了眼睛,咽了咽口水,不解地看着她:“可是我听说,我听说鱼姑娘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我以为…”

“你以为我会帮你,对吗?”鱼非池笑了一声,“很抱歉我帮不到你,你与南九之间的事自己去解决,如果你们最终结成眷属,我会衷心祝福,如果难有结果,我也愿你可以另觅良缘。”

“南九公子每日与鱼姑娘你朝夕相对,如何还看得进别的女子?”满霖莫名其妙来了一句。

“你连自己都对自己没信心,我能说什么?”鱼非池洒然一笑,拿这样的话来试探自己的底未免太过轻浮了。

小姑娘有勇气是好的,可是蚍蜉撼树,却实不可取。

鱼非池从来都不是这样的小姑娘能撼动得了的。

“是我不自量力,唐突了鱼姑娘。”满霖低下头,双手绞着衣服下摆,窘迫不安。

鱼非池已经听过太多人对她说这句话了,不自量力的人很多,总是来唐突她的人也很多,她有的时候选择包容,有的时候选择回击。

时日一长,鱼非池自己都有些倦了,既然知道是不自量力,知道是唐突,为什么还总是要来试呢?就因为她是个不爱生气,懒得计较的人吗?拿着别人的宽容之处所以肆无忌惮的加以攻击,真的是让人厌烦呢。

“你回去吧。”鱼非池摆手让她离开,不想再多费口舌。

满霖离开之后,鱼非池看着那碗莲子汤,由着莲子汤冷下去也没再多喝一口,继续一手握着兵书,另一手烤着炭火。

她自是知道这碗莲子汤是干净的,没有毒的,满霖虽然可能想法有些不太对,但总不至于来害自己,鱼非池只是有些不想再牵扯这些无谓的小事。

你自是伟大,但与我无关。

打从那日后,满霖倒也不再来打扰鱼非池,鱼非池也的确分不出时间来照顾小姑娘的情绪,她快要连自己的情绪都没时间照顾,哪里还顾得及旁人?

石凤岐近来与韬轲交战越来越频繁,鱼非池时常熬得两眼充血还在推演阵法,石凤岐好几次看不下去一手刀打晕了鱼非池,把她交给南九,让南九带她下去休息。

每到这种时候南九就会暴怒:“你就不能换个方法吗?一手刀下去明日早上她起来脖子会疼的你不知道吗?”

石凤岐冷着眼瞧着他:“那你倒是说个有用的法子?安神汤安神香之类的,你跟迟归给她用得还少吗?下一步你们是不是准备用迷烟啊?!”

南九瞪着石凤岐,气得一张脸涨红却没办法反驳,只得愤愤地抱着鱼非池调头就走,气得鼻翼都一张一合的,恨恨地诅咒地石凤岐。

见南九带着鱼非池回去休息,石凤岐本来也准备回军帐里继续研究明日要用的阵法,可是他坐在军帐里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了,他越来越能自控,越来越能安抚自己的情绪,很久没有这样心浮气燥得看见任何东西都不顺眼的时候了。

他半弓着身子,一手按在桌案上,另一手捂着自己心脏处。

南九说得没错,他心脉受损极为严重,长期的战事与每天每夜不休不眠的压力,让他身体情况每况愈下。

旁人无法查觉,但是石凤岐自己能感受得到,比方他越来越不能支撑长久的战役,会觉得疲累,也比方他在夜间睡着的时候,陡然一阵心绞让他自浅眠中痛醒过来。

迟归留的那封信真的太厉害了,胜过世间一切毒药,长久而持续地反复折磨着石凤岐。

他从怀中掏了粒药丸咽下,这药是他叫苏于婳从宫里拿出来给他送来的,有些护心养脉的效果,可是按着石凤岐这种状态持续下去,怕是这药也起不到太大作用。

良药入口,暂缓心绞之痛,石凤岐扶着椅子坐下,看着眼前的散落着的各式地形图,沙盘,笔黑,宣纸,眼神变得很温柔。

“非池,你到底怎么了?”石凤岐不是傻子,不会相信鱼非池那套骗鬼的话,什么因为吃多了羊肉上了火才流鼻血,什么睡得不好才会头痛,这些鬼话他一句也不信。

他知道鱼非池有事在瞒着他,甚至瞒着南九与迟归。

他很想知道鱼非池瞒着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可是知道这个答案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先帝,一个是上央,纷纷作古,不在人世了。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眸光一亮,笑了起来。

只是他神色刚刚明亮,就听到外面一阵吵闹声,副将在帐外大声说道:“陛下,商军突袭大营!”

“全军备战!”石凤岐站起来一把握过长枪,套上铠甲就往外走。

见到南九也赶了过来,石凤岐这一次止住了他:“留在这里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