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境失守的消息传来时,音弥生坐在椅子上,望着桌上的信久未说话,外面传来了激烈的攻城声,这是又一场夜袭,苍陵人好像永远不会困不会累一样,可以连续作战两三日不休息,打到燕人士兵精疲力尽,神色恍惚。

他将带来西境失守消息的信收好,拿了一方砚台压在桌上,一个人静静坐在漆黑的暗室中,一把不知死活的月光,斜斜地映在他脸上,如同切割一般,只照出他下半张脸来。

他轮廓弧度圆润的唇线轻轻一扬,似乎扬起了一个笑容,身子往前倾,那把不知死活的月光便自他眼睫疏落,映在他眼眸之中。

寒彻骨。

第六百七十二章 你真是太笨了

鱼非池站在城池上听着远方传来的战场杀戮之声,宁静的目光望着暗沉的黑夜,黑夜里一点星光也没有,只看得见远处的战火点点,片片。

“鱼姑娘,你看着这些,会难过吗?”苏游坐在旁边的城墙上,屈起一条腿,笑声问她。

“不会。”鱼非池说。

“你以前会的。”苏游笑道。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鱼非池笑了笑,扬起下巴,“以前是以前。”

“明珠那边来信,说是进展得很顺利,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再下一城,苍陵人果然擅战。”苏游又道,“你跟石公子是打通南燕,两军会合,我觉得,燕帝或许不会给你们这样的机会。”

“除非他有本事,拦得住我与石凤岐。”鱼非池笑容桀骜。

“其实你们现在可以直取后蜀,后蜀离商夷近,你们若是拿下后蜀,说不定就可以制衡商夷,为什么不选择后蜀呢?”苏游奇怪地问道。

“攻下这几城之后,是往左攻蜀,还是往右攻燕,要看他们二国的反应,我们并不是因为卿白衣的缘故而要攻燕,我们,只是审时度势。”鱼非池解释道。

“也就是说,你们是很有可能去攻后蜀的?”苏游扬眉,“看不出啊,石公子竟然真的有这样的想法。”

“为什么没有,早晚我们是要攻打后蜀的,就看时机。”鱼非池说。

“我知道你前两天给迟归去了信,你是想教他怎么做?”苏游又问。

鱼非池笑看着他,在没有星光的黑夜里,鱼非池的眼睛就是最明亮的星辰,亮得惊人,她说:“我什么也没教他,难道你不想看看无为七子老七的本事吗?”

老七手里捏着鱼非池的来信,嘴里咬着软软糯糯的青团,口中尽是甘甜的味道,又看着正挥着剑在樱花树下练剑的南九,有些不满地嘟囔一声:“小师父,小师姐来信了。”

南九收住剑,满树樱花籁籁落,落在他肩头,他问道:“小姐让我们做什么?”

“只是让我们盯着后蜀,她怎么还不叫我们回去呀,她难道不想你吗?”迟归挥了挥手里的信纸,气得撅高了嘴。

南九走过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了一眼信,笑道:“小姐有大事要忙,等大事办完了,我们再回去找她就是了。”

“你难道都不想念小师姐吗?”迟归递着青团给他。

“还好,我知道小姐过得很好就行了。”南九咬着青团坐下,认真地看着信,说道,“小姐只说让我们看住后蜀,现在石公子在攻打南燕,为什么要盯住后蜀呢?”

迟归倒在地上,躺在一片樱花薄落英里,眼角都似了染了这粉花媚意,笑声都轻软:“小师姐在考我呢。”

“考你什么?”南九不解道。

迟归只是笑着不说话,樱花落在他唇角,像是将他的话语都封在樱色双唇之下。

小师姐,你是在考我会不会构陷石凤岐吗?

会的呀,我恨不得他死呢,不过我不会伤害你呀。

还真是让人为难呢。

少年眨眨眼,斜风卷起花瓣起舞,他衣衫卷几卷,露出浅紫色的中衣。

“今晚我们进宫吧,小师父,虽然我一点也不喜欢卿白衣,可是吧,他的酒还是蛮好喝的。”迟归笑道。

石凤岐对南燕的双重夹击不仅给南燕带来了巨大的威胁,也给刚刚与南燕联姻,还处在蜜月期的后蜀也带来了极为严峻的挑战。

卿白衣他是铁了心,打定了主意要跟南燕捆绑在一起,唇寒齿亡的道理他比谁都明白,南燕若亡,后蜀也就离消逝不远了。

于是卿白衣颇是心焦,一方面他知道石凤岐的铁蹄无人可以阻挡,另一方面,他又迫切地期盼着音弥生可以拦下他。

反复地内心较量和煎熬之下,他竟觉得,自己不知该站在哪一方比较好。

迟归看着这样为难的卿白衣,也不打扰,一门心思给南九倒着酒,直说这个酒好喝,宫外头喝不着。

卿白衣见他这模样,干脆笑道:“送你们两坛带出宫好了,别馋成这样。”

“无功不受禄,为了答谢蜀帝陛下这两坛酒,我可是要替陛下解忧的。”迟归笑道。

“这酒倒正好是叫解千忧。”卿白衣喝了口酒坐下,“你要替我解什么忧?”

“陛下你信我吗?”迟归直直地看着卿白衣。

“不信。”卿白衣应道。

“还真是直接啊…不过你不信我也是理所当然,谁叫我勉强算是大隋那方的人呢。我告诉你啊,石凤岐攻克边关五城之后呢,要么是攻蜀,要么是攻燕,蜀帝陛下,你是希望他攻蜀呢,还是攻燕?”迟归扑烁着眼睛问着他。

“我要是都不想呢?”卿白衣笑问。

“那你就是在做白日梦,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可惜那两坛解千忧我带不出宫了。”迟归耸耸肩,颇是无所谓的样子。

“石凤岐已经派了明珠从南燕西境攻入,怎会转道攻蜀?”卿白衣问道。

“南燕人有多无能,你又不是不知道。南燕掰着指着算,勉强够格称得上一声将军的,也就是他们那个十岁的挽澜,现在挽澜镇守长宁城,轻易不会离开,就算他去了,也未必是明珠的对手,明珠的将士是苍陵人,谋士是我小师姐,挽澜不是对手。再下来就是音弥生了,如果石凤岐真的攻蜀,音弥生怕是会给他让道吧?千恩万谢他给了南燕多几天活命的时间。”

迟归一边小口饮着酒,一边笑看着卿白衣。

“所以你想说什么?”卿白衣道。

“很简单啊,五城连克之后,如果后蜀未做好准备,石凤岐完全可以把南燕放在后边,先拿下后蜀,毕竟南燕那地方,随便就捡过来了,他可以趁着兵力正强士气正高涨的时候,先拿下后蜀,再夺南燕,也不费事。”迟归平白无奇的语气说道。

坐在一边的南九有些疑惑,不擅掩饰的他,皱了皱眉头,将迟归的这些话记了下来。

“你莫非是想帮后蜀抵抗石凤岐?”卿白衣大笑道,“迟归,你恨石凤岐恨到这地步了?”

“我的确挺恨他的,可是呢,我也不是帮你抵抗石凤岐,我跟你关系又不好。我只是不希望我小师姐太辛苦,攻蜀可比攻燕难多了,我宁可她去拿燕地,而不是拿蜀地。我还是无比虔诚地希望,蜀帝陛下你能早日想开,向大隋投诚,大家就都省事了。”

迟归真诚地看着卿白衣,就好像他盼星星盼月亮般地盼着后蜀投诚。

卿白衣眸子轻轻敛起,端看着迟归,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个酒杯,在桌上划着圆:“你想说什么?”

“派兵去镇守边关吧,把石凤岐的大军逼去南燕,他能不能拿下南燕我不在乎,但是我小师姐肯定要轻松很多,南燕那地方的人,没一个能打的。”迟归笑声道。

“我将大军调去防守石凤岐,后蜀国内空虚,若是商夷趁虚而入,我该如何?迟归,你到底想做什么?”卿白衣眼中透着危险的光。

这个迟归,意欲何为?

迟归却是展眉一笑:“你真是太笨了!”

“什么意思?”

“你想啊,你把大军调去边关,是不是一副要帮南燕打大隋的架势?你们后蜀跟南燕现在关系这么好,那自然而然的,你出兵帮他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于商夷来说,他巴不得你们后蜀跟大隋打得你死我活,他好收渔翁之利呢?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动手呢?我若是我韬轲师兄,一定等到石凤岐把你们后蜀打得哇哇叫的时候,再一击必杀,同时除掉你跟石凤岐!”

迟归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重重划了一下,神色骄傲的样子。

“你说,我韬轲师兄会是等着一箭双雕的机会,还是只取一个区区后蜀?我说句实话陛下您可别生气,你们整个后蜀加起来,还不如一个石凤岐威胁大呢,你可别忘了,现在的大隋本土根本不用出任何人力兵力,全部都在养精蓄锐,再加上我瞿如师兄与苏师姐,这才是最可怕的吧?”

卿白衣听了他的话,眼中的疑虑并未减去,反而更浓,危险的神色也更加强烈,南九都悄悄握紧了剑。

他看着迟归,有些凌厉的目光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后蜀?”

“我说了我不是帮你,我只是心疼我小师姐跟着石凤岐东奔西走,她身体不好,我不想她太受累。再者说,我不喜欢音弥生,连带着,我也不喜欢南燕。”迟归笑声道,“至于我为什么不喜欢音弥生,蜀帝陛下你总该想得到吧?我最讨厌的两个人在南燕开战,我巴不得呢,最好他们两个统统战死沙场。”

南九在旁边小小地翻了下白眼,迟归这成天盼着石凤岐赶紧死的毛病,估计是落得了病根没得治了。

迟归没发现南九这小动作,只是继续兴致勃勃地说着:“而且呢,在商夷观望的过程中,你们后蜀还可以安排一些兵力啊什么的,做好准备,等到商夷回过神来,你们也有与商夷一战的实力,虽然我还是觉得,你最好归降大隋,你真的不考虑归降吗?你就给我小师姐省点事儿嘛。”

迟归央央地看着卿白衣,跟讨要糖果的小孩儿似的讨着卿白衣把后蜀拱手让给鱼非池。

卿白衣往后靠了靠身子,神色戏谑地看着迟归,带着散漫笑意:“迟归,你真的只是为了鱼非池?”

“不然呢?不然这天底下哪里还有什么事,是值得我这么辛苦去想办法的?”

迟归理所当然地说道,好像觉得卿白衣这个问题问得特别蠢。

第六百七十三章 你会杀石凤岐吗?

迟归最终是抱了两坛解千忧的酒出了宫,还未拍开泥封,便先见了南九写信,把今日之事全部记下给鱼非池送过去。

迟归倒也不生气,只是说:“小师父你不相信我吗?”

“我相不相信你不重要,小姐会有她自己的判断的。”南九一边将信交给苏门的人,一边说。

“你说,我要怎么样,才能让卿白衣赶紧投诚呢,真是讨厌啊,早晚会失去国号的国家,为什么就是不能早点认输。”迟归拍开泥封,倒了两杯酒。

卿白衣也提了壶酒,但只倒了一杯,坐在他对面的人不宜饮太多酒。

书谷看着卿白衣一边喝酒,一边淡淡地说出他的打算,准备派兵去边关,震慑石凤岐大军,避免他攻入后蜀,将战火引入南燕,保全后蜀的安全。

书谷在听的过程中,没有多话,哪怕卿白衣数次停下,等着他提问,他也什么都没说,直到卿白衣说完了迟归的整个计划,书谷才缓缓地抚过了腿上的薄毯,苍白的手指细细摩挲着薄毯上绣着的暗纹。

他抬眼,笑问卿白衣:“君上,此计是何人替君上所想?”

“为什么觉得是别人替我想的?”卿白衣醉笑一声,“我有这么无能吗?这点办法我自己想不到?”

书谷摇头:“非也,而是君上是不会考虑隋帝攻打后蜀这件事的。毕竟如今天下,个个都相信,石凤岐会一路攻向南燕,不会突然转道后蜀。”

“他做事向来出其不意,谁知道他会不会临门一脚,踢开后蜀大门?南燕那边有个明珠,就已经够南燕头疼的了,遍地开花,出其不意这些事,石凤岐又不是头一回做。”卿白衣笑得腔调都有些不稳,气声极重。

“所以,这都是君上自己想的主意吗?”书谷的笑容依旧温和,有些消瘦的脸上,看不出其他神色。

“这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觉得此计可行吗?”卿白衣问道。

“铤而走险,的确可行,无非是唱一出空城计,唯一的问题是,仅仅靠揣测商夷的心思,是不能确定商夷是否真的不会攻打后蜀的,除非…能得到商夷的确切回复。”书谷浅笑道,“微臣与君上,都没有底气拿整个后蜀做赌。”

“说服…说服商夷,要如何才能说服商夷。”卿白衣喃喃道。

“君上,我可否问您一个问题。”书谷道。

“什么?”

“如果我们增派大军到边关,也就是我们随时可以成为南燕的援兵,如果,如果南燕太子音弥生与隋帝石凤岐二人拼杀之时,后蜀有机会的话,君上,你会动手,杀了石凤岐吗?”书谷问这问题的时候,表情都没有变一下,依旧笑得温和。

卿白衣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书谷,看到他平静温和的笑容时,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赶紧低下头去:“我们不会有这样的机会的。”

“臣说了,只是如果,如果有呢?”书谷温声问道。

“书谷,我…我知道我是谁。”卿白衣眉头几皱几松,最后咬着牙关说道。

“如此,臣便放心了,臣今日回去,会仔细想一想君上所说之计,如果我们可以瞒过商夷,此计便可行。”书谷道。

“此计最关键在于,让商夷相信,我们会对大隋的大军动手,让商夷以为他们有坐收渔翁之利的机会。辛苦你了,书谷。”卿白衣拍拍书谷的肩膀。

“臣份内之事,君上,少饮些酒吧。”书谷仔细地叠起薄毯,放在椅子旁边的小案上,慢步出了王宫。

出了书房的书谷慢步走在这座普天之下最为华美精致的王宫内,看着来来往往无声静行的太监与宫娥,还有装点得适宜恰好的玉山假石,繁花好景。

过往的太监见了他都要落跪,怕是在卿白衣御前行走的大太监也不敢怠慢这位后蜀的重臣,书谷带着浅淡的笑意一一路过,离御书房越远,他脸上的笑意越淡,眼底的灰色越浓。

一直回到府上,他看见商向暖正坐在摇蓝边看书,脸色这才稍微好一些。

“怎么了,卿白衣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让你受惊了?”商向暖只用瞧他一眼,就能看出他心情。

书谷听着轻笑,接过她手里的书,看了两眼,说:“宫里最近有没有什么陌生人出入?”

商向暖瞪着他:“当初我来到这偃都,我可是当着你的面儿,把你们后蜀王宫里的细作都清了出来的,你什么意思?”

“没说是你们的人,总觉得宫里有点不太平。”书谷笑着顺着商向暖的毛,这位长公主殿下,实在是个脾气火爆的。

商向暖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我在你们王宫里又没有眼线。”

“我知道你这方面人手足,探一下吧。”书谷温柔地看着商向暖。

商向暖眉头一扬:“凭什么呀,我有什么好处?”

书谷叹声气,拿她这娇脾气没辙,便只好道:“我便不问你瞒着我的事,是什么。”

“什么意思?”商向暖神色一愣。

“我们长公主殿下,几时喜欢看这种闲书了?”书谷将手中的书一合,书皮上写着烟花情事两三则。

商向暖平日喜看的书都是经纬之策,从来不翻这样的艳情小说,巧了,今日书谷一回来,她握着这本书居然还看得津津有味的样子,这心虚的的样子,是骗谁呢?

商向暖一怔,脸皮一红,忍不住偏过头抿着笑。

书谷也发笑,把书本子扔到一边,拉住商向暖的手捧在掌心:“这样,你总该应我了吧?”

“应,你这都抓到我小辫子了,我能不应吗?”商向暖拖长着音调。

“多谢夫人。”书谷微凉的薄唇印在商向暖额头上,两人又围着书鸾看了会,说起了闲话。

书谷并没有去问商向暖瞒着他的事是什么,能说的事情他们两个都会对对方讲,余下的,都是不能说的,不能说的,便是涉及两国底线,也就不该问。

两人用这样各自尊重对方底线的态度相处多年,十分太平,十分和谐。

其实商向暖瞒着书谷的事情,无非是商夷来的信越来越密切频繁,石凤岐在攻城,后蜀,到底有没有准备好受死。

书谷在宫里对卿白衣提出了一个问题,问的是,如果卿白衣有机会,会不会动手除掉石凤岐。

其实答案在卿白衣心里已经很明确了,他只是不太愿意面对。

有着同样问题的人是鱼非池,南九的记性或许不如迟归那般逆天可怕,但也将那天迟归与卿白衣的对话记了个七七八八,尽数写给了鱼非池。

鱼非池看完南九的信,坐在台阶上,有了跟书谷一样的问题。

迟归这么做,有没有考虑过,或许会弄巧成拙,直接让卿白衣与音弥生联手,有机会便置石凤岐于死地。

又或者,这说不定正是他所期盼的。

鱼非池想到此处,笑了一声,手指轻轻划过额头,像是思考着迟归这十分稚嫩的手法要如何给他补一补,把这事儿给他补全了。

“迟归如果真的要借此机会除了我,就不会让南九知道此事,南九知道就意味着你知道,你知道之后,会恨他,所以,他的目标不在于此,你可以放心。”石凤岐一边跟苏游过招,一边对鱼非池说道。

鱼非池伸长双腿半倚在后方高一些的台阶上,看着一套枪法舞得行云流水的他,似笑非笑:“那你觉得,他的目的是什么?”

“让我跟音弥生打得不可开交,迟归跟我们不一样,他根本不在乎天下局势怎么变动,也不在乎南燕跟后蜀会怎么样,他要的,不过是一解他心中的不快罢了。”石凤岐架住苏游的剑,赞道:“你武功不错啊,以前没看出来。”

“少膈应人,武功不错还被你这么压着打啊!压着打就算了,你还能分心跟她说话,不比了!”苏游气得手腕一挑,收了长剑入鞘。

石凤岐摇头笑看着苏游气得半死的样子,又转头看向鱼非池:“你好像不相信我说的话。”

“你真这样认为吗?”鱼非池看着他,“你真的觉得,迟归只是为了一解心中的不快,就让卿白衣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不完全这样认为。”石凤岐承认道,“但是,他再怎么想杀我,也不会背叛你。”

“想要杜绝危机,只有一个办法。”鱼非池看着他。

“你依旧准备放手,让他自己去做?”石凤岐收好长枪,走到鱼非池跟前,“你真的很相信他。”

“我跟你们不一样,我一直都知道,迟归很厉害,我只是不知道,他的潜能有多大。”鱼非池看头两鬓碎发都滴着汗珠子,扔了条干帕子给他擦汗,又说,“或许他会给我惊喜呢。”

“好啊,那便依你的。后蜀的事我便不管了,我要全力攻下这几城,到时候,应该正好与你的安排对接上。”石凤岐手指头勾了勾鱼非池下巴,“攻燕还是攻蜀,你可得早些给我答案,我好做准备。”

“没问题。”鱼非池伸出手掌放在半空。

“看你的。”石凤岐一边往屋内走,一边与她合掌相击。

不远处扛着剑在肩上的苏游看着他两,“切”一声,怨念地转过身。

第六百七十四章 少年找得一手好死

鱼非池当日便给迟归去了信,信里依然没有提任何实际性可操作的办法,只说,解决尾巴,不要留下祸根。

迟归盯着这两行字看了许久,疑惑地皱起眉头,问着南九:“小师父,祸根是什么?”

南九撇撇嘴:“你不要再骗人了,你想害死石公子。”

“唉呀,这么歹毒的阴谋都被你们看出来啦。”迟归却笑道。

“你明明知道小姐看得出来的,连我都知道你没安好心。”南九闷声道,“你想杀石公子,你就勤练武,直接上去砍死他好了。”

“我也想啊,可是我在习武之事上面真没藏一手,我就是赶不上他嘛,我有什么办法?”迟归无奈地摊手笑道,又叹声气道:“你们这些人呀,真是太过份了,既然你们都看得出我是要害死石凤岐,为什么还会觉得,我真的会用这样的方法去害他呢?我有这么笨吗?”

“什么意思呀?”南九看着他。

迟归蹦过去,手臂搭在南九肩上,笑嘻嘻道:“我只有留下这样的破绽,小师姐才会给我们写信呀,我才能得到一点点跟小师姐有关的事物,不然的话,她早把我们忘了。”

“小姐不会的。”南九反驳。

“她不会忘了你,她会忘了我,小师姐这个人可无情了。”迟归皱了下鼻子,收起鱼非池的信,负着手:“我早就知道小师姐会担心这个问题,所以,我早就想好解决办法啦,唉,石凤岐真是走运呀,若是没有我小师姐,他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我觉得石公子也可以看出来你的坏主意。”南九公平公正地说了一句。

“小师父你这样很讨厌的。”迟归转头苦着脸看着他。

“小姐其实还有话让我带给你。”南九抿了抿嘴唇,走到迟归跟前,认真地看着他。

“我来猜一下如何?”迟归负着手歪着头笑声道。

“好啊。”

“小师姐是不是让你告诉我,如果我不开心,不喜欢做这些事,不愿意为大隋出力,不愿意想这么多复杂的问题,我可以随时离开,她绝不责怪,也绝不生气,更不会强迫我为她做事,她会完全理解我的做法。我这么讨厌石凤岐,甚至可以去别的国家为别的君主效力,比如商夷商帝,不必为了她,而十分迁就地留在此处,做一些与我自己心意相悖的事。”迟归一边笑一边说:“小师姐是让你告诉我这些吧?”

“小姐以前就跟你说过这些了,你猜到也不奇怪。”南九拧着眉头说,“那你要不要离开,我觉得你这样好辛苦,又讨厌石凤岐,又不想背叛小姐,不如离开了好。”

迟归慢慢地摇头,笑声道:“当然不离开,除非我死了,否则没有人可以让我离开小师姐,石凤岐不行,小师姐也不行。”

南九还想说什么,迟归却笑着打断他:“好了,我们先准备一下,再准备进宫的事吧,我觉得,向暖师姐一定安排了很多人盯着卿白衣,要再进宫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为什么会有人盯着卿白衣?”南九不解。

“笨师父,因为卿白衣一定会把我的计划拿去跟书谷先生商量呀,书谷肯定会怀疑卿白衣那个笨国君,怎么能想得到那么绝妙的办法,而书谷先生的夫人是商夷国的长公主,手握商夷最强大的细作网,自然会请她打探一下卿白衣身边有没有可疑人等了。”

迟归十分好耐性地跟南九解释着,真是厉害,他所猜测的与书谷所为的,完全吻和。

南九低头想了想,觉得是这么回事,便叹道:“唉,你们这些无为学院里出来的人,都活得太累了。”

“从无为学院里出来的人,能活着,就该庆幸了,哪里还有资格嫌自己活得累?”迟归笑声道,“我们分头行动,我去找苏氏门人,问一下商夷细作的动向,小师父你先去王宫附近探探情况,等有把握了我们再进宫。”

“好,你当心。”南九提剑。

“小师父也当心。”迟归点头。

迟归看着南九跃出藏身所在的小屋窗子,看他身形隐藏于人流中,有些羡慕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叹声道:“小师父啊小师父,为什么我不能像你这样笨笨的,甘心做个亲人就好呢?”

他叹完气,也离了屋子,去与苏氏的人接头。

如迟归所料,现在后蜀的王宫之中四处都是商夷的眼线,南九跟迟归只要一冒头,就能立刻被商向暖知道,这可是件麻烦的事。

迟归必须想一个办法,去见卿白衣,解决一下卿白衣会不会看准机会就杀了石凤岐的问题,否则,他在他小师姐那里的可信度,可就要降到冰点了。

他每日都跟南九凑在一起,想着要怎么办,才能避开商夷的细作,成功地潜进宫去,为了这件事,他们已经开始拉着苏于婳的门人一起出谋划策了,苏于婳的门人纷纷感概,英雄出少年,尤其是出这样找得一手好死的少年。

如今的后蜀王宫被商夷细作盯得严丝缝合,滴水不露,鬼才有办法进得去。

不过后来,还真让他们找到了一个入口,只是这入口进了,是会被卿白衣打死的。

说来说去,还是找得一手好死。

这入口怎么找到呢,说来还是苏于婳出的主意,苏于婳得知了南九与迟归的严峻形式之后,给出了一个指引,她险些都快要把这件事忘了。

入口在温暖藏身之处。

那是普天之下,最少人知道的地方,卿白衣为了把温暖藏起来,不被商帝找到,煞费苦心寻了这么处地方,连商夷国的细作都不知道,只不过苏于婳的人手实在是可怕,所以曾经的苏于婳还拿着这个事儿,引发了后蜀跟商夷那场打到一半,又戛然而止的战事。

也有了鱼非池“火锅养民”的奇葩说法。

小迟归表示很头痛,这么辛苦想办法,居然是为了保证石凤岐不会被卿白衣弄死,简直是岂有此理!

石凤岐表示很无辜,他早就料到的事,又怎么会给卿白衣机会?这不过是鱼非池给迟归的一次考验罢了,考验结果对他造成的影响无非是决定攻蜀或者攻燕,他平白无故地被迟归骂了好几天,问候了他祖上三代。

一个头痛,一个无辜的时候,有一个人骑着马儿“哒哒哒”地赶着路,披星戴月不停歇,累死马儿不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