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热血的,只会是将军,永远睿智的,只会是谋士,那都不是帝王家。

就像卿白衣的事,他明知卿白衣会自戕谢罪后蜀,他没有做任何事去挽救,一来是知道挽救不得,二来是知道,他的兄弟活着不如死,于是可以很冷静地面对他的死亡消息,只一夜难过而已。

石凤岐并不排斥这种改变,也没有觉得恐慌。

在他的内心深处他知道,这是必然的一种转变,他现在排斥日后便越会痛苦,不如慢慢习惯自己的这种…蜕变。

很久以前的石凤岐排斥天家帝君,他觉得活在王宫里的人都是行尸走肉如同傀儡,没有情感都是人偶,他觉得那是禁锢自由与情感的地方,年少轻狂的他曾扬言,他想离开,没人拦得住,他不想做的事,没人逼得了。

如今的他,却能心平气和地坐在帝君之位上,从容自如。

没有被禁锢之感,也没有觉得不舒服不痛快,不为任何原由,甚至不是为了鱼非池。

他坐在那把龙椅之上,看着属于他的如画江山,有一种目之所及,皆我王土的归属感和掌控感。

说是成长也好,说是改变也好,他向着帝君的样子越靠越拢,从他日渐冷厉的眉眼可以看出来,他的心肠也越来越硬,他的感情越来越稀薄。

或许唯一不变的,是他始终坚持,他的天下,必有一半是鱼非池的。

又或者换个说法,没有鱼非池的天下,算不得天下。

第七百四十三章 这样狠毒又这样天真

第二天石凤岐出战,挑衅商略言,以试他是否知道初止的意图。

让人很遗憾的是,商略言并没有持保守姿态,他跟石凤岐拼杀得好不快活。

面对着越战越勇,战意昂然的商军,石凤岐在战场上有了恍惚的失神,险些被利箭所伤。

南九一把拖开他避开那只箭,他已是紧跟石凤岐身边的前锋,战功了得,若是以割耳论功来算,他已经是可以提拔做个牙门将了,手下所斩人头不低于千人。

真正的悍猛战士。

他拖着石凤岐躲开后,开口便骂:“你干嘛呢?战场分心,你死了我家小姐岂不是要守活寡?”

石凤岐让他的话逗笑,握住南九的手掌站起来,抖了手里的穿云枪:“话说,南九你做我弟弟我怎么样,赶明儿给你找个大媳妇儿,给你生一窝孩子,你家小姐若实在没办法有孩子的话,我就把皇位传给你儿子,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你神经病啊!”南九让他逗得红了脸,气冲冲地对他吼道:“小姐会有孩子的!”

“我不在乎孩子,我觉得,有没有孩子并不重要。”石凤岐笑声道。

“小姐在乎!”南九气道,“她前些天跟朝妍姑娘跑了好些药铺问方子,你少在这里打退堂鼓!”

石凤岐低头笑了笑,没再接话,复又拍了拍南九的肩膀:“撤吧,鸣金收兵。”

“石公子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南九喊住他。

“我什么也不知道,不过,那并不重要。”石凤岐上马,看着前方的战场:“管他的,把眼前这堆破烂收拾了,我再慢慢跟她算帐。”

“石公子你别担心,我跟小姐种过蛊,她不会有事的。”南九天真地说。

“你若是为你家小姐而死,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自己,所以南九,好好活着。”

石凤岐骑在马上,一身戎甲在身的他高大英武,远远地看着对方的商略言,也看着那些招展的旗帜,目光之中再无热血与激情,只有势在必得的坚定与冷厉。

再多的热情在这么久,这么多的战事里,也是会慢慢消耗掉的,剩下的不过是些宁死不散的坚定信念。

这是石凤岐强过商略言的地方,商略言初上战场未多久,还饱含热情与杀意,充满了昂扬的斗志。

这样的热血贲涨是容易让人昏了头脑的,享受着战场杀伐带来的痛快与肆意,也享受着金戈铁马里的快意恩仇,急剧的快感之下,潜藏的那些阴谋与诡异,便是细不可察的涓涓细流,容易被滔滔洪水般的快活所掩埋。

而石凤岐的热情已经冷却下来,于他而言,现在的每一场战事都是一桩桩冰冷的任务,他不会享受这任务带来的快感,所以能冷静地看到那些细流。

如果商略言不是在战场,他不会发现不了这其中的诡异之处,不会想不到初止违背他的命令突然攻打大隋的用意。

商略言今日的热情迎战,已经证明了初止攻隋之事并非商帝之计,那必是有另外的人给初止想了这高明的计策,商帝若是真的冷静,便会顺着这计策走,也就是石凤岐所设想的,他应该对今日这场战事持一个保守态度,等着初止完事。

石凤岐恍惚的是,韬轲知不知道初止的这计划,他是否对真相知情,这计策到底是谁所出。

他心里想到了一个人,却不敢确信,于是战场分心,险些中箭。

回到营地,他还未来得及脱下盔甲,却见迟归正与鱼非池说着什么。

“小师姐你看这里,这里是苍江最窄的地方,如果韬轲师兄真的要强行渡江的话,一定会在这里发起冲锋,可是这个地方旁边就是一个港湾,港湾像一勾月,只有一个极窄的出口,如果有办法把他们逼进这个港湾里,笑寒他们就可以直接在这个地方从高处扔石火全歼韬轲师兄的大军了。”

迟归趴在桌子上指着地图说得头头是道,说完之后还抬起头来看着鱼非池:“小师姐我说得对不对?”

“对倒是对,但你怎么料定韬轲师兄他就一定会走这里呢?”鱼非池笑问他。

“他不肯我们就让他肯好啦,现在韬轲师兄被困在南燕那一角地方,没有补给也没有后援,唯一有利的地方在于南燕现已开春,南燕的土地很肥沃,我担心的是他们自给自足,而且苍江的江水也已解冻,鱼儿回流,他们饿不死的。如果,我让他们饿死呢?他们是不是就只能拼着一死,也要突围出来了?”

迟归托着腮歪着头,明亮的目光笑看着鱼非池。

鱼非池半支着额:“你怎么让他们饿死?”

“毒药啊!”迟归站起一拍手:“苍江的源头呢,就在苍陵,南燕境内的河流也多是苍陵的分支,如果我在源头处就洒下一把毒药,让整条苍江的水都变成毒水,那你说,韬轲师兄会不会着急,会不会想办法突围?而在那种情况下,自然是越快离开南燕越好,对他们最有利的地形就是那处港湾附近的峡道了,他总不会笨到去找一个河道更宽的地方去强渡苍江吧?”

他一边说一边笑,语气天真无邪:“小师姐你相信我,我肯定能找得出这种毒药的!我可厉害了!”

像是担心鱼非池不肯信他一般,迟归拍了拍胸膛,似是信心十足的样子。

鱼非池看着他,半晌未出声。

她记得上一个说要用毒药毒死一城人的那个人,是苏于婳。

没成想,迟归竟已有了跟苏于婳一样狠绝的心肠,或许,他比苏于婳更为可怕,他天真得不觉得这样的做法,有任何危害之外,没有顾及过南燕还有无数的百姓,会被那一把毒药逼死的人不止韬轲,还有平民。

迟归只是觉得,这样做能帮到自己,能赢,能达成目的,而这样做所带来的其他危害都不值得他去关心,他不关心任何旁人的死活,也不关心为了达成他的目的会有多少人被牺牲。

他不是恶毒,他是没有负罪感,不觉得这有什么对错之分。

鱼非池支着额头想了会,说:“不用这么麻烦,韬轲很快就会强渡苍江了。”

“为什么?小师姐你又做好了安排吗?”迟归脸上有极是失望的神色,他好不容易努力地想出这样好的点子,怎么又派不上用场了呢?为什么每次想帮她的时候,她都好像不需要?这样显得自己真的好多余啊。

“有句话,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爷自有安排。”鱼非池指了指上方,安慰着他。

“小师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心肠歹毒,所以不愿意用我的方法?”迟归低下头,落寞写满他的脸,“我只是想帮你,我很讨厌石凤岐,可是我又不讨厌你,你干嘛总是不相信我。”

“我没有不相信你,而是此事真的不必再费力气,韬轲早晚会渡江的,我们也做好了安排。你这个逼入港湾投火石的方法很有意思,我会考虑的,谢谢你。”鱼非池保持着适当距离的微笑,不过份亲近也不过份疏远,不过她觉得这样做人可真是辛苦!

“真的吗?”迟归的眸光一亮,得到了鱼非池的肯定他比得到什么都开心。

“真的呀,我骗你干嘛?”鱼非池甚觉心累,感觉跟哄小孩儿似的。

得了鱼非池肯定的迟归满心欢喜出门,步调轻快,嘴里还哼着歌儿,似是没看见正抱胸倚在门框上的石凤岐一般,彻底无视着他大步流星离去。

石凤岐看着鱼非池一副生无可恋的脸,笑话她:“艳福不浅啊。”

鱼非池拽着桌上一方小饰物就冲石凤岐砸过去,白了他一眼:“这艳福送你啊!”

“我可没有断袖之好。”石凤岐一边笑着走进来一边解了盔甲放好,洗了把脸洗掉脸上的灰土与血迹。

“听说商帝今日的反应与我们所料的不一样?”鱼非池给他递着干净的帕子。

石凤岐捂了捂脸:“嗯,的确不一样。”

“也就是说,给初止出计策的另有其人了?”鱼非池说。

“嗯,另有其人。”

“好好说话!”鱼非池揍他一拳。

石凤岐握住她粉拳在手心,扔了帕子看着她:“那么现在就只剩下韬轲师兄了。”

“如果韬轲师兄这段时间有强渡苍江之举,就证明他知道初止的计划,他就是这个计策的制定人,问题是,他为什么要绕过商帝?这么大的事,他不该瞒着商帝的。”鱼非池干脆挂在他脖子上,看着他的眼睛说着话。

“绕过商帝百害无利,于初止于韬轲都不是一个聪明的决定,他们却偏偏这么做了,让人费解。”石凤岐锁着眉头,考虑着这个问题的关键。

“有没有可能是商帝在放障眼法,在混淆我们的视线?”鱼非池问。

“不像,今日在战场上我看了,不像是障眼法,而是他真的不知情,要瞒过商帝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石凤岐抱着鱼非池坐下,神色很宁静,但脑子里却在疯狂地想着事情,实在是找不出这原因。

“等笑寒那方的消息吧,应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看出韬轲的端倪,我总感觉,这是一团迷雾。”鱼非池也拧着眉头,眼前纷纷乱乱处处是线索,处处也都是迷雾,很难看到真相。

第七百四十四章 暗涌

作为须弥大陆上情报网最强的国家,商夷的情报细作系统与苏门并驾齐驱,不相上下。

最为难得的是,在无数次的波折与动荡中,商夷国的细作力量依然稳定可靠,保持着高效而精准的运转。

这样的情报网络在越是剧烈紧张的战事里,越能凸现其重要性,毕竟普通小兵都懂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个道理。

知己易,知彼难,情报便成为关键。

好在大隋与商夷两国在这一点上是力量持平的,大隋的苏门不容小觑,商夷的细作依旧强大。

商夷的情报系统为韬轲送来了初止攻隋的消息。

他看完情报,轻抬了下眉,笑声道:“速度倒是很快。”

“将军,初止大人此时攻隋,是否会于商夷不利?”副将担心地问道。

“当然,初止岂是瞿如与苏于婳的对手?”韬轲缓声说道,望着苍江滚滚而下的江水,难辨他脸上是何神色。

“那初止大人这么做的原因…”副将不解,初止是去送死吗?

韬轲没回答副将的话,只是将目光望向北方。

北方有他的故乡,还有他心爱的女子,离得已经很近了,听说商帝将绿腰一同带在了身边,只等自己回去与她相见。

那是日思夜想的人,那是回回入梦的人,韬轲已想象过无数次与她相拥的模样。

他的眼中闪过满足的遗憾,不轻不重的声音压过这不休的江水声,在洪亮的涛声中他的声音稳若磐石:“伐木,备船。”

“将军?”副将诧异道。

韬轲笑道:“不想征战沙场吗?”

“自是想的,可是将军,此时强渡苍江,于我军不利啊!”副将担忧道。

韬轲回头看了看望不到对岸的苍江,若有所思道一句:“是啊,于我军不利。”

他还有一句话在心间,没有诉之于口,那句话是,石师弟,小师妹,这一局,你们怕是要输。

但愿你们输得起。

韬轲的大军轰轰烈烈地砍起了树,造起了船,船不必有多么精致耐用,能伐得过江,到得了岸便可,不讲究个细致与派头。

守在河对岸的笑寒日夜不休的监视着韬轲这方,他得了石凤岐军令是死守此处,便不敢掉以轻心,此时见到韬轲开始造船,便猜想对方是准备强渡苍江了。

笑寒着令人加强布防,立刻把消息传回给了石凤岐与鱼非池。

猎鹰停要石凤岐胳膊上,石凤岐顺着它的羽毛,不羁的猎鹰在他手心之下安静温驯,连锐利的眼神都温和。

“我听说鹰隼最是难驯不过,石师弟你这只鸟儿倒是听话。”叶藏呷一口香茗,看着石凤岐遛着鸟笑声道,他这段日子倒是清闲,没怎么上战场,也没怎么忙活着赚钱,得闲的时候帮大隋算算粮晌,精打细算着怎么花钱。

花别人的钱,这事儿他倒是很喜欢。

也得亏是这位叶大财神会算帐擅打算,大隋各地的军队后勤都稳稳当当,在他的精确计算下,各地安生。

石凤岐放了猎鹰飞走,坐在叶藏对面的椅子上:“叶藏,以你的经验,韬轲大军如果强渡南燕苍江,把握多大?”

叶藏想了想,说:“依我对南燕的了解,想要强渡南燕苍江,基本不可能。”

“怎么说?”

“苍江水急,韬轲他们被困的地方正是水流最为湍急之处,你们之前把他们困在那里肯定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想要从那里强渡,便是我以前的货船都不敢说能过河,就更不要提韬轲他们临时扎船了。那样的筏子放进水里,不用到江心就被急流冲走了。”叶藏说道。

“如果他们把船只绑在一起呢?”石凤岐笑道:“绑在一起的话,便不容易被冲散了。”

“我说师弟啊,你是希望韬轲把船绑在一起吧?”叶藏乐道:“然后好一把火把他烧个精光?”

石凤岐笑着端一杯茶,不应话。

叶藏叹一声:“石师弟啊石师弟,你可是跟小师妹习了那越来越狠辣的性子?连这样的想法都生得出来。”

“这是我盼着的事情,狠辣也是我的事,你把她扯进来做什么?”石凤岐慢悠悠吹了口茶。

“是你是她可有区别?”叶藏笑问。

“没有。”

“那不就是了。”叶藏哈哈一笑,“对了,石师弟你好像并不紧张,难道是相信韬轲一定过不了河?”

“不,我只是会让他,放弃强渡苍江这个念头。”石凤岐说道。

叶藏听不甚明白,正要再问,却见石凤岐起身,“非池该服药了,我去看看她。”

“等一下。”叶藏叫住他,走到他跟前:“你们之前不是一直在想,到底是谁给初止出了主意,让他攻打大隋,牵制瞿如吗?”

“的确。”石凤岐点头,“现在已经很明朗了。”

“师弟,韬轲此人心计之深普通人难以企及,我知你跟小师妹与他交情颇深,但是,眼下天下战局已然明朗,你们若是留情,他怕是要对你们无情的。”叶藏诚恳地说道,这番肺腑之心听着暖透心房。

不是真心对石凤岐他们好的人,不会说出这样真诚的话。

石凤岐闻言发笑,拍了下叶藏的肩膀:“放心,我知道什么是兄弟,什么是敌人。”

“你知道就好,我是怕你们心软。”叶藏沉重地叹声气。

“叶藏,以前非池说过这一句话,她说世上最好听的情话,是咱们戊字班的人。以前我听不懂,不知道这句话有何好听之处,现在我明白了,她在那时候就明白了,世上只有戊字班的人不会自相残杀。”

叶藏看着石凤岐负手离去的背影,不是很懂他这句话里的意思,但是依旧觉得这句话很中听,兜兜转转,依旧是他们戊字班的几个人在相守,就跟当年在学院一般,他们戊字班,对抗着整个学院,如今他们几个,对抗着整个世界。

人们好像,都死守着过去那点旧情不肯撒手,像是在冰冷的世道里汲取着唯一的光明和温暖,使自己不至于彻底沉沦进黑色杀戮里的堕落中。

几乎是没有任何意外的,石凤岐总是能在鱼非池用药时分见到迟归黏在鱼非池身边,他已经连赶走迟归这样的念头都懒得生起,就坐在一侧静静地看着迟归一个人表演殷勤与深情。

迟归也可以做到彻底无视石凤岐的存在,好似他是团透明的空气,探出双手都可以穿过他的身体。

鱼非池捏着鼻子喝完药,听着迟归叽叽喳喳兴奋不已的声音,迟归他说:“小师姐,如果韬轲师兄真的准备强渡苍江,那我们完全可以让笑寒派大船把他们歼灭在江心呀。他们肯定来不及造大船,也来不及在他们的船上建上军事防御,到时候笑寒的大军只用在船上放箭,都可以直接把他们全部射死在江水里,你说,这样好不好?”

他牵着鱼非池的衣袖等着她的肯定,诚心诚意地出着主意,努力地要得到鱼非池的认可。

他为了得到鱼非池的认可,可以花上整整一夜的时间不睡,来想着对策,再轻轻松松一般地拿出来,好像他做这些事可以易如反掌,如此方显他不输石凤岐半分。

鱼非池看了看迟归,又看看石凤岐,最后一合掌:“阿迟啊,你跟石凤岐真是好默契,竟然想到了同一处。”

脸上的笑容有点僵,她夹在中间,这个人,实在是不大好做。

石凤岐抬抬眼,戏谑地看着鱼非池在中间和稀泥。

迟归脸色黯一些,又拾起明媚笑意:“我就知道初止师兄攻打大隋肯定没安好心,果然他是要把瞿如师兄的大军引开,等到韬轲师兄的大军过了江,韬轲师兄就可以跟商帝一同来攻打我们了,到时候我们没有瞿如做外援,简直是必败无疑。好在在我们看穿了他们的打算,只要把韬轲师兄的大军全歼,他们的算盘也就白打了,是吧,小师姐?”

鱼非池点点头,道:“正是,你说得很对,他们的确应该是这样计划的。”

“可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商帝好像不知情一般呢?按说,韬轲师兄是不会瞒着商帝的。”迟归又皱起眉头,歪头看着鱼非池:“小师姐,你知道吗?”

鱼非池摇头:“我也不知道。”然后又看向石凤岐:“你说呢?”

石凤岐支着额头,慵懒道:“也许商帝有病,喜欢打仗呢?”

“呵,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见呢。”迟归哼一声。

石凤岐打个呵欠,半眯了眼:“迟归你为何如此兴奋于韬轲将要强渡苍江?”

迟归偏头看他,冷着脸色:“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觉得这大隋的天下是我的天下,未来的须弥也是我的须弥,你如此为我禅精竭虑,我很是惶恐啊。”石凤岐拖着音调慢吞吞地说。

“大隋的天下是你的天下我不否认,可是未来的须弥却是我小师姐的须弥,跟你没有任何关心。我这般绞尽脑汁费尽心思,为的也是我小师姐,跟你有何干系?”迟归冷言相讽。

第七百四十五章 绿腰的信

鱼非池眼看着这二人是要干起来了,颇为头痛。

便只好扯着嗓子喊一声:“南九啊!”

“小姐?”南九闻声而来,一来便感受到这屋子里的剑拔驽张,左看看迟归,右瞧瞧石凤岐,最后再瞅瞅他家小姐,挺是心疼他家小姐夹在中间做人难。

心疼归心疼,这事儿南九也帮不忙,他跟迟归说了不下一百回,迟归不听劝,他又有什么招?

唉,哪怕一身功夫天下第一,也是斩不断他人情丝啊。

“小姐你说,你想让下奴把哪个带出去?”南九也直接。

鱼非池刚准备说话,却听见石凤岐自鼻腔里长长懒懒地“嗯——”了一声,抬着眸子看着南九。

南九眉头皱一皱,拖起迟归就走。

迟归气得甩手:“小师父!”

“他是我大将军,我是他手下,军中有令,不得对上将无礼,那是要砍头的罪。”南九耿直地说。

迟归气得嘴都歪了:“你就是偏帮他,你还这么多理由!你是我师父你都不帮我!”

南九脸一红,他那点小心思小谎言在迟归面前哪里藏得住掖得好?被这么直愣愣地戳穿,脸皮子薄的南九有点脸发烧。

鱼非池抚额捂眼:“得,我去找朝妍,你们慢聊。”

惹不起,躲得起。

“朝妍跟叶藏去骑马了。”石凤岐慢慢一声,叫停了鱼非池的脚步。

鱼非池恼火地看着他,明知自己只是要找个借口跑出去,他还非得揭穿!

“有空在这里说闲话,不如来看看如果韬轲真的强渡苍江,笑寒该如何应战吧。”石凤岐起身,摊开桌上的军事图,又看了一眼迟归:“你若是高兴,也可以来说说,若是不高兴总丧着一张脸,就别在这里找晦气。”

鱼非池一怔,石凤岐这么好性子简直是头回见!

“发什么傻,过来呀。”石凤岐笑看着她。

鱼非池蹦过去,心里头明白这是石凤岐心疼自己,不想自己夹在中间不好做人,左右不是个味儿,干脆大度包容一些,懒得跟迟归置气计较,她也能轻松点。

好人啊!

知道心疼媳妇儿的都是好人!

迟归撅着嘴凑过去,一同看着南燕地图,南九也挤了过来,四个人围着桌子,捡了几粒盆栽里的石子当沙盘军旗用,摆来摆去说来说去,想着主意怎么堵截韬轲的大军。

能一举将其歼灭当然是好,但是难度不小,有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韬轲再怎么处境危险那也龙鳞将军,总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笑寒占据的优势也不是那么明显。

迟归提了不少建议,比方倒火油啦,点火啦,箭上涂毒啦,直接拿大船撞韬轲他们的小舟啦,方法都是好的,就是过于阴毒了些,他偏生说得自然而然,天真烂漫,无端端让人心底发毛。

后来南九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迟归,韬轲不也是你的师兄吗?”

迟归一边瞅着地图一边无所谓地说:“是啊,所以呢?”

南九抿抿嘴,接不住话。

所以呢?

没有所以。

最后石凤岐将地图一合,放置一边,提笔写信给笑寒,如果韬轲他们真的强渡苍江了,那么今日下午这小小房间里的一席谈话,一些战术,他都将用得上。

“你不紧张吗?”迟归奇怪地看着他。

石凤岐没看他,只一边写着信一边问:“紧张什么?”

“笑寒不是跟你一起长大的朋友吗?你不担心韬轲把他杀了?”迟归问道,“还是你跟我一样,也觉得他们根本不重要?”

石凤岐轻笑一声,落笔款款:“少拿我跟你做比较,我若是怕笑寒死,便会想尽办法保全他,担心紧张便能佑他平安了?”

迟归“切”一声,甩着手迈着步子,离了此处。

他有一万个不服石凤岐,然而每次挑衅都不能占得上风。

鱼非池赶紧让南九跟上,送走两位小祖宗,鱼非池戳了戳石凤岐肩膀:“如果初止北上攻隋之事的确是韬轲所设之计,为何商帝不知情,还是商帝真的在故意混淆我们的视听?”

“此计是谁所设已不是最重要的地方,重要的是,我们不能让韬轲渡过苍江。”石凤岐搁笔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