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韬轲渡过苍江,将会造成两个影响,一,笑寒大军难以抵挡韬轲,必败无疑,二,瞿如大军必须立刻南下,武安郡及七城生命线难守。

至少需要一些时间,一些能让瞿如把初止这里收拾干净了的时间。

就在鱼非池与石凤岐琢磨着怎么安排战术阻止韬轲渡江的时候,商帝也在谨慎地做着选择。

初止忽然违背他命令北上攻隋的消息商帝已然知晓,此时的商帝终于明白过来当时跟石凤岐那场战事不该打得那么激烈,他该抱着保守的态度才算是与整个局势走向相吻合。

他有这样偏离了大势的小小的判断失误,但是商帝对此显然不在乎,因为这不会给他带来任何损失。

他更浓厚的兴趣在于韬轲那方的准备强渡苍江。

商帝与韬轲之间有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君臣默契,这种默契比情人之间的眉眼传情更为精妙,他甚至不用去看一看韬轲的眉眼,只用看一看韬轲的动向,便能判断出他的臣子要做什么样的安排。

这样的默契使得商帝极快就明白了过来韬轲的打算,于是商帝在静坐过后放声大笑,目光精亮,手掌猛地一拍,按在桌上,桌上放着军事图,正是南燕。

极是古怪,明明最先动的是初止,是北方,是大隋,可是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往了南燕,放在了韬轲身上。

韬轲身系两国君主的目光,两国君主都在等着韬轲的下一步动作,韬轲在无形之间,成为了一种古怪的砝码,他的决定,将影响整个战场的情势变化。

他的决定,无非两个选择,要么强行渡苍江,要么,另想办法。

于两国来讲,最莫测的莫不过他要强行渡江。

为了这件事,他特意找了绿腰与她聊天,话语中提到韬轲有可能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强渡苍江时,绿腰面色一白,连忙说道:“韬轲绝不会这么做!”

商帝笑看着她:“若孤说他是为了来见你,你信吗?”

绿腰想了想,慢慢地摇头:“他不会的,他不是为情冲动之人。”

“情这种东西很难讲的,孤曾经为了温暖可以提前攻打后蜀,在世人看来,那也是一个很荒唐的决定。你又如何知道,韬轲不会这么做呢?”商帝笑道。

“他…”绿腰说不出话来,双手在腰间绞了绞,她很是心急,可是面对着商帝,她却说不出恳求的话,她实不愿对着这位帝君低头。

相对于绿腰的焦虑不安,忧心忡忡,商帝显得气定神闲,从容许多,无由来地问了一句:“如果他要为你战死,你会觉得荣幸吗?”

“当然不!”绿腰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

“韬轲眼光不错。”商帝笑道,“写封信,孤替你送去。”

绿腰愣了一下,但她毕竟冰雪聪明,倒也丝毫不矫情,立刻提笔写信,信中甚至来不及说两句关切情话,只叫韬轲切不可心急行事,不顾性命,绿腰从来也是个利落的女子,没有太多小女儿家的扭捏与造作,寥寥几语,劝君珍重,便是道尽衷肠,累累情深。

她将信交给商帝,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多谢陛下。”

商帝好奇地看着她:“你谢孤什么?”

绿腰别过头,说:“谢陛下怜惜韬轲性命,未把他当猪狗畜生般看待。”

“在你眼中,孤是这样的人?”商帝被她这看似恭维实则暗损的话逗乐了。

绿腰这才对上他的眼睛,说道:“在陛下眼中,天下可有值得怜惜的人?”

商帝倒真让她问住了,认真地想了想,心道,原倒也是有的,后来,没了。

不过这样的话没必要对外人说,他便也懒得开口了,只拿着绿腰的信,着了人往韬轲那里送去。

很快,惜才爱将的商帝为韬轲带来了糟糕透顶的消息,在韬轲河对岸的笑寒,已戒备至巅峰,全军覆甲,大船扬帆,备足弓箭与火油,只要韬轲敢动,纵使他们能成功渡过苍江,死伤也将超出大半,那对韬轲与商夷来说,绝对是一场恶梦。

并附绿腰亲笔信一封,信中道一声望君珍重。

韬轲收到商帝情报的时候,又细细看过绿腰写下的每一个字,她写这封信的时候应是很心急很紧张,所以字迹都潦草,连笔书法中那些细细相连的笔墨细丝都是情丝,千般万般绕指柔,细细缠。

韬轲望着这苍江的水,叹息一声:“石师弟啊。”

眼中尽是遗憾,无人知他遗憾的是什么。

也许遗憾的,是无法立刻过江。

“将军,此时笑寒大军正在全力戒备,我们若是渡江,只怕难以逃出生天。”副将仿佛都能看到河对岸隐隐约约的船队,那绝不是他们这些小小木舟能抵挡得了的巨型怪兽。

韬轲目光深沉,凝望许久。

“将军,此事不可儿戏啊!”副将焦急地说道,倒也不是他怕死,而是他觉得这样的送死毫无必要,他很是疑惑他英明神武的龙鳞将军为什么会有这样昏庸的想法。

“我记得,你成亲了吧?”韬轲突然说道:“想念家中妻小吗?”

副将一怔,应道:“岂可因一人之私,置全军于险境?”

韬轲听罢发笑:“是啊,岂可因一人之私,行此事?”

他长长地出了口气,摆摆手:“罢了,大军先退,船且先修着,不急着过江吧。”

副将松了口气,仍有些后怕,好像这滚滚的江水只差一点就吞没了他们的性命。

第七百四十六章 绵里藏针剔反骨

玉娘将南燕的事儿细细写成,苏门的白鸽扑愣愣飞走,玉娘望着白鸽远去的方向轻出一口气,她儿子笑寒,此劫算是过了。

不管是因为绿腰的信也好,商帝的命令也好,韬轲都停下了要强行渡江的疯狂念头。

大家都明白,真正使韬轲放下这念头的,是来自于大隋的军事威慑,也就是笑寒大军的全力戒备,迫使韬轲不得不暂时放弃这样的冲动。

说不好石凤岐对韬轲这样的退却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他的内心几乎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最坏不过是韬轲渡江,那便是一场血战,笑寒万事俱备,未必会输,最好莫过于此时,韬轲退让,两方再次保持弥足珍贵的平和。

这平和撑不了太久,石凤岐对此很清楚,于是,这样的弥足珍贵都变得有点可有可无。

对韬轲退走这件事最为不满的人当属迟归,他在这件事上没少出主意,许多办法都可以重创韬轲大军,让他们死在苍江半道上。

卯足了劲,兴奋地等着战果的迟归却被告知,韬轲不打了。

他失望至极,闷闷不乐,他失去了一个向鱼非池证明自己本事的机会。

这想法也是比较特别的,盼着别人来送死,以此反衬出自己的聪明与能力。

“苏门来信说,是绿腰给韬轲师兄写了信,韬轲师兄才彻底断了渡江的想法。”石凤岐没搭理迟归的闷闷不乐,只是平静地说道。

迟归冷嗤一声:“韬轲师兄身为商夷大将,竟然为了一个女子的信就放弃为国尽忠的机会,不是太好笑了吗?”

石凤岐反驳一声:“迟归你少在这里恶心人行不行?”

“哦?”迟归偏头看着石凤岐:“那依你的话,你是觉得韬轲师兄这样因为私情就放弃家国之事,是值得鼓励的了?”

他冷笑道:“你们这些人不是个个都想着家国天下,可以为之舍生忘死吗?不是个个都觉得若为天下故,有何不可抛吗?那为什么如今事到临头了,却舍不得这舍不得那?还是说你们都是些伪君子,嘴上逞能说得痛快,其实根本做不到?”

石凤岐心中想着,迟归约摸是智障。

于是只淡淡扫了他一眼,懒得跟他理论,他总是有一套他自己逻辑缜密的理论。

鱼非池觉得迟归这个思想是很危险的,刚准备说话,却又听到迟归说:“何不干脆利索地承认你们也不过是些有私欲之人,少把自己说得过份伟大,这样韬轲师兄做任何决定我便都可以理解,偏生他要做出一副商夷忠臣良将的样子,却干些与他这忠臣良将不相符的事,无端让人看不过眼。”

鱼非池默了默,觉着再由迟归这般胡说八道下去,估计他能把所有忠臣良将都捞出来鞭一回尸,就为了发泄心头的不快。

所以鱼非池及时出声阻止了他。

鱼非池说:“阿迟,首先,韬轲放弃强渡苍陵并非仅仅是因为绿腰,绿腰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但绝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笑寒对他们的震慑,让韬轲知难而退,不做无谓无的牺牲。”

“其实,与绿腰的信同去的,是商帝的圣旨,也就是说,是商帝下了旨意让韬轲不得强渡,绿腰只是第二重保险,以慰韬轲情苦。最后,家国大爱与儿女小爱都是高尚的,任何光明温暖的感情都值得被尊重,不容践踏。”

“最重要的是,没有任何人有资格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就欢呼雀跃地等着另一个人去死,心安理得地等着对方为自己献上生命。”

她的话一句比一句重,绵里藏着训斥的针,挑出了迟归最反的骨。

迟归听罢愣住半晌,他记得他的小师姐已经很久没有跟他说这么多话了,难得说一说,却是看似温和实则严厉的指责,而且是为了韬轲这样一个外人,迟归认真地想了想,是不是自己真的有错,所以惹得鱼非池不快。

他澄澈双眼中的光芒暗下来,低下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与面对石凤岐时的轻蔑不屑判若两人。

几经挣扎过后,他才轻声说:“也许是我太急了吧,我以后再也不会了,小师姐。”

“你先回房吧,这件事便算是暂告一段落,韬轲师兄不会一直被困在南燕,他一定会想出解围之法,我们要做的,不过是比他更早想到,做好准备。”鱼非池说道。

“嗯,我知道了。”迟归很是勉强地拉起了一个笑容,像是给他自己打气加油一般。

待得迟归离开,鱼非池才对石凤岐说:“韬轲退得不正常。”

“自然,他此时退回南燕不再北上,意味着抛弃初止,以初止的能力,不可能面对得了瞿如与苏于婳这样的强强联手。”石凤岐神色微凝,“一旦初止覆没,商夷本土的防御便形同虚设,包括商夷国都金陵都如囊中之物,瞿如随时可以探手取之,韬轲与商帝必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们依然这么做了。”

“商帝绝不会在此时抛掉初止这粒棋,初止也绝不可能会让他自己变成废棋,他们必然有下一步的打算。”鱼非池接话道。

“对,正是他们这一步打算很稳妥,韬轲才敢退。”石凤岐头倚在椅背上,似喃喃自语般:“他们会如何解初止之危?”

“此时去强大初止已是不可能了,如果我是商帝,我会选择削弱对手。”鱼非池在屋子里慢慢踱着步子,一边想一边说,说得很慢:“对手是既然是瞿如与苏于婳这样的强强联手,那么将他们分开是最好的办法。”

“初止毕竟无为七子,七子之中无一庸才。初止面对苏于婳或许力有不逮,但是面对瞿如,却可以以智周旋。”石凤岐慢慢接过话头。

“不错,所以,商帝应该会对苏师姐出手。”鱼非池看着鱼非池,目光炯然,“但苏师姐没有弱点,商帝如何下手?”

苏于婳不同于任何人,她没有软肋,没有顾忌,甚至没有缺陷,几乎没有任何一种事情能使她受到伤害,若真如鱼非池他们所料的,商帝真要对苏于婳下手,实在是很难想出,商帝会用什么样的办法。

那几乎是一个没有弱点的人。

武功出众,智慧出众,没有情欲,无所牵绊,唯一想的不过是天下一统。

但是商帝不愧为石凤岐最强大的对手,他在极短的时间里,给了石凤岐一个猝不及防的打击,显露出他身为商夷帝君的睿智,还有那么一丝狡猾。

就在鱼非池他们还在想商帝会如何安排苏于婳之时,商帝已然快速出手。

或者说,商帝在给韬轲去信之前就已经提前安排了这件事,毕竟他勒令韬轲不得强渡苍江之时,总要想好初止的后路。

所以给韬轲去信和调离苏于婳这两件事是同时发生,不过是显露后果的时间有些前后不一而已。

那日他去了绿腰那里拿了信送去给韬轲之后,转头就下了另一道密旨,这道密旨遭到了随行大臣的强烈反对,只差一头撞死在桌案上来明志。

商帝却显得无动于衷,着了人将要以死明志的大臣架下去,该下的圣旨照下不误,每到这种时候,他便有些怀念韬轲在他左右时的感觉,他从来不需对韬轲解释任何,韬轲总能明白他心中所想。

这道圣旨一直去到了金陵,金陵起了些喧哗,留守金陵的老臣们白胡子颤颤,佝偻身躯也颤颤,有句话在他们心间不敢说:陛下这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吧?

不过好在商帝是个镇得住场子的帝君,在商夷国上下都极有君威,商夷国内无人敢对他的命令有半点质疑,哪怕臣子们是战战又兢兢,但提溜着小命的,他们还是把这事儿办漂亮了。

他们一边办这事儿的时候,一边望着商夷帝陵的方向,暗自想着,那长眠于帝陵之下的长公主殿下,可不要气得活过来才好。

长眠的长公主殿下一生为商夷所立功绩不知几多,其中最出名的有两桩事,其一数收后蜀,这是不世功绩,当世难寻第二个长公主做出这等丰功伟业,值得让人铭记。

这其二嘛,要数养细作。

如今整个商夷这么繁密稳定,高效安全的情报网,都是当年商向暖与韬轲在先人的基础上,一点点改良着培养出来的,数年积累,苦心经营,才得到了如今声望不输苏门的商夷细作,为商夷带来无数的秘密和消息,保障着商夷的消息四通八达。

这其间所耗费的心血难以计数,细作们所立的功勋也数不胜数,是以整个商夷上下对他们的这个情报网极是看重,也极是满意,轻易不敢有人对这情报系统抱不轨之心。

但是,不知商帝他老人家是怎么个想法,突然就打上了这商夷细作情报网的主意,而且这主意打得还挺作死,足足能把那脾气娇纵,傲慢跋扈的长公主殿下气得活过来,指着他鼻子骂上三骂。

第七百四十七章 屠苏门

商帝是个霸主,霸主属性的人大多不爱跟人解释,所以他根本懒得跟他的臣子们说叨说叨他的真实打算——调走苏于婳。

商帝调走苏于婳的方式简单粗暴得令人发指。

屠戮苏门。

作为天下最大的情报机构,苏门早已被大隋朝堂招安,与商夷的情报网遥遥对立。

在两国交战的情况下,两大情报机构也互相渗透,互相利用,谍战不会比沙场和善几分,无声无息地暗涌也是另一场较量。

但是两国都极为克制保守,除非万不得已不会轻易撕破脸皮,兵戎相见,这是一种无形的体面,属于细作们共同遵守的缄默与内敛,这才符合细作该有的姿态。

就这么突然有一天的,商夷的细作似是疯了一般,把一切在暗地里运作的情报系统全都搬到了明面上,不管是大隋的还是商夷的,全都挑明了直接干。

明明前一日还是贩卖情报的双面细作,转头就把刀子捅进了苏氏门人的肚子里,刚刚还在笑着说话的戏子,戏子粉妆未卸就要人性命,大家以前那种你来我往的暗中克制与谨慎尺度通通作废了,但凡是与商夷有过接触的苏氏门人,都被灭了口。

横陈街头的无名尸体一具又一具,无人收殓,睁大的双眼似是临死之前质问对方为何突然下此毒手,只可惜他永远也不能再听到答案。

被如此恶劣粗暴对待的苏氏门人来不及等苏于婳这个门主给出指令,不得不先随机应变开始反击,避免沦为对方口中沉默的羔羊。

于是商夷在经过了短时间的,单方面的,对防备不足的苏门人的屠杀之后,迎来了苏门人的反击,两方细作化身刺客,彼此知晓对方的招数,彼此在黑夜中拥吻血花。

这是自清理大隋邺宁城老街之后,最为惨烈的一次细作惨案,商夷与大隋在短短不足数日的时间里,各自失去了无数优秀的探子。

苏门多年来的苦心经营被商夷这种找死般的作为狠狠撞击了一番,根基都摇了几摇。

同样的,商夷也付出了惨烈的代价,未占得半点便宜,几乎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甚至是杀敌八百自伤一千,商夷的情报系统以一种自杀式的方法来撞击苏门,并且妄图将其毁灭。

那些克制而体面的细作手法突然面临了野蛮粗暴的原始屠戮,令人措手不及。

苏门对苏于婳来说,是一种很重要的东西,就像穿云枪之于石凤岐,龙鳞刀之至韬轲一般,苏门是苏于婳最强悍的冷血兵器,而商帝所行之事,则是以玉石俱焚的姿态,要折断苏门这把绝世神兵。

鱼非池得知这个消息时,没有片刻的迟疑,当即给苏于婳去信,让她立刻赶回大隋邺宁城,坐镇苏门!

商帝,成功地将苏于婳调离战场,初止面对的强将只剩下瞿如一个。

从商帝发动这件事,到鱼非池迅速做出反应,整个过程没有超出五天,就在这短短五天的时间里,两方细作人手所造成的流血事件超出了过往五年,甚至过往五十年的总和。

商帝抱着与苏门同归于尽的想法,要把苏门毁于一旦。

鱼非池只要再迟疑一点点,反应慢一点点,考虑瞿如战场多一点点,苏门便要不保。

几乎是在千钧一发之刻,苏于婳赶回了邺宁,下了苏门最高绝密命令,令苏氏门人全部进入冬眠状态,不得命令不准有任何动作,哪怕是最简单的情报刺探也不行。

苏于婳的愤怒可想而知,对于苏于婳来说,她很少有动气或者悲伤的时刻,但是当她看着在世间屹立了百余年不倒的苏门险些毁于一旦时,仍难以克制心中怒火。

她不是心疼那些死去的人,心疼的是这么多年来苏门的经营遭受重创,还愤怒于这对大隋将会造成极难补救的重创。

鱼非池看完苏于婳通篇洋溢着沉重的密信,揉着额头看着石凤岐。

两人对望,纷纷苦笑。

“小哥点评一下呗。”鱼非池苦中作乐笑叹一声。

石凤岐理一理话头,说道:“商帝此举调走苏师姐是其一,但却不是主要原因。”

“大隋与商夷不同,商夷得后蜀,后蜀与商夷国土紧密相连,管辖治理起来都极为方便,而大隋虽得西魏,白衹,苍陵,南燕大部分,可是这些地方都各自零散,管理起来极是不便,苏门,便是串起这些地方的重要脉络,能及时地把各地情况准确地汇报到我这里,方便我做出最及时的判断与决定,从而把这些地方牢牢地掌握在手心之中,不会造成人心涣散,国力松散的情况。”

鱼非池点点下巴,说:“没错,这是苏门最重要的作用,它能在这种战乱时分帮我们贯穿起整个大隋,使大隋形散而神不散。商帝眼光狠辣,出手精准,直接掐死了我们最重要的一条脉搏,以后再想时时掌握各地情报,可就没那么容易咯。”

说得再简单一些便是,商夷少了细作没多大事儿,顶多是个情报不再那么及时了,大隋没了苏门那事情可就大条了,分分钟有可能造成各地动乱!

石凤岐手臂一伸,勾在鱼非池脖子上,啧啧连叹:“真没想到他会来这样一手,简直是神来之笔,鬼才料得到。”

“是啊,一举两得,还把苏师姐气得要跳脚,商帝厉害。”鱼非池从不吝于赞美对手,商帝的确强大,她抬手袭袭石凤岐的胸,“你准备怎么办?”

“不怎么办,苏于婳现在回了邺宁城,瞿如单独面对初止,虽然输给初止是不可能,但是想赢也就没那么简单了,估计会是僵持之局。苏于婳回邺宁之后应该会着手处理苏门之事,这些事她比我们熟,我们也不必跟着瞎着急。商帝这么做呢,主要是为了给初止争取时间与机会,他这个帝君还是蛮厚道的,虽然没准备给初止一个好结局,但是在这种时候挺仗义。”

石凤岐一边说还一边点着头,像是肯定着商帝的过人之处。

“你可拉倒吧,商帝厉害归厉害,但你要说他厚道仗义就是胡说了,他不过是为了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帮初止,说难听一些,就是把初止的作用最大化。”鱼非池才不承认商帝是个仁义的人,又说道:“我估摸着初止还是会盯着武安郡,瞿如他们依旧是被牵制在那里了。”

“总之这一番较量过后呢,商帝依旧是在等韬轲,我也依旧是在等瞿如,就看韬轲和瞿如他们两个谁先摆脱困境。”石凤岐把玩着鱼非池软绵绵肉乎乎的耳垂,捏啊捏揉啊揉,揉得她耳垂通红如血玉。

“可是咱们在商帝这儿吃了这大一闷亏,要是不回敬他点东西,总觉得不是咱两的作风啊。”鱼非池拧着眉头一个人念叨着。

“说得对,古人说过,有仇不报非君子。”石凤岐郑重点头。

“啊?有这样一句话吗,哪个古人说的?”鱼非池总觉得这话太耳生了。

“不知道。”石凤岐一本正经。

鱼非池与石凤岐自认他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大肚能容的人,什么宰相肚里能撑船这种事,从来跟他们也没什么关系,有些亏吃的,有些亏,那是吃不得的。

商帝这一道把大隋摆得这样的狠,苏于婳回去邺宁起码要用三到五个月的时间才能重振苏门,这样天大的憋屈要叫石鱼二人吞咽下忍落去,那是万万不可能。

他们嬉笑归嬉笑,报复起商帝来却是毫不手软。

若是从小处报复未免显得他们小家子气,有点拿不上台面,于是石凤岐左思右想,觉得既然商帝他是如此的粗暴野蛮,不如自己也野蛮给他看。

这会儿瞿如与韬轲这两支大陆上最强的军力都未赶至,那么中心战场就看石凤岐与商略言的真本事对决,石凤岐决定,要给商略言会心一击,让他知道,自己这个大隋国君也有几分火气在。

于是,他在夜间叫南九,拉上叶藏,决定夜袭。

彼时夜间商帝正酣睡,商军大营静悄悄,唯得几只巡逻队伍在火光下来来往往。

石凤岐趴在荆棘丛中看着这军营,咂巴咂巴嘴:“南九啊,怕不怕?”

南九没好气看他一眼:“这种事你身为大隋国君,自己跑来做真的好吗?”

石凤岐说:“这你就不懂了,所谓报复,就是要打脸!如果这种事不能自己亲手做,那做来还有什么意思?要的就是这种酸爽感!”

南九撇过头过懒得看他这一副流氓架势,觉得他四下无人时跟帝君这两字儿实不沾边,半点也没有白日里的帝君威严,南九不由得担心,这人到底能不能成为一个好国君,让他家小姐省心。

没等南九心里的小九九绕几个来回,叶藏爬了过来,满脸兴奋之色:“准备好了,啥时候干他?”

对于这种暗戳戳整人的事儿,叶藏总是有着无穷的乐趣,他觉得这种做法才符合石凤岐的无赖性子。

石凤岐嘿嘿一笑:“就现在!”

叶藏一乐:“我怎么觉得这招咱们以前用过?”

“是用过,学院的时候蹴鞠比赛,咱们把这招用在人身上的。”

“这回用在畜生身上,可惜了咱们没办法丢几堆小黄书给他们。”

“干干干,干他娘的!”石凤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急不可耐。

南九这会儿有点理解他家小姐在自己出门时,那生无可变的表情了。

石凤岐跟叶藏这两人放在当世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干起这种龌龊事儿来的时候,未免太过兴奋激动了些,半点高人风范也没有!

第七百四十八章 聊发少年狂

石凤岐,南九,叶藏三人,各换了一身夜行衣,在黑漆漆的夜里看不出半点影子。

他们三人武功拔尖,那绝非是普通士兵能察觉得到的,三人避开了来来往往密密麻麻的巡逻队伍,摸进了商夷军营。

沿着小路藏在帐篷后,他们一路潜行到了马栏,一指点晕了守夜的人。

“快快快,割绳子。”石凤岐低声催促道,眼中泛着尽是戏弄快活神色,手里还翻出了一把短刀。

以他们三人的功夫,足尖点地的时间,便能跃过整个马栏,灵巧的短刀或匕首削铁如泥,快速地割开了栓在栅栏上的马儿缰绳。

忙活完之后,三人在鼻子下方围了布巾,从怀中掏了好宝贝,对视一眼,叶藏与石凤岐这两个老流氓满脸的奸滑之色,徒落得南九面红耳赤,有点招架不住。

马栏很宽敞,商帝带着大军来打仗,这种轻骑机动部队自是不会少,马儿也挺多,夜间晚上这些马儿正在好睡,没能发现有三个心怀不轨之人正慢慢接近。

三人将手中的药瓶抛到半空,捡了地上的石子弹射而出,击碎了瓶子,瓶子里的药粉轻飘飘地飘荡出来,那颜色是极美的,粉红色,像是取了粉色花瓣上的色泽,雾蒙蒙的,粉末它晃呀晃,飘呀飘,由着那夜间温柔多情的风儿再吹一吹,药粉飘散在整个马栏里。

“撤!”石凤岐说。

三人如作贼般快速溜开,当真是挥一挥衣袖,留下了大片的粉霞云彩。

马儿突然狂燥不安起来,打着鼻响从地上腾跃而起,发出阵阵嘶鸣,四踢在地上不停地刨动,不多时地上都起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坑。

巡夜的人发现不劲,招呼人手过去查看。

马儿发了疯,冲出栅栏冲着人群狂奔而来,那股子疯劲跟草原上的野马有得一拼,满是狂野与不羁,自鼻腔里呼出沉重的呼吸,张开的马嘴里尽是带着腥味的喘息。

马发了疯之后人就开始受了惊,面对着膘肥体壮的骏马他们根本拦不住,着急忙慌地打着口哨唤着号子,马儿全然不听使唤,狂怒着冲出来。

那可不是一匹两匹马,而是成千上万匹骏马齐齐奔腾的好景象,搁在草原上来看,也是一番壮阔奇景。

疯了的马匹冲进军营中,惊醒了那些正好睡美梦的士兵,提着裤子出来看到这番场景,纷纷傻了眼。

马群冲倒了营帐,撞翻了瞭望台,还踢翻了试图制服他们的兵蛋子,像是有无穷无尽的精力,充沛得令人发指。

再没多久,人们便惊奇地发现,这些马儿,原是发了春…

啊,这个,春天嘛,春心萌动是挺常见的事,但是像这种这么多匹马一起发春心,那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都没见过的。

动物在发春之时最是可怕,脾气狂暴,焦虑不安,性情暴躁,马儿越是被人拉住缰绳越是燥动难安。

石凤岐他们几个洒在半空中的好宝贝,说来有点渊源。

叶藏是个念旧的人,哪怕是后来他成了须弥财神,也没忘记他是怎么发的家,那什么小黄书啦,男女那事儿之前的好药啦,他都留了不少,时不时用来提醒自己是怎么一步步攀爬至巅峰的。

没成想,这些个旧事物让石凤岐瞄上了,后来还找迟归刻意重新调了比例和配方,药性比以前的媚药要强上数十倍,用在性烈的战马身上,那是何等风采,简直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