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白不想遂了他的心愿缠着他追问,干脆起床洗漱去了。

唐宁见状反倒忍不住跟进浴室,贴在她身后抱着她说:“我刚看到你的开机密码了。”

余白一滞,却还是嘴硬:“我说你这人有没有界限感?我的开机密码跟你有关系吗?”

“跟我没关系?”唐宁还是笑,“你拿我名字的缩写的当密码,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

余白闻言一惊,感觉竟像是做亏心事被抓了现行,心里暗骂这人还真是眼尖,可嘴上却不认输,只是轻描淡写道:“BK的系统要求,密码每个月都要换的,我这种老员工,实在想不出再换什么,你也别自作多情,下个月就不是了。”

唐宁听她解释,并没受多大打击,却也不再多说,仍旧带着那一点笑看着镜中的她。

余白瞧他那样子,已经猜到他不得言传的意思,是拿稳了她现在非常拿他当回事。她心里不服,却也无法,再多解释,愈加显得心虚,可要是不解释,总还是不服,便用胳膊肘顶开他。唐宁自然抱着不撒手,两下来去,又在浴室里打作一团。????

24

紧接着的一周,余白都要出差,前两天在B市,然后再飞S市,周末才能回转。她本来十分习惯这种满世界打飞的的生活,反正只是一个人,住在哪里不是住?这一阵却有了牵挂,每晚都与唐宁视频,数着日子想哪天能回A市去。

忙碌的时候,只是赶着工作日程过日子,静下来细想,才又觉得有些不对。

许多年前,在屠珍珍还对她准时结婚生孩子抱有殷切希望的时候,就曾经教育过她,恋爱这东西,谈一年就差不多了,再久大多会谈僵掉。

话虽粗糙,却有道理。

她与唐宁,已经十年,如今家长也都见了,一切似乎尘埃落定。而像现在这般的热恋从来就是长不了的,或者淡下去,或者结婚,两条路必有其一。

而她,究竟想走哪一条?

说实话,她这人并不恨嫁,反而有些怕。

周三晚上,余白结束B市的工作,飞往S市,到达酒店安顿下来已是深夜了。累过了头,精神吊在那里睡不着,她洗漱完毕,换了睡衣倒在床上,照例想到跟唐宁视频。

但这一夜发去邀请却是被拒绝了,隔了片刻,电话打过来。

她猜他大约还在所里加班,着实觉得两人同病相怜,接起来一问,果然是这样。

“万燕的案子,开庭日期定下来了。”唐宁对她道,声音听起来与平时似有细微的不同。

“什么?”余白愣住,许久才又问,“几号?”

唐宁说了一个日期,是在两周之后。

得知开庭在即,余白心中许久只有一个念头——这么快?!

虽然她对刑事案件审理程序的了解大多停留在教科书上,但听唐宁的语气,也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此前案子被检察院退回去补充侦查,警方大多会根据他们找到的那一点线索顺藤摸瓜地去找高瑞龙,但高瑞龙在马来西亚联系不上万燕,很可能料到案发,根本没有回来。若要找到他,便会牵涉到跨境侦查和引渡,这些事绝不会是几个礼拜的时间就能做完的。如今案子匆匆了结,又回到法院定下开庭时间,只能说明补充侦查并没有彻底执行,更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果然,细问之下,唐宁的回答跟她预想的差不太多,警方没有抓到万燕之外的其他人,但开庭审理已经是一定的了,再没有回转的余地。

“下一步打算怎么办?”余白问唐宁。

“尽量辩吧,”唐宁回答,并不乐观,“就按照之前找不到的高瑞龙的策略。”

“那万燕现在状态怎么样?你觉得她应付得了庭审时的提问吗?”余白也很担心,唐宁说过小姑娘脑子糊涂得很,就怕一时失控说一些对自己不利的话。

“我这几天就会安排去H市,到开庭之前也会提早过去,到看守所给她做庭审前的准备,有些问题还是得我先问出来,就算我不提,公诉人和法官也会提。”唐宁说完便是沉默,像是不自觉地在想着什么。

余白猜到他的意思,情况不乐观,但他会尽力。

紧接着几天,两人几乎没有时间联系,每天不过就是几条信息,报个平安,以示还活着没死,间或互相提醒按时吃饭,尽量休息。

挨到周五,余白结束在S市的工作,下了班离开客户那里。去机场之前,她与唐宁通了个电话,得知他已在H市,便临时起意,干脆改了机票,直接从S市飞往H市。

到达H市,已是夜里九点多,唐宁去机场迎接。余白从国内到达口出来,远远望见他站在那里,松了领带,脸上带着些许倦意,眼神放空,又像是在想什么事。那一瞬,他并没有看见她,恐怕心里也没在想她,可她偏又觉心动得很,没打招呼,只是静静朝他走过去。

等到他回过神来看见她,又如往常那般笑起来,她给他的不过就是一个勉强的冷笑,细想之下连她自己都嫌自己奇怪。

所幸唐宁并无所谓,大力揽过她的肩,夹了她就走:“饿死我了,先去吃饭。”

“你又没吃饭?”余白埋怨。

“这不是等你嘛。”他还是笑。

“我飞机上早吃过了。”余白又道。

“那叫饭么?”他却根本不接受这个理由,一路挟持她到停车场。

两人上车出了机场,往附近的商业街驶去。

不多时进了饭店,余白却是有些尴尬,因为在座的并不止是他们两个人,那位眼睛很毒的孟越叔叔也来了。

这时候看见余白,孟越已是一脸了然的笑,倒还算给了她面子,没有出言调笑,打听她跟唐宁到底是什么关系。

但余白还记得两人上次的对话,心情甚是复杂,只想岔开话题。她本来不想再给唐宁加码,非工作时间就不跟他谈案子,但这时看见孟越,到底还是没忍住问了问万燕一案警方侦查的内情。她知道这位叔叔清楚其中的程序,而在这案子里,她最想不通的也正是这部分。

“两千克海洛因啊,”她对着孟越感叹,“这么大的数量,照理说是大好的立功机会,为什么没有继续侦查,顺藤摸瓜把背后的毒贩都抓了,而是急于结案呢?”

“余律师,那个高瑞龙在马来西亚…”孟越喝着啤酒解释。

“我知道这案子涉及跨国犯罪,的确比较麻烦,”余白打断他继续,“但是马来西亚属于东盟,跟中国十几年前就开始禁毒合作了,联合侦查、司法互助,包括引渡和交换证据都有,为什么不去落实?”

孟越笑看她纸上谈兵,知道其中机巧,却不知如何说清楚,叹口气才问:“铁路警察,各管一段,这说法你听过吧?”

余白点头,却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孟越只得细细说下去:“一般情况下,贩卖运输毒品的案子归公安禁毒队管,走私案的侦查权归海关。但这案子的侦查机关是H市机场海关缉私分局,当地区块派出所协助调查。海关倾向于针对他们查获的走私人员进行处理,不想搞大搞复杂,这跟铁警其实是一回事。”

“就因为这个,就把万燕这样一个才满十八周岁的小姑娘判了?!”余白有些激动,“这套程序走下去,最好也是十五年有期徒刑,最坏死刑啊!”

“警方侦查程序上的瑕疵也是一个辩护的角度,但意气用事没有用,”唐宁劝她,桌子下面一只手覆在她膝上,“事情拖了几个月,找到高瑞龙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主犯在逃,从犯犯罪事实查清,提起公诉,及时判决,也是有法律依据的。”

余白静了静,也知道唐宁说得有道理。要是在万燕刚被海关截获的时候就让她在警方监控下联系高瑞龙,倒是很有可能一网打尽。但拖到现在再去马来西亚,大多也只是一个人去楼空的结果。作为辩方律师,眼下的当务之急,只能是厘清手头现有的证据了。

“可是现在不找到高瑞龙,怎么证明万燕到底对携带毒品是不是知情呢?”她不禁又问。

“就是那些旁证了。”唐宁倒是情绪稳定,有条有理地吃饭,有条有理地说着现在手头所有的牌。

调取证据的申请早已经批下来,调取两人之间所有聊天记录,但结果却是一无所获。可以看得出高瑞龙做得非常小心,与万燕之间的联系都是电话,手机号还是用万燕的身份证办理的,理由是自己的护照压在服装市场里办手续。此时看起来,很有可能从一开始搭识万燕,目的就是为了利用小姑娘为他运毒。

除此之外,便是那些经济情况的证明。万燕认识高之后,银行账户没有额外的收入,没给家里寄过钱,也没有买过任何贵重物品,甚至去马来西亚之前回原籍办护照,还问父母要了一点路费。

听他说话,余白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一名刑辩律师的最佳素质,冷静,疏离,不意气用事,懂得适时调整策略,找到各种不利情况下的最佳路径。

她也知道现在他手头这些证据大都是调查员孟越四处跑来的。上一次来H市遇到这位孟叔的时候,她还没见过唐嘉恒,也不知道唐宁跟他父亲关系不好,如今知道了,感觉更有些不同。因为唐宁要离开至呈,出去独立执业,与唐嘉恒之间已有矛盾,此时却还因为她托付的案子,用着父亲手下的调查员,实在是拉下了面子的。

想到此处,她又有些不过意,伸手覆在他手上。碍着孟越也在,唐宁并未出声,只是静静笑了,反过来握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饭后与孟越道别,余白也没敢回头,生怕看见孟越要笑不笑的表情,只是假作镇定跟着唐宁上车,离开饭店去他住的地方。

还是上次那家宾馆,一样的停车场,一样的电梯,因为邻近机场,进进出出的还是那些拖着黑色拉杆箱的机长与空乘,心境却是全然两样。虽然还有很多棘手的事横在当中,两人之间的关系倒是真的近了,这一回是真的无关艳遇,也无关欠债还人情。

进了房间,唐宁便开始撒娇,说头疼,想睡觉又睡不着。余白看他可怜,又有些好笑,放了水,命他洗澡,又侧身坐在浴缸边,伸手帮他揉着太阳穴。

也是意料之中,弄到后来两个人都在浴缸里。紧绷了一周,这是难得放松的时刻,唐宁吻着她时呼吸都有些不稳,余白也是纵情。然而,激情之中又有一丝清明,她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的喜欢,确实是要比原本意识到的更多一点,但她真正感兴趣的似乎从来就不是他有意展现给她的那一面,而是他一直藏着的另一面。????

25

第二天是星期六,唐宁有事留在H市,余白本打算早起就走,回到A市还能去所里加个班。然而,就她与唐宁现在的关系,说来便来,说走却总要有好一番纠结。

其实留下也不得清闲,早饭后,唐宁便跟孟越出去确定万燕案的证人,余白一人呆在房间里,对合同,写memo,电脑与资料笔记铺了满床。

待到下午唐宁回来,两人一起吃过饭,余白又下决心要走,回房间收拾东西。正往箱子里塞着衣服,她搁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唐宁就在近旁,两个人都看得明明白白,屏幕上显示的是吴东元的名字。

余白拿起来接听,电话中传来熟悉的嗓音:“在家呢?说话方便吗?”

“嗯,你说…”虽然明知只是一句寒暄,余白却莫名尴尬,转头看了看唐宁,见他已在写字台边坐下,开了电脑,目不斜视,大约还是改他的辩护词。

“上次跟你说过的那件事…”电话那一边,吴东元继续说下去。

话题实在敏感,她原地犹豫半秒,终于还是走进了卫生间,在身后掩上门。

“下周一合伙人例会上我就会提出来。”吴东元道,“因为是去有竞争关系的律所,肯定有conflict,我应该会被要求立刻停止工作,上交手机和笔记本电脑。所以,先跟你打声招呼,你好有个心理准备。另外,有什么需要的资料,你列表给我,我提前备份到事务所的网盘上…”

余白听着,只觉心跳,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半天才说去一声谢来。吴东元只是笑答不用,两人没有再多交谈,便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余白又在卫生间里站了一会儿,等待心情平复。她心里很清楚,下周一,吴东元带着一队人马提出集体辞职之后,将要受到这般待遇的肯定不光是他一个人,那些要跟他一起离开的同事也会被要求立刻停止工作,不能接触任何BK的资料。这么多人突然离开,周一的BK怕会是一片从没见过的乱像,对留下的人来说更是一场考验。她早已经明确拒绝了吴东元的邀约,但他还是来电知会她一声,实在是对她不薄。

从卫生间出来,余白继续收拾,却有些心不在焉。

唐宁并不看她,似是随口一问:“刚才是吴东元?”

余白点头,从床上拿了电脑,合上放进手提包。

唐宁不语,伸手又从她包里抽出电脑。

“你做什么?”余白看着他问。

“试一下你有没有把我名字改掉。”他已经开机,输入密码。

余白失笑,方才看他一副正经模样,仿佛万分尊重她的隐私,果然就是装的。不知道为什么,这小性子却使得叫她有几分高兴,索性侧身坐到他腿上,环住他脖子,道:“你放心,这个月不会改。”

“那什么时候改?”他亦抱着她,看着她笑。

“还有不到一个礼拜,”她望天算了算,“咱们且行且珍惜吧。”

“行什么?”他装一脸纯洁,却又深深看到她眼底。

余白自然会意,今朝轮到她做妖精。她倒也不介意,凑上去咬着他的耳朵告诉他,行什么,怎么行。而结果就是她又在此地留了一夜,盘桓到周日才回A市去。

转眼又到了周一,余白早早起身,开车去上班。路上堵车,走走停停,她却不像平时那般心急,反倒有点希望走进事务所的那一刻晚一点来临。虽然此时的她对吴东元早就没有非分之想,但他的离开,对她来说还是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终结。而他给她打来的那通电话,也让她提前知道悬在半空许久的靴子终于到了落下的那一天,那感觉宛如杀头又不给个痛快。

到了事务所,才发现已经是谣言漫天。余白猜想,大约是因为要走的人很多,难免有消息漏出来。她着意四处转了转,所幸都是道听途说,没有一个准的。有的说,他们这个代表处可能要大规模裁员;有的说只是管理架构改革;最夸张的版本从行政部流出来,说是纽约那边的大老板来了,因为上周末安排了接机和住宿,而大老板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关掉A市代表处,今天就正式宣布消息。

真正的靴子终于在上午十点落下,总代表召集所有人在大会议室开大会。

余白知道,那个时间地点本是属于合伙人例会的,她猜大约是吴东元提前跟何其阳通了气,没有像之前打算的在例会上搞突然袭击。其实,这样更好。他们这些人少有改行的可能,就算辞职,以后也总在一个圈子里混,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闹得太僵。

于是,她跟着其他人去开会,走进会议室,才发现隔断打通,桌子椅子都被移走,一间大屋人头济济,好不热闹。而众星拱月的中心,竟然真的是纽约总部的一个大佬。A市代表处的合伙人也都全体到齐,不对,不是全体。至少可以确定,吴东元并不在其中。

余白不禁有些困惑,这大会的议题究竟会是什么。

何其阳先介绍了大佬,证券发行和资本运作方面的法律专家,三十年前第一次来到A市,也是后来在此地建立代表处的拓荒者之一。

听到此处,余白竟渐渐有些相信来自于行政部的传言,也许这里是真的要倒闭了,所以才请出这位大佬,以示有始有终。但看何代表的神色,又完全没有即将关张走人的落寞。以她对何的了解,倒是不信这个人会对名利和头衔看淡到如此地步。

“相信在场的同事都知道,”台上的何代表又再开口,“我们BK是一个全球性大型律所,雇员将近4000人,一共70家分所在40个国家执业。我们跟那些在华尔街执业的小型所不同,他们的分所无论开到那里,提供的都是纽约或者是美国几个州的法律咨询。但在BK,我们不仅提供美国的法律咨询,还能够提供日本、澳大利亚、香港、欧盟和南美国家的法律咨询,以及方方面面的当地法律服务。国际化的视角和广泛的业务领域。

“当然,我们这里算是个例外哈,”说到此处,何代表自嘲一笑,倒是引起下面零零落落的笑声呼应,“政策原因,不允许外资所的律师执业,所以我们这儿一直只是一个代表处。但是针对这个遗憾,我们一直在寻找解决的办法…”

余白开始有些预感,何其阳后面要说的话可能与行政部的版本恰恰相反。

果然,何代表继续:“直到今天,终于可以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BK将与内资律所中的佼佼者至呈合并。两所合一之后,我们在国内各地的所有分支机构都将更名为‘至呈BK’,拥有在中国境内的执业资格,并且能够提供全球性的优质法律服务,晚些时候,大家可以在新闻媒体看到对外公布的消息…”

虽然已经猜到了一点,余白还是难掩惊讶,身旁众人也都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但看大家脸上的神色,到都是当成好消息来听的。的确,没有倒闭,也没裁员,虽然联合后的名字是“至呈BK”,一前一后,明显弱势,但BK在全球范围内的资源优势是由来已久的,如今在国内有了执业资格,简直就是天下无敌的架势。

然而,在这一团喜气之中,余白却在想,那吴东元的消息呢?为什么至今没有动静?他人又在哪里?

就是这么想着,她没再留下来听何代表给众同事答疑,挤过人群出了会议室,去楼下办公室找吴东元。

人,其实一点都不难找。她回到自己坐的那块地方,抬头便看见吴东元正在办公室里收拾东西,茶杯,镜框,不多的几件私人物品,一一装进一只纸盒,身边还有一个合规部的同事看着。

余白上前,敲了敲开着的门。吴东元抬头,恰对上她的目光。

“这是怎么回事…”她问。

“我今天离职,”他笑答,仿佛之前真的没告诉过她,“有点突然是不是?”

她点头,脑中有一百种念头,却是纷乱而过,什么都想不出来。最后只是转身笑问那个合规部的同事:“我跟老板说几句话可以吧?”

她是玩笑的口气,两下里又都是熟人,房间里也已经撤得空空荡荡,那人大约不好意思太铁面无私,笑了笑退出去,隔着玻璃等在外面。

余白关了门,问吴东元:“怎么了?”

吴东元答得十分平和:“情况有点变化,你应该也知道了,所以,现在只是我一个人走。”

“你相信我,这件事我没跟任何人说过。”不知为什么,余白脱口而出,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傻。

吴东元也仿佛听到一个冷笑话,却还是温言安慰:“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估计错误,我愿赌服输。”

然而,余白却突然意识到,今天的情形很可能真的是因为她。????

26

吴东元在合规部同事陪同下走出办公室,楼上会议室中的全员大会还未散,整个楼层空荡荡一片,除去保安和监工,只余白一个人送他离开。她一路跟着走到前台,身边有旁人在,也不好多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出了门禁,合规部的人才撤退,余白却不走,她想问过去两天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吴东元大约猜到她的企图,不知是觉得此时不方便,还是彻底不想说,她未及出声,他便先开口提醒:“联合之后你们的合同都会重新签,记得为自己争取一个更好的package。”

是玩笑的口气,余白自然懂这言下之意。她是吴东元手下大将,他这一走,只要她站队即时,表态得当,自身的重要性便愈加凸显出来。反之便是另一种可能,她会被人当作异己,除之而后快。

此时此刻,本应擐甲执兵一级准备,余白却不知为什么忽觉厌倦,一丝恋战的心都没了,只伸手按了电梯,对吴东元道:“我本来就打算要走的,其实也无所谓早一点晚一点。”

这句话说出口,才惊觉竟是You jump,I jump的意思,若说只是师徒之谊,这么做似乎是过分了。

吴东元听见也是一怔,却似乎存心不去多想,只是笑答:“你不要心急,看过合同再说。”

余白还想再说什么,脑中却是一片纷乱,没来得及开口,电梯已经来了。她看着吴东元与她道别,就像寻常日子下班一样走进去,电梯门在他身后合上,淡金色镜面映出她的面目,有些微的扭曲。

她转身开了门禁回办公室去,半路就拿出手机打给唐宁,在电话接通之后开宗明义:“你是不是动过我的电脑?”

电话那一端传来些微呼吸的声音,却无有回应。时间似是凝滞,余白拿着手机等在那里,完全不知道自己期待的究竟是怎样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