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不了解芯月的性子?若真惹怒了她,别说王府,只怕是皇宫都可以搞得翻过来。我敢说,你要是离开,芯月绝对不会就这样算了!”知妹莫若兄,芯月自小被宠着长大,柳无恒对她不冷不热,恰好是特别之人。七年相处岂能一怒置之?今日那芯月那表现,只怕是喜欢上这冷面无情的护卫了。

柳无恒抿了抿唇,低睨的眼中看不出心思,他突然于问了句:“上回陪格格出去,也见碰到有藏人闹事,不知道朝廷是否将他们当乱党给抓了?”

这些年,没有人能看懂他的心思,轩德贝勒优雅地将折扇放在一旁,端起小茶杯,“你是想探听京城的事,还是故意左顾言它?”

柳无恒动动眉,没做声。

轩德贝勒对他的反应大约已经习惯,挑眉试探地问:“无恒,你到底对芯月,是何感觉?”

柳无恒看他一眼,多年来的往事一一浮过眼前,而最多的是她刁蛮任性的模样。再看一眼那楼下唱曲的女子,联想起绣红委屈可怜的表情,于是低低叹了一声。

芯月对他说的威胁犹在耳边,真希望他走了后,她不会再刻意为难绣红才好。

京中局势越来越复杂,他是一刻也不能停了。

“芯月虽然脾气不好,但优点还是不少的吧?”轩德开始为妹妹说好话,他就不信,柳无恒真对芯月毫无感觉?他都好几次撞见他们亲密靠在一起,芯月还对着他的胸襟上下其手,若非没感觉,柳无恒又怎会让芯月这般放肆?就算是主子的强迫也说不过去。

柳无恒黑眸完全暗了下去,轻睨着轩德,缓缓道:“优点少,确定多。娇纵跋扈,倔强任性,脾气恶劣,心胸狭隘…”说着,他停了下来,发现轩德脸上笑意全无。

轩德喃喃自语又无比认真地说道:“糟糕糟糕!虽然难得听到无恒你一口气给人这么多评价,可要让芯月听到了…我得回家告诉芯月,你一走,必须让她彻底忘记起。明日,我就去给她挑个更好的护卫…”

柳无恒听得一字不漏,握着茶杯的手指不禁紧了几分。

“我说…”轩德正要说什么,突闻楼下传来一阵喧闹。

只见戏曲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对清兵匆匆奔了进来,个个手持长矛,口里嚷着“捉拿反清乱党!”。顿时,混乱一片,清兵与两位青衫的客人打了几来,带翻了好几张桌子,一时间,杯盘碗碟,唏哩哗啦的碎了一地。唱曲的女子忍不住惊呼起来。那两名青衫客武功不弱,很快店中狼籍一片。

店小二、店掌柜全跑上来,又作揖,又哈腰,叫苦连天:“别打!别打!大爷们行行好,别砸了我的店呀!”

柳无恒衣袍下的肌肉紧绷了起来,轩德也难得正经了一张脸,按住他的手,低声道:“别冲动。你明天就要离开,还是安静点离开好。”

寡不敌众,一会门外又冲进一列官兵,那两名青衫客受了伤,被带走了。

第二日,瑞亲王府。

柳无恒拎起一个简单的包袱,大步离去。芯月一直没有出现,也没有砸桌子,而是安静地躺着床上,一声不吭。那天起,她足足病了半个月,才逐渐恢复精神。

002 卷前:三年

(七)

北京城,一条古老的胡同,胡同里有一家药铺,门口昭然挂着“永安堂”的匾。

一抹挺拔修长的身影走进胡同,此人正是离开瑞亲王府的柳无恒,他站在药铺前抬头看了看,跨进门去。

安静的庭院没有其他人,庭院靠后的屋子里,只有两个人。

老大夫目中透出沉稳精光,袖口一拢,恭敬地鞠身道:“红多隆参见少主。”

柳无恒连忙扶起他:“红长老不必多礼。我爹近日可有消息?”

二人坐下,红多隆摇摇头道:“族长半个月前来过一趟,吩咐说如果少主来前,请暂住在永安堂内等候,他带族里的兄弟办完事就来这里会合。”

柳无恒不蹙起浓眉,想到与父亲的七年之约,若非因为芯月格格在瑞亲王府耽误了半个月,此番正好可以助父亲一臂之力。

“少主,这七年来为了挽救族人,真是委屈少主了…”

柳无恒点头,神色冷峻:“是。这一两年,乾隆开始让瑞亲王负责北京城内的事务了,边关民族之事已插手不多。倒是那德轩贝勒,常被乾隆派去边关查探。至于龙云图…乾隆好象留了一手,这些年连瑞亲王都无法提前得到。”

“可是,当年乾隆爷不是承诺在芯月格格年满十五岁时,会将龙云图赐出,送给瑞亲王府吗?君无戏言,乾隆爷怎么都不像是说话不算话的昏君啊!”红多隆沉吟着,思索关于“龙云图”的问题。

龙云图,传说是大清皇室中收藏的珍品,图由一块绢绸刺绣而成,上面有九龙腾云驾雾的花样。天下许多人想得到它,并非由于它是皇家珍品,而是民间传说得到龙云图便可得到一处大宝藏。这对于“漠西族”来说,意义却更加不同寻常,因为龙云图正是该族的族传圣物。

几十年前,漠西族人人口还不少,在大清入关前还住在遥远的新疆地带,与当地的少数民族杂居。清王朝入主中原以后,逐渐扩张,决意收复新疆、缅甸、回纥等地,让周边其他少数民族部落都俯首称臣。漠西族人齐心聚拢,力敌清兵,利用有利的天时地利,让清兵损失不小。

当时,雍正下令,再见到漠西族人,格杀勿论。

好一个格杀勿论!

漠西族人毕竟人单力薄,一路退到边疆大漠,但仍被清军多次追杀围攻,迫于无奈,族长下令让全部族人各自逃离,分散住在京城附近,从此隐姓埋名过着汉人的生活。

如今,漠西族的首领正是柳无恒的父亲——柳成权,他接任族长已有二十年,一直为寻找龙云图而奔波。据上任族长临终遗言,龙云图上九龙腾云驾雾内有玄机,根据此图可以在大漠之中找到一批属于先人的灵物,可以致力于漠西族人将来的稳定发展。

龙云图当年恰好落入雍正爷手中,芯月格格出生时正逢天降甘霖,也适时解了乾隆的命之苦,于是乾隆当场遂出一言:“芯月格格定是龙女转世,我大清之福,是百姓之福。若十五年内,我大清天下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朕当以龙云图赐之。”

为了这句话,柳无恒化作徐总管的远房亲戚,前去投靠瑞亲王府,却好巧不巧,被芯月格格看中成为她的贴身护卫。一晃七年已过,七年间,发生太多事,他以冷漠面对芯月格格的各种无理刁难,只要龙云图到手,任她如何与自己无关。

然而,就在芯月一个多月前,芯月十五岁生日那天,乾隆命太监亲自奉上龙云图,那格格打开一看,凝神观察了半晌,撅嘴道:“我道是什么宝贝,皇上赐我这玩意干吗?别人当宝贝,我芯月格格拿着无用,还不如请皇上送我点别的…”

说是如此,皇上御赐之物,谁敢不接?当夜,芯月凑在灯前仔细端详龙云图,企图找出其中奥妙,不料一不小心将油灯打翻,龙云图被滴上烛红,当场烧掉了一角。

柳无恒赶到时,格格正冲出门外,衣袖的一角也着了点小火,正慌乱不已。待他安抚完格格,却发现被遗落在地上的那块残破的绢图,不易而飞。

乾隆听闻此事,大怒,怒的是有人竟敢偷进王府,夺走他对芯月的御赐宝物。他第一反应便疑是漠西族人所为,于是下令,凡是发现漠西族人,都要抓捕问罪!

思及此,柳无恒忍不住怒气横生,仍然有着强烈的想抓来芯月格格的欲望,她可知道那夜遗失的东西,对他而言多么重要?他耗费了七年心力,忍受在她身边,到头来却是换来一场漠西族人更大的灾难…

手指握得死紧,他沉声问:“此次我爹是去了哪里?”

红多隆道:“族长听闻月前龙云图曾在边关地带出现,所以带了人赶去寻找。可是昨日…我们族人在打探消息时,又被清兵当乱党抓走了几个。”

柳无恒豁然起身,长身玉立,显得格外僵硬冰冷:“只怕是就算找到…也无用了。”

“少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图被那刁蛮格格烧坏了,不知道残缺了多少,真是该死!”他咬牙道,本就铁青的脸更加沉,深黑的双目中无形中迸发出凌厉的骇人之气,让人不敢直视。

而此时,瑞亲王府的芯月,莫名打了个寒颤,莫名有了不好的预感。

(八)

龙云图失踪,族长无法聚拢分散的族人,柳无恒不得不守在北京城里。

日子一晃而过,他也时刻注意着瑞亲王府的动静,尤其是那个罪魁祸首——芯月格格。

第一年,听闻芯月格格更加娇纵,常在府里发脾气,下人们都不敢接近了。柳无恒几次夜里无事,悄然前去探查,倒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晚上还是小点子、小豆子轮流候门,闺阁寝房中倒也安静。他想,大约是格格白天脾气发完,晚上累得动不了了。

到了第二年,听说芯月格格变得喜爱出门游玩,她身边有了新的护卫,更有了不少王孙贵族陪伴。柳无恒偶然一次街头与她巧遇,连忙转过身不去看她,天知道他若多看一眼,想到已害大家寻找整整两年的龙云图,他就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提剑上前杀了她!

转眼,三年已过,漠西族人仍在各地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连自己的族人都不敢相认,柳无恒也几乎走遍大江南北,但最后落脚之处仍是北京城,然而某日当他回来,突闻一个消息说绣红死了!被芯月格格死的,大约是格格早就看着绣红不顺眼,三年来终于让她挑到毛病,于是严厉地将绣红给得跳湖自尽了…

柳无恒一时难以接受这消息,虽说已离开王府三年,但芯月与绣红之间的矛盾三年前便有,且一直因为他而存在。他沉着看望着瑞亲王府的方向久久站立。

芯月啊芯月,你竟是如此心狭窄的女子,还心肠恶毒至此,你欠绣红这条命,该如何偿还?

然而,几天后,漆黑的夜晚,一个更大的噩耗传来——

“少主…”红多隆声音悲呼,青布碎花的门帘被掀开后,进来两个浑身是血的汉子,见到柳无恒便跪倒在地。

“少主…族长遭清兵围攻,已经…身亡了…”那人说完,嘴角血液喷涌而出,扑倒在地。

柳无恒无法相信这消息,一时不敢呼吸,慢慢睁大眼眸提起另一名汉子,“怎么回事?说!族长不是要来这与我见面么?怎会遭围攻?”

那汉子也是奄奄一息,声音虚弱:“原本族长带我们一起过来…路上听说…龙云图有了消息,好象又重新出现在瑞亲王府了…所以族长想先去打听一下虚实…谁知道…谁知道…”

柳无恒飞快出手,点住他的道止血,下颌收得僵硬无比:“说!后来到底怎么了?”

“谁知道…那是王府的敌之计…我们逃离时,听到那个女子说‘七哥,你看我这招厉害吧?这群人果然落网了!’…少主,族长中了好多箭,终于倒下…”

“其他人呢?”红多隆忍住悲痛,颤声问道。

他们的族长三年来好不容易集中了大批漠西族人,准备暂时一一撤离,只留探子在京城,以后若有消息才前去寻找龙云图。谁料到柳成权才带着一队族人赶去与其他人会合,竟出现如此惨剧!

受伤的汉子闻言立刻痛苦起来,身上伤口又是裂开,他粗犷的脸上交错着泪痕,扑倒在柳无恒脚下:“少主…少主…以后漠西族就全靠少主了!…族长带领的一帮族人…也被那女子一起算计了,原来他们兵分两路…一路跟踪…如今族人死的死,逃的逃,抓的被抓了…”

爹死了…无辜的族人…柳无恒眉头打了个死结,拳头顿时握得咯咯作响。他牙根紧咬,目中露出嗜血的残酷。

一个敌之计,一声七哥,瑞亲王府除了那个女人,还有谁?

芯月!

芯月!

乾隆当你是宝,你是满清的福星,却是我漠西族人最大的祸害!

芯月!

你最好祈祷上天,别再落入我手中!否则我要让你生不如死,血债血偿!

这一刻起,柳无恒算是彻底死了心,对芯月再不存半点旧,曾经七年的遵从保护,七年的朝夕相处,七年的相依为伴,从此以后,除了铺天盖地、足以毁灭一切的恨意,再无其他!

红多隆抹去悲痛的泪水,也扑通跪地,叩头道:“少主,从此以后,您就是我们的族长。属下会集合城中其他族人,从此听从族长吩咐!”说完,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柳无恒连忙扶起二人,沉重地点了点头:“放心!我柳无恒在世一天,就定要找回龙云图,让漠西族人过上安定的日子!”

三日后,北京的一家胡同大院里,恭敬立着数十个人,院子中央摆着上一任漠西族长柳成权的灵位。柳无恒双膝跪下,一字一字对天发誓——我柳无恒活着一日,便当已漠西族子民为己任。找到龙云图,为死去的父亲与族人报仇,让流离在外的族人重返家园,过上平静安定的日子!如违此誓,当如此剑。

一把长剑豁然腾空,他飞身弹指,只听“哐当”一声,长剑断裂。

(九)

瑞亲王府。

芯月端坐在厅堂之中,享受着丫鬟们泡来的香茗。十八岁的她较三年前更是出落得楚楚动人,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大眼慧洁灵活,时常像蒙了雾般水盈盈的,完美的鹅蛋脸白里透红,皮肤粉嫩,娇若桃花。小小的鼻梁下有迷人的嘴,唇角微向上弯,透着浑天而成的骄傲与自信。

此刻,她只是穿着件白底绡花的衫子,白色百褶裙,坐在那儿,却显得端庄高贵,美丽优雅,看得七阿哥几乎移不开眼。

“七哥,我的主意不错吧?顺利帮你解决了难题,呵呵。”芯月嘴角一扬,拿起一块杏花糕往嘴里塞去。

七阿哥永琮连连点头,毫无保留地称赞:“怪不得皇阿玛一直夸奖芯月妹妹聪明,这次七哥可真是见识到了,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哈哈…”他朗笑出声,看着芯月的眼神不有深了几分。

芯月抬起小下巴,笑道:“那当然,这次七哥在皇上面前又立了一把功,你说该怎么感谢我?”

七阿哥忙凑上前,笑脸迎人:“只要芯月妹妹开口,七哥什么都去帮你做!”

“我倒不要七哥为我做什么,我只是希望…希望出去走走,透透气。阿码说最近京城里有些乱,所以止我出门,我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出去瞧瞧了。”芯月懊恼地皱眉。

以前她并不喜欢上街,自从去年一次在街上,突然遇见一个酷似柳无恒的身影后,她便时常想出去走走,私下悄悄希望着说不定柳无恒就在京城之中,说不定自己走走瞧瞧就能碰到他了。

至于碰到后,她想怎么样呢?

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很想见他,老实点承认,是很想很想再见到他!

当年他毅然离去,让她伤透了骄傲,伤透了自尊,还伤透了一颗少女的心。从他走了之后,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早已经喜欢上那个冷漠如冰的男人,所以才会舍不得,会心痛,会想着法子只为看到他不一样的表…

天知道,她是个多么骄傲的女子,见他那样冷漠无,仿佛七年来不曾相伴过一般,她就辛酸不已。她怎么可能开得了口用自己的喜欢去留他?万一…万一被拒绝了,她该如何自处?

可是,三年过去了,渴望见到他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她无数次暗地里下了决心:若是真的再遇到他,她不会真的不知道怎么做?而是会坚定地告诉他——她好喜欢他!

七阿哥只顾沉浸在自己的神思里,没留意到芯月神色有异,听到她的希望后,立刻点头保证:“芯月妹妹放心,我去跟王爷说,明天我会带你出去游玩,他若不放心,请多少护卫跟着都行。”

“不要!”芯月下意识地反对,除了柳无恒,任何护卫对她而言,只是看着厌烦!

“七哥,我不想多带人,有你陪着微够了。”

七阿哥点头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你的安全就由七哥来保护。”说完,见到芯月明艳如花的笑容,不怔愣起来。

有人踏门而进,边走边摇着折扇道:“你们二人约着出游,却不叫我一起,真是该罚!”

“大哥,你回来了!”芯月欣喜地起身,奔上前去。轩德贝勒爱怜地摸摸芯月的头发,笑道:“别忘了,好玩的事算我了一份。恭喜你芯月,又在暗地里立了一大功。”

芯月笑道:“哈,我一个女子,才不需要什么立功呢,何况皇上已经那么宠我了。我只是帮帮七哥而已。”她双眼晶亮,心思已飘到明日的出行上。

(十)

次日,艳阳高照。

初秋的风已有丝丝凉,但正午的太阳却可以将人晒到头晕眼花。

轩德和七阿哥一面优雅地拭去额头的汗珠,一面紧紧跟随着走在前面的人儿。

芯月岂是不热?只是,她的注意力全被刚刚街角的那个熟悉身影吸引去了,那身影一闪而过,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可是,就在刚才,她再次看到了…她绝不会认错,心扑通扑通跳得急切,那个人是他,是柳无恒!

“芯月,芯月…你要做什么?”七阿哥焦急开口,只见走在前面的芯月突然跳上一辆马车,催促着马夫飞快驾车。

轩德和七阿哥均是一愣,再回过神,那马车已跑出好远。二人当即提气追上,无奈马车越驾越快,似在追赶什么。

“芯月!芯月…”他们顾不得其他,点足飞跃上另一辆停在街边的马车,对车夫扔下一句“借马车一用!”,便策鞭飞奔追去。

车上的芯月没时间理会身后追赶的两人,她的目光紧锁在前面的那辆马车上。柳无恒上了马车,一辆驾得很快的马车,所以她来不及多想,她要追上他,不能再这样错过。

所幸街上来往的百姓不多,街道显得宽敞清净,不一会,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直往城郊驶去。

芯月独坐在马车里,催促马夫:“快点,再快点,追上前面那马车。”

马夫抹抹额头上的汗珠:“姑娘,已经是最快了…人家那匹马估计是上等的好马,跟我这老马不能比了…”

“罗嗦什么!快点驾!”芯月莫名地心躁,眼睛紧紧盯着前面,生怕它消失了一般,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烈日眩目。

马从口鼻中呼出的气,都热呼呼的。

不知奔走了多远,寂静的官道上,蓦然响起一群马蹄声。

官道旁的山崖上,一名黑影趴在地上,谨慎地观望,探看底下互相追赶的马车。黑色的骏马拉着马车,稳稳向前飞奔,驰入一处狭窄的峡谷。

待确定最前一辆与第二辆拉开距离后,他往后缩回山崖内,掏出一枚铜管,猛然往峡谷内砸去。立刻,十几名带刀蒙面人,全数劲装疾行。铜管坠地,发出一声轰然巨响,声动四野。峡谷前后两株十人合抱的巨木竟也同时倒地,横亘在官道上,截断前后的通路。

“啊!有山贼…”车夫惊慌地喊道,警戒的拉住缰绳,顿时马嘶急鸣。

芯月纤细的身子差点摔落下去,一见眼前状况,顿时变了脸。反了反了,这京城附近竟然有如此歹徒,真不知王法何在?再见前面那辆马车已飞驰而过,很快跑得不见踪影,一股火气窜上。

紧跟后方的轩德与七阿哥二人,眼看情况有异,也紧急停下,同时抽出随身兵器,戒备地朝前面大喊:“芯月!”

“大哥?七哥?”知道他们就跟在身后,芯月松了口气,这些山贼是吃了豹子胆,天子脚下敢放肆!

“小心!”轩德见芯月跳下马车,连忙厉声喝令,跃上前扯住她的衣裳往后拉。他们的宝贝格格,千万不能出什么意外才好!

咻——

一支长箭突然从天飞射而下,惊险地擦过芯月发际,咚的一声,正中车门上,箭尾飞羽还因强大的力道而嗡嗡震颤。

芯月惊喘一声,跌进轩德怀中,美丽的小脸闪过惊慌。刚才要是大哥的手脚再慢一些,或是她的脑袋再往外半寸,那支羽箭就不会是射在车门上,而是会嵌进她的脑袋瓜子里。

同一时间,无数支飞箭划破青空,有如下箭雨一般,然后跟着就是惊天动地的马蹄声,伴随着无数喊杀声的咆哮,连地面都为之震动。车夫们早钻进了车里,连头都不敢往外探,躲着簌簌发抖。

“该死,保护芯月!”轩德大喝一声,与七阿哥同时飞身,拉开了战局。

“芯月小心!”七阿哥不敢分神,拼命挡在芯月前面。

“七哥…”芯月左躲右藏,她武功底子不弱,但天空的箭支如雨一般落来,害她一边避开一边为身前的七阿哥担忧。想不到七阿哥在性命攸关之时,毅然挺身护住自己,危难中让人格外温暖。

轩德将身前飞来的箭矢一一打落,手中折扇已成了一把破烂的骨架,一双平日含笑的眼眸早已冷如冰箭,锐利无比。

骤然,又是一枚铜管坠地,青红火花四进。山上冲下十几人,个个只露一双眼睛在外,看不出痕迹,显然是有备而来。轩德心中一惊,明白是中了人的圈套。可是,刚才芯月刚才追赶的是何人?不是柳无恒么?

十几个蒙面人冲入官道,招招直逼轩德与七阿哥。这二人就算是武功再高,也不敌对方这么多人,在纷乱的刀光剑影中,两方的战势丕变。七阿哥打斗中匆忙寻找芯月的身影,张口急喊:“芯月…”

“大哥,七哥…”芯月被烟雾熏住了口鼻,三人在混乱中不知不觉分离开来,她靠在一辆马车旁,急促地咳嗽。

轩德跃过巨木,想伸手拉过芯月,未料山上又是一阵箭雨落下,全数招呼到马车上,飞箭贯穿拉车的骏马,马儿惨叫嘶鸣,再也支撑不住,颓然倒地,连带扯着巨大的车厢也跟着跌了地。

车帘翻飞,芯月猛然咬紧唇瓣,不愿屈服于这样恶劣的形势,心想着自己虽然武功一般,但绝不能成为大哥的负累。如此一想,纤细的身影冲入打斗的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