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玲珑悻悻地耸了耸肩,行至冷幽茹身旁,扬起一抹讨好的笑:“母妃,我没有故意瞒着你的意思啦!只是事关重大,我怕你难过所以一直不敢说。”

冷幽茹的睫羽颤了颤,语气如常道:“你但说无妨。”

水玲珑咬了咬唇,又皱了皱眉,最终幽幽一叹:“母妃,你真的不要被董佳琳温柔怯弱的外表给骗了,她其实是个歹毒到了极点的女人!”

“怎么说?”

水玲珑就把和冷薇临死前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诉诸了冷幽茹,包括冷薇书写的笔画,只见冷幽茹的十指狠狠一张、双臂剧烈一颤,宛若雷击电打,眸光也染了挥之不去的惊诧:“竟…竟然…是这样?薇儿…是被人害死的?”言罢,死死拽住挂在胸前的佛珠,像拽着一根救命的稻草!

水玲珑看了冷幽茹一眼,眼皮子动了动,又道:“是啊,以草字头开始的姓氏我只认得‘荀’和‘董佳’,但荀家人好似和冷家、姚家不怎么熟吧,那么只剩董佳琳了!”

“你…没骗我?”冷幽茹的声线都在颤抖!

“母妃,我和冷薇的当晚的事要是有一个字不真,让我天打雷劈!”水玲珑之所以敢发下毒誓,因为她真的没对那晚的经历撒谎或做任何保留!

冷幽茹的手拽得更紧了,几乎要捏碎香木所制的佛珠:“那董佳琳…真是太可恶了…”

水玲珑的鼻子哼了哼,不屑嗤道:“她这是晕得快!等她醒了我连冷薇的事一并问清楚!该上夹棍上夹棍,该动板子动板子,我就不信天底下有敲不开的嘴儿!她都敢设计姚成和冷薇,又给冷薇吃这种害死人的保胎药,真不知她还有多少坏事儿瞒着我们!”

冷幽茹脸上的血色全部褪尽,苍白得宛若蒙了一层寒霜:“真是…人不可貌相…太…太可怕了…”

“王妃!王爷的药好了,您要给王爷送过去吗?”岑儿安顿好董佳琳之后在门口轻声地禀报道。

药其实早就好了,能去主院说明诸葛钰和诸葛流云的父子谈话已结束。

冷幽茹的睫毛颤出了一个不规律的节奏,但神色恢复得极快,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她又再次成为了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她站起身,朝水玲珑云淡风轻道:“这事儿你先不外传,钰儿你也别告诉,我想法子去冷家和姚家核实一番再给你答复。至于董佳琳,你暂时不要去找她以免打草惊蛇了。”

水玲珑起身给冷幽茹行了一礼,恭顺地道:“是,我记住了。”但语气里,有明显的不甘心!仿佛一没人看着,她就会冲进董佳琳的院子,第董佳琳实施十大酷刑、严加审问!

冷幽茹又多看了她一眼,真倔!

冷幽茹和水玲珑一同往大门口走去,光影处,诸葛钰恭候多时,水玲珑一见着她连规矩都不顾便小跑着扑进了他怀里,诸葛钰微微一愣,尔后双臂紧紧环住了她:“当心,别摔着了。”

语毕才注意到冷幽茹也走了出来,他忙扶正了水玲珑的身子,给冷幽茹行了一礼:“母妃。”

“嗯。”冷幽茹淡淡地发出了一个鼻音,看着不懂规矩的水玲珑和眼底满是宠溺的诸葛钰,眸色闪过一丝复杂。

水玲珑“羞涩”地低头,躲在诸葛钰身后很是局促不安的样子,诸葛钰握住了水玲珑的手,朝冷幽茹浅浅一笑:“我和玲珑先回去了,母妃安。”

冷幽茹没说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原地。

诸葛钰拉着水玲珑走到一处无人的假山旁,双臂按着假山将她罩在其间,似笑非笑,语调七弯八绕:“想我想得不行了,嗯?当着母妃的面都敢扑我了,这得多深厚的思念?”

水玲珑眨了眨眼,讪讪一笑:“呵呵,晚上我喝了些酒,所以脑子有些昏,容易冲动。”

“是吗?”诸葛钰丰润的唇瓣微微扬起一个似是而非的湖底,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里不经意地闪过一丝邪魅,水玲珑顿感不妙,想要推开他,却被他一手扣住了两只皓腕于头顶,今晚,他才是喝多了的那个!

诸葛钰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的唇,柔声道:“正好,我也挺冲动的。”

话音刚落,他的身子便紧紧贴住了水玲珑的,水玲珑就感觉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抵住了她的肚子,她四下看了看,呼吸不由地急促了起来,这可是在外面!

诸葛钰看着她又是紧张又是羞恼的可爱样子,“噗嗤”笑了,狠狠地咬了一口她粉嘟嘟的红唇:“下不为例!”

在她真正喜欢上他之前,他情愿她总是被动地接受,也不愿她故作热情,利用也好、感激也罢,总之,他不想要这样的她。

水玲珑吃痛地瞪了瞪某个罪魁祸首,一把推开他,却是没回墨荷院,而是去往了诸葛汐的院子。

董佳琳受伤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王府,但冷幽茹让水玲珑三缄其口,水玲珑便没声张,对外只宣称董佳琳不慎跌倒磕到了额头,最开心的莫过于诸葛姝小魔王,乐呵得在床上翻起了跟头!

安郡王刚从郭家回来便听到董佳琳受伤的消息,他不作停留直接奔进了董佳琳的院子,董佳琳失血过多昏迷不醒,安郡王担忧得厉害,竟是不顾男女之防在屋子里坐了一个时辰才离开。

这一坐,董佳琳和他之间彻底撇不清关系了。

甄氏有点儿恼火,她点了点安郡王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呀你!还没娶正妻呢,就和董佳琳这么亲密了,娘怎么给你议亲?又叫未来的郡王妃如何自处?”她不讨厌董佳琳,相反,还有些小小的喜欢,眉清目秀、伶牙俐齿、吃苦耐劳、才情俱佳,若非背景太差,这等优秀的女子她抢都会抢来给儿子做媳妇儿。但董佳琳是个孤女,一个孤女怎么配和他儿子成双成对呢?她原先想着,如果未来儿媳大度肯接受董佳琳,她便给儿子讨来做妾也是好的,如果未来儿媳接收不了,她自然会疏远董佳琳,现在倒好,想甩也甩不掉了!

安郡王自知理亏,并未反驳甄氏的话,甄氏就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样子,心中有了计量…

主院内,诸葛流云坐在轮椅上看书,自打行动不便之后他白日睡得多,夜间瞌睡就少了。

“王爷。”冷幽茹推门而入,她每晚亥正时分(晚九点)都过来给诸葛流云换药,今儿是因为他们父子俩谈事耽搁了些时辰。

诸葛流云抬头,一张清丽的容颜映入眼帘,今天的她似乎与以往略有不同,哪儿不同呢?好像脸上多了一丝清浅的笑。诸葛流云放下书本,微微一笑:“让下人送来就好,你不必等这么晚的。”

夫妻之间太过相敬如宾,感情便不甚细腻了。

冷幽茹恬静地笑了笑,从净房打了温水,在诸葛流云身旁蹲下,将他右侧的裤腿撩至大腿根部,一层层解下绑在大腿上的纱布,拿到吸收得差不多的膏药,又拧起帕子给他轻柔地擦拭,一边擦一边问:“还疼吗?”

诸葛流云的眼神闪了闪,含了一丝笑意,说道:“不怎么疼了。”

冷幽茹的眸光一颤,诧异地道:“可是好了?”

诸葛流云就叹了口气:“尚早。”

冷幽茹也跟着一叹,听不出悲喜:“王爷莫要灰心,相信钰儿的医术,一定…能将你医好的。”

诸葛流云的目光自刚刚翻过的黄历上徐徐扫过,渐渐染了一丝哀色:“后天是琰儿的忌日。”

冷幽茹握着的帕子的手暮然握紧,几滴水渍贱到了诸葛流云的腿上、她的脸上,她缓缓擦了他的,又擦了自己的,轻声道:“妾身正打算和王爷说这件事的,妾身想…”

“想去寺庙住几日替我们儿子祈福么,你十五年来都是这么做的,也不必特意知会我了。”

“我们儿子。”冷幽茹似是不信地呢喃了一句。

不知想到了什么,诸葛流云的脸一白,道:“当年的事的确情非得已,你该放下了。”

“妾身早在儿子变成一捧黄土时就已经放下了。”冷薇面无表情地说完,把新膏药贴在了诸葛流云的腿上,再用纱布一层一层缠好并打了个结,又将水盆和帕子收入净房,出来时眼圈有些红,“王爷早些歇息,妾身回去了。”

诸葛流云看向她,眸中似有些隐忍:“今晚…留下来歇息吧。”

冷幽茹的睫羽颤了颤,声轻如絮道:“好,请容妾身先沐浴。”

清雅院内,诸葛汐从妆奁里挑了两支镶蓝宝石白玉簪子戴在了水玲珑的头上,浅笑着道:“这花色还是嫩了些,我戴不合适,配你正好!”水玲珑刺冷薇的事她想通了,水玲珑是狠,但那都是为了她,她实在没理由因为水玲珑的维护而从此对水玲珑心生芥蒂。

“多谢大姐。”水玲珑笑得很是开心,“这簪子是谁送的呀?”

“是母妃让宝林轩的人定制的。”谈起冷幽茹,诸葛汐一脸感慨,多是敬重。

水玲珑眨了眨眼,道:“王妃对大姐很好哦?”

“自然…是好的!”诸葛汐关上妆奁盒子,笑了笑,“母亲对自己的子女自然都是好的,等你有了孩子也一样。”

这番话水玲珑听不出什么别的意味,水玲珑也不是神,能把每个人的每一个情绪波动都捕捉得清清楚楚,她只是较常人细心些罢了。

诸葛汐看了看水玲珑头上的簪子,忽而柳眉一蹙,取了下来放入水玲珑手里:“嗯…还是过阵子再戴吧,这几天你都朴素些,尽量别穿太花的衣裳。”

水玲珑的眼神闪了闪,道:“为什么呀,大姐?”

诸葛汐哪怕如今十分信任水玲珑,却也没给水玲珑答疑解惑。

水玲珑就带着心底的疑惑回了墨荷院,诸葛钰喝了不少酒,沐浴过后头发也没擦就那么歪在了软榻上,浑然不顾头发上的水珠弄湿了他整个脊背。

水玲珑摇了摇头,没成亲之前他该不会每天这么过日子吧?

水玲珑从净房里取出干毛巾,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旁,脱了鞋子上榻,依旧是跪在他身后给他擦拭乌黑亮丽的长发。他的发柔韧光泽,触感微凉,像一匹上好的锦缎徐徐铺成在不染丝毫尘埃的康庄大道上,让人想到“安定、宁和”之类的字眼。

他紧闭着眼,看样子是睡着了,既然困,为何不到床上去睡?

擦干了他的发丝,水玲珑又解开他亵衣的扣子,替他换了件干爽的,尔后拍了拍他俊美的脸,唤道:“诸葛钰,醒醒,到床上去睡!”

诸葛钰没反应。

水玲珑真想弄盆冷水浇醒他!

但他是世子,她可以耍小性子,却不能触发他的底线。

水玲珑又抬不动他,想了想,水玲珑决定让他一个人睡榻上得了!

水玲珑又拿了一个干毛巾,折叠好之后铺在被他先前的头发弄湿的一块地方,尔后扶着他缓缓躺下。

诸葛钰自始至终呼吸均匀,没有半分苏醒的征兆。

水玲珑想着今晚还有要事要办,实在没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于是,水玲珑拉过一块薄毯给他盖上后便走出了房间。

但人还没到外院又踅步而回!

水玲珑绕过屏风行至榻前,看着他婴儿般熟睡的容颜,恼火地叹了口气:“败给你了!”拉过诸葛钰的胳膊,用瘦小的身躯背着沉重如山的他来到了床前,将他小心翼翼地平放好之后,又给他脱了鞋子盖上被子。

做完这些,她累得满头大汗,一边喘着气,一边倒了杯凉水喝下,恢复了些许体力适才再度走了出去。

确定人已走远,床上的某人终于睁开了璀璨潋滟的眸子,唇角微微勾起一个怎么压也压制不了的弧度…

水玲珑不是从自己院子出去的,她带着柳绿、叶茂和枝繁从小门进入水玲清的院子,尔后从她的院子出去,水玲清这儿属于三不管地带,除了钟妈妈和后面接过来的巧儿,就没第三个下人。虽然简陋,却也安全,至少没任何人的眼线。

董佳琳自从被抬回自己的院子后就一直没醒来过,即使安郡王坐在她床前叫了她许久,她也没有苏醒的迹象。

杏儿坐在床边,身子靠着床柱,小脑袋一垂一垂,打着瞌睡。

门,轻轻被推开,没有丝毫响动。

一道瘦小的身影缓缓步入房内,轻手轻脚,仿佛怕扰了谁的好梦。

杏儿的头又是狠狠一垂,杏儿的意识获得了一秒的清明,她端坐好身子,重新靠在了床柱上。

那人吓得赶紧缩回屏风后,等了一会儿,直到杏儿再次进入梦乡,那人才从怀里掏出一个细小的竹筒,一步、一步,极其小心地行至杏儿跟前,拔掉塞子,一缕青烟缓缓飘出,那人捂住口鼻,让青烟钻入杏儿的鼻尖。

杏儿的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丈白绫,向上一抛绕过了房梁,那人站在凳子上将白绫的两端打了个结,又用力扯了扯,确定牢固得很才跳下地朝董佳琳走去。这一回,她不再像之前那般胆战心惊了。

别看她弱小,力气却较寻常丫鬟的大,她双手拧起不省人事的董佳琳,奋力踩上木凳,将董佳琳的脖子挂在了白绫上,尔后跳下地,看了看“悬梁自尽”的董佳琳,眸子一眯,走出了房间,她并未从大门离开,而是绕到后院的围墙边,爬着桂树翻过了围墙。

白绫上的董佳雪突然睁开眼,忍住窒息的恶心感,从袖子里摸出刀片,割断白绫跌到了地上。

幸亏早有准备,不然今晚真是要见阎王爷了!

却说那名女子翻墙而出后,施展轻功一路向南消失在了夜幕中。

一声布谷鸟叫来自菊园前的假山后。

不多时,第二声布谷鸟叫来自壁画回廊的林子后。

再接着,第三声布谷鸟叫来自凉风习习的荷塘边…

布谷鸟叫,证明埋伏在那些地方的柳绿、叶茂、枝繁依次发现了有人经过,按照时间来算,如果对方会轻功的话属于同一人。

董佳琳的院子东面的一处高坡上,水玲珑居高临下地看着轩窗微启的房间,依稀可见董佳琳割掉白绫的画面,尔后一刻钟内,布谷鸟声依次传回。普通人大概听不见,但她重生后五感过人,是以听得非常清楚。

菊园!

壁画回廊!

荷塘!

这三处地方是从董佳琳的院子到清幽院的必经之路!

果然是你…

冷薇聪颖,写的不是一抓一大把的姓,而是鲜少雷同的名。

草字头,“茹”的前三笔。

话说大家看懂玲珑的计谋了么?如果能接受这种比较隐晦的表达方式,以后我就都这么写了,如果很费脑细胞去想的话,我就还是把每个细节都写出来。

留言咯留言咯!

月底了,不许浪费评价票和月票,快点交粗来…。不交粗来,哥就把王妃的秘密永远埋藏心底…。

【107】出手

回了墨荷院后,叶茂和柳绿仍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晓得自己完成了某项匪夷所思的任务。

枝繁是知情人,在后院的梨树旁,她四小看了看,确定无人这才道出了心底的疑惑:“大小姐,奴婢还是不明白王妃怎么算准了乌头下火汤会准确无误地到您的跟前儿的。”

这丫鬟将来她要委以重任,偶尔教教她也是好的。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尔后,道:“首先,董佳琳领的那一碗是有毒的。”

“啊?”枝繁睁大了眸子。

水玲珑又道:“还有,不是杏儿撞了膳房丫鬟,而是膳房丫鬟看准时机故意撞杏儿,导致杏儿弄翻了你的托盘。以董佳琳委曲求全、事事谨慎的性子,她必定会把自己的汤赔给你,这样,有毒的汤便到我跟前儿了。”

“哦,原来如此。”枝繁恍然大悟,过后又是无尽的彷徨和后怕,这不是尚书府,王妃也绝非秦芳仪那种猪头三可比,王妃不仅手握中馈大权,也深得王爷的欢心,便是世子和诸葛小姐都对王妃敬重有加,这样一个强敌…对大小姐动了杀心?!这可如何是好?

枝繁的心不停发颤,嗓音也跟着发颤,“大小姐,王妃…王妃真的想毒死你吗?为什么呀?大小姐你…你得罪王妃了?”

枝繁并不清楚冷薇和水玲珑的谈话,在她看来,这就是一起婆婆想毒死儿媳的戏码。

水玲珑淡淡地笑了,当冷薇写下草字头之后,水玲珑的第一反应是荀枫,第二反应是董佳琳,第三反应却推翻了前面两种猜测。

冷薇这人是有些自私的,她不好过便也不愿意别人好过,她却到死都在替对方说话,只能说对方和她关系匪浅,而董佳琳或荀枫显然不具备这种条件。

她紧接着又想到能在冷家来去自如的人,以及对诸葛汐的状况了如指掌的人,脑海里不由自主地便浮现了冷幽茹的名字。当然,冷幽茹是诸葛汐的母妃,又是冷薇的姑姑,她实在难以说服自己接纳这样冷幽茹是幕后黑手的事实,所以在坟地里,她故意当着冷幽茹的面质疑了董佳琳:

“董佳小姐和我大姐关系挺好的,没少去冷家吧?”

“去过几回。”

“冷薇生辰那晚你去了没?”

“去过了。”

这样的话听在旁人的耳朵里没什么,但如果冷幽茹是幕后真凶,她必定会有所警觉,并且为了掩盖真相,冷幽茹一定会想法子将错就错让董佳琳彻底背上这个黑锅。于是便就有了冷幽茹提议去湖边吃烧烤,末了又送下火汤的经历。她起初并不晓得冷幽茹的计策会来得如此迅猛,因此她差点儿误服了含有乌头的汤。

如果她误服乌头而亡,冷幽茹顺理成章地便能赖在董佳琳的头上,王府是冷幽茹的地盘,冷幽茹想在董佳琳的院子栽赃多少乌头都不成问题,对外宣称的理由依旧会是董佳琳想多留王府一段时日便拿她做了垫脚石。只要她死了,便没人会追杀“冷薇事件”背后的真相了。

如果她察觉到了乌头的端倪也没关系,她会顺着冷幽茹设计的线索怀疑到董佳琳的头上,只要她稍稍表露出对董佳琳的怀疑,冷幽茹便会故意弄出董佳琳畏罪自杀的假象。而一旦唯一的犯罪嫌疑人死了,“冷薇事件”也就彻底石沉大海了。

只是冷幽茹千算万算,没算到她真正怀疑的对象是她!

董佳琳这回是彻底躺了枪,但董佳琳也赚了,至少安郡王和她再也撇不清关系了。

“放心吧,能弄死我的人不在王府。”如果有一天她死了,一定是死在荀枫的手里,旁人想斗败她这个从阴间爬上来的厉鬼?不可能。她又从宽袖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枝繁,“悄悄给安郡王送去,别让人发现,就说我对于董佳琳一事万分抱歉,唯恐董佳琳心存芥蒂不肯用我的药,便请他帮忙送一趟,但记得替我守口如瓶,任何人问都只说是他自己的药、自己的意思。”

“是!”枝繁拿着药走出了院子。

水玲珑回了房,沐浴过后静静躺在了诸葛钰身侧。

诸葛钰并不晓得她跑出去闹腾了,只以为她是去看水玲清而已。

水玲珑就看着诸葛钰熟睡的容颜,一边看一边思考,如果冷薇和姚成出轨是冷幽茹算计的,冷薇的保胎药也是冷幽茹给的,那么,诸葛汐吃了五年的、只有荀枫才懂制作的避孕药呢?会否也是冷幽茹安排的?若是,说明冷幽茹和荀枫有了一定的接触。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而更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冷幽茹为何会如此对诸葛汐,又如此对冷薇。一个是女儿,一个是侄女儿,到底犯了什么做,她何至于朝对方下这样的毒手?

诸葛钰被水玲珑看得再也无法装睡了,缓缓睁开眼,璀璨的眸光像性子闪耀,昏黄的房间霎时亮堂了不少:“爱上我了?看得这么出神。”

水玲珑先是一愣,尔后黛眉一蹙,侧过身子背对着他,没好气地道:“你还是不开口比较讨喜!”

诸葛钰从背后抱住她,下颚贴着她头顶,很享受抱着她的感觉,仿佛抱着一整个世界,心里满满的、满满的全是欢喜。他轻声,宠溺地问道:“说吧,你到底在想什么?”

在想你母妃啊,诸葛钰!水玲珑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语气却尽量如常:“诸葛钰,母妃和父王,你更喜欢谁呀?”

诸葛钰顿了顿,似在思考,片刻后答道:“都喜欢。”

水玲珑就纳闷了,诸葛流云多好啊,简直把诸葛钰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冷幽茹根本不管诸葛钰的好不好?想起头一次相亲的时候,冷幽茹几乎没拿正眼瞧她,敷衍地问了三、两个问题便定下了这么亲事,这哪里像个合格的母妃呢?若是她的斌儿娶妻,她恨不得把人家祖宗三代都问候一遍!

这么一想,水玲珑又觉得诸葛钰其实很可怜,她小时候虽不常见到水航歌,但她娘是真真把她疼进了骨子里,诸葛钰有娘,娘不管他,有姐姐,姐姐太过严厉,自小便没享受过什么女子的温柔,而这些原本都该是母亲给的。

水玲珑转过身,朝上挪了挪,尔后抱住诸葛钰的头放在自己柔软的胸前,手臂绕过他的脖子,一下一下摸着他光滑的脸。

诸葛钰缓缓阖上了眼眸,很享受这样的姿势,也很享受她温柔的抚触。

片刻后,水玲珑试探地道:“我怎么觉得母妃没父王关心你呢?你不该更喜欢父王的吗?”

诸葛钰搂住她的手臂僵了僵,语气没太大波澜:“差不多吧。”明显的敷衍之词!

水玲珑定定地看着他:“诸葛钰啊,大姐说让我这几天不要穿太花的衣裳,为什么?”

诸葛钰的眸光一暗,平躺下来,顺带着拿回了放在她纤腰上的手:“后天是我二弟的忌日。”

诸葛琰的忌日?水玲珑幽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波光,继续穷追不舍:“你二弟是怎么夭折的?”

诸葛钰的身上渐渐有一股冷意渗出,他望着帐幔顶坠下的彩玉穗子,淡淡地道:“病死的。”

水玲珑还想问,就见诸葛钰闭上了眼,这便是不想说了。直觉告诉她,诸葛琰不是病死的,如果是病死的它也不会成为王府谁也不能提及的忌讳了。

可是谁能给她答疑解惑呢?诸葛钰和诸葛汐显然不可能,王爷夫妇更不可能,二夫人?老太君?好像都不行!

水玲珑躺在床上,思付着思付着,缓缓地进入了梦乡。

天没亮,诸葛钰便起身要去早朝,水玲珑揉了揉惺忪的眼眸,也跟着起来服侍他穿衣、洗漱,做完这些,诸葛钰又把她按进被窝:“再多睡会儿,奶奶那儿不用这么早请安,奶奶贪睡起得晚。”

水玲珑就听了他的话又睡了个回笼觉,天大亮,枝繁带了消息进屋,她才悠悠转醒。

府里传开了,说董佳琳半夜想不开,在屋子里悬梁自尽,幸亏安郡王及时赶到救下了几乎断气的董佳琳,董佳琳这才捡回一条小命,命是捡回来了,却什么也不记得了,连安郡王和诸葛汐也不认得了。诸葛汐立马联系了冯晏颖,冯晏颖连早饭都没吃便赶来王府将董佳琳接了回去。

众人又纷纷流传,说董佳琳是受了水玲珑的气才自寻短见的,水玲珑和董佳琳在王妃的屋子里争吵许多值夜的下人都听到了,虽说没听清内容,但也不难猜出二人发生了摩擦。

舆论往往偏向于弱者,因此,一时间关于水玲珑如何如何跋扈,董佳琳如何如何委屈的言论在王府风靡一时,大家看水玲珑的神色都变了。

天安居门口,水玲珑碰到了从主院方向走来的冷幽茹,冷幽茹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轻轻浅浅,似有还无,眼波略带了一分妩媚,昨晚应当和诸葛流云相处得十分愉快。

水玲珑给冷幽茹行了一礼,恭顺地低垂着眉眼道:“给母妃请安。”

冷幽茹抬了抬手,打量着水玲珑的脸,淡道:“平身吧,董佳琳的事我听说了,没想到她的性子那么烈,撞门还不够,半夜醒了又悬梁自尽,下人们怎么说你不必介怀,这府里你才是主子,明白吗?”

水玲珑揣摩不透王妃是真心安慰她,还是单纯地试探她,昨晚蓄意弄死董佳琳的人一走,董佳琳紧接着便上演了第二场“悬梁自尽”,不同的是令安郡王撞了个正着,安郡王将其救下,就不知王妃对此到底有没有一点儿怀疑。不过瞧王妃的神色应当是认为昨晚种种是个巧合。

水玲珑眨了眨眼,一脸愧疚地道:“在府里祖母就说了我性子太过激进,得好生改改否则去了婆家容易得罪人,我当时不以为然,而今出了事才警觉祖母的话字字珠玑。

董佳琳的心思我明白,她就是嫉妒,嫉妒大姐有个忠贞不渝的丈夫,也嫉妒冷薇有堪比公主的身份,这才一念成魔,行事踏错。昨晚是我鲁莽了,董佳琳害没害冷薇,算没算计了大姐和大姐夫,这事儿其实轮不到我过问,我以后不会越俎代庖了,至于她给我的汤里放乌头,反正她都回了姚家,我一辈子不见她便是。”

这便是保证再也不查冷薇的事了!

冷幽茹的唇角勾起一个似有还无的弧度:“你想明白了就好,得饶人处且饶人,冷薇的事我自会查证,你就不用再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