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润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他紧紧地抓着阿九的手,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却看到阿九的脸上又起了一层歉意和忧虑。

只听她沉沉地说着,“可是,我终究是欠了文大哥的。他为我做了那么多事,而我只有到了这刻,才竟然想到他完全可以不必为我做这些的。我现在只盼望着他此行平安,将来。。。将来。。。”

阿九认真地看着苏润,脸上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将来若文大哥需要,我们两个要不遗余力地帮他,好吗?”

苏润手一抬,便把阿九搂进了怀里,柔声道,“好,你想要我做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你放心,文大哥一定不会有事的。”若不是文昊的鼎力相助,此刻又如何有阿九与他的心心相印,不管文昊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他都要好好地感谢他。

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打破这夜晚的宁静,阿九拉着苏润的手,忙跳了出去,却见街道的尽头,徐徐地驶来一队人马,赫然正是文昊。

两个人的心同时落地,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然后相对而笑,等文昊等近了,急急地迎了上去。

文昊看上去并没有受什么伤,他带过去的那些手下看起来也毫发无伤,想必并没有遇上魔教教徒,此行也没有什么收获。阿九心中划过一丝隐隐的失望,但是随即她便又高兴起来,文昊没有事就是好事一件了,阿爹他们可以慢慢再找。

这时,又驶来一辆马车,她疑惑地望着文昊,文昊点了点头。

马车的车帘卷了起来,露出两张憔悴的脸,正是蓝大酋长和蓝禾两人。阿九眼眶一热,便有一股热浪涌了出来,她湿着眼睛,急急地跳了过去,“阿爹,姐姐!”

蓝大酋长和蓝禾没有料到会看到阿九,一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蓝禾激动地抱住了阿九,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过了好半晌,两人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大街上,还有一群人在看着她们,方不好意思地擦擦脸,看着对方泪眼惺忪的脸,又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

蓝大酋长看着这对小女儿的情状,也忍不住咧开了嘴,只是他心中有许多话要问,便“哼哼”两声,“有什么话,咱们进去再说吧!”

一进客房,早有热水热饭送上,蓝大酋长和蓝禾擦擦了脸,便用了一些饭菜,他们心中都有事,很快就用完了饭。

蓝禾忍不住问,“你怎么在这的?”蓝大酋长也很关心这个问题,早就竖起了耳朵听着。

阿九便把蓝木如何告诉自己蓝大酋长和蓝禾下落不明,自己又如何打算逃出将军府过活,又如何一招金蝉脱壳来到衮州的事说了一遍,引来蓝禾无数次的啧啧称道。

蓝大酋长沉吟半晌,方道,“你这招险了一些,好在如今平安离开了南疆。只盼赵律不要有所怀疑,不然府衙平白多了他的休书,以他的脾性,知道你算计了他,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阿九劝慰他,“阿爹多心了,就算他知道我算计了他,也不能奈我何,休书上有他的签名印信连手印都有了,他抵赖不得,我与他再不相干,而且他是镇南将军,轻易不能离开南疆,就算心中再气,也做不了什么了。您别忘了,天子毕竟是我的亲伯父,目前的局面对他有利,就算知道我是假死,也不会再去追究的。”

蓝大酋长点头,“说的不错,不过既然你如今不再是寿昌郡主了,那以后当着外人的面,就不好称我作阿爹了。你以后就是我义弟之女,在外,就称呼我一声大伯吧!”

阿九点头,又问道,“阿爹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被魔教掳了去?他们把你们关在小院子里做什么?”

正文 六十章 私话

蓝大酋长叹了口气,“蓝木想必跟你说过奎杰与我们蛊族的恩怨。”见阿九点头,他又继续说了下去,“我接到消息,说叠石庄主汤齐被下了绝命蛊,当时立刻想到这该是奎杰的手笔。我带着蓝禾赶到衮州,与汤庄主一说清原由,他便释然了,当时还有清净大师等几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名宿在场,我原以为会费些唇舌解释,没想到那样容易就解释清楚了误会。”

阿九想了想,便把丹阳子等认定的叠石庄被灭满门的原因说了一遍,引来蓝大酋长一阵唏嘘,“原来竟是因为如此。绝命蛊虽然是蛊族酋长的看家本领,但是种下不易,要解开更是繁琐,蛊族的记载中,并没有几位酋长曾用过此蛊。说来,我也只是纸上谈兵,所以为汤庄主解起蛊来并不轻松。”

“那日才解到第二层时,便听到院子里一片惨叫声,我便叫蓝禾出去看看发生了何事,没想到还未出门外,便闯进来几个全身黑衣又蒙着面的男子,我正在给汤庄主解蛊,耗费体力巨大,一掌接下,竟不能敌。蓝禾早已被人制住,我急切之下慌了心神,竟也给人生生擒住。那为首者一刀刺进汤庄主心窝,汤庄主当时就断了气。我心想着这回算是性命都要丢这了,又心疼蓝禾小小年纪随我受这无妄之灾,却不料他们并未对我父女痛下杀手,把我们掳了回去,关进了个小院子。”

“他们钉死了门窗,我又受了内伤,只好被困在那儿,直到今日这位贤侄把我们救了出来,方能重见天日。”说罢感激地对文昊说,“多谢贤侄的救命之恩啊!”

文昊温言,“伯父不必挂怀,我们赶过去的时候,院子几乎是空的,只剩下几个洒扫煮饭的婆子,并没有费什么力气。”又转头对阿九说,“那三个院子互相离得有些远,又都不小,所以耽搁了不少时间,才找到伯父他们。那些婆子说,是有人出了重赏雇她们在那煮食的,出钱的那些人早就撤走了。我派人打听过,这几个婆子的确就住在附近,所言应该不差,所以就放了她们回去。”

阿九眉心打结,“这件事情看似结束了,可是我总觉得整个事件仍如一团迷雾,让人猜不透所以然。魔教莫名其妙地抓了阿爹和姐姐,难道只是为了找个地方把他们关起来?让人实在想不通。”

蓝大酋长也点头,“若真是私怨,完全不必给汤庄主下绝命蛊,我也觉得那绝命蛊旨在把我引出来,而如今我既没有见着奎杰,又分明已经安然脱了身,让人百思不得其解这其中的含义。”

众人商讨了一番,毫无结果,看着阿九皱着眉头一副小老头模样,苏润忍不住出来和稀泥,“好在伯父和蓝禾安然无恙,这些想不通的事情就先放一旁吧!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经了这一堑,心里也都有了些防备,就算将来又起了什么变故,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哈哈哈哈!”蓝大酋长爽朗地笑了起来,“贤侄说得不错!现在想这些也并无太大用处,只好静观其变了。”又看阿九与苏润的手不知不觉中还拉在一起,心中开怀,忍不住打趣道,“若是能有贤侄这样的俊彦做我的女婿,简直是人生大快意啊!”

阿九的脸顿时红彤彤的,忙甩开苏润的手,又撒娇似的挽起蓝大酋长的臂膀,“阿爹你真是的!”

蓝禾早就注意到此次见面阿九与苏润之间的不一样,听阿爹都开始打趣了,就再也不装矜持了,把阿九托了过来,“说!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这话问得既粗俗又直接,怎奈这问题是现场几人都急于知晓的,所以竟无一人对此有异议,阿九的脸红到了脖子根,跺了跺脚,飞也似的跑了,蓝禾又岂是如此容易就糊弄地过去的?于是在阿九的房间里,两个女孩子开始了窃窃私语。

“赵恪他二哥虽然从前对你不好,但是现在被你这样算计了一把,我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阿九立刻横眉冷对,“那人虽然是赵恪的二哥,但是两个人的人品简直天差地别,我怎么算计他都比不上他差点害死我两次的罪恶。”又一副恶狠狠的模样,“你可不许一时心软,将我的事告诉你家赵恪哦!”

蓝禾也装出一副柔顺小绵羊的样子,“小的绝不敢将大王的事告诉赵恪。”

蓝禾的演技越发杰出了,阿九啧啧称奇,“才一两月未见你,你就练就了这么一副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的演技?”

蓝禾笑道,“你不知道,我这一两个月过得有多忐忑,幸好有阿爹在一旁,若是只有我一个人,早就不知道怎么样了。也让你们担心了吧?”

蓝禾虽然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但是阿九却能想象其中的艰辛,“我和苏润怕赵恪听到你的事情瞎冲动,所以瞒住了他。”

“那样也好,他毕竟是富贵公子,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我们的事怕就更难了。”蓝禾幽幽地道。

阿九心下一怔,这段时间想必极大地磨练了蓝禾的心智,一向大大咧咧的她竟然开始考虑与赵恪的门第问题了。她心中怅然,蓝禾与赵恪虽然彼此都有情意,然而若真要结合,却还是个难题。以护国公府的门第,愿不愿意接纳蛊族的大小姐还是个问题,就算以蓝大酋长南疆的威望他们接纳了蓝禾,蓝禾这样爽直的性子又如何能在京城护国公府这样的地方生存?而赵家已经有一个儿子常年驻守南疆了,对于赵恪这个阖府都宠爱如珍宝一样的幼子,根本就不会舍得让他留在南疆的。

见阿九沉默,蓝禾却反而安慰起她来,“你别担心我,这些事情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只是从前不太愿意去想。这段时间,被关在那个小院里,反而让我有时间细想我和赵恪之间的未来,越想就越觉得我和他之间隔着好大的一重山。阿爹说,这些事情都需要我自己想清楚,若我真的决定了要和赵恪在一起,他是无论如何也都要达成我的心愿的。只是。。。这些天我不断问自己,真的要为赵恪做那些改变吗?”

蓝禾抬起头来,眼神中闪着难掩的忧郁,“我喜欢赵恪,和他在一起很开心,可是我更想做我自己,爱哭就哭,想笑就笑,而且我舍不得离开阿爹。”说着忽然冲阿九坚定地一笑,“我想过了,和赵恪的事,我也不再强求,如果。。。如果我们因为彼此都有不得已的苦衷而不能在一起,那么就变成朋友的关系好了。”

阿九看着如此豁达开朗的蓝禾心中涌起一股怜惜,她不由抱住了蓝禾,“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支持你的,就算。。。就算你和赵恪没有结果,也没有关系,世上的好男人多的是,我会负责给你介绍的。像齐逍就不错。。。”然后开始绘声绘色地向蓝禾描述自己的那次剿魔之旅,很快就分散了蓝禾的注意力,引得蓝禾为她的经历不断惊叫连连。

正文 六十一章 回家

蓝大酋长的内伤已经没有大碍了,他心中记挂着蛊族的事务,所以歇了一晚就打算回南疆,蓝禾很想与阿九一道去江州,但架不住对老父身体的担忧,还是决定一起回去。

文昊正好要去南疆把珍娘和夏山泉接出来,所以便主动承担了护送蓝大酋长父女的重责。

文昊办事,大家都放心,阿九自从觉悟升华后,便不再把文昊所为当作理所当然的,蓝大酋长身上还伤着,蓝禾又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若不是文昊站出来护送,她还真是不太放心,因此郑重地向文昊行了个谢礼,让文昊无奈中夹杂着几丝失落。

又是一场依依惜别,但阿九却没有之前几次的惆怅,因为蓝禾答应她,等回了南疆,安顿好了蓝大酋长,她就会去江州看她。

蓝大酋长豪情万丈之人也忍不住小儿女了一回,目光晶莹地叮嘱了阿九几句,又拍着苏润的肩膀耳语一阵,然后才坐上了马车,踏上了归途。虽然这次他经历了九死一生,险些身陷衮州,然而却因此收获了这么多孩子的关怀,让他深觉满足。

带着期待,阿九挥别蓝大酋长蓝禾以及文昊等人。如今又只剩下她与苏润两人了,苏润笑着把她抱上马,然后两人紧紧依偎着,往江州方向飞驰而去。

刚入江州,阿九便感到扑面而来的繁华,与南疆的粗旷不一样,江州的繁华细致精巧,就如同它的小桥流水,绿瓦白墙,秀丽隽雅。路上来往的人群,哪怕是贩夫走卒个个都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偶尔也有体态轻盈的年轻女子经过,大多都薄纱蒙面,有时候也能听到人们的几句交谈,声音柔软,如黄鹂鸣柳,婉转亲切。

大乾国除了东南西北四疆之外,分为衮州,抚州,江州,柳州,青州,祁州,凉州,幽州八个版块,当初阿九之所以选择了定居江州,是因为乾国志上明确地指出,此地湖山秀丽,风景如画,气候宜人,四季分明,雨水充足,无论是工业还是农业都十分发达,十足是个富庶的鱼米之乡,书上所用的形容词,活脱脱就像前世的江南。

按照文昊给的路线,阿九和苏润径直奔向柳条巷。柳条巷地处江州城西,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巷子并不深,只有三户人家。苏润驭着马儿慢慢向前踱行,只见宅子门口的匾额上分别挂着,白府,韩府及袁府的名头。阿九与苏润相视一笑,在袁府门口下了马,一个牵着马儿,一个一蹦一跳地跑到门口,轻轻扣动着门环。

不一会,响起一个脆脆的声音,“谁呀?”然后从门后钻出一个清清秀秀的脑袋来,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厮。

阿九一愣,她不认得这个人,犹豫地看了苏润一眼。

苏润笑着问道,“请问,罗妈妈是不是住这?”

少年抬头仔细地辨认了一会,似是想到了什么,又不敢确认,只好大声嚷道,“罗妈妈,有人找!”

“谁啊!”平芳咕哝着先跑了出来,见是阿九,立刻惊喜地跑了上来,还不忘叫道,“郡。。。小姐回来了!”

那小厮忙结过苏润手中的马绳,把他们两个迎了进来,还不忘调侃自己,“真是对不住,小的竟没有认出小姐来,还请小姐恕罪!”

阿九摆摆手,刚要说点啥,就看到罗妈妈急如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三个同样满脸兴奋激动的丫头。

阿九还没来得及叫人,就被罗妈妈一把搂在怀里,“心肝,肉”啊地叫唤了一通,阿九被箍得结实,一点也动弹不得,只好冲苏润打眼色求救。

苏润果然最知她心意,一收到命令,便笑着喊道,“罗妈妈好!”

罗妈妈这才松了手,见是苏润,也笑上眉梢,“苏公子也一块来了,好!好!好!”说着拉着阿九的手,带着苏润来到了正堂。

这座宅子看上去不小,有着典型的园林风格,亭台楼阁水榭一样都没有拉下,看上去精巧别致,阿九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等大家都坐定了,罗妈妈眼眶含泪地问,“这些天可好?可吃了苦?”

阿九忙摇头,指着苏润道,“有他在呢,没吃苦。吃得也好,睡得也足,你看,我是不是还精神了些?”

罗妈妈拉着她左右细看,见她果真无恙,又似乎比在南疆分别时更加精神了些,终于放下了心,“我早知道跟着苏公子,你吃不了什么亏,只是。。。我这心里天天七上八下的,总是安不了心。蓝大酋长他们可好?”

阿九便把这素日来所经历过的事情简要道来,为了不让罗妈妈担心,隐去了自己剿魔反迷路那段。

这些江湖上的事罗妈妈并不懂得,她只关心阿九是否平安,如今阿九好好的,蓝大酋长和蓝禾也安全地回了南疆,一桩心事了却,她心情也瞬间愉快了起来。

平芬平芳两个丫头忙上前给阿九行了礼,之后上来的这双姐妹花一出现,阿九的脑袋中立时跳出两个人名来,她激动地叫道,“紫琉!紫璃!”

两个丫头俏脸滚落着泪珠,“郡主!您还认得我们!”

阿九笑着扶了她们起来,“我们从小一块长大,怎么能把你们两个给忘记了呢?不过以后不许再叫郡主,只准称我小姐!”

紫琉紫璃把脸上的泪水抹干,点头答应道,“是,小姐!”

阿九惦记她们两个这两年的下落,不由问道,“你们这两年去了哪?怎么和平芬平芳失散了呢?”

紫琉道,“那年我们四个被何月容派来的婆子关在柴房,后来不知怎的就昏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平芬和平芳,我们两个被送到南疆郊外的一座宅子里,后来我们才知道那地方叫荣恩堂,是镇南将军安置战死疆场的将士家属的所在。那里大多是老弱妇孺,他们全靠着镇南将军荣养,所以对他都十分忠心。我们两个尝试过几次逃跑,却都被守卫抓了回来,后来我们也就认命了,就在荣恩堂里与那些遗孀们一起做做针线活,直到文公子把我们救出来。”

阿九叹了一声,对着大家说道,“咱们从前都受苦了,不过现在总算是苦尽甘来,又团聚在了一起。以后,我们就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我们一家人在这开开心心地开始新生活!”

罗妈妈闻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激动地把她们五个都搂到怀里,“好孩子,你们现在都回家了,以后咱们就好好过日子,高高兴兴地在一起!”

正文 六十二章 收服

原来,那个为阿九他们开门的清秀小厮,就是在阿九逃离事件中立下汗马功劳,负责转移众人视线的小茶。

小茶原是个小乞儿,因缘际会被文昊所救,在文昊身边呆了几年,眼界胸襟早就不是一般的少年所能比的,前两年又被文昊安插进了镇南将军府,算是棵暗桩。因为阿九的出逃事件太过重大,不得已才暴露了身份。如今他无处可去,罗妈妈这又正好缺个机灵的小子上下打点,所以文昊就把他留了下来。

阿九眼睛瞄着直直站立一旁的小茶,从上到下,从左到右,认认真真地瞧了一遍,把个小茶盯得虽没有立刻趴下,却有些汗流浃背,许久,阿九终于点了点头,“不错,是个好苗子。”

罗妈妈等人感觉脑门上竖起了黑线三条,身后还有阴风阵阵,平芳性子大咧,不禁为小茶抱打不平,“小姐,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小茶多好的孩子啊,没事你吓他做什么?”

阿九斜了平芳一眼,“你懂什么,既然他跟了我,就得过得了我这关,若这点阵仗都经受不住,以后还怎么跟我混?”又转头瞥向小茶,“小茶可是你的本名?”

小茶摇头,“我本姓叶,名字早就忘记了,爷一直都叫我小叶子,小茶是进了镇南将军府后,赵明大管家给取的名。”

阿九叹了一声,“既然你自己说的,以后认我为主,怎么还能称文大哥作爷?可见你内心还是把文大哥当作主人。”

小茶急急地道,“小的错了,文大爷是我的救命恩人,他的恩情小的没齿难忘。但是自此后小的的主人只有小姐一人,还请小姐给小的一个机会。”

机灵是挺机灵的,只是忠心还得走着瞧,若不是文大哥的吩咐,这小子能死皮白赖地非要认自己为主吗?虽然自己和文大哥应该不会有对立的那天,但自己身边的人心是向着别人的,总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想着,她正色道,“我刚才看了你那许久,你虽然心中有疑虑,脸上却并未显出慌张,难得的是,态度不卑不亢,你年岁尚幼,假以时日,必然前途不可限量,若你能真心跟随于我,对我而言,确实是个好帮手。若你只是听从文大哥的吩咐而为我所驱,那对你对我都未免有所不公,我也是万万不能接受你的。世上比你更聪明伶俐的小厮不难找,我要的是绝对忠心的手下,而且只对我一人效忠。你听明白了没有?”

小茶闻言抖了一抖,过了良久,仿佛是下了天大的决心,方才答道,“小的愿意奉小姐为主,今生只对小姐一人效忠。”

阿九想了想,“若是我有一件事,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而文大哥却非要你说出来,你是说还是不说?”

这次小茶没有任何犹豫,“不说。小的只有小姐一个主人,小姐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小茶任谁也不说。”

阿九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孺子可教。想不想要个新名字?”

“想,想!请小姐赐名!”小茶十分惊喜,他其实很不喜欢人叫他小叶子,听起来别人还以为是宫里的公公,而小茶毕竟只是个代号,不是真的自己,所以一听阿九说要给他名字,他立刻欣然地答应了。

自从穿来古代,阿九就一直想要过过给人取名字的瘾,小茶就作那第一人吧,想着,她略沉吟了一下,便道,“你姓叶,那便叫子青吧!”

“叶子青,叶子青。”小茶喃喃念了两遍,真是个好名字啊,跟小茶,小盏之类的根本不一样,听起来竟然有着少爷的派头,小茶眼中一热,忍不住给阿九跪下个头,从此以后他就有名字啦!

阿九忙扶起叶子青,“府里的人手太少,这几天你就去找牙婆,买一些小厮丫鬟婆子,以后你就是我们袁府的小总管了,腰杆子挺起点,膝盖也给我硬着点,别随便就给人下跪,忒丢人!男子汉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我现在虽然是你主子,但也不爱看这套,以后若再犯,我就立马把你送回南疆!你信不信?”

“信!信!”叶子青不知不觉眼眶中就蓄满了泪水,他有些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而且他也将坚定地走下去。

接下来几天,叶子青的表现让阿九与罗妈妈等人赞叹不已。他动作迅速地请来了牙婆,严格制定了挑人的标准,以他近些年来的小厮经验,认真果断地挑选了几个手脚麻利的小厮,在罗妈妈的把关下,又十分顺利地挑选了丫头婆子若干。本来需要一段事件才能完成的补充员工大计,叶子青竟然在极短的事件内,极其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连罗妈妈都不得不佩服阿九收拢人心的本事,阿九却正色答道,“我待他以诚,他必诚之待我,这才是人与人的相处之道。只是我这个人喜欢先兵后礼,所以我必须得确定了他的确是个能还我以真诚的人,我才能做到对他真诚。何况,我对小青青寄予了厚望,他将来的造化可不单单只是一府的总管那样,他当然要从现在开始勤恳努力咯!”

这番话被叶子青知道后,又是好一番的激动,从此之后,真的是一心一意跟着阿九这个小姐了,府里的各项繁杂琐事,处理地紧紧有条,半点都不让阿九操心。

袁府的日常工作就这样在叶子青的辛勤努力下,进入了和谐稳定有条不紊的状态,阿九此时也绝没有想到,叶子青将来会成为她最有力的帮手,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苏润看着这一切却并没有什么惊奇,在他看来,阿九就是有这样一种魔力,她以她的真诚,对待每一个值得她真诚以待的人,并且收获到他们的信任,关怀和爱护。自己不就是因为她的真实和真心,才深深地陷入了这张爱情织就的网中吗?为她心动,被她收服,从此眼里心里都只有她一个人。

正文 六十三章 出街

快要入冬了,按照乾国大户人家的传统,这时节从上到下的冬衣就得发放下去了。罗妈妈和叶子青合计了一下,虽然这次也进了两个针线上的人手,只是阖府的丫头婆子小厮加起来也有个十几二十个,这时候再去赶制时间上来不及,所以禀告了阿九,打算直接去成衣铺里买来分发下去。

罗妈妈有心要教阿九些家务,所以说得格外清楚,“按照我们庆王府的例,普通的丫环婆子一年四套衣裳,像平芬平芳这样的大丫头,春夏秋冬各添两套新衣,一年共有八套。只是我们王府毕竟是皇亲国戚,寻常的官家豪富家份例减半,衣料也各有千秋。我寻思着,我们虽然有钱,却不能随意显富,还是随普通大户人家的例,一年四套新衣裳。”

阿九想了想,“以后新进府的都给两套衣裳,一套的衣料稍微次一些也就是了,等明年再按例来吧。至于平芬她们四个,每季都各添新衣四套,妈妈你觉得如何?”

罗妈妈有些为难,“这是不是有些太多了?分配若太不公了,怕底下的那些丫头片子有闲话。我看,她们还是随王府的旧例罢!”

阿九觉得女孩子天生都爱美,一季做四套新衣服,一点也不算多,不过罗妈妈的考虑也有道理,她也就同意了,反正自己想做衣服的时候,多做几套,再“赏”给她们就是了,看谁还有意见?

“子青打探过了,江州城里最有名的布行成衣行的老板,就是我们斜对面的白家,白家成衣既有专为富贵人准备的锦绣行,也有卖给一般百姓的平安衣坊。既然都是邻居,不如就把这单生意给了他们白家。”

阿九对此并不在意,“妈妈和子青看着决定吧。”

罗妈妈宠溺地说,“你这孩子,这些家务事虽然繁琐,但将来你若嫁了人,总是要学起来的。哪能什么都让妈妈看着办!”

阿九刚想反驳几句,就看到平芳这丫头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小姐,买到了,买到了!”

只见平芳手里捧着个小包袱,见了罗妈妈在,吐了吐舌,又献宝似地拿出包袱里的物事,原来竟是两套男装。

罗妈妈奇道,“这是做什么?给苏公子买的?”

平芳“噗嗤”一笑,“哪是!小姐嫌江州的女子出门都要带面纱惟帽,又麻烦又遮眼睛,所以命我给她买两套男装,要过过做男子的瘾。我就让子青带我去了对面那白家开的锦绣行,挑了这两套,小姐你看看,可还好看?”

一套紫色的,是上好的云锦,衣角和襟边绣着虫草和枝蔓,看上去贵气雅致,一套月白罗纹的,是上品锦缎,衣摆上以阴阳绣法绘上了大片的竹子,端的是飘逸俊美。

阿九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说着在平芳和罗妈妈的帮助下挑了那套紫色的换了。

等罗妈妈帮她把发髻梳好,插上红玉发簪,一个粉装玉琢的富贵公子哥的形象跃然眼前,不禁把平芳给看呆了,“那掌柜的说,这套衣服不管谁穿都能把风流雅致显得更突出,我还不信哪!可小姐一穿上,不就是个翩翩佳公子嘛!”

阿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平芳这丫头也太小白了,明摆着就是忽悠顾客买东西的推销手段嘛,再说,也要自己这张脸底子好,才能撑得起这衣裳好不好?

阿九得意地在铜镜前顾盼左右,对自己这男装造型满意到不行,“快去,找苏公子,就说我要与他共游江州城!”

阿九到厅堂的时候,苏润已经等候多时,见到男装打扮的阿九,他不禁眼前一亮,“袁小弟,今日这身打扮出街,怕是要收到一箩筐的果蔬咯!”

江州城曾有个才子,因为长得太过英俊,每次出门都能引起万民追捧,人们为了表达对他的仰慕,常常赠送他果蔬鸡蛋,后来每次他出街,都让小厮带着一个箩筐,等他回府的时候,箩筐总是满满的。

阿九看江州志的时候,读到过这个故事,与她前世古代的几个美男子遭遇很像,所以记得就特别牢,她听明白了苏润这是在打趣她呢,不由瞇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苏润,只见他白衣飘然,俊秀如玉,一副风清云淡的仙子状,“我了不起拎回来一筐子果蔬,只怕回来的时候,你身后得跟着半个江州城的少女了。”

打趣归打趣,两个人还是肩并肩地出了门。

来到这个时代后,阿九不是第一次逛街。南疆虽然也很繁华,但是江州城却与之截然不同。

江州是个鱼米之乡,经济发达,百姓的生活水平也比较高,手中有了钱后,对生活品味的要求自然也就更高了。所以江州城里,各种店铺林立,不管卖脂粉的,文房四宝的,布料成衣的都鳞次节比,高中低档各个档次都有,完全满足各个层次的各方面需求。

江州更加独特的是,酒楼茶馆特别地多。几乎每条街上都能找到路边摊,饭寮,酒馆,酒楼,茶肆这种能坐下吃喝聊天的地方。几乎每经过这些地方,都能听到里面传来欢畅的谈天说地声。大概是江州的繁华美景吸引了众多的名士文人,这也常有诗会文会开设。

这不,阿九和苏润面前的这家望江楼酒楼,就打出了以文会友的名号,在门口贴上了半幅对联,只要能对得上的,就能进二楼雅座,免费在此消费一顿。

阿九和苏润都不是爱出风头的人,只是这望江楼的做派挺有新意的,阿九对这在电视剧和小说上看到过的情节非常地好奇,不由拉着苏润的袖子使劲地摇晃,苏润无奈,只好随了她来到望江楼的门口。

迎门的小二很热情,见到两位丰神俊朗的公子走近,立刻就迎了上来,“两位公子,本店有上好的酒菜为您奉上,若您能对得上本店这幅对子,那您二位今日在本店的消费就能全免。”

阿九随着小二所指,向酒楼左侧望去,只见高高地挂着一副对子的上联,“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苏润笑着对道,“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早有记录的相公把对子写了,小二一溜烟地送了进去,不一会儿,就满面笑容地跑了出来,“两位公子,请里面就坐!”

苏润却并不动,他笑意盈盈地望着阿九,“你的呢?”那句“接天连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可是让苏润记忆十分之深刻,所以他很期待阿九的表现。

阿九支了支脑袋,“好吧,那我就试试哦!”沉吟片刻,道出一句,“赛诗台,赛诗才,赛诗台上赛诗才,诗台绝世,诗才绝世。”

话音刚落,望江楼内响起了一声响亮的“好!”

正文 六十四章 不欢

小二机灵地引了阿九和苏润二人进了二楼的雅座,只见临窗的座位上聚了七八个文士打扮的年轻人,见他二人进来,纷纷站起了身,有一个年约二十的青袍男子迎了出来,“两位端的好才气,如此绝对真让我等叹为观止,不才韩百林,今日能有幸结识两位,真是让某这望江楼蓬壁生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