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婳心里叹道:皇家的人果然可以为所欲为,随手杀上几个人,根本就不算什么。

这样横行霸道的郡主,姜婳绝对不敢让父亲和她对上。就算夏思瑶看在长公主的份上不对父亲动手,可这府里有的是人能让她随意打杀。她身边的兰芽疏桐、祖母身边的嬷嬷、弟弟身边的小厮、父亲身边的长随,夏思瑶要是动了坏心眼,这些人都很难保住。

想到这里,姜婳更觉得不能告诉父亲是郡主想要害自己,她若无其事地笑道:“长公主可能是听了我在善觉寺的事,一时气愤,就派侍卫去大牢了。她也是为了我出气,想要维护我的脸面,教训一下对我心怀不轨之人,让别人都知道,我也是她的……女儿。”

姜纬停下脚步,低下头看着宝贝女儿的脸,表情似悲似喜。

同在一个府里生活了六年,即便一年也见不了几面,但长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心里十分清楚。

长公主对女儿的态度,更多的是漠然,她不会为了女儿就派侍卫出面,更有可能的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善觉寺发生的事。

这件事不是长公主做的。

而他的宝贝女儿,显然已经看透了这背后的真相。

他的婳婳如此聪明,不但知道了幕后真凶,还试图让他避开恶人,不要正面交锋。

他也不是傻子,除了长公主,还有谁能使唤侍卫长莫德呢?

只是没想到,不过是小女孩之间的争风吃醋,夏思瑶就想把人逼上绝路。

姜纬叹了口气,枯瘦的大手在姜婳头上摸了一下,“走吧。”

父女两个出了二门,来到外院书房,太子正坐在书案后面,翻看姜纬的藏书。

“太子殿下。”姜婳深深地褔了一礼,“多谢您出手相助。”

虽然她不至于为了名声就去自尽,可太子这样扭转了流言,确实对她是莫大的帮助。

“婳婳无需客气。”萧决指了指书房里的圈椅,“坐,咱们说说这次的事。”

姜婳随意挑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离太子不远不近。姜纬也顺势坐在她的身边。

太子眼皮一撩,眼神不善地瞥了姜纬一眼,虽然没有直接开口,意思却再明显不过,要不是碍着小姑娘在,他就直接把他赶出去了。

姜纬坐得稳如泰山,这是他的书房,他才是此间的主人。

萧决看了看姜婳,算了,反正就算姜纬不在,他也什么都不能做,看在小姑娘的面子上,由他去吧。“婳婳,你知道善觉寺的事是怎么回事吗?”

郡主是太后一脉,和萧决不对盘,姜婳自然不会瞒着萧决,可她却不想让父亲知道。转过身看着父亲,姜婳笑道:“爹爹,你是不是还要回礼部去呢?您自去忙吧,这里有我呢,到了午时我再去给您送午膳。”

萧决长眉一挑,薄薄的唇角愉悦地勾了起来,小东西主动把姜纬赶走,难道也是想和他独处不成?

姜纬叹了口气,“婳婳不用瞒我,这件事是郡主做的,婳婳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爹爹!”姜婳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父亲能坐上礼部侍郎的位置,堂堂一个正三品朝廷大员,怎么可能是个糊涂的人,自家后院发生的事都猜不透?她是自作聪明了,还企图蒙骗父亲。

姜纬爱怜地在姜婳头上揉了揉,“婳婳担心什么,我也明白,放心,我不是莽撞之人。”他若是一腔孤勇奋不顾身,六年前就该连累全家一起送死了,那个时候都能忍下来,现在自然也不会连累身边的人。

萧决问道:“怎么,婳婳也猜到这幕后主使了?”小东西本来就敏感,爱胡思乱想,发生了这样的事,肯定会多想些,能猜到幕后主使也不奇怪。

姜婳点点头,“我和郡主其实没有什么直接的冲突,她看我不顺眼,可能是这府里本来只有她一个女孩子,现在又突然多了一个我。”当然,主要是二皇子的表妹本来也只有夏思瑶一人,现在萧岷称她表妹,还送了礼,这才是惹怒夏思瑶的关键。

太子冷哼了一声,俊美的脸上带了一层薄怒,“这里是姜府,她可不是姜府的人,本来就不该住在这里!”若是一般的争风吃醋,言语上占些便宜也就罢了,夏思瑶竟敢让地痞去骚扰他的女人!

“话虽这样说,可她自小就是住在这里的,长公主也在这里。”姜婳自然希望夏思瑶能离开姜府,至少家里人能安全些,毕竟,长公主好像没有她那么激愤,出手狠辣。

“婳婳不用管了,这件事有我呢,保管让她尽快搬走。”萧决把玩着书桌上的镇纸,“不说她了,婳婳这次去善觉寺,学得怎么样?要是还有不明白的,尽管再去就是,跟住持说一声即可。”

姜婳和父亲对视一眼,要是太子真的能把夏思瑶给弄走就好了!

姜纬高兴之余,却十分不安。在姜婳回来之前,他和太子可从来没有什么联系,太子连长公主都不理会,又怎么会在意他呢。

可姜婳回来之后,太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变得十分热忱,还主动出面扭转了流言。

只是他所图的……

姜纬看向姜婳,要是让女儿入东宫,不仅他不愿意,估计女儿也不会答应。

姜婳笑道:“素斋的做法我已经记下了,善觉寺暂时不需要再去,只是在家里多多实践就好。”就算是一样的方子,每个人做出来的东西也不会完全相同,细微的味道要靠自己揣摩。

“哦?婳婳是不是已经开始实践了?”刚才听她说要送午膳到礼物给姜纬,估计是素斋。

姜婳点点头,“做了几样,有些味道对,有些味道有些偏差。”

萧决本来想处理完流言的事就回皇宫去,想法子把夏思瑶挪出姜府,一听姜婳的话顿时就不想走了,“那婳婳去吧,我和姜侍郎说说礼部的事,等会儿午膳就送到这里来就行。”

姜婳的嘴角一抽,他倒是一天都不肯等,她的素斋做起来还没有把握呢。可太子刚刚帮她摆平流言,又要帮她弄走夏思瑶,她绝对不能拒绝他。当下站起身来,褔了一礼,“那太子殿下请自便。”

姜纬等女儿走了,郑重地敛衽施礼,“殿下如此大恩,下官无以为报。愿以太子马首是瞻,但有差遣,莫敢不从。”

萧决眼皮一抬,鸦色的长睫下,黑漆漆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厉色。

他明白姜纬的意思,是想在朝堂上无条件地支持他,来交换他的恩情,这样做,是为了让姜婳不欠自己。

可他是太子,只要不犯下什么谋逆的大罪,不早早死了,这皇位早晚都是他的。他不需要在朝堂上锋芒毕露,也不需要一个礼部侍郎的扶持。

他所求的,不过是和小姑娘恩爱缠绵,长命百岁。

28、028 ...

上次送午膳去礼部, 父亲和太子都没有吃饱,这次姜婳有了经验,多做了几道菜, 除了素斋, 还有荤菜, 父亲虽然不吃,太子却没有茹素的习惯。

做好了装到食盒里,派兰芽带着几个小丫鬟送了过去,难得父亲在家用膳,姜婳去了先生授课的地方, 准备等下课了带上弟弟一起过去。

正值午时, 上午的课也该结束了, 先生看见姜婳等在院门处, 直接让姜澄走了。

“婳婳!”姜澄高兴地牵着姜婳的手,“没去给父亲送午膳吗?”姐姐只有早上送他过来,中午还没接过他呢。

姜婳帮他理了理衣襟,“今天父亲在家用膳, 咱们去书房陪父亲一起用。”

“那祖母呢?”姜澄仰起小脸, 不解地问道:“怎么不去祖母那里,咱们四个一起?”

姜婳笑道:“太子也在, 总不好去内院, 要是让祖母出来,又太兴师动众,你不是曾经和太子一起用过膳的吗, 正好也不陌生。”

她主要是担心祖母对太子这个皇家人不待见,没想到姜澄立刻松开了她的手,“那个,我不去了,我陪祖母用午膳去,要是咱们一起,祖母一个人也显得太孤单了。”

他对和太子一起用膳可是有心理阴影的,上次在码头的时候,太子比姐姐还要严厉,不善的眼神老盯着他,害得他吃了好多的青菜,他绝对不愿意和太子在一个桌上用膳。

“呀,澄哥儿这么孝顺体贴,祖母知道了,不知道有多高兴呢。”姜婳捏了捏弟弟的小脸,“这么乖,得奖励一下哦,下午姐姐给你做花生酪,和厨娘的点心一起送去。”

姜澄乐得小嘴一咧,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好啊,姐姐做两份,给先生也有。”厨娘做的点心比先前大厨房的好吃,每到申时疏桐就送茶点过去,他和先生都很喜欢,不过姐姐做的花生酪,先生可是从来没有吃过的。

“没问题。”姜婳拍了拍他,“去吧,你去陪祖母,我去陪父亲了。”

姐弟两个分开,姜澄去了内院,姜婳去了父亲的书房。

本以为父亲和太子已经在用膳了,没想到一进书房,太子和父亲两个人都冷着脸,太子坐在大书案后面,薄唇紧抿,神色不虞地捧着本书看。父亲坐在离太子最远的椅子上,也拿了本书。

姜婳有些纳闷,就算没有用膳,两人也该正在说话呀,这相互看不顺眼、谁也不搭理谁的气氛是怎么回事?明明她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

姜婳看了看一旁侍立的兰芽,可怜她的丫鬟,已经吓得面色发白了。

兰芽求救地瞅着姜婳,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姑娘派她来送食盒,多么简单的事啊,没想到太子当场就冷了脸,手里把玩的镇纸“叮——”的一声扔到桌子上,吓得她腿肚子打颤,差点就跪下了。

太子目光阴郁,“小东西竟然不自己过来?!”

兰芽正琢磨着“小东西”是什么,难道是指自家姑娘,就听见自家老爷鼻子里“哼——”了一声,虽然没敢直接对太子说什么,却猛地站起身,坐到了离太子最远的椅子上,不满的态度溢于言表。

一个两个都气呼呼的,这下兰芽更不敢动了,她呆呆地立在当场,不知道该跪下去还是大着胆子当作没事一样悄悄离开。

正在她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自家姑娘终于来了。

萧决抬起头,鸦色长睫下,黑漆漆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愉悦,“婳婳,我还以为你不来了。”他见一个丫鬟来送食盒,还以为小东西就这么把他打发了。要知道,他嘴里尝不出味道,吃什么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之所以赖在这里午膳,就是为了让小东西陪着。

“怎么会?”姜婳笑道:“我本来想去接弟弟过来一起陪您用膳的,可弟弟还有别的事,就由他去了。”

姜婳示意兰芽退下,亲手打开食盒,把里面的饭菜一样一样摆在桌上,“素斋是我今天才尝试着做的,尚不熟练,太子殿下您多包涵。”

“婳婳太谦虚了,只要是婳婳做的,肯定好吃。”萧决坐到上首,“咦,怎么还有荤菜?”难道姜纬不茹素了?

姜婳摆好玉箸,“您又不用茹素,这荤菜是给您做的。”因为素斋好些外形上像荤菜,她担心父亲弄错,把素斋都摆在父亲面前,荤菜都摆在太子面前,中间泾渭分明地分开。

这下姜纬和太子都高兴了。

姜纬想:看我的宝贝女儿多偏心我,生怕太子抢我的素斋,专门都放在我的面前。

太子想:看小东西对我多好,原本是我蹭姜纬的午膳,可这荤菜却是专门给我做的!

春回大地一般,屋里那冰寒紧张的气氛一扫而光,两人都乐呵呵地拿起了玉箸,还没有像上次在礼部那样抢菜,姜纬专心吃自己面前的素斋,太子则更喜欢姜婳特意为他做的荤菜。

萧决心情大好,用完膳就直接去了皇宫,难得小东西这么有良心,他得尽快帮她把夏思瑶弄走。

惠顺帝正在龙案后批阅奏折,看见太子进来,笑着上下打量一眼,“佑安,你最近气色不错啊。”

萧决行过礼坐在一旁,“有父皇护佑着,儿臣定能长命百岁。”

惠顺帝高兴地一巴掌拍在龙案上,“哈哈,好,朕的太子乃是龙子,自然能长命百岁!”他这儿子是胎里带毒,生下来就有太医妄议说他活不过及冠,让他一怒之下给斩了。他给太子取的字是“佑安”,希望老天能保佑他平平安安地长大。

这两年,眼见着太子的气色越来越好,养得面如冠玉,俊逸挺拔,整个人如芝兰玉树一般,惠顺帝越看越心喜,拍了拍身边的座位,“来,佑安坐到朕的身边来,陪朕一起批奏折。”

太子的身体养好了,就是还和以前一样懒散,虽然有六部行走的权利,却很少帮他处理政事。他只能逮着机会就分给太子一些事情,总不能等他山陵崩了,太子登基后却两眼一抹黑吧。

萧决早就习惯了,走到龙案后,坐在惠顺帝身边,把高高摞起的奏折搬了一半到自己面前,拿起朱笔,一边一目十行地看着,一边道:“今日我去姜府了。”

惠顺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姜府是哪里,“怎么,去看你姑母了?”

萧决不置可否,朱笔唰唰在奏折上批示,又道:“郡主住在姜府,实在不合适。”

惠顺帝没有他这一心二用的本事,放下手里的朱笔,问道:“可是平阳住在姜府啊,阿瑶跟平阳住一起怎么不合适了?难道姜府对她不好吗?”

“她毕竟是堂堂郡主。”萧决笔下不停,“若是以前还小,住在姜府倒也罢了,可她现在都及笄了,连个自己家都没有,还要住在别人家,说起来可不好听。再说了,她也到了婚嫁的年龄了,住在姜府内院,那内院还有姜侍郎和姜侍郎的儿子呢。”

“你这么一说,确实很不合适。”惠顺帝皱起眉头,思索了一番,“那该让她住哪儿呢?公主府倒是还保留着,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去住。”自从六年前平阳长公主住进姜府,夏思瑶也就跟着搬了进去,公主府虽然有人时时打理修缮,却这么多年都没有住过主人。

萧决换了一本奏折,“父皇就这么一个外甥女,犯不着委屈她,给她专门指个郡主府吧。”

惠顺帝想了想,“嗯,这倒是个好法子,该给她指那个府呢?”往前数几代,皇室人员都很多,亲王、公主的一大堆,王府公主府都不够分,到了他这一代可好了,他只有平阳一个妹妹,往下也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外甥女,空下来的府邸多了去了。

萧决笑道:“郡主喜华贵,城北的有一个她肯定喜欢,听说是直接引河水入府的。”

惠顺帝对这众多的府邸也不了解,“那你去安排吧。”

“是,儿臣帮您批完这些奏折就去。”

萧决薄薄的唇角勾起,来之前他就想好给夏思瑶分哪个府邸了,姜府在城南,自然要让她住到城北去,她要想去姜府,还得绕过整个皇城。

那个府邸原本不错,引了河水入府。可是已经空置了多年,那河两岸有了不少人家和店铺、酒楼,寻常人家洗衣做饭倒也罢了,那酒楼刷锅洗菜的脏水也倒进河里,府里的味道可想而知。

夏思瑶总不能让两岸的人都搬走吧?到时候她自有烦恼,就不会去找小姑娘的麻烦了

29、029 ...

没两天, 关于郡主被三个泼皮非礼的流言越传越厉害,传到了夏思瑶、长公主的耳中。

平阳长公主又惊又怒。

夏思瑶是她唯一的孩子,幼年丧父, 她对夏思瑶多有溺爱, 很少约束她。夏思瑶去哪里游玩, 和什么贵女结交,她都是放任不管的。

没想到却传出了这样的流言。

夏思瑶也差点被气死,她明明让莫德去顺天府那样人多嘴杂的地方嚷嚷姜婳被非礼的事,怎么最后被非礼的却变成了自己?!怪不得她昨天出门的时候,大家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 她还以为是自己身上那件流仙裙特别漂亮呢。

莫德以性命保证, 他确实说的是“长公主的庶女”, 绝对不可能说错。

夏思瑶左思右想,觉得定然是姜婳使了什么手段,才让事情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正想找太后去告状,丫鬟就进来禀报, 说是长公主找她。

也好, 先到母亲那里告上一状再说。

“母亲!”夏思瑶一脸悲愤地扑进长公主的怀里,平阳长公主斜倚在软榻上, 胳膊支起身子正要坐起, 被她这当胸一撞,直接仰倒在软榻上,脸色发白眼前发黑, 捂着胸口,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夏思瑶浑然不觉,抱着长公主的胳膊用力摇晃,“母亲,您可要为我做主啊!那姜婳她、她欺负我!”

长公主被她摇得头晕眼花,连忙道:“好了好了,你先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思瑶咬牙切齿,“都是那个姜婳!那天她去了善觉寺,被三个地痞非礼了,不知怎么回事,那流言传着传着,竟然变成了我被非礼!母亲,这肯定是姜婳使的一招‘李代桃僵’之计!”

“原来去善觉寺被非礼的是婳姐儿。”长公主松了口气,她和姜婳没什么感情,只要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出事就好。

“可不就是她嘛!”夏思瑶怒道。

长公主皱起眉头,“那我的侍卫长莫德去顺天府教训三个泼皮,又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传得有鼻子有眼,顺天府很多人都见到了,不大可能是假的。莫德是她的侍卫长,她一般也没什么事要用他,倒是女儿用得比较多,难道是女儿指使莫德去顺天府的?

果然,夏思瑶眼里闪过一丝慌乱,目光偏向一边,“姜婳那天回来,我听说了善觉寺的事,很是生气。同是住在一个府里的,又都唤您‘母亲’,说起来也算是姐妹。姜婳被人非礼,我既同情她,又觉得自己的名声也受连累,气不过,就让莫德去顺天府教训一下那三个地痞。”

“只是教训一下,为什么那三人又死了呢?”长公主问道。

“这谁知道!”夏思瑶高声道:“莫德去了顺天府,只是打了他们一记耳光罢了。可顺天府那种地方,他们和旁人也是关在一起的,谁知道是不是当晚在牢里得罪了什么人,被人暗中弄死了?!再说,他们被关押之前,就被长宁侯谢珩打伤了。那谢珩可是军营里长大的,下手狠辣,谁知道是不是留了什么内伤,当时没事,过了一晚就死了。”

看女儿有些着急,长公主也就不再追问了。

不过是三个地痞,死了就死了,就算是莫德弄死的也没什么,反正一个小小的顺天府尹也不敢到她面前来要人。

“母亲!”夏思瑶拉着长公主的胳膊用力摇晃,“明明被非礼的是姜婳,现在却传成了是我,这肯定是姜婳搞得鬼,你可得为我出气啊!”

“还是算了吧。”长公主迟疑道:“那婳姐儿才多大,如何有这样的本事,能让流言转向,必然是哪里弄错了。”

“母亲偏心!”夏思瑶猛地甩开了长公主的胳膊,“虽然我没有父亲,但我还有母亲,可姜婳一回来,连母亲都不是我的了!”

“阿瑶!你别气啊。”长公主就这么一个孩子,怎么舍得让她难过,当下许诺道:“好了,不就是婳姐儿嘛,我帮你出气好了。”

“至少五十板子!”夏思瑶恶狠狠地开口。

“五十板子她就没命了。”长公主叹了口气,一个小小庶女的性命她并不看在眼里,可姜婳是姜纬的爱女,她不想动姜婳。已经十四岁的庶女,过上一两年就该出嫁了,反正又不碍她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就行了。可她更不愿意为了姜婳就委屈自己的亲生女儿。

平阳长公主低声道:“你呀,不要上来就要人性命。除了打板子,还有很多磋磨人的法子,以后你成了当家主母,有那不听话的小妾庶女什么的,可不能动不动就把人打死,徒留个残暴的名声。”虽然她向来高高在上,前后两个驸马都没有小妾什么的,这些磋磨人的手段也从来没有用过,但她是太后的亲生女儿,也见过太后惩戒下人。

夏思瑶眼睛一瞪,“我要是当家主母,怎么可能会有小妾庶……”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渐渐无声。

要是萧岷当了皇上,她是皇后的话,那后宫之中,总不能一个妃嫔都没有吧?

皇子皇女什么的可以想法子弄死,毕竟小孩子很容易夭折的,可要是一个妃嫔都没有,一定会惹人非议的,没准还有胆大的御史,参她个善妒不容人什么的……

一想到萧岷将来还有别的什么妃什么嫔的,夏思瑶的脸拉了下来,心情无比郁闷。

平阳长公主还以为她在为了姜婳的事生气,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好了,等着吧。”

……

姜婳坐在花梨木大桌旁,屋里烧着炭盆,暖烘烘的。

她手里捏着针线,正在给一件白狐大氅收尾,这大氅是给父亲做的,用的是上好的狐皮,蓬松浓密,手指摸上去都会陷到厚实的毛皮里面,冬天穿上最保暖不过。

精致的银剪刀剪断了线头,大氅做好了,姜婳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很是满意。

兰芽惊叹道:“姑娘,您这大氅做得可真好!”她和疏桐的女红都不错,可苏州用不着大氅,连皮子都用不着,她可不会做这个。

姜婳笑着把大氅仔细折好,“我也是问了祖母院里的嬷嬷才知道怎么做的。”这些皮子都是上好的,从母亲库房里挑出来的,她小时候常常去库房里翻东西玩儿,对库房里有些什么很是熟悉,这六年过去了,库房里的东西什么都没少,物品清册记录得十分明白。

看了看守在身边的兰芽和疏桐,姜婳笑道:“天气会越来越冷,眼看就要下雪了。府里发的冬衣你们试了没有,如果不合适,要赶紧改好,不然冷了可就没得穿了。”

兰芽和疏桐已经穿上了厚厚的小袄,比在江南最冷的时候穿的还要厚,前两天,府里又发了更厚的下来。两人也是自小就跟着姜婳去了苏州,早就忘了京都的寒冬有多冷了,拿着那厚得像棉被一样的小袄,还笑了半天。

兰芽往炭盆里添了几块炭,就听见外面长公主院子里丫鬟禀道:“姜姑娘,长公主唤您过去一趟。”自从姜婳回来的第一天,太子送东西来,她们回禀的时候说了“太子给姑娘送画作”,引得夏思瑶误会,事后发了很大的脾气,她们就统一改了口。明明姜婳是姜府唯一的姑娘,她们也不敢再称“姑娘”,而是改为“姜姑娘”,听起来倒像是在唤别人家的姑娘。

姜婳抚在狐皮上的手指一顿,垂下眸子想了想,“疏桐,把我前两天让你做好的垫子拿过来。”

疏桐面色顿时紧张起来,小跑着去柜子里拿出两个厚厚的垫子,大约只有两个手掌大,带两个系带。

姜婳站起身,把裙子撩了起来,疏桐蹲在她面前,把那垫子小心地系在她的膝盖上,系带绑在膝窝里。

“姑娘,您……”疏桐担忧地望着她,“奴婢跟您一起过去。”

姜婳把裙子放下,走了两步,发现那垫子绑得很结实,不会掉出来。自从那天太子来过,她知道了流言的事,就让疏桐准备了这两个垫子。

姜婳安抚地笑道:“不用,我自己过去。看在父亲的份上,长公主最多想些阴私手段磋磨人,不会直接打杀我,你可就不一定了。”

披上厚厚的茱萸粉绣折枝花斗篷,捧着新换了热炭的鎏金双鱼小手炉,没有带丫鬟,姜婳一个人来了长公主的院子。

刚一进院子,两个粗壮的婆子就一左一右地站在了她身边。

30、030 ...

姜婳看了两个婆子一眼, 淡淡道:“这是做什么,我又不会跑。”

她前两天就已经想到了,流言的事最终伤了夏思瑶, 她害人不成遭了反噬, 必然气不过要报复自己, 不管长公主是出于主动还是被夏思瑶蛊惑,肯定是要为难自己一番的。

门帘一响,长公主并没有露面,出来的是她身边的大丫鬟金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