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云昭看上他了,若他只是一介布衣的话,又如何把云昭指婚给他?”皇后把什么都看得清楚,“不过说来也是,云昭都二十了,真真正正的大姑娘了。她一向矜傲,难得能看上一个人,这也算是天赐良缘了。”

“只是……齐王那么护闺女,他能看得上方公子吗?”

皇上却是没想到云昭,而是想到了自己闺女庆华公主。想到女儿长大后迟早有一天也会嫁人,他就很难过,虽然庆华公主才六岁……

番外:帝后一家(三)

想到总有一日庆华也得要出嫁,皇上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淡下来。在皇后面前, 皇上素来是不掩藏自己情绪的, 该高兴就高兴,该生气就生气。所以, 此刻皇上的脸色,可不是用一个“难看”能形容得来的。

皇后注意到了“皇上怎么了?”

皇上道“把云昭指婚给这个方信远,倒是便宜了这小子。”

皇后知道皇上为什么不高兴,故意逗他说“皇上方才为了替朝廷笼络住这个人才还费尽心机‘小人’了一回呢,怎么又感慨说他配不上云昭了?依臣妾瞧,他和云昭郎才女貌, 正是般配。”

皇上望了皇后一眼,他一瞧皇后的眼睛就知道皇后是故意这样说的了。

皇上道“你这话要是叫齐王听到, 他非得跟你吵。在齐王眼里,他的闺女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是是是,最好的姑娘!”皇后也很喜欢云昭, 自然觉得她好, 可齐王未免也太护闺女了些。虽说云昭是郡主, 身份极为尊贵, 可满京里的名门公子也不少, 也有一二出挑能配得上云昭的。可齐王总一副谁觊觎他闺女谁就是想癞□□吃天鹅肉的心思,这谁还敢去郡主。”

二十了,不小了, 别说齐王妃那个亲娘了, 皇后这个伯娘都着急。

“婉沁都急死了。”皇后叹道, “云昭倒是个没心没肺的,她倒是不急。不过从前也的确是没遇到心仪的,这回好了,遇上了。她亲自选中的人,看齐王还怎么说。”

方信远成了太子少师后,云昭更是常常寻机会去东宫。名为看太子,实则私下看情郎。而方信远天生是个洒脱不羁也不太把权贵放在眼里的人,所以,对云昭这样一个身份尊贵的郡主,他也不会刻意巴结。

坦坦荡荡,磊磊落落,大大方方。面对郡主,他也不露半分怯意,亦不会刻意巴结讨好。而这,也正是云昭看中他的地方。

小太子已经十岁了,早由从前那个稚嫩的幼童成长为一个颇有些他父皇威严的小大人。对于自己这个堂姐的心思,他一眼就识破了。

“真是奇了怪了,从前也不见你对谁这般上赶着,怎么如今就非中意了孤的少师?”课休时分,太子背倚门框,好整以暇的和云昭说闲话。而此刻的方信远,则坐在屋内的桌前看书,一袭青衫磊落,端的君子端方。

云昭望了眼正在备课的方信远道“你一个小屁孩,你懂什么。再说,你的方少师可是你姐姐我引荐给皇伯父的,你该谢我才是。”

太子颇为懒散,闲闲谢道“是,孤谢谢你。谢谢你又给孤寻了个管孤的人来,让孤现在的闲暇时间更少了。”他叹息,“真羡慕几位堂兄,早不在魏王伯父和齐王叔手下做事,早能自己独当一面了。可怜孤,如今还被父皇管着,孤什么时候能像几位兄长一样凡事自己做主啊。”

“你还小。”云昭不以为意,“等再过几年,你大了,娶了太子妃,你就可以凡事自己做主了。”

“你少哄我了。”太子才没那么傻,“堂兄们是王爷世子,是王子,他们自然可以在外面逍遥着做自己的事。可孤呢,孤是太子,国之储君,这辈子自然都出不去这道宫门。”

云昭一掌拍在太子老弟的肩膀上,颇有些同情道“若说起这个,姐姐也只能同情你了。没办法,谁叫你命好,生来便是太子呢。你这样的富贵与荣耀,旁人求都求不来呢。”

“那给你,你要吗?”太子随口一说。

云昭忙挥着两只手“小祖宗,可别胡说。这样的话,叫那些言官听到,可是要弹劾你的。”

“太子殿下。”方信远不知道什么时候,静悄悄就出现在了太子身后,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云昭和太子吓死了。

可方信远如今是云昭心仪的情郎,又是太子的老师,二人也不敢有怨怼。只能相互望了眼,之后太子回去继续上课,云昭则耸耸肩跑去坤宁宫找庆华公主玩了。

庆华公主有六岁了,一直跟着皇后一起住在坤宁宫。云昭去找庆华,自然得先去拜见皇后。

“才见了你母亲的,可惜,你早来一步,就能看到她了。”皇后温婉可亲,待云昭就跟待亲闺女没二样。

当年,皇后一直无所出,齐王妃生了个丫头,皇后疼得不行。而齐王妃与皇后交好,知道皇后喜欢云昭,便常常带着云昭入宫来。

一来二去的,这坤宁宫,就像是云昭的第二个家一样。而皇后,虽是云昭伯娘,但云昭却也拿她当亲娘待。在皇后面前,云昭素来有一不说二,没个规矩可言。

“我就是掐指算着她走了,这才过来的。不然的话,又得听她唠叨。”云昭耸肩。

皇上却是笑了,抬手隔空点了点她“你啊,真是个小机灵鬼。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是从东宫过来的吧。”

云昭嘿嘿笑,跑着去皇后身边,依着她说“皇伯母,您对云昭最是好了。那云昭如今有了心上人,皇伯母就不帮帮云昭吗?”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着实不小了。既然遇到了意中人,那皇伯母自然是要为你的未来幸福考虑的。你是……怕你父王不答应?”

云昭狠点头“嗯!”

皇后道“你父王是疼你,这才对你择婿这般严格的。若是那方信远真的心中有你,能对你好,想你父王也是会答应的。”

云昭却并不乐观“父王这是闲的,他若是能像魏王伯伯一样南征北战,哪里还有闲功夫管我的事啊。”

“不许胡说。”皇后数落,“魏王好,你父王也好,各有各的好罢了。”

云昭撅了撅嘴,也就不说话了。其实,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很好奇,为什么魏王伯伯和别的王叔都能那么忙,偏她父王就成日缩在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的,闲得发霉。

起初她以为是皇伯父忌惮父王呢,所以,曾经她还悄悄去求过皇伯父,让皇伯父给父王差事办。谁知,被父王知道了,还臭骂了她一顿。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不是皇伯父忌惮父王,而是父王自己压根不想揽那么多事。京城里的人都说,所有王爷中,就她父王是最没出息的一个。身为一母同胞的兄弟,竟然是最不能替皇上分忧的。

有时候,她也会私心里觉得父王太没作为了些。可见母妃日日都很高兴,而魏王伯伯那么本事,魏王妃伯娘却时常郁郁寡欢,她就又觉得父王很好。

小的时候很纠结,长大后才知道,有些事情,自来都是矛盾的。这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事儿,想要得到什么,必然要先失去什么。譬如说,父王既选择了日日陪在母妃身边,他自然就不能再替皇伯父分忧了。

而魏王伯伯南征北战屡立军功,成一代英王,为百姓爱戴……他自然就鲜少有时间陪着魏王妃伯娘。

“是是,云昭听皇伯娘的。”云昭笑。

“云昭姐姐。”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是庆华来了。

庆华由奶娘牵着入殿门,见到云昭后,挣脱了奶娘的手,跑了来。庆华最喜欢跟着云昭玩,皇后让云昭带庆华去外面玩,她则去了皇上的勤政殿。皇上去勤政殿的时候,恰好方信远方少师正带着太子一起在给皇上说近来教授太子的课业情况。皇后去了,便悄悄坐在一旁听。

暗中,皇后也在打量这个方信远。不由暗叹,怪道云昭心仪他呢,这等男儿,容颜俊朗,才高八斗,家世也好,他祖父是朝中内阁大臣,父亲和伯父也都是朝中要员,他自身目前虽无功名在,但才华却是很不错,若他愿意参加春闱考,想必成绩会十分不错。

再看他教学处事的方式,也是十分轻松新颖的。面对皇上、太子,有恭敬,却又落落大方,这样的人,自信却不自傲,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大才啊。

方信远汇报完走了后,皇后问太子“你喜欢方少师吗?”

太子道“跟着方少师,儿臣的确能学到很多不一样的东西。不过,儿臣有个疑惑。”

“你有什么疑惑?”

太子看了眼自己父皇,又看了眼自己母后,而后说“方少师乃是儿臣的老师,若是日后成了云昭姐姐的夫君,那儿臣以后和方少师的辈分怎么论?”太子这一问,倒是把皇上皇后都问住了。

太子却继续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当然,儿臣的父亲是父皇,方少师自没这个胆子在儿臣面前以父自居的。可就算不为父,那也是长辈,日后他成了儿臣姐夫,儿臣见到他,还得喊一声老师吗?”

太子自小便聪颖绝伦,很是有些辩才。他小的时候,孙太傅倒还能管得住他,如今大了,孙太傅拿他没办法了,这才来皇上面前请辞的。

皇上可能也是鲜少有被人拿捏住的时候吧,所以此刻,沉默的倒是有些尴尬。但不管为父还是为君,威严自然得端住。

所以,皇上沉着脸严厉道“你们各论各的,有什么为难的?课堂上,你称呼他一声老师就是,平时私下里见了,自然是以平辈相论。”

没想到太子关注点却突然变了,立即惊讶道“这么说,父皇是打算给云昭姐姐和方少师赐婚了?如若不然,又何来以平辈礼相论一说?”

皇上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这小子在使诈!什么长辈平辈的,压根不是他关注的重点,他是来替云昭刺探军情的!

第102章 番外:帝后一家(四)

反应过来后的皇上更是端着威严的架子, 沉声问:“可是云昭让你来问的?”

就算是云昭让他来问的, 他也不可能出卖云昭。何况, 的确不是。

所以,太子笑容收敛了些,忙规规矩矩回话道:“回父皇,并非堂姐让儿臣来问的。是儿臣瞧出了一些端倪, 实在不忍心,这才多了嘴。既然父皇母后皆有此意,那儿臣便放心了。”

皇上却冷哼一声:“你小小年纪的, 懂些什么?大人的事情, 你莫要插手。”

太子在皇上面前, 有身为儿子的恭敬,也有身为臣子的谦卑。他敬重自己的父皇, 但却也并不畏惧,在父皇面前, 太子素来是有话直言的,也不怕说多了惹父皇不高兴。

太子说:“儿臣已经不小了, 母后前些日子还和皇祖母跟伯娘、婶娘们提过呢,说再过两年, 就要为儿臣择太子妃了。儿臣已经十岁, 可以替父皇分忧了, 所以, 父皇可不能再拿儿臣当小孩子看。”

皇上却是又好气又好笑, 指着太子对皇后道:“你看看, 这就是咱们的好儿子。这才多大点,就已经想着要成家另立门户了。”又看向太子,端着威严道,“想朕娶你母后的时候,可是过了弱冠之年。你才十岁,还早着呢,再过十年再娶太子妃也不迟。”

太子还小,心性不稳,哪里能让他过早了贪恋于温柔乡?女人是不能过早碰的,免得沉溺其中不可自拔。等日后心性稳了,有了自制力后再娶妻也不迟的。

皇上训完太子,却扭头看了皇后一眼,皇后明白皇上这一眼的意味,立即摇头表示自己是冤枉的。其实不是皇后着急替太子选妃,是太后。

太后太喜欢太子了,对太子,多少有些偏宠。她是看魏王府齐王府的几位世子、王子都先后娶妻、定亲了,就开始觉得太子也差不多到了年纪。她老人家是想着,太子虽然眼下才十岁,可太子选妃不容儿戏,排场怎么也得比魏王府齐王府的几个要大些,选的过程,总也得耗个二三年的。到时候,太子也有十二三了。定亲后,到成亲,也得过个一两年,到时候,太子十五,岂不是正好?

太后老人家是这样打算的。

自从皇后四年间先后生了太子和庆华后,肚子也再没动静,宫里许久没热闹了,太后就把主意打到了太子身上。或者说,把主意打到了未来的太子妃身上。

太子被皇上打发走后,皇后原原本本把话都和皇上说清楚了。她也能理解太后,所以帮着老人家说话道:“母后这辈子,吃了不少苦,只从皇上登基后,她老人家才过了好日子。而太子,又是臣妾好不易怀上的,母后偏宠一些,也是情有可原。”

“母后这样的思量打算,其实也没错。只不过,太子的确也还太小了些,皇上若要去说,可得好好说,免得伤了母后的心。”

这个分寸皇上还是知道的,他从龙案后走下来,搂住皇后道:“朕理解,也体谅母后。你放心,朕会把其中厉害好好说与母后听的。母后是明事理之人,她会明白。”

太后的确如皇上所言,是明事理之人。皇上寻了合适的机会亲自去与老人家说了其中要害后,太后倒也松口了。

“哀家老了,很多时候,会犯糊涂。不过,皇上要相信,几个孙儿中,哀家绝对是最疼域儿的。”太子来之不易,又是皇上唯一男嗣,太后自然从小就护着,生怕他出了什么事。

皇上自然明白太后的心,忙道:“母后待太子的心,儿臣和皇后岂会不知道?你我母子不论做什么,都是为了太子好,为了大远王朝的江山好。母后的这份心,儿臣一直记在心中。”

此事揭过,太后自然也不再提太子的事儿,便问道:“云昭的婚事,皇上打算怎么办?她都二十了。”

皇上道:“云昭是儿臣亲眼看着长大的,虽为侄女,但儿臣和皇后待她却若己出。她的亲事,儿臣心中一直有所挂念。如今她既然自己相中了郡马爷,且她相中的这个郡马也着实不错,儿臣自然会给她赐婚。”

太后却叹道:“这强扭的瓜不甜,若是人家男孩子并非心甘情愿,咱们天家也不能强人所难。毕竟,日后的日子是云昭自己过,你我谁都替代不了。”太后是怕方家畏于天家威严不得不应下这门亲事来,可云昭嫁去了方家是要好好过日子的,她也是怕强扭了这瓜,日后云昭日子会难过。

倒不是说方家会如何怠慢云昭,只是怕那方信远心中没有云昭,日后徒留伤心的,不还是云昭吗?

皇上自然不会盲目赐婚,他自然也是希望这个方信远是愿意真心待云昭的。所以,把方阁老宣了来,把他的意思先与方阁老说了,并且表示:

“朕知道令孙是难得的好儿郎,但朕也不想强人所难。若是令孙心中没有云昭,此事便作罢。”

方信远是方家同辈中最小的一个,是文采最出众的一个,但同时也是最不羁最不受约束管教的一个。他素来闲云野鹤,并不屑入仕为官。天子赐婚郡主为妻,这事搁在别人身上是高兴的事,但落他那儿,还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方阁老先是跪下请罪,后也实话与皇上说了,并没有丝毫隐瞒。

“说来不怕皇上您笑话,老臣的这个孙儿……真是诸多孙儿中最不服管教的一个。此事若是搁在老臣别的孙儿身上,老臣大可以即刻替他们做了主,可他……”

皇上却笑:“这方少师青年才俊,自也有其自傲的资本。如若不然,云昭郡主又岂会看得上他?当然,朕的侄女也不是非他不可,朕要的,不过就是你们方家的一句话而已。”

“你回去和他提一提,若答应,朕就赐婚。若不答应,朕也不为难。”

“是,老臣谨遵皇上圣旨。”

方阁老离开后,齐王来了皇上勤政殿。齐王素来是闲散王爷,平时就算入宫也只是去太后那里请安,鲜少来皇上的勤政殿。一听说他来,皇上就知道是为了云昭。

齐王十分护女,气道:“本王的女儿能看得上方家那个小子,乃是他造化!那狗东西倒是好,胆敢不肯!本王打断他狗腿。”

齐王怒火冲天,皇上却镇定自若。

“人方家也没不答应啊。”皇上语气闲闲。

齐王道:“别人家要是听说入了云昭的眼,还不是高兴得飞上了天去。可这方家倒是好,竟然还犹豫来犹豫去……臣弟,臣弟替云昭不值。”

皇上道:“你现在着急了?如今没人再敢求娶云昭,这是谁造成的?”

齐王蔫了,闷着头不说话。云昭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自然是最疼云昭。云昭到了议亲的年纪后,他心中特别烦躁,反正看哪家的小子都觉得是大猪蹄,百般不顺眼。

这一耽误,就耽误了好几年。如今,云昭二十了。

皇上虽指责齐王,但齐王爱女心切的这个心,他却是明白的。他也有女儿,庆华迟早也得长大嫁人,到时候,他怕是做的会比齐王还要过分。

“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情,朕有分寸。”皇上把齐王打发走了后,去了皇后的坤宁宫。

皇后坤宁宫内,小庆华正在追着贴身伺候的宫婢满殿内乱跑。六岁的小丫头,正是天真浪漫不知愁的时候,笑起来声音又亮又脆,仿佛有感染力一样,让听到她笑声的人都能跟着高兴。

“可让我抓到你了吧,你还跑吗?”庆华紧紧抱着一个宫女的腰不撒手。

是宫女看到皇上来了,这才忙停了下来的。

“公主,皇上来了。”被抱住腰的小宫女小声提醒。庆华立即扭头看去,看到自己父皇后,立即松了宫女往自己父皇怀里扑。

宫女太监们都跪了下来请安,皇上抱起庆华后,唤了起。

“父皇,华儿刚刚和他们玩儿呢。父皇来了,父皇陪华儿玩好不好?”庆华公主一脸天真。

皇上十分宠溺,抱着公主去一边坐下后问:“当然好。华儿想父皇和你玩什么?”

庆华歪着脑袋,忽然眼睛一亮:“我们玩捉迷藏好不好?”

“华儿,不许胡闹。”皇后从内殿走了过来,朝皇上请了个安后,轻声训斥闺女,“你天天没事情做,不觉得累,你父皇日理万机,多累啊,你还闹他。你不是说最疼父皇的吗?要是真疼,以后你父皇来,你就乖乖的就行,别想一出是一出。”

皇上虽累,但却护短:“华儿还小,你也别总训她。”

皇后却堵皇上话道:“太子才三岁的时候,皇上就严厉待之。公主都六岁了,皇上怎么还这么宠溺着。一碗水不能端平,小心日后他们兄妹离心。”

皇上陪着笑脸:“皇后言重了,他们兄妹情深,太子最是疼他这妹妹了,怎么会离心?倒是皇后你,今儿这是怎么了,哪来的这么大的火气。”

庆华也在朝母后眨眼卖萌:“母后,人家是女孩纸嘛。”

皇后自然也不是真气,被女儿这么一撒娇,没绷住,倒是笑了。皇上一手抱着闺女,一手搂着妻子,真诚道:“闺女和儿子总归不一样的,儿子日后要承担家业,自然得从小严厉些。但闺女不一样,闺女大了就是人家的媳妇了,父母能疼多久?自然是有机会疼的时候多疼一些。”

皇后说:“臣妾不是说皇上待庆华好这样不好,臣妾只是希望皇上对自己的子女都可以一碗水端平了,免得日后徒惹是非。”

皇上笑:“庆华是姑娘,能有什么是非?”

“那如果皇上再有一个儿子呢?”皇后问。

皇上还没反应过来呢,只笑着道:“可朕有的分明就是个闺女,是一儿一女,又不是两个儿子,那种假测,也无意思。”

“笨蛋!”皇后气得骂了人。

庆华本来在听父皇母后一人一句说着的,她也听不太懂,为何两个儿子就得一碗水端平,而是她跟哥哥两个就不必。可母后骂了父皇,这句她是懂的,反应过来,立即就说:“母后骂人。”

庆华一本正经:“母后教过儿臣的,好孩子不能骂人。”

“真是要被你们父女二人给气死了。”皇后气得离座而去。

皇上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冲着皇后背影问:“皇后的意思是……”

已经走远了的皇后闻声回头,重重“哼”了一声,并不答话。可皇上却明白了皇后的意思,那喜悦之意一点点从眼角眉梢蔓延开来。

而这个时候,宫女太监们跪了满地,给皇上皇后道喜:“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让满宫的奴才陪着她演了一场戏,故意不立即告诉皇上。皇上意识过来后,追着皇后去。

“好啊,你如今胆子肥了,胆敢这样戏弄于朕,看朕不……”皇上声音随着他入了内殿后渐渐消失殆尽,而后内殿只传来皇后娘娘的笑声,还有讨饶的声音。

帝后常常如此,关起坤宁宫的大门来,早没了尊卑。所以,坤宁宫内伺候的奴才也都见怪不怪。

庆华也见怪不怪,但她就是不明白,父皇和母后到底怎么了?

父皇母后不理她了,庆华忽然想到了哥哥,立即颠颠往外跑去。乳母和宫女们见状,忙紧紧跟上。庆华一口气跑着到了东宫,恰好太子正下了课。

“小庆华,你怎么来了?”太子一边拉着妹妹手一边问她。

庆华认真看着哥哥说:“母后骂父皇是笨蛋,但父皇不但没生气,反而很高兴,然后他们就都走了,不理我了……哥哥,这是为什么?”

太子扯唇一笑,道:“因为你傻呗。”

庆华很生气,跺脚道:“你骂我!”是不是骂人她是听得出来的。

太子知道妹妹气了,忙蹲下来哄着说:“哥哥错了,庆华原谅哥哥这回好不好?”

庆华却将个脑袋往旁边一甩,哼道:“我才不是父皇,被骂了还傻笑。你骂我我听得出来,你骂我我就生气,哥哥跟我道歉。”

太子咧嘴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来:“好庆华,别气了好不好?哥哥跟你道歉。”见妹妹还是鼓着腮帮子置气,太子又哄,“那哥哥告诉你父皇为何被母后骂了也不气,你就不生哥哥气了,好不好?”

庆华还是好哄的,立即点头:“那你说为什么?”

太子:“因为母后爱父皇啊,父皇知道母后肯定不是真骂他,这才不气的。而且父皇也是真爱母后,就算母后是真骂他,他也不会气。”

庆华不懂:“可我也爱哥哥,哥哥你骂我,我就很气。”

“这不一样。”太子懂的还挺多,但就是公主太小,他解释不了,只能转移话题,“庆华,你来得正好,哥哥正好下了课,陪你玩好不好?”

庆华好玩,注意力立即就被太子转移走了。

皇后在四十岁这年怀了第三胎,怀胎十月后,诞下了一对龙凤胎。皇上特别高兴,立即就封二皇子为燕王,封小公主为嘉华公主。而皇后,虽说大龄产子,但因为保养得当又日日心情好,身子也并没落下什么毛病来。

坐完月子后,整个人还胖了十斤,倒越发显得年轻了。

太后又得了一双孙儿,注意力再不放在太子身上,只日日呵护着这对龙凤胎姐弟。而皇上这回,算是真正的老来得子!名副其实!

第103章 番外:帝后一家(五)

起初皇后一直无所出的时候, 朝中不少大臣为了社稷考虑, 一直进言要皇上纳妃充足后宫,后来皇后诞下太子,朝中这种进言倒是少了不少。虽然这种声音少了, 但皇上正值盛年, 又英武伟岸, 且膝下只有太子一人,不少人还是不死心的。

断断续续的,多少也还是有那么几个会劝皇上再纳几个妃子入宫来替皇后分忧。虽然皇上每回都一再坚决拒绝, 甚至态度脸色都不甚好看, 但这种声音一直没有断过。

直到如今,皇后怀了三胎, 一举诞下皇子和公主来。

皇后四十怀的第三胎, 时年四十一,素来身体健康,所以也还算年轻。皇上比皇后年长六岁, 四十七了, 但因这些年来国运亨通风调雨顺,他虽日日烦愁国事, 但也没有太过忧思, 所以,也算保养得当。加上从小习武锻炼身体, 有一副健康的体魄, 就更显得英姿矫健。

不但一点老态没有, 年纪越大,反而越有那种属于成熟稳重的男人的魅力了。

回回宫中举办的各自宫宴,或者春秋各一次的狩猎活动,对皇上一见倾情的少女,也大有人在。皇上知道,从不理会,皇后心中也清楚,也不在意。夫妻二人十分默契,更是彼此信任。

皇上从没想过要再纳妃,皇后也从没怀疑过皇上对她的忠诚。

直到皇后诞下第三胎后。

皇后生了燕王和嘉华这对姐弟后,虽说身子没受损,但身材总归回不去了。腰粗了,手臂胖了,脸也圆了,再怎么保养,总也回不到过去年轻时候的那种最好的状态。

所以,皇后开始不自信了,常常的,看到皇上来,也会一再问一些从前没问过的话。

燕王和嘉华跟从前他们的哥哥姐姐一样,最初都是养在皇后的坤宁宫里。因皇后照看不过来,所以,庆华搬去了太后慈宁宫和太后作伴了。如今的坤宁宫内,一群宫婢奴仆都围着龙凤胎姐弟转。

皇上还和从前一样,日日宿在坤宁宫,和皇后共寝。

皇后抱着燕王,皇上抱着嘉华,龙凤胎姐弟刚刚吃饱正在呼呼大睡,所以殿内此刻十分静谧。皇上抱了会儿嘉华,又从皇后怀里抱过燕王来稀罕了会儿,然后皇后给身边的乳母使眼色,乳母们过来对皇上说

“皇上,两位殿下容奴才抱去偏殿休息吧。天不早了,您跟皇后娘娘也该歇息了。”

皇上看了皇后一眼,想着皇后照看小皇子小公主辛苦,是该早点歇下。所以,他点点头,将儿子给乳母抱后,他则过去挨着皇后坐了下来。

“又在想什么?”见皇后坐在梳妆镜前盯着镜子看,皇上就知道她多半又是在嫌弃自己的身材、嫌弃自己眼角长出来的纹路了。皇上倒是很耐心,笑着起身站到她身后,从后面将人框住,然后用很温柔很低沉很有耐心的语气和皇后说,“细儿不管变成什么样,在朕心中,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皇后却变得十分敏感,立即扭头问“那皇上的意思就是说……臣妾的确是变了?不如年轻时候好看了?”

“不!”皇上可不敢说她变不好看了,他求生欲很强的道,“是另外一种美,成熟美,母性美。”

皇后不信,深深望了他一眼后,又回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瞧。

“女人真可怜,最美好的岁月不过就那几年。一旦到了岁数,不服老都不行。”她感慨,“臣妾这还是日子过得好的,那些日子不好过的,三十岁就开始显老了。女人真不容易,怀孕生孩子,瞧,都被折磨成什么样了。”

其实也是她矫情了,生而为人,又有谁是容易的?她怀孕生子不容易,可皇上治理国家更不容易。人生来,便是来人间吃苦受难的。可她就是想矫情一回啊,在皇上面前、在这个深爱她她也深爱的男人面前,她就是想彻彻底底做自己,放下所有的尊卑,她想在他面前畅所欲言,想哭的时候就哭,想闹的时候就闹,想抱怨的时候就抱怨……

反正她知道,不管她做什么,这个男人都会依着她、哄着她。当然了,凡事的一个度,她还是知道把握的。

总之,闹来闹区,不过就是夫妻间的情趣罢了。不但无伤大雅,反而还会增进夫妻感情。

“今天,是不是又有大臣进言劝皇上充盈后宫了?”今天早朝,有大臣说皇后擅妒,不让皇上纳妃充盈后宫,被皇上骂了一顿,这事……都传开了。

皇上颇有些孩子气,邀功道“朕把他骂了一顿,皇后可知?”

皇后却说“他说的是对的,皇上骂他做什么。臣妾本来就是善妒,容不得皇上纳妃。”

皇上笑道“这些人皮厚,不挨朕骂一顿,皮痒。”这些言官,不挨顿骂,好像就觉得自己没尽到指责一样,非得骂隔三岔五骂他们一回,他们心里才舒服。

皇后道“臣妾此生得皇上宠爱至此,也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皇上为了臣妾,臣妾心中自然高兴,可那些言官说的也是实情。能说实话的,都是好官,皇上也不想日后的臣子都阳奉阴违吧?”

“所以,以后总骂他们,以后对他们态度稍微好一些。”

“朕听皇后的。”皇上应下。

皇上自继位来,做出了不少成绩。再英明的君主,到了中晚年,难免也会有些不够谦卑,有些糊涂,有些骄傲。而皇上,也不例外。所幸的是,有皇后日日身边警醒着,提点着,但凡皇上做得稍微过分了些,皇后都会适时给出恰当的建议来。

皇上听皇后的话,所以,当再有言官进言说要皇上广纳嫔妃充盈后宫的时候,皇上不但没有发火,反而温和的笑了起来。